第53章
在認出那只手杖的瞬間, 沈空不由得心底一凜。
除了那張機場歸國的照片外,無論是自己和韓隸接觸的過程中還是通過媒體采訪和偷拍,他都從未見過韓隸将其随身攜帶。
……難道出什麽事情了嗎?
這段時間內的市場走向以及輿論形勢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韓隸與韓家旗下企業也沒有什麽動向,一派風平浪靜之态, 但是他這次的臨時身份畢竟十分邊緣, 在這種情況下極難真正了解內部情況,這就導致這次沈空的位置實在非常被動。
看來必須得做些什麽了。
沈空轉身向着站在廊柱下的韓隸快步走去, 尚未換下的寬服大氅随着他的步伐翻飛,猶如被勁風卷起的滾動雲層。
随着二人距離的縮短,韓隸隐藏在陰影下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他面色沉靜, 眼眸深黑, 修長的指尖夾着已被點燃的香煙,正定定地注視着向自己走來的沈空。
沈空臉上帶着驚訝的微笑:
“……韓總?您怎麽到突然來片場了?是來找裴導嗎?”
韓隸沒有糾正沈空的稱謂,只是緩緩向前邁進了一步,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容顯露在了明亮的燈光下, 顯得越發俊美逼人,幽深的瞳孔中隐隐壓着陰森的戾氣,但是卻被唇邊淺淡的笑意沖淡了幾分危險性, 反而增添了些神秘的吸引力:
“我是來找你的。”
眼前的青年目光明亮,薄薄的唇牽起淺淡的弧度:
“找我?”
韓隸垂下眼眸, 長長的睫毛掩着漆黑的眼眸,專注的瞳孔中倒映着沈空的面孔,看上去仿佛半真半假的深情:
“當然是來收取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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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戲。
沈空精神一振, 他雖然不知道韓隸為什麽突然轉變了态度,但是現在事情卻在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所以他這次一定要抓住機會,而且只要那個機械音還沒有響起,就說明韓隸的懷疑還沒有完全被證實,那就意味着事情還有轉機,只要在基本脈絡上保證人設不出現崩塌,不讓對方找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他甚至可以在一些非決定性的地方自我發揮一下……
畢竟,沈空雖然不知道怎麽作為被包養的小明星讨好金主。
但是論調情,他的經驗可是頗為豐富。
沈空向着韓隸的方向微微傾身,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到了親密的程度,擡手輕輕拍了拍韓隸袖上落下的煙灰,溫熱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掃過他冰冷的手背,清朗的聲音中帶着顆粒般的沙啞微啞,帶着隐晦的暗示:
“那……不知道韓總喜歡那種報酬?”
青年的輪廓優美的顴骨上繃着層薄薄的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紅暈,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避也不避地直視着他,他妝容未卸,狹長流暢的眼線向上勾挑,唇邊帶着些暧昧的淺淡笑意,目光仿佛岩漿般灼熱明亮,有種漫不經心的挑逗意味。
沒有什麽蠱惑人心的勾人媚意,但是韓隸就是不由得心口一跳。
他不動聲色地向後微微傾身,仿佛這樣才能避開空氣中流動的暧昧而粘稠的氣息。
韓隸将自己的目光從沈空的臉上挪開,聲音依舊沉着平靜:
“你的戲份什麽時候結束?”
沈空低下頭翻了翻自己剛剛拿到手的臺本,有些訝然:“第一部 分的戲份在今天就差不多結束了,接下來再等到我出場……”
他向後翻動着頁數,草草地浏覽着上面的內容,最終在十幾頁之後停了下來:
“……就要到下個星期了。”
看來自己終于能有個小假期了。
韓隸點點頭:“好,你去換衣服吧,等下到門口我來接你。”
沈空故作為難地皺起眉頭,有些猶豫地說道:“雖然我要到下個星期才有戲份,但是……裴導給我接下來的時間表裏安排了好多課程……您看……?”
