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項
對于這個襁褓中的二弟,溫止同樣表現了自己的關心,并且在又一次得到慧果的時候向家人提議:“要不咱們把慧果分成兩份,兩個弟弟輪着用吧?”
紅袖愣了片刻後便意動了,在她看來,溫學文已經被溫止給養熟了,她需要另一個同樣聰明和有出息的孩子當做自己将來的依靠。溫鵬和溫李氏顯然沒想過這種方法,在一個兒子出息一個兒子平庸和兩個兒子都有些聰明之間掙紮徘徊,最後還是溫鵬問道:“你可确定學書能用?”
“慧果只是靈果,又不是仙丹,凡人也是能用的,且朝花姐姐說過,慧果的作用只在六歲之前,用的越早越好,大弟已經快三歲了,而二弟才剛出生,一口先天真氣未散,有慧果加持後雖然比不上大弟仙人轉世之體,但也能吸收靈氣變得聰明。”大腦的開發越小越好,這是現代已經被證實的事情。
“那就兩個孩子都吃。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學書要是比學文差的太多,今後心中肯定是有芥蒂的,不如兩個孩子都一樣兒聰明,今後也能互相幫襯。”溫李氏也想通了,學書聰明些對學文總沒有壞處,便是給學文當個左膀右臂的也好。
“只是這樣一來,大弟開智便達不到最好的效果,雖然比一般人聰明,卻也只是個小天才罷了。”溫止故作失望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同樣是你弟弟,總不能厚此薄彼。”看到溫鵬似乎有所動搖,紅袖也趕緊說道:“人都說笨鳥先飛,你平日裏多教一教弟弟念書,便是沒那麽聰明也能靠勤快補上去的。”
“娘說的對,是我想錯了,念書好不好,還是要看弟弟們長大了是否刻苦才對。”溫止對紅袖一笑,将手裏的紅果塞入學書的嘴裏,口裏念道:“弟弟變聰明哦,等你大些姐姐就教你念書習字。”
事情總是沒法盡善盡美的,溫鵬自知家裏有文昌帝君眷顧,已經是比別人占了許多便宜了,哪裏還會抱怨,趕忙又帶着一家人拜過文昌帝君,算是将自家的決定上達天聽以免帝君怪罪,這才看着小兒子喜笑顏開:這樣一來,家裏就可以出兩個讀書人了。
溫止看他們竟然願意對兒子們公平對待,心中意外的平和了一些——至少不是那麽自私自利的如溫家宗族一般用養蠱的方式對待孩子們。不過這樣一來,一些計劃就需要改變了,至少家裏要有一定的錢財和糧食,以保證供養讀書人後不至于讓大家餓死。
光靠着那幾畝貧瘠的田地顯然是不夠的,何況在溫止的記憶中,兩年後便有一場大旱,旱情持續兩年,接着便是蝗災,蝗災之後是洪水,而溫家的兒子們一個接一個的降生,家裏幾乎揭不開鍋,所以紅袖才會毫不猶豫的把溫止賣給了人牙子換取錢財和米糧。
如今的溫止确信自己不會被賣掉,但是災禍和貧窮卻是實實在在不可避免的,原本不打算走發家致富種田流道路的溫止默默的給了自己一個巴掌:打臉了,略疼。
夜裏,溫止躺在床上默默的掰手指:“要麽是紙張玻璃肥皂,要麽是紅薯玉米土豆,如果是宋朝之前還可以加上炒茶和葡萄酒,穿越文基本上就是這套路。至于賣小吃之類的就算了,溫家估計拉不下這個臉來。”
歷史上三種作物基本都是在十六世紀傳入中國,但需要改良和推廣。而三種工業産品中,玻璃作為奢侈品牽扯的利益太廣,只有造紙術和肥皂這種生活用品的性價比是最高的。
至于更高精尖的燒制瓷器、開發武器、研究半自動紡織機什麽的,溫止表示這可不是農家人可以擺弄的東西,就算她能根據空間裏的書籍做出來,也不敢用來給溫家謀取利益。
“我應該慶幸自己做的準備足夠齊全麽?”溫止有些自嘲的笑:“香皂、玻璃和古法造紙可是穿越必備技能呢。”
