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吃過午飯, 又簡單地休整了一會兒之後,衆人又再次啓程。
現在大家已經比節目剛開始的時候熟稔多了,說話開玩笑也變得更加自在,戴揚作為搞主持出身的搞笑藝人,在一路上更是舌燦蓮花, 幽默逗趣, 讓整個團隊的氣氛都變得輕松了起來,兩位女嘉賓更是被逗得合不攏嘴。
同時, 節目組還為衆人随機分發各種千奇百怪的任務,完成任務的話就能從節目組手中兌換生活必需品,雖然路途漫長而崎岖, 但是大家過的都很愉快, 更沒有再發生上午那樣突如其來的意外,一路上的氣氛十分輕松,就連時間仿佛都流逝的非常迅速。
沈空則是全程游離于狀況外。
除了偶爾參加一下周圍的互動以不顯得太過突兀外,其餘的時間他都在盡力将自己努力地邊緣化。
但是奈何天不遂人意, 每次當他想要降低存在感,上午被他救過一命的冉婉總是會不着痕跡地将他拉入話題和任務當中,将更多的鏡頭拉到他身上, 給他更多的曝光,而在和他搭檔過一次的段明誠似乎将他當成了可以提攜的晚輩, 也總是十分配合,更別提從看到他擲刀開始就對他瞬間轉粉的莊向陽了,只要有機會就纏着他問東問西, 攝像頭從莊向陽湊過來開始就一直在他們的身邊打轉。
沈空:“……”
做個透明人真的好難。
在太陽下山之前,一行人來到了節目組為他們選定的紮營地點。
只見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靜靜地并排躺着六個尚未被支起的帳篷,衆人沉默地凝視了一會兒那片空地,然後默契地一齊扭頭,譴責地看向節目導演,感受到衆人目光的導演鎮定自若地走上前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現在為大家頒發新的任務,哪位嘉賓最先将帳篷搭好,哪位就能将得到節目組的神秘獎勵。”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絲毫搭帳篷的經驗,當然只能憑借直覺胡亂瞎打,一個個都手忙腳亂,笑料百出,一會兒去扶傾倒的帳篷尖,一會兒又去拉突然崩開的繩索,恨不得一下子長出兩對胳膊,攝像機将衆人忙亂的囧樣詳詳細細地全部記錄下來,想必在播出之後又能收獲一大波讨論度。
半個小時後,大家都疲憊地癱倒在地,但是帳篷還是沒有立起來,一個個歪歪斜斜,這邊翹起來那邊陷進去,看上去仿佛六張歪瓜裂棗的臉。
沈空也同樣疲憊。
帳篷在手裏實在太聽使喚,要做出不熟練的樣子着實困難,他甚至不得不刻意破壞自己的步驟,才終于和衆人進度同步,将帳篷搭成了歪七扭八的模樣。
最後還是教官親自出馬為衆人做示範,大家才終于把自己的帳篷搭成了标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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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由于大家都不合格,所以結果是不僅沒人得到特殊獎勵,而且所有人還都要受到懲罰。
教官的臉上帶着詭異的微笑,拿出了準備已久的神秘懲罰。
巨大的樹葉上爬滿了肉乎乎軟綿綿到處亂動的大蟲子,在被攏成碗狀的葉片中蠕動着,但每次攀爬到葉片邊緣時總是會被教官眼疾手快地重新抖落回去。
膽子小的冉婉在瞥到的第一眼就不由得尖叫出聲,就連幾位男士都不由得滿臉菜色,小心翼翼地瞥了幾眼之後就難以接受地再也不敢往那個方向看去。
只有沈空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四年前他在叢林中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連着吃過一個星期,這種蟲子在當時食物條件緊缺的條件下簡直就是珍馐美味,不止蛋白質豐富,而且汁水鮮美肉質軟嫩,幾乎入口即化,無論活着還是弄熟了都很好吃,他和其他三位同行的自由雇傭兵幾乎将方圓十裏內的蟲子吃到絕種,才終于戀戀不舍地換了其他的物種剝削。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再度碰到,簡直是緣分。
在享受完衆人驚懼的眼神之後,教官終于大發慈悲地告訴大家,這些蟲子會分成三份,兩份熟一份生,再接下來的任務中完成最慢的那組嘉賓将接受食用活蟲的懲罰,大家聞言也顧不得矜持,使盡混身解數,拼盡腦筋争搶着不落人後,沈空則是仍舊一路劃水,盡力維持着自己無用且作的人設。
