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一切如靜蝶所言,她在湯裏放的不是什麽劇毒,而是一帖中藥,服用之後會腹痛如絞且腹瀉不止。所有工作人員全都嚴重脫水,還有人嚴重到腸痙攣,但是因為送醫迅速,因此都沒有大礙,只是因為虛脫,必須在醫院裏躺上個兩、三天。
即使堅強如樊謙也動彈不得,他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或夢或醒的一直感覺自己在質問靜蝶: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是怎麽潛伏進黑山的?從樓上摔下來的醒目式現身是為了讓他印象深刻嗎?
假裝遮助?吸引他的注意?他心底明知道那不該是裝出來的,可是靜蝶為什麽要這麽做?刻意下藥,讓他們全部離開黑山?除了為了破壞他的電影外,他找不到別的理由。
不要扯什麽鬼呀妖的,他不信啊!
“樊先生!”護士急忙沖上前,一把壓住他的肩,“請不要起來,你現在還不能動。”
“我……我得回去。”
他費盡力氣才能半坐起身,想當然耳,馬上就被護士輕而易舉的壓躺回病床上了。
“你現在連走出這個病房都有問題,請不要逞強。”護士還為他蓋上了被子,“點滴還要打好幾瓶,你越安分,就能越快出院。”
不行,天已經黑了,靜蝶說過只需要今夜,她該不會真的要毀掉他的心血……她不會這麽做的對吧?她知道他有多重視這部電影,可是她讓大家都腹瀉,這是破壞的行為啊!
“樊謙!”馬敬學匆匆走進,焦急地問道:“怎麽回事?”
“敬學……快!快回黑山!”對,還有健康的人在!“我們所有的影片都在那裏,你快點去把東西拿出來!”
“黑、黑山?”他面有難色,“樊謙,已經很晚了。”
夜入黑山,跟找死沒什麽兩樣。
“不要管那什麽訛言,根本沒人看過鬼呀妖的不是嗎?”樊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靜蝶對大家下藥,她勢必另有目的,一定……”
“你別激動,我已經聽說了,張筱妮指證歷歷,她把當時情況都說了一遍。”馬敬學緊鎖眉心,“靜蝶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我不認為她想毀掉你的電影。”
“不知道……”他痛苦的閉上雙眼,到現在肚子還會絞痛,“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圈子有多黑,難保她不是刻意接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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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我們都瞎了,看不清她這個人,但你呢?靜蝶看你的眼神熱切得很,那感情不是演出來的。”馬敬學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我也不覺得她是壞人,張筱妮提到靜蝶在現場說是你逼她的,什麽意思?”
他逼她的?樊謙顫抖着深呼吸。靜蝶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敷衍的把靜蝶講述妖鬼三月大限的事告訴敬學,根本不想提這種荒謬的事,只急着催敬學回黑山。
“我不會回去的,我不想騙你,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賭,黑山的事大家都知道,沒人看過是因為都失蹤了。”馬敬學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靜蝶說的可能是真的嗎?”
“馬敬學,我在黑山住多久了!”樊謙簡直氣急敗壞,“信任要有一定程度,難道她說她是公主,我也要相信嗎?!”
“公--”他頓了一頓。
張筱妮也跟他說了這件事,還很肯定靜蝶的精神狀況一定有問題。
“她說她是鹹豐的公主對吧?”
事實上,他認為這件事才叫扯。公主?怎麽跑出個穿越來了?若說連續劇跟小說流行穿越就算了,好歹也是現代穿到古代,古人穿到現代還怎麽活,怎……
馬敬學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說:“我記得靜蝶一開始什麽都不會對吧?說話也很奇怪……”
“馬敬學,你在發什麽神精!”樊謙有點惱火了,“我現在只想知道她人在哪裏--打電話回去,我的手機還在黑山!”
“那你說她是怎麽進到別墅的?臨演名單中也沒有她,工作人員一來都會先簽到,哪個人能逃過我眼睛。”他這個疑問其實埋在心中很久了,只是樊謙對她實在照顧有加,所以他一直不方便問出口。“她從二樓‘掉’出來時,我真的是傻了,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重要嗎?”樊謙擰着眉低吼,“你居然在想這種荒謬絕倫的事!”
“那裏是黑山耶,妖怪跟惡鬼的地方,為什麽我們可以信那邊有厲鬼,卻不相信真有穿越時空這件事?”馬敬學不是刻意為靜蝶說話,單純就事論事,“我記得人人都在說黑山,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除了活命!”