韓隸顯然毫無障礙地領會到了沈空話語中的暗示,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杖尖:
“我會去跟他說的。”
——脫離劇組目的達成。
沈空拉開和韓隸的距離,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好的,那我去換衣服了,馬上就來。”
他轉身向着等在不遠處的助理快步走去,寬大的衣擺和袖袍随着他的步伐鼓動着,猶如振翅欲飛的鳥。
韓隸定定地注視着他遠去的背影,低頭看向夾在自己指尖逐漸燃盡的香煙,一點猩紅的光點忽明忽暗。
在即将燒到自己指尖的前一秒,韓隸将它在身旁的牆上按滅,只留下些灰白色的燃燒餘燼從短短的煙頭上撲簌簌的落下。
韓隸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在沈空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前,經紀人的消息就發過來告訴他接下來一個星期的課程都被取消了,讓他好好休息。
還沒有等沈空把手機重新揣回口袋裏,手機就突然開始嗡嗡地震動起來,他動作一頓,低頭一看,目光停留在了屏幕上顯示的未知來電上。
他眸色微深,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邊果然傳來了唐哥熟悉的聲音。
沈空從雲霧山脈下來的那天開始,韓子濯的人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他,這是幾個月來,他收到的唯一一則來電。
而唐哥這次的吩咐也非常簡單,他們需要現在韓隸手下公司即将運行的一項策劃的具體情報,由于其他門道和資源都無法接觸到這種非常高層的信息,所以只好來借助孟明軒這個被安插在韓隸私生活中,甚至還頗為受寵的的棋子了。
而在沈空用自己還沒有得到韓隸信任的理由試探性地拒絕之後,對方的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別忘了你現在的資源和地位是來自于誰的,你現在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生活條件全都是因為你對我們還有用——所以你要給我們證明你有這樣的價值,懂嗎?要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
說完這番近乎威脅的話後,唐哥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
“小孟啊,你不要被這位韓總的臉和寵愛迷惑住了,他說到底喜歡的是你那張和他心上人相似的臉而已,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和位置,知道嗎?以及你真的以為韓隸本人就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嗎?你一旦你是我們這方的消息被洩露出去,你真以為這位心狠手辣的韓大總裁會放過你?”
在說完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後,對方就挂斷了電話。
幾分鐘後,沈空的手機就嗡嗡地震動了兩聲,幾份來自匿名聯系人的信息被發送了過來,點開之後,裏面竟然是數份新聞,全都是韓隸的競争對手因為意外而慘死的消息,在被打過碼的新聞圖片背後,冷冰冰的數字和文字都暗示着同一個信息——
在這些所有的“事故”中,只有韓隸的公司是唯一受益者。
裏面的種種手段,無一不是喪心病狂,狠辣無情。
沈空微微眯起雙眼,淺色的眼珠在光線下泛着無機質的微光,他的腦海中下意識地回想起韓隸今天帶着的手杖。
如果這麽長時間以來他的眼力沒有退化的話,那次拍攝的機場圖片中,手杖內是并未藏有武器的,而這次韓隸随身攜着的這只,卻是非常明顯的藏着致命的器械。
為了自保嗎?
手杖和新聞中的一系列事件指尖非常顯然是有着某種內在關聯的,并且很有可能和唐哥派他去竊取的那份文件也有着微妙的聯系,不管究竟是因為些什麽,現在形勢的平靜表面下,有暗湧的波濤在旋轉奔流,卷起深處的暗潮和逆流,在這段他被困在劇組中的時間裏,一定出現了什麽急轉直下的狀況,猶如重力般牽引着世界線向着原劇情靠近。
沈空記得這種情況。
在那個無星無月的深夜,那只本不該出現的子彈穿透車門的鐵皮,刁鑽地射入韓隸的膝蓋。
沈空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眸中複雜的神色。
他将手機塞入口袋當中,彎腰系緊了鞋帶,然後拎出了自己的背包,邁步向外走去。
即使是沈空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在收到那幾則新聞之後,他絲毫都沒有懷疑過韓隸或許真是幕後主使。
或許是出于多年的經驗,或許是出于敏銳的直覺,又可能是他仍舊下意識地覺得,韓隸仍舊是那個坐在門外的樓梯上等他回家,将滾燙的前額抵在他頸窩的少年。
韓隸這次親自開車來的。
沈空坐進副駕駛內,将車門拉上,車廂內迅速陷入了近乎異常的安靜當中。
韓隸掃過來的視線捕捉到了他微微皺起的眉頭,開口問道:“怎麽了?”
他的聲音醇厚低沉,在寂靜的車廂內顯得分外磁性。
沈空搖搖頭,臉上已經熟練地挂上了孟明軒式的乖巧和無害:“沒什麽,我就是感覺……你好像很喜歡這種封閉的很嚴實的車子?”
韓隸收回目光,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按下一個按鈕,車頂的天窗緩緩地敞開。
車外的風攜帶着細微的聲響傾洩進來。
他随機發動車子,伴随着引擎啓動的聲音,開口說道:
“小時候養成的習慣罷了。”
——因為缺乏安全感嗎?
沈空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就感到自己放在褲兜內的手機突然連續震動了數次,似乎有什麽人連續不斷地給他發消息。
他皺皺眉頭,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着最晚發送過來的一條消息,是來自經紀人的:
看熱搜。
沈空有些好奇,點開了微博,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最前方的一條熱搜:
#荒野七天大挑戰今晚正式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