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葛季翔露出微笑，一邊以毫不掩飾的欣賞目光流連在那些穿梭場中的美麗女人身上，一邊以極優雅的步伐，穿過重重穿着華衣西服的賓客們，緩緩向他的目标前進。
今晚麗晶的國際會議廳可以說是珠光四射，“非凡國際珠寶設計比賽”就在此地舉行。
“非凡國際珠寶設計比賽"是由國際間數家知名珠寶公司聯合舉辦，每年征求世界各國珠寶設計師設計珠寶飾品，獲獎者将成為國際間一流的珠寶設計師，是珠寶設計界的大事，今年比賽在臺灣舉行，證明了臺灣的珠寶設計水準方面已經受到國際肯定，今年獲得首獎的珠寶設計師，正是一位臺灣女設計師。得獎作品是一套名為”傾城佳人"的鑽石項鏈、耳環。
葛季翔走進位在舞臺正對面的一個包廂，和下面熱鬧比起來，這裏僻靜得有點格格不入。
他推開門，面對他的目标物。
耿天磊，耿氏企業少東，是由企業家第二代精英組
成的“午餐俱樂部”中最年輕的成員，亦是國內最有身價的單身漢之一。
他們是大學同學，因志趣相合而成了死黨，耿天磊算是他見過少數內外才備兼具的男子，外表高大英俊，頭腦冷靜聰明、擅長分析，個性沉穩內斂，雖是銜着金湯匙出生，卻不會驕狂奢華，仗勢欺人，但——他很驕傲。
這種驕傲并非是目中無人，事實上，他待人極為謙恭有禮，這點在一般富家子弟身上，是很少見到，那與生俱來的傲氣，源自他對本身具有強烈的自信之故，使他舉手投足都散發一股迫人、近乎王者般的氣勢，或許也正因為如此，除非是對自己本身相當有自信的人，不怕被他壓過，才敢主動和他交朋友，要不……只能在距離外，默默仰慕他——無論男女。
或者這就是為什麽尚未見到他和哪名女性有發展一段令人欣羨的羅曼史之故。
但話說回來，誰若和他成為真正朋友，就等于得到一個生死至交，他……應該算是幸運的。
今晚的耿天磊和平常都不一樣，冷然臉上透着隐藏不住的不耐煩以及一股壓抑的憤怒。
而他非常确定是什麽事情，惹怒了這個向來不易生氣的男人。
葛季翔走到旁邊坐下。
“抱歉！路上塞車，所以晚了點。”
耿天磊斜眼睨他一下。“确定是塞車？不是塞‘人’？”他嘲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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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在上面已經看到自己和一些女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季翔大方承認。“要這麽說也可以，難得有這麽多窈窕淑女齊聚一堂，君子自然好逑。”
“除了窈窕外，還有迷人的家世背景？”今晚有許多官家婦人及富家千金都聚于此，争相想知道目前最頂尖的珠寶樣式為何？
“那是附加條件，不過我還沒那麽市儈，何況我也是黃金單身漢，條件不會比你耿大少差的。”對此，季翔有絕對的自信，和耿天磊同年的他，也是臺灣排名第一的律師事務所中目前最看好的新秀。
天磊揚揚眉，對此不予置評，臉色一正。“我要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你是說那件只有給我三天，而且調查地在法國的事情嗎？”
“葛季翔，你廢話太多了。”天磊不客氣地送他一記白眼。
季翔聳聳肩，收起眉間的戲谑，打開帶來的資料開始朗聲讀道：“Rayehi，來自臺灣，本名不詳，八年前，以特有的東方神秘和美麗，在法國模特兒界竄起，迅速走紅，為法國皮耶服裝公司首席模特兒兼代言人，據傳她的美麗深深吸引了不少國際間富豪政要，一個阿拉伯王子曾經為了得到她，願意奉上一個油田……”說到這，季翔頓了一下。“據說那個油田的日産量是全臺灣一個星期的用量。”
天磊臉上閃過一抹厭惡。“繼續。”
“但Rayehi卻不為所動，這件事情曾在法國喧騰一時，盡管有許多男人愛慕她，但卻從未傳過任何緋聞，據同行表示，tlayehi私生活單純得驚人，就像一張白紙。”
天磊的眼睛懷疑地眯起，一個名模的私生活會像張白紙，這怎麽可能？
“每當表演完之後，便會立刻回到私人處所，陪伴她的兒子。"他擡頭看天磊。”聽說她的孩子身體似乎不佳，她非常寵溺這個兒子。“