活命!樊謙聞言突然一懔,想起此時此刻,靜蝶一個人在黑山。
“她為什麽沒被警方帶走?她應該要待在警局才對!”她緊握着拳頭,“她現在只剩一個人!”
“我還不是很清楚……”
“我沒有放她一個人在黑山這麽久過……白玠恒說過,黑山只認我的!”樊撐着身子坐起身。就是因為如此,他幾乎不讓靜蝶離開他身邊的。
馬敬學扯了嘴角。看看這家夥在說什麽矛盾的話?“你不是不信黑山有鬼嗎?現在又說黑山只認你,你根本一直在自相矛盾!”
“閉嘴!”樊謙怒吼一聲,肚子又犯疼。
拿着手機走出去,馬敬學這通電話橫豎都得打。靜蝶只身待在黑山,連他都擔心,畢竟再怎麽說,她都對他有恩……對!
“樊謙。”他站在門邊回身,“我今天去看報告你知道吧?”
“知道。”他皺眉的說,“靜蝶催你去的,害我不禁想到,該不會是她的計策之一……我不想把她想成壞人,可是--”
“我有肝癌。”
咦?樊謙愣愣的瞪大雙眼,詫異的看着十一點鐘方向的馬敬學。
“第一期,連醫生都說我運氣好,居然剛好在這時候做健檢,範圍很小,切除後再做化療,存活機率非常高。”他無奈的笑笑,“靜蝶很早就說我肝有問題,又一直催我去看醫生,所以這件事情我很遺憾,我選擇先聽她怎麽說。”
樊謙一時難以接受。敬學居然有肝癌?而靜蝶早在幾個月前就看出來了?“她說她跟一個費什麽雄的醫生學過醫術,難道這是真的?”
她是醫生嗎?是醫學院畢業的?
馬敬學聳了聳肩,撥通電話後便走到病房外。
坐在病床上的樊謙突然湧出了許多怪異的想法,而且心浮氣躁的坐立難安……他突然很想來根煙,護士沒說拉肚子不能抽煙吧?他伸手想摸口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了病人服,煙跟打火機應該都在原本的上衣口袋裏。
“敬學!馬敬學--”他朝門口喚道。
現在唯一行動自如的就是馬敬學了,不過他不知道走到哪裏講電話了,根本沒回應。
樊謙被多種情緒影響着,既憂心如焚,又怒不可遏,另一方面則是疑神疑鬼。靜蝶到底是個謎樣的女人,出生不明、背景不明,講的話不符合常理就算了,所作所為他也完全不能理解。
他昨天吻着她說晚安時,還幸福滿胸臆;到窗邊吞雲吐霧時,還珍惜般的拿着那打火機笑,笑那四面佛附近的小販真靈,說這打火機能為他帶來好運,讓他遇到了真心愛着又對他無所圖的女人、找到最适切的女主角,電影拍攝順利……
靜蝶今天也提到他的打火機。
她說因為撿到他的打火機,她才會從清朝穿越過來?仔細回想,在她出現前,他是先看到打火機從樓梯上掉下來,但事實上它不見了兩天。
打火機是從半空中落下的,那聲音不是從樓梯滾下來的,他聽見時,打火機已經快落到樓梯間的平臺上,幾乎是平空出現的。
靜蝶呢?他那時只注意打火機,擡頭時她就在他面前了。
如果她是從樓梯摔下來的,那至少會有尖叫聲或撞擊聲,至少不會這麽快就出現在他面前……等等,樊謙,你在想什麽,在為靜蝶證實一切嗎?
“對不起--”病房外忽然沖進一個女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扣着門緣,“我真的忘記了!”
樊謙怔了住,兩秒後才回神,“璎珞?”
璎珞,白玠恒的新婚妻子,很詭異的跟白玠恒過世的初戀情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個性倒是南轅北轍,一個是極為讨人厭,一個是極為讨人喜歡。
跟在她身後的是也一臉慌張的白玠恒,擰着眉疾步走入,打量着他。
“沒事吧你?”
“玠恒?”哇,他驚吓更大了,“真是稀客!”
“你找我兩次,我回電你又在忙,再接到消息時居然出事了!”白玠恒神色凝重的走上前,“受傷嗎?劇組有人死亡嗎?”