溫止所想的古法造紙并非青檀皮和稻草做的宣紙,而是《天工開物》中以竹造紙的法子,共有五道程序:分別是斬竹漂塘、煮楻足火、蕩料入簾、覆簾壓紙和、透火烘乾,即斬取嫩竹放入池塘,泡百日以上,分解并洗去竹子的青皮,将所得之竹放入徨桶內與石灰一同蒸煮八天八夜。打爛竹料倒進水槽,以竹簾在水中蕩料,竹料成薄層附于竹簾上面,餘水則由竹簾之四邊流下槽,再将簾反複過去,使濕紙落于板上,即成張紙。如此,重複蕩料與覆簾步驟,使張張濕紙疊積千餘張,上加木板重壓擠水,濕紙逐張揚起,并加以焙幹。焙紙設備是以土磚砌成夾巷,巷中生火,待土磚溫度升高,逐張貼上濕紙焙幹。幹燥後,揭起即得成紙。這種竹紙雖然得到的紙不如宣紙适合書畫,但無論工序還是成本都降低了不少,用于平時書寫已經足夠了。
《天工開物》初版于明崇祯十年,大概1637年,溫止也不知道這個架空時代中有沒有這本書,準備得空到書局中問一問,如果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就只能靠她仙童的福氣來“妙手偶得”了。
而手工皂的工藝更是簡單,只需要燒堿和油脂按照一定的配比混合發生皂化反應就能做成。雖然現在選擇不多,但陳家村後山上就有大片大片的山茶花,用山茶花油當基礎油勉強也夠了,而燒堿可以通過面堿和生石灰制得,都是不難弄到的原材料,唯一的問題是怎麽和溫鵬解釋自己所知的配方,又如何将手工皂銷售出去創造利潤。
等到開春,溫止便和溫鵬提建議道:“爹爹,我大弟已經三歲了,得開始學寫字了,您得買寫筆墨紙硯回來。”
一說到花錢的事兒,溫鵬就忍不住腦門一緊,露出幾分難色,可是孩子讀書重要,溫鵬就算克扣自己的口糧也不能克扣了這上頭的花銷,溫止既然說要買,他也只能趁着趕集的日子忍痛帶她去了書局。
書局裏的書溫止已經很熟悉了,游記和歷史也看了幾本,但是農書卻從未見過,便小聲對溫鵬道:“爹爹,你去問問掌櫃的,可有一本《天工開物》賣?我恍然想起來上次趕集時聽到有人說過。”
溫鵬哪裏知道《天工開物》是幹什麽的?只當是科考的書籍罷了,趕緊上前問了掌櫃。掌櫃的一臉茫然:“我卻是從未聽過《天工開物》這本書,不知講的是些什麽?若是你家确實需要,等我下次去縣裏可以幫你問一問。”
“我也不知道講的是什麽,只聽我們村裏先生提起過,說是一本極有用的書。不過掌櫃的見多識廣,您既然沒聽過,想來是我記錯了罷。”溫止趕緊笑着拍了掌櫃的一發馬屁,又問道:“不知掌櫃的您這兒有沒有便宜些的筆墨紙硯?我家兄弟要上書塾了,先生交代我家備上一副文具,上過書塾了總要能寫幾個字才行。”
家裏略有些餘財的農戶花錢給孩子上學的不少,掌櫃的并不意外,給溫鵬挑了最便宜的,即使這樣也花了他快一兩銀子,讓他肉痛不已。
溫止看出溫鵬興致不高,一直乖巧的不說話,等到了家裏才和溫鵬建議道:“弟弟剛開始學寫字,不必用墨水在紙上寫,只沾了水在木板上便可。”
溫鵬聽完略微松了口氣,不過還是有些沮喪:“話雖如此,但也只是這兩年罷了,等他寫的熟練了,總要用筆墨的。”
“我卻是知道一個造紙的法子,便是我說的《天工開物》裏的。”溫止一臉的躍躍欲試:“上次來鎮上,咱們不是在車馬行邊休息過一陣子麽?我聽到有兩個人閑聊,說《天工開物》上寫了一種竹子造紙的法子,還把內容念出來了。您也知道我聽一遍就能記住,只是之前沒想過弟弟寫字的事兒,今天去書局便是又想起來了,于是确認一下,卻不料掌櫃的竟然沒聽說過,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真只用竹子就能作出紙來?”溫鵬有些激動,他頭腦清醒的很,如果這個方法可行,就不止是溫學文能夠有紙張寫字,如果運作的好,還可以讓家裏賺上一大筆錢。