天磊的手輕摩着下巴。“未婚生子？”
“不詳……”接着一記銳利不滿的眼神，季翔微露苦笑繼續将剩下的資料讀完。“三個月前，她帶着兒子秘密從法國回到臺灣度假一個星期，在臨回法國前，在未詳的場臺中，認識了封平先生。"提到封平，天磊眼神變深了，表情沉了下來。
“據旁人所，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季翔咳了一下。“很熟了。"天磊冷哼一聲。
“當她回法國時，封先生還特意從臺灣飛到法國去探望，當他回來後下久，Rayehi也在法國公開宣布，在做完今年卡門服裝公司夏裝巡回秀後，就要退出模特兒界，離開法國回臺灣定居……一般人相信，是封平先生影響她做出此決定的重要關系人，兩個月前，她便帶着兒子回臺灣定居……和封先生毗鄰而居，半個月前，封先生因突發性心髒病，猝死在辦公室，而他遺囑受益人，正是Rayehi，封先生名下所有的財産，包括得自妻子死後遺留給他價值約一億的耿氏企業股票，都已轉至Rayehi的名下，今天，則受好友邀約，破例答應擔任配戴此次得到首獎珠寶的模特兒，是她第一次在臺灣
做公開演出，深受矚目……以上報告完畢。“季翔将卷宗合起，迎向好友不滿的眼神。
“就這樣？只知道她在法國和目前在臺灣的一切？
連她真實的姓名和出身都不知情！“天磊語氣輕柔地問道。”若不是我知你甚深的話，我會說你變遜了。“
季翔無畏地看着他。“相信我，對這種成績，我和你一樣不滿意，可是這個女人十年前的一切的是個謎，連法國最厲害的狗仔隊也無法挖出半根毛，她的中文姓名在到法國之前便丢棄不用。”
“我相信這個可以從臺灣十年前去法國的出境資料得知。”天磊冷冷地說道。
“的确是可以，但前提必須是她直接從臺灣到法國去的，可惜她不是，她是拿着美國護照，在世界周游數國三個月後，才在法國定居下來的，而這項資料是我在一個小時前才得到，所以若要繼續追查下去的話，還得要花一段時間。”那意昧着他得動用一切關系，從數個國家出入境資料追蹤回來。
關磊低頭沉思了一下。“多久。”
“一個星期。”這還是保守估計。
天磊望着他。“那我今晚就只能用這有限的資料和她應戰了？”俊朗的臉上露出嘲諷表情：“你不覺得這好像是士兵在到達戰場後，卻發現自己的槍裏，連一顆子彈都沒有嗎？"”或許沒火力，但是旁邊還跟了個夠意思肯一起做炮灰的人，你覺得如何？“季翔開玩笑地說道，試着放松他的心情，他有點驚訝，很少見過耿天磊如此煩躁過，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會讓人看出真正的想法，而且胸有成竹，凡事必有詳細計劃和堅持，是個談判高手，但這次似乎有些反常了。
季翔輕輕嘆氣，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反常，當自己得知此項消息時，不也是愣了許久7.誰教他倆最敬愛的封平叔，竟會在毫無預警之下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
耿天磊視而不見地看着前面的舞臺，此時頒獎典禮已經開始，一個星期前他的姑媽們打電話到他法國度假山莊的內容再度在他腦中響起。
“那個賤女人真是我所見過最厚顏無恥，不如羞的狐貍精！"大姑媽耿晶晶聲音清楚地從電話揚聲器響起。
“何止厚顏無恥？簡直是下流到了極點。你爺爺和我們都已經被她氣得快中風了。”三姑媽耿晶悌也不甘示弱地大吼道。
“你們已經找那個女人談過了嗎？”在聽完姑媽們一連串謾罵後，他才開口。
“怎麽沒有？誰知道那賤女人居然敢挂我們的電話。”
熟知姑媽個性的他，不會輕易下結論：“你們是怎麽跟人家談？”
“我們……當然開門見山說要拿回咱們家的股票呀了！”
“你們有沒有罵人？"”這……我們一開始也是有好言叫她将股票賣給我們，誰知她居然不識好歹。當然忍不住就破口大罵她，反正她本來就是一個卑鄙、會耍手段，到處勾引男人的壞女人。“
“她因此把電話挂了？"”對！她挂，我們就再打，最後她用電話答錄機來接，并留話說什麽……等我們心平氣和時，再約時間和她面對面談。我呸！她哪有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