“你在說什麽啊?我們只是拉肚子。”樊謙狐疑極了,“誰告訴你我們有傷亡的?”
“咦……”白玠恒一愣,回望向長發女人,“璎珞!”
“我沒注意那麽多嘛,我一看到新聞就突然驚覺不對勁了!拉肚子而已嗎?奇怪……”她一臉憂心忡忡,“它們什麽時候只玩拉肚子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了?”
“有人可以解釋一下嗎?”樊謙被搞得煩躁極了,“既然你來了,我也想問一件事,你說黑山至少可以租給我四個月,可是如果有人說事實上只有三個月呢?”
“咦--”璎珞失聲叫出來,“你知道?!”
樊謙被這一喊吓到了,思緒電轉,沉吟兩秒後,雙目如珠的瞠大,“這件事是真的?!”
“我沒想到玠恒是這麽跟你說的啊,當然我當初也沒想清楚……變成人類之後很多事我都搞混了,也記不清。”璎珞一個人連珠炮的說道,“而且我不住黑山很久了,就算我千百年前曾經住在黑山,可是我變成鏡妖之後記憶會一直被洗掉,我根本--”
“停--”他完全追不上她的語無倫次,“你在說什麽?你是鏡妖?什麽叫變成人類?”
“現在跟你說,應該沒什麽好吃驚的吧?璎珞原本是黑山裏的人,後來變成鏡子裏的妖怪,輾轉流浪又回到黑山,現在變成人類,所以很多記憶是不明确的。”白玠恒說得一臉他應該已經見怪不怪的樣子,“她對黑山的印象都是憑久遠的記憶或是之前聽其他妖怪的言談,所以她一看到新聞,就驚覺想起黑山的代理契約,只能有三個月。”
樊謙瞠目結舌。跟白玠恒朋友這麽久了,他也不像是會說胡話的人,更不可能配合靜蝶來整他……但他剛剛說璎珞是妖怪,妖怪?
“黑山真的有妖怪?鬼?!”他沖口而出。
“嘎?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問這個!”璎珞狐疑的歪了頭,“不然你怎麽知道期限只有三個月?不是哪個夭怪或是死靈告訴你的嗎?”
“不……是靜蝶!她說她聽得見其他什麽的聲音!”樊謙倒抽了一口氣。靜蝶是認真的!
“靜蝶?那個神秘新人女主角?你的女友?”新聞有報出這神秘女郎的名字,不過連張照片跟過去都找不着。
“原來是她啊,我想說妖怪們哪這麽好心,照理說,應該是該你們以為期限可以更久,但實際上只要三個月一到,就把你們全部吃了才對。”璎珞還笑了起來,“那不錯嘛,超好運的,就差一天而已。”
她看看表,十點多,不由得綻開笑顏。
“那……黑山有什麽穿越時空的事嗎?”他簡直快無法呼吸了,這些事情居然是真的!
“嗯?有啊,黑山到處都有時空裂縫,穿來穿去,穿到古代的看個人境遇,穿到這裏來的,應該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妖鬼分食掉了吧,通常沒什麽機會可以再回去。”璎珞聳了聳肩。
她說得太理所當然,讓樊謙不禁冷汗涔涔。
“回去?那清朝的公主有可能穿到現代,又再回去嗎?”他緊握着被子,兩眼發直了。
“有啊!看運氣,沒被吃掉就有機會,因為時空裂縫一次開一百八十天。”她認真回憶着,“我記得還要有連結啦,不過如果妖魅們施法的話就輕而易舉啦!”
“樊謙?”白玠恒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連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靜蝶跟我說再見了……她哭着跟我說再見!”他驀地失控大吼,“我居然不信她!她說她是公主時我竟然還叫她閉嘴--我怎麽會那麽混帳,我簡--”
在咆哮聲盈滿病房之際,馬敬學突然踉踉跄跄的沖進病房,緊張的扯開嗓子大吼,“樊--靜蝶接電話了!”