“沒看到書,我也不清楚啊。”被溫鵬吓了一跳的溫止趕緊擺手:“我也沒造過紙,只是道聽途說罷了,不過那兩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騙人。”
溫鵬也發現自己太過激動,趕緊收斂了情緒:“你且把法子說給我聽聽,我試試看能不能成。”
有人願意出頭做事,溫止當然毫不猶豫的把造紙的事兒步驟方法都抖落個幹淨,然後道:“我只是聽到他們這麽說,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溫鵬聽了一遍感覺靠譜,又怕自己記不住,便讓溫止寫下來。溫止看了看碳條和破布,又看了看桌上的筆墨紙硯,眼巴巴的對着溫鵬撇嘴。
溫鵬一樂,抱着溫止逗她:“你可會寫毛筆字?”
溫止嚴肅的點頭:“自然是會的,不然以後怎麽教弟弟呢?”
“又是朝花仙子教你的?”溫鵬已經十分習慣這位仙子對溫止的偏愛了,而溫止也順勢将所有問題都推在莫須有的朝花仙子身上,繼續認真的點頭。
“那你寫寫看呗。”溫鵬心情極好,親自舀了水給溫止磨墨——他幼年時也是看過父親讀書的。溫止學的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雖然現在年紀太小筆鋒無力,但整潔工整還是可以保證的,看着一個個小楷出現在紙上,溫鵬的心跳也越來越快,雖然他也相信溫止能寫字,但從未想過溫止的書法如此好看,對于溫止教導的溫學文和溫學書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造紙的事兒牽扯太大,咱們溫家在這裏是外來戶,不可能一個人獨吞,既然是讀書人的事兒,自然應該找讀書人解決。”溫鵬的腦筋十分清醒,和溫止解釋道:“等會兒我就去找陳先生,讓他過目後由裏正和陳家族長牽頭,由陳家村共同來做這個生意。”
“咱家最好是得一筆分成,其他什麽事兒都別管。”溫止贊同的點頭:“反正只要弟弟們有紙寫字就行了,其他都是賺的,犯不上為此花費太多精神。”
“正是這樣,讀書人不能太重錢財。”溫鵬點了點溫止的額頭,将她放在地上:“待會兒我就說這方子是我在書局偶然得到的,只是知道可以造紙,但看不懂具體寫的什麽,你也別在外面顯擺,咱家得低調。”
有溫止兩年如一日的洗腦,溫鵬對于隐藏孩子們能耐的事兒已經成為刻在骨子裏的本能,溫止自然是十二分的贊同,連連保證後目送溫鵬離開。
溫鵬在陳先生家裏呆到了半夜才回來。第二天早起,裏正招呼村裏的勞力們進山伐竹,溫止就知道事情成了。
“裏正說了,如果造紙能成功,以後咱家用紙都免費,而且每年賣紙的分紅給咱家扮成。”溫鵬喜氣洋洋的小聲對溫止說。
造紙的事情溫鵬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溫李氏和紅袖都不知道這大動靜是溫止鬧出來的。看溫鵬和溫止說着悄悄話,溫李氏倒不覺得什麽,紅袖卻又不免泛酸,抱了不到半歲的學書往兩人面前湊,想聽一聽他們說什麽,卻不料溫鵬立刻警惕的看她,冷着臉将她揮退。
兒子被籠絡了,丈夫也被籠絡了,這個女兒天生就是來克自己的。紅袖憤憤的抱着學書離開,心裏委屈的恨不得大哭一場。
四個月後,第一批竹紙被成功的制作出來,雖然還有不少瑕疵,但眼前一張張白紙還是給了陳家村人無盡的希望和歡樂,溫鵬更是對溫止的福運深信不疑。
這天溫鵬正要出門,溫止突然拉住他問:“爹爹,我記得你們造紙處是有生石灰的,能給我帶些來麽?”