“她當然有，誰教她已有百分之二十耿氏企業的股票”
“死小子！你少給我用那種事不關己、冷漠的口氣跟我說話，這種事情難道和你無關鳴？耿氏企業将來可都是要交給你管的。”
“……”
“都怪你二姑爹，哼！真是色迷心竅，居然在臨死前将他自己的公司，還有咱們家那些價值不菲的股票全都無條件送給了那只狐貍精，他這樣做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二姑媽，也不怕下十八層地獄。”
他在姑媽們又要開始數落之前，明确切人打斷。
“你們打算要我怎麽做？”
“既然那個女人要和我們面對面談，當然就由你和她去談，那些股票本來就是你的，若不是那個女人中途殺出，你二姑爹的公司應該也是要留給你，誰叫你表弟早死，他又沒其他孩子；反正他要送那個女人全世界我也不管，可是我絕不容許他拿咱們家的股票倒貼給那個狐貍精……”
“我有多少籌碼？”
“反正事情交給你全權處理，那個女人開出的條件
只要不會太離譜，就接受了。哼！一個模特兒還會要求什麽？不是名就是錢，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不過若是要求太過分的話，你就看着辦，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将股票搶回來，知道嗎？“
不擇手段？他撇撇嘴。
拿回屬于耿家企業的股票，即是他放棄在法國蔚藍海岸度假，特意飛回臺灣的首要任務。
打一開始，他就不認為這是件簡單任務，一個能将他最敬愛的三姑爹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絕非是簡單就能應付的角色，他一邊讓季翔調查她的身世背景，另一方面則開始對她展開接觸，當下，他以耿家“最理智的代表”在她的電話留言中，表示希望能會晤交談。
在三天留了不下十五通的留言，卻無回音的狀況下。他決定主動出擊，得知今晚她将配戴首獎的首飾亮相，因而破例參加了這場他毫無興趣的頒獎典禮——只欲出其不意将佳人攔下，和她“商量”有關股票之事。
原先預期能在今晚上陣前，可以從季翔那得知有關這名女子較多的情報，但看樣子是落空了。
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照季翔的說法，全世界有半數的名流曾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他相信其中不乏英俊性感的男人，但為何她只垂青封平，一個年近六旬的白發老翁？更甭提他所有的財産總值還不如那個阿拉伯王子欲送給她的大油田？
天磊不解地皺起眉頭思索，這其問的矛盾完全困擾住了他。
他父親耿晶透是耿家唯一的兒子，除此之外他還有三個姑媽，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二姑媽耿晶瑩，二姑爹封平，封平為人博學多聞，聰明睿智，個性平易近人，是他最尊敬的長輩之一。
多年前，二姑媽以及唯一的兒子封浩威相繼因罹患白血病死亡，封平深受打擊，整個人被憂傷深深籠罩着，一夜間，滿頭黑發變成華發，顯得蒼老委靡，不複往日英姿，成天埋首在公事中。
但是什麽原因，會讓封平将畢生所經營的一切，以及所有的財産，在毫無知會其他親人的情況下，将遺囑更改，送給了這個認識才一個多月的女子？
是因為年紀大了，寂寞太久的緣故，所以當碰到這名美麗女子時，完全被迷了心竅，将所擁有的一切送給了對方，以贏得芳心？
他怎樣都無法相信這名他深深尊敬的長輩，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此時典禮已經進行了一半。
他冷冷看向頒獎臺，靜靜看着典禮進行。
終于——“現在我們将要頒發今晚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獎項，由國際珠寶設計協會理事長為我們頒獎……一九九八年非凡國際珠寶設計比賽首獎得主……臺灣臺北黃亞蘭，得獎作品為”傾城佳人“。”在司儀用中、英、日三種語言說完後，會場立刻起熱烈掌聲。