——對他來說生熟無所謂。
因為都很好吃。
太陽緩緩西沉,終于在天際沉沒,夕陽的金紅色将繁密的原始叢林塗上了一層漂亮的漆色,然後逐漸被深沉的夜色取代,天空的顏色由斑斓的淺藍逐漸加深,最終沉澱成了幽暗的深藍,猶如鋪開的墨色般深遠而美麗。
一天的拍攝讓所有人都累的夠嗆。
篝火在營地的中央燃起,劈裏啪啦地發出燃燒的聲音,騰起的火苗在浩瀚的蒼穹下顯得分外渺小。
沈空從身邊撿起一根枯枝扔進火堆裏。
燃燒的正旺的篝火發出響亮的“噼啪”聲,驟然躍起的火光印在沈空的臉上,倒映在他的瞳孔裏,在他輪廓深刻的面孔上躍動着,仿佛是陰影和光明浮動着互相争搶着,使他看上去仿佛分割于整個世界之外一樣。
坐在他身邊的冉婉攏緊披在身上的披風,仰頭望着幹淨澄澈的夜空,仿佛嘆息般地感慨道:
“好美啊……”
沈空順着他的目光仰頭看去。
高高的蒼穹上繁星萬點,微微地閃動着,彙聚成壯觀而動人的圖景。
“是啊是啊。”
“在城市裏根本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
耳邊衆人的感嘆仿佛是從渺遠的天際傳來的,就像隔着層紗霧一樣遙遠而模糊,沈空深深地凝視着眼前深邃而浩大無邊夜空,緩緩地眯起雙眼,琥珀色的眼瞳中已經看不到火光跳躍的蹤影,只剩下仿佛深而冷的沉寂漠然。
猶如無光的深淵,靜寂的空井。
沈空突然在腦海中呼喚系統:
“系統,在嗎?”
沉寂許久的系統仿佛時時待命地從他的腦海中蹦了出來,單調機械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是的,請問您有什麽需要的嗎?”
沈空低下頭,脖頸因為仰視時間過長而微微酸痛,他緩緩地環視了一圈圍繞着篝火坐着的衆人,如有實質的目光從他們被火光照亮,神态各異的面孔上緩緩地劃過,然後在腦海中問道:
“我記得你說這是一本書中的世界,對嗎?”
系統的回答幹淨利落,毫不猶豫:“是的,沒錯。”
沈空伸手從地下抓起一把泥土,用指腹輕輕地撚動着,細細碎碎的土粒從他的指縫間落下,無聲地融入到夜色中的泥土當中去。
“我記得在我剛剛來的時候,你就把這個小說中的內容給我複述過一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本俗套的娛樂圈愛情故事,而且主角還是兩個男人,整個故事情節都圍繞着這兩個人展開,并且在他們修成正果時畫上句號,是這樣沒錯吧?”
系統的聲音毫無波動:“是的。”
沈空眸色沉沉,繼續問道:
“那這樣一本以狗血情節為主要內容的俗套三流愛情小說,又是怎樣構建出如此龐大的世界觀呢?”
系統沒有回答,沈空也沒有等待它回答的打算,而是自顧自地向下說道:
“按理說,韓隸雖然是文中戲份最多的反派,但是畢竟不是主角,可他從童年開始的整個人生塑造卻精細而完整,從綁架他的綁匪到高中班級上的每個同學,都有着獨立的脈絡和線路,甚至是這些和我一起坐在篝火前的人也是如此,倘若我随便找個人詢問他的人生經歷,他也能完完整整地給我講述出來。除此之外,還有整個世界的政治形勢和地理格局,甚至是這些山林中的一草一木,一蛇一蟲,有和我曾經的世界相同的,也有和我曾經的世界毫無相似之處,并且很顯然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東西——”
系統那邊仍舊是一片寂靜,沈空也早已習慣了它的裝死,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無論哪種東西,都不是一本以愛情為主線的小說會花篇幅描繪的,它是超脫于故事脈絡以外的世界塑造。”
他停頓了下來,但是耳邊仍然是一片寂靜,系統仿佛從他的腦海中銷聲匿跡了一樣。
沈空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被篝火照亮的手掌上,掌心的紋路間還留存着泥土的痕跡:
“我之前就覺察到了這裏所給我帶來的違和感,但是直到現在進了這個叢林中,我才終于掌握了足夠的證據,畢竟我對原始叢林足夠熟悉,至少熟悉到足以分辨出來物種的不同——小說中的東西和現實中一摸一樣我并不奇怪,畢竟可以用現實觀念的默認移植來解釋,但是為什麽在主線劇情之外,會存在不相同的背景構造呢?”
他頓了頓,淡淡地問道:
“那麽,這些作者不可能花精力描繪的東西是從何而來的呢?”
——換句話說,我穿進來的這個世界,确實是本書嗎?”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