這瞬間周遭聲音俱止,樊謙仿佛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望着馬敬學幾秒後,才喉頭緊室的伸出顫抖的手,“電話給我,我要跟她道歉……”
“不不……”他慌亂的搖頭,“她只要我跟你說兩個字。”
樊謙腦袋一片空白,有種不需要妖鬼,生命也被抽幹的感覺。
“再見。”
靜蝶把貨櫃門關上,再把栓子穿過孔洞,揮汗如雨的喘口氣,總算把最後一箱影片都給放進去了。
她花了一下午跟一晚上的時間,把拍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分門別類的标妥清楚,分放入五個貨櫃中,就怕樊謙會搞不清楚。外頭有好幾個貨櫃,她還挪了兩個擺放重要家具,在木屋裏有些特別的東西她都搬出來了,最特殊的應該要數樓梯下的密室。
那兒有個地下室,裏頭有一堆竹簡,有時間的話她很想仔細看,但是她沒有時間了,因為再一個小時就是期限到達之際,她也知道黑山在阻礙她,昙妖不僅要把她送回去,而且也要對付即将歸返的樊謙。
她不怪樊謙的不信任,這的确是荒唐之事,若非她親身經歷,說什麽她也不會信。
她只是……對于過度的期待感到有些悲傷,她其實是希望樊謙真信她的,一如他所說的,只要她說的他都信。
這話聽起來悅耳甜蜜,她每想一次就多存一份希望,最後卻被狠狠的擊垮。
阖上雙眼就能見到他那憤恨盛怒的表情,那一副認為她在破壞他的心血而且心有不軌的神情,他甚至聽不進去關于她的過去、她的身份與背景……是,那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她希望他信她,這樣就能解釋一切!
但這些現在都已經不是重點,因為她即将回到寒冷的雪地裏,再也不能保護最愛的男人,不過她不後悔走這一遭,不後悔到黑山來,因為她品嘗過自由、獨立思考,還有怎麽去愛上一個人。
不是和親、不是未曾謀面的王孫公子,而是朝夕相處、看得見摸得着,了解對方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抿唇是什麽表現,甚至連雙手抱胸時代表的意義,這樣去認識喜歡的人。
也感受到他的呵護與溫柔,跟樊謙在一起就像學一樣新事物般,只是他比較複雜,要花時間才能通盤了解,而且連最細微的表情都得喜歡才行……可是說簡單也很簡單,僅僅只是一個眼神跟一個輕柔的動作,就能讓她什麽都不顧了。
“你想做什麽!”吊在房裏梁上的死靈跳了下來,“你這人類--”
靜蝶手裏拿着油,往屋裏每個角落灑去。她認為這裏像個陷阱,吸引人入內,再予以吞食,簡直是食人花。
黑山不該存在,這種妖魅的地方,就該以火淨化。
“住手!”連昙妖都花容失色,“你想燒了黑山?”
從三樓一路把油淋到二樓,再到一樓的每個角落,靜蝶寂靜的灑着,昙妖連碰她都做不到,只能期待老松的阻止。
“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嗎?”她甩下桶子,幽幽的望着魍魉鬼魅們,“是要讓我燒死在這裏,還是送我回去,随便你們。”
她推門而出,走到前庭,今天十號,月近圓。
“老松!動手!快動!--”昙妖歇斯底裏的喊道,“把她送回去!”
昙妖仰着頭喊,靜蝶跟着往上看。這上頭哪有松樹?附近的樹沒一棵是松樹,再往上也只有屋檐上的攀藤而已,昙妖在對誰說話?
“你在幹什麽?”
一陣尖叫傳來,她反應不及,就被一股力量撞得頭暈目眩,原本拿在手中的打火機也摔了出去。
她狼狽的躺在地上,身上跨坐着披頭散發的賴巧屏,瘋狂的雙目瞪着她,再看向滾出去的打火機,不由得張大了嘴。
“你想燒了這裏?這裏是片廠耶!”她冷不防掐住她的頸子,“這是我主演的電影,而你居然想燒了這裏?我的帶子呢!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把我踢下來,現在又要燒掉我的戲分!”
不--靜蝶完全發不出聲音,賴巧屏一出手就拚了命的掐緊她頸子,她根本不能呼吸了,只能拚命的掙紮着,試着想要用力推開她,但從她的雙目就能看出來,她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
“你死了我就是女主角!你這個賤貨,都是你--這是我成功的機會,要不是你出現的話,我早就贏了!”
賴巧屏語無倫次,靜蝶也根本聽不進去。
放手!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死亡跟回去,我給你兩條路走。”
幽絲的,仿佛有人在耳邊說話似的,靜蝶瞪大了眼,掙紮的手漸歇。她沒有氣力了……那聲音似男似女,在風中飄蕩着。
老松?
