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裙擺輕輕掠(31)
傅盛從休息間換好休閑服混在人群中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畫面。
小刺青仰面躺在地上,鼻血糊弄了滿臉。
也沒人管他。
沒人敢管。
王啓超人矮黑壯,卻從來都不少了出場的派頭。但凡出來,都跟着十幾個小弟。不曉得西北風夠不夠這夥人吃喝的。
小刺青就一個人,勝負明顯。
而且,這裏是傅盛的地盤。稍微在道上一點的人,都聽說過這個幕後BOSS的強大勢力,多少是顧忌的。小刺青剛才也是看郁小夏一副學生打扮,跟社會人士半點搭不上調,才敢冒險。
可沒想到就遇到王啓超這夥人,看起來都是同“道”中人,可偏偏一點都不着調。
往死裏揍人。
不像是能搞清楚在誰地盤揍人的智商。
傅盛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酒吧裏面氣氛現在很嗨,王啓超帶的人足足圍了一個圈,嚴嚴實實的,堵着小刺青的最一頓胖揍。酒吧裏面居然都沒人發現這邊出什麽事情的。也難為了王啓超,選小弟的标準頭字號怕就是:身材跟他相仿。
傅盛撥開人群,遞出一個眼色,立刻有幾個酒保上來拖人,打掃現場。
王啓超提溜着酒瓶,英雄救美的自豪感讓他此刻亢奮到了極點。
“小夏妹妹,以後走遍天下都不怕,有哥護着你。”
王啓超的嗓門,郁小夏真心有些扛不住。從他嘴裏每蹦跶出一個字,如同敲擊大鐘似的,震天動地。
還是傅盛七分懶散,三分暗啞的嗓音更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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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小夏微微蹙眉,王啓超似乎反應過來什麽,聲音立刻降低八調:“我以後做你哥哥好不好?”
郁小夏一身雞皮疙瘩。
王啓超快把你小顫音收回去吧。
她寧願忍受得心髒病的潛在風險。
“剛才的事情,非常謝謝你。”
小姑娘櫻桃般小口紅通水潤的,一張一合,撓人心癢癢。
“來,幹了這一杯,情義都在酒裏面。”
郁小夏猶豫了片刻,伸出小手顫顫地接過酒杯。
傅盛的眉頭緊蹙,目光如刀冽一般。
他站在這裏也很久,那個丫頭理都沒理就算了,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傅盛轉身往吧臺坐下,調了一杯雞尾酒獨飲。
他本就是一道最絢爛的光,斑駁流年,恍人思緒。有些人披荊斬棘也得不到的東西,他只要勾一勾手就能擁抱全世界。只是淡然地坐了一會,就有不少姑娘目光朝他的方向望過去。
她們不知道這就是Alex,卻依然沒有人敢貿然坐到傅盛身邊搭讪。
他周身固有的孤傲氣質,讓人不禁感到不容侵犯。
可是世人總是愛獵奇,不然哪有好奇害死貓。過不了太久,終于有一個烈焰紅唇的女郎大着膽子舉着葡萄酒,風情萬種地向傅盛走來。
好巧不巧,傅盛擡眼望了郁小夏一眼。
她剛剛幹了一杯酒,蒙頭傻腦的樣子,抿了抿唇,還擦了擦嘴。
傅盛眉頭緊蹙,唇角緊抿,灌下去一整杯雞尾酒。
傅盛的那一眼盡管偏過女郎,可那紅唇女卻顯然誤會他看的人是她,七分膽怯立刻消減四分。她半撩開裙擺,顧自坐在傅盛旁邊的空位,舉起手中酒杯:“小哥哥要續杯嗎?我這裏有。”
傅盛雙手疊抱,撐在吧臺上,低着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無比清冽。
女郎以為有戲,裙子擺撩得更開了,雪白的大腿露了一半。她舉起杯子,像傅盛的空酒杯裏面倒酒。
“小哥哥,跟我共享一杯酒,以後就是朋友了哦。”
傅盛的雙耳好像自動濾音降噪功能一樣,酒吧這麽嘈雜的聲音他統統聽不見,只能聽見一個粗厚嗓子,一直嫌棄命長一樣地吼。
“幹了,小夏,哥哥教你玩。”
“一回生二回熟,誰跟酒也不是生下來就是親戚。救命之恩,幹酒相報是不是。”
傅盛收緊拳頭,骨節咯吱作響。
女郎莫名被這種骨節錯動的聲音撩得興奮,雙腿換了個姿勢交疊而坐,臉上盡顯風情。偶爾向不遠處的小姐們遞過去一個得意洋洋,勢在必得的神情。
男人為你錯骨,比已為你流精。
女郎已經篤定,她拿下了傅盛。
她豔壓了全場!