當這名女設計師上臺頒獎，葛季翔的眼睛頓時一亮。
好年輕……五官比一般中國女性還來得深，用色大膽而且亮眼的服裝打扮，顯示出她特有的品味和狂放不羁的風格，以及難以言喻的個性美。
季翔目不轉睛盯着那位女子。
黃亞蘭以極優雅的姿态接過獎項後，分別用流利的英文、日文說出問候及簡單的謝詞，令人刮目相看，然後才用中文說出正式的謝詞，由會場人員為她翻譯。
黃亞蘭面露微笑。“首先以及唯一要感謝的人是引發我設計這份首飾的靈感者，若非她在我消極頹喪、毫無創作意念之際出現，只怕我無法及時送出參賽作品，今晚大家都可以見着她，也會明白我為什麽見着她之後，會設計出這樣的作品，她就是今晚戴上我所設計的‘傾城佳人’的國際頂尖模特兒——Rayehi了、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她出場。”
黃亞蘭一講完話，會場燈光立刻暗了下來，一陣如夢似幻的輕柔音樂傾瀉而出，在白色幹冰煙霧缭繞中，出現了一個人影，白色聚光燈緊緊跟随着。
像淩波仙子般，Rayehi緩緩踏着幹冰走到衆人面前，她穿着純白高腰的古希臘式的禮服，腰間系着金銀線混紡的腰帶，微開叉的裙子，在她款款走動時，不時露出那雙修長白皙無瑕的玉腿，引人無限遐想，一頭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起并束着金環，而胸前、耳上即系着今晚得獎的作品——“傾城佳人”。
但無人将注意力放在那套光彩奪目的首飾上，所有人全被配戴者的風采給迷住，整個會場除了音樂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在她絕美的臉蛋上，露着淺淺的微笑，全身靜靜散發着高貴典雅的氣質，就像女神一般，命人仰慕，但是
又不敢靠近，深怕自己的俗氣會沾染到她的高貴，尤其當她仰起頭微笑，那套鑽石首飾随着她的擺動，在燈光下亮出耀眼的光芒，更使得她亮眼逼人。
傾城佳人！
她才是真正的傾城佳人。所有人都心生同樣的想法。
過了好一會兒，陸陸續續開始響起掌聲，很快地，便是震耳欲聾的歡呼及拍手聲，幾乎所有到場來賓全都起立拍手致意，幾乎連葛季翔也情不自禁站了起來拍手叫好。
耿天磊動也不動地坐着，過了好久，才發現拳頭緊握得發疼，他緩緩松開，指甲已經在掌心留下深刻的血痕。
“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遠比他想像還大，而他還和她有一大段的距離呢——當她仰頭微笑時，他整個人呼吸都停住了。
除此之外，這個女人更勾起他心底一種莫名怪異的感覺，很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見過她，他連忙摒除這種怪異的情緒。
要命！
若和她近距離碰到面時，他能無視其魅力，理智和她談判嗎？或者會像封平，忘情地将所有一切奉獻給她，只為求得她的垂憐、回眸一笑呢？
想到封平，就像冷水般潑醒了他。
他臉上閃過厭惡，見到底下每個男人，不分中外，無不被臺上那名女子露出着迷樣驚豔垂涎的神情，他鄙夷自己差點也成為他們的一員。
“喔哦！看樣子你也被她迷住了。”季翔好笑地說道。他從沒見過耿天磊用那種混合驚異、震撼着迷及壓抑的緊繃表情注視女人，這還是頭一遭。
“你閉嘴！"耿天磊深吸口氣，企圖止住紊亂的思緒。
再度靜下心來審視那個女人時，他已經成功地将那份突如其來的着迷轉換為厭惡。
“她的确美豔不可言物，但卻讓我想起古希臘神話中，那位掀起希臘與特洛伊戰争的絕世美女海倫，雖然美麗，卻只會帶來毀滅和破壞。”耿天磊抑郁陰沉地說道。
看來他受到的震撼不小，要不他不會說這種話！
季翔驚異地望着他。
海倫？
那個女人背棄了希臘丈夫，和特洛伊情郎偷跑，引發戰争，連奧林匹克山上的神祇都加入，最後雙方人馬傷亡慘重，特洛便步上滅國之道，而海倫在掀起這樣大的戰争，卻依舊毫發無傷的和丈夫凱旋歸國。
耿天磊居然會拿她和海倫相比，這是高估還是小觑？
總而言之，在和她交手的過程，他們絕不會掉以輕心。會加倍，加倍的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