“沒有時間了,愛新覺羅靜蝶。”
靜蝶痛苦的閉上眼,鼻子頓時湧上酸楚,淚水直接泉湧而出。
她,不想回去也不想死,她想活在這個世界,成為演員、永遠跟樊謙在一起!
她哪裏都不想去啊!
“靜蝶!”
甩門聲隐約傳來,靜蝶的眼前漸暗,她仿佛聽見了樊謙的聲音,淚水仍舊不止的流着。
樊謙半爬半踉跄的往前沖,用僅存的力氣整個人“摔”向賴巧屏,硬把她給撞開,虛脫的病體使不上力,但是他至少還有腎上腺去和意志力。
賴巧屏跟樊謙因為這股撞擊力道一同向旁邊滾去,躺在地上的靜蝶頸間一松,空氣頓時流進肺部。
“喝--”她用力倒抽了一口氣。空氣!“咳--咳!”
璎珞沖到她身邊,趕緊将她扶起,靜蝶趴跪在地上不停地咳着。她喉嚨好痛,肺也漲得好痛。
樊謙撞倒賴巧屏就動不了了,只能趴在地上望向靜蝶,手緊握成拳捶着地,怨自己的無能。“靜蝶,對不起,我不該不相信你!”
樊謙?她癱軟在璎珞臂彎之間,不可思議的住一旁看去。真的是樊謙?
“不,你不該來這裏!”她聲音沙啞,緊張的意欲跳起,“危險……危--”
“別走。”他悲傷的雙眸望着她,“拜托你別走……”
靜蝶淚眼汪汪,緊咬着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這一切哪是她能決定的?就跟到這個世界來一樣,都是身不由己啊!
“我愛你……”她聲帶受損,只能用氣音說,“你要記得,我愛你……”
“不不不!愛我就該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樊謙氣急敗壞的怒吼,半爬向她。
時間到了!她望向手腕上的表。已經是期限了!
她剩下最後的一刻,但求一個吻。
靜蝶掙開了璎珞,直接撲向樊謙,使勁将虛弱的他扶起,捧着那滿是胡碴的臉頰,淚水撲簌簌的往他臉上滴。
“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
她顫抖着阖上雙眸,俯首吻上了他。
白玠恒警戒般的看着他們身後站起來的賴巧屏,她雙眼帶着瘋狂殘忍,下一秒居然高舉起手,手上握着一塊大石頭。
“樊謙!”
他即刻沖上前,璎珞卻用更快的速度擋住他,露出魅笑。大家根本什麽都不必急啊,因為--
攀在屋頂上的藤蔓倏地纏住了賴巧屏的手,将她使勁往後扯動,她發出尖叫,直直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上了屋頂。
“呀--”她人突然就卡在斜頂上頭,驚惶不已。“放開!誰!誰--張筱妮你放開我!”
靜蝶緊緊抱着樊謙,驚慌的拖着他往外頭去,賴巧屏好可怕,她跟宮裏瘋了的貴人一個樣。
“我燒死你!我燒死你--”
這時大家才注意賴巧屏的右手不知何時竟拿着樊謙的打火機,并點上了火,可能是因為剛才一陣混亂,他并未注意到打火機從衣服口袋掉出來。
白玠恒不假思索的立刻上前拉着靜蝶、拖着樊謙,往馬路上沖去。
昙妖一把将打火機給打掉,身上的細枝瞬間全數插進了賴巧屏的身體裏,她連慘叫都來不及,只能張大嘴瞪着那粉色長發的昙妖。
“你……也來搶我的角色嗎?”她猙獰的伸手向前,要抓花昙妖的臉。
打火機從屋頂掉落,微小的一簇火星在不經意間落上了前庭、靜蝶淋有油的地方。
“火啊--”
鬼哭神號聲頓時響徹黑山,璎珞警戒的站在大家面前,仿佛擔任衆人的守衛。
大火瞬間竄燒,靜蝶恐懼的攙着勉強支撐站立的樊謙,他則緊摟着她,不希望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火舌迅速吞噬着別墅木屋,白玠恒呆愣的望着從小長大的屋子,那歷經千百年的白家別墅。
“怎麽……”他難掩感嘆。
“黑山不會失火的。”璎珞看向自己的丈夫,解釋道:“屋子與黑山共存亡,除了那女人外,誰都不會有事。”
“這麽大的火……”白玠恒忍不住皺眉。
木制屋子幾秒內就全部被火焰包圍了,這麽大的火,怎麽可能不會有事?
但說時遲那時快,在月光映照的半空中突然硬生生裂開一道縫隙,像是有人撕開了夜空一般,所有的火舌瞬間往裂縫裏去,像是那邊有個漩渦,把火焰全數給卷進--還包括一具脆弱的身體。
樊謙簡直瞠目結舌,幾乎忘記自己的虛脫,看着那火竄進黑縫中,緊接着裂縫阖上,只剩下焦黑的木屋別墅。
昙妖或是任何會動的樹木此時此刻突然都消失了,黑山靜得吓人。
冒着冷汗,樊謙低頭望向緊閉着雙眼、偎着他胸膛的女人……天,她還在,靜蝶還在!
“靜蝶。”他寵溺的吻上她的發,“你得聽我好幾百次的道歉。”
咦?她迷蒙的昂首,看見的是讓她心狂亂的男人……她還在現代?沒有回去?
“哎呀,今天剛好第一百八十天耶!”璎珞喜出望外的說,“恭喜你啦,這下你要回去也難喽!”
靜蝶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女,再感受着身上的大手,眼淚掉得更兇,卻劃上了微笑。
“我……”
就只說了這麽一個字,她便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樊謙的懷中,偏偏他也是個大病號,身體撐不住,兩個人狼狽的往地上摔去。
樊謙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咬牙。但是……幸好,他緊抱着懷裏的女人,靜蝶沒摔着,幸好幸好。
“啧啧,連個女人都接不好。”璎珞搖了搖頭。啧啧啧!
“喂!我是病人耶!”他這叫惱羞成怒。
“唉!”
尾聲
關于樊謙劇組的八卦新聞沒有多久就消散了,由馬敬學操作成食物不幹淨的集體中毒意外,緊接着讓靜蝶在鏡頭下曝光,大家立刻就會忘記住院的事或是張筱妮激動的言語。
樊謙帶着她出席記者會,說明電影已經殺青,保密到家的內容則是為了給大家期待感,而他第一次承認的女伴也吸引了衆人目光,美麗婉約且高雅,霎時之間成為家喻戶曉的紅人。
白家人回到黑山,準備迎接新生命的誕生,老二白玠廷的孩子已經出世,而白家人必須在黑山待到成年後方可離開,因此他們必須搬回來。
接下來就是璎珞他們了,還有五個月,璎珞肚子裏的孩子也即将問世。
那明明被火舌吞噬的木屋,在陽光下依然矗立,連靜蝶都感到不可思議,隔日他們返回黑山時,瞧見的是完整無缺、連一絲絲焦黑也無的木屋別墅。
璎珞說的果然沒錯,沒有人能燒得了黑山。
且不知為何,樊謙的幸運打火機莫名其妙失去了蹤影,再也找不着了,不過那對他來說也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最重要的人還在他身邊,這樣就夠了。
所有的事情都回到正軌,除了失蹤不明的賴巧屏外。
靜蝶明白她只怕是掉入時空裂縫中,或許代替她回到清朝的宮殿,或許到了別的地方,但是在穿越之前只怕已是一具屍體,畢竟昙妖已經出手了。
“靜蝶,你爬那麽高做什麽?”樊謙走出屋外,皺着眉望向她。
她将梯子斜架在屋邊,拿着澆水器往檐上的藤蔓澆水,“它們救了我們一命,理應給它們一點水分。”
樊謙點了點頭。對于黑山,他現在是敬重萬分,尤其帶來了這位清朝公主,更是讓他感激不已,對于靜蝶的身份,他已不再懷疑,馬敬學還特地把她的首飾跟衣服拿去鑒定,證實了那是古物,而那些瑪瑙翡翠更是價值不菲,全是鹹豐時期的古董。
但即使沒有這麽做,他也不會再懷疑靜蝶,靜下心來思考從她出現後所有發生的事,就該知道她原本就不平凡。
“你就是老松對吧?”靜蝶邊說,還不忘多燒點水,“是我愚昧,誤以為老松就是松樹。”
屋檐上的攀藤随風輕擺,九重葛嬌豔的桃紅花朵在陽光下燦爛奪目。
誰能想到,區區九重葛會自稱“老松”呢?但正因為這藤蔓在二樓垂挂着,時空裂縫開在那兒,當初她才會穿越到屋裏來。
璎珞說一般開在山林間,對方就是摔在林間的。
至于穿越的連結就系在打火機上,後院的白桦樹精厭惡樊謙一直抽煙,便找了個他不注意的當口,把打火機偷了,而昙妖将它直接扔掉,卻扔進了時空裂縫,到了靜蝶宮外的林子處。
一切是命,也是緣分,靜蝶跟樊謙之間是黑山牽起來的緣分。
“別澆水,它們喜歡血跟肉!”璎珞在梯子下喊着。
“你在胡說什麽,難道喂它們血跟肉嗎?”樊謙沒好氣的瞪着她。
“不必喂啊,你們兩個常往這裏跑,就會有很多的狗仔跟進來,每個都是大餐啊。”她甩着手上的花朵笑着,“你們沒發現黑山對你們越來越客氣了嗎?”