傅盛低垂的頭終于又擡起來,女郎激動得摩拳擦掌。
傅盛眼睛眯起,神情陰鸷。
一頭毛躁的頭發都擋不住的大餅臉,還一直在面前晃來晃去的,正好把郁小夏全部擋住了。
傅盛左右擺動了視線,沒想到女郎的頭也跟着他的視線左右擺。
“小哥哥是不是覺得我的耳墜漂亮?是祖母綠寶石呢,很貴的,不過配得上我的氣質。”
“哎呦,小哥哥你幹嘛動手啊。”
女郎尖叫聲中夾雜着的分明是歡喜和炫耀。
可惜驕傲感只維持了一秒鐘,就真的變成了尖叫。
傅盛嫌棄她擋事,把她臉推開了。
推開了。
一個女的被人按着臉,推開了。
有多少人一直注視着傅盛,就有多少人注意到這一幕。
唏噓聲一片,可憐的紅唇小姐姐。
傅盛捏着拳頭,徑直走向郁小夏。那一刻,他沉郁得像是世界已經凝滞,獨剩他們兩人,滞留在時光的夾縫中。
他抽走她手上端着的酒杯,仰頭一灌而下。
跟着從王啓超手裏面拿走酒瓶,倒了滿滿一杯,又是一飲而盡。
“喝夠了吧。”
傅盛将空酒瓶酒杯向王啓超懷裏一送:“有空在外面認妹妹,不如回家多關心一下你妹妹。”
“我艹……”
王啓超酒勁上頭,脖子一粗,就開始捋袖子。
他畢竟剛才也救過自己,郁小夏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到在這裏跟傅盛橫是誰吃虧。
郁小夏拉了拉傅盛:“算了。”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傅盛忽然覺得滿腔的怄氣頂得胸悶。
這是她今天晚上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就是“算了。”
明裏暗裏幫的誰一目了然。
倏爾,在郁小夏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情況之前,酒吧high爆的畫風秒變成這樣……
拳頭擊中皮肉的悶響聲。
酒瓶砸碎一地的破裂聲。
酒客們尖叫逃竄的嘶喊聲。
場面瞬間惡化……
三中,高一二班的十六名同學,終于親眼目睹了他們眼裏孤高冷傲的男神,傳說中的‘黑翼盛哥’,校霸,混混,挽着袖口,抽人腦袋的狠絕。
可怕的是,所有人居然會注意到他每一個動作的細節,起步幹脆,劈腿挺直,下手利落。沒有人感覺到他狠,他殘忍。他宛若一顆流星,落寞劃過星空,每一次起伏都帶着憂傷。
叱咤風雲,他任意闖萬衆仰望。
翻天覆地,他定他寫自我的法律。
他兇悍閃爍的眼光似野狼,卻又讓人迷戀不可自拔。
他壞得讓人愛。
這事情後來鬧到了警察局。
這是郁小夏第一件想不到的事情。
還有一件讓郁小夏跌破眼鏡的事情就是,去辦理保釋,一同接傅盛回家的人竟然是陳瀾。介于方燕燕每天給她看八百遍偷拍過來的照片,郁小夏确定她沒有認錯。
“學長好。”
陳瀾和煦春風地笑了笑,很溫和地拍了拍郁小夏的肩:“你就是家裏的小妹妹,我們上次見過。”
郁小夏默然。
上次,該不會是說方燕燕表白的那次吧。
“籃球場那次。”陳瀾明