“你要生石灰幹什麽?那玩意兒可有些危險。”溫鵬疑惑道。
“一個小小的變化之道罷了,”溫止故作神秘的說:“您給我把生石灰帶回來,我變給您看。”多的卻不願再說,只催着溫鵬上工,并再三提醒他帶生石灰回來。
溫鵬被溫止提起了好奇心,心不在焉的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果然帶着石灰回來了。
“喏,石灰給你,可小心些,這東西燒手。”溫鵬将石灰給了溫止也不離開,好奇的看她要幹什麽。
溫止把家裏不用的陶甕翻了出來,裏面注滿清水,小心的把生石灰放于水中,又取了家裏的面堿放進去。攪拌一陣後,等碳酸鈣完全沉澱,将上層清液倒出來。
“這就是你說的變化之道麽?也看不出什麽來。”溫鵬失望道。
“哪兒啊,這才剛開始呢。”溫止調皮道,指揮他找來自家頭年在自己提醒下壓榨的山茶花油來。
“你真用油啊?”溫鵬有些不舍,油可是金貴東西。
“可是這變化之道就是要用油啊。”溫止委屈。
大約是溫止從未做過不靠譜的事情,雖然心疼油,溫鵬還是把油罐子給了她。溫止一邊攪拌一邊将油逐漸地放進去,直到液體變得粘稠,然後倒入準備好的木盒子裏。
“這怎麽就……?”溫鵬這下是真好奇了:“這是個啥?”
“香胰子啊。”溫止将盒子收好:“不過還沒成,得放個一兩天的,然後切成小塊再放個把月就可以用了。”
溫鵬是知道香胰子的,那東西要用豬胰髒來做,只有大戶人家才會買來使用,還帶着一股子奇怪的臭味,溫止做出的香胰子用的卻是山茶花油,而且帶着香味。山茶花油可比豬胰髒便宜多了,在造紙裏看到甜頭的溫鵬立刻意動,問溫止:“你是怎麽知道這樣做香胰子的?”
“道家的變化之法啊,”溫止一臉無辜:“這法門是最簡單的道法,便是沒有法力,只要時間長些也可。”說罷又抱怨道:“現在天減熱了,弟弟們又愛出汗,光用水哪裏洗的幹淨,讀書人總不好帶着汗臭味出門吧。”
這個解釋溫鵬立刻就信了,溫止向來是以弟弟們為先,總是想着讓弟弟們過的好,做個優秀的讀書人,造紙是這樣,做香胰子也是這樣。她既然是仙童轉世,會些道家法門是極可能的,想到這裏,溫鵬也不免貪心道:“除了香胰子,你可還會什麽道家法門?”
“雖然會一些,但沒有法力卻是不行的,而且用的多了也恐怕被人注意。”溫止攤手道:“咱家可得低調,別害了弟弟。”
溫鵬心中一凜,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卻又聽溫止道:“其實還有些不用法術的法門也是會的,不過我想等着弟弟們長大當官了教給弟弟們,也算是他們的政績了。”
這話溫鵬愛聽,對溫止也越發滿意和憐愛:“你說的對,這些都留給你弟弟們,爹爹再不問你了。”
拿弟弟當擋箭牌果然好使,溫止笑眯眯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