靜蝶聽了忍不住嘆口氣,緩緩爬下梯子,樊趕忙上去扶穩璎珞說的沒錯,狗仔們為了想看看戲中的實景,還有追他們這對明星佳侶的新聞,連黑山都照闖,這些日子以來,已經有超過十個記者跟攝影師失蹤,唯一能找到的是扭曲破裂的鏡頭。
“靜蝶,你的湯滾了!”
蓄着半長發的彭裔恩走了出來,她曾是黑山別墅的管家,今天大家在這兒聚餐慶祝新生兒,由她跟靜蝶掌廚。
“好,謝謝!”一邊說,一邊看向璎珞,“花摘來了嗎?”
“這兒!”
璎珞揚起手上三朵粉紅色的花,靜蝶連忙拿過,吆喝着樊謙進來幫忙。
“那是什麽?”他乖巧極了,跟在她身後走着。
“昙花。我跟你說過那個一直對你有意思的昙妖,是昙花的花妖。”她巧笑倩兮,“璎珞說吃了賴巧屏後,昙妖就有哫夠的力量開花,我一直在等它開花呢!”
“對我……”事實上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有意思”。
只見靜蝶拿着怪異的粉色昙花到水龍頭下清洗,再拿菜刀切了幾下,居然打開旁邊的湯鍋,直接扔了進去。
“靜蝶,你--”他大吃一驚。
“它不吃你,你就吃了它吧!”她眼神流轉,看向樊謙身邊站着的粉發女妖,“它是真喜歡你的,就當了它一個心願,再說,昙花湯很好喝呢!”
“噢!天哪!你這樣說我喝得下去嗎?”樊謙頭疼極了。這黑山實在攪得他既尊重又畏懼了。
靜蝶嫣然一笑,打入蛋花起鍋,今天人多就在客廳的茶幾上吃,最後一道湯上桌後,大家粉粉坐下,不動筷,先虔誠的阖眼默禱。
感謝黑山,即使惡名昭彰,但在場衆人的幸福卻是由黑山賜予的,不管是白玠恒與璎珞,或是白玠廷與歐亭岑,甚至是身系詛咒的彭裔恩與梁家銘,大家都因為黑山而尋獲真愛。
她睜開雙眼,起身要為大家盛飯,工作卻被樊謙搶了去,她甜甜的笑了起來。
“我生眼睛沒看你這麽貼心過!”白玠恒不客氣的說着。
“我可不想讓靜蝶做事,她的手好不容易才越來越白嫩的。”樊謙說得義正詞嚴,“你們還不是一樣,兩兄弟什麽時候對女人這麽體貼?彭裔恩你別笑,你這男人婆還留長發哩!”
彭裔恩斜瞪他一眼,一臉要幹架的模樣。
靜蝶輕哂,接過了他盛好的飯,說道:“樊謙是怕我弄傷了手,因為下部電影下星期就要開拍了。”
“哇,你真的變成明星了耶!”璎珞為她開心。很少有穿越過來的不但沒被吃掉,而且還能在這個世界立足的。“好難想象清朝過來的公主活得下來咧!”
“那是因為有樊謙。”她深情的望着他。這是肺腑之言!
“有夠閃的!什麽時候也有好消息?”新手母親歐亭岑抱着孩子,笑得很慈祥的問,“還是跟我一樣,沒結婚就先有了?”
聞言,靜蝶立刻雙頰緋紅,尴尬的咬着唇,起身說要去廚房拿黑胡椒。
大夥而面面相觑,再望向樊謙,只見他一臉無奈,搖了搖頭。
“怎麽?”白玠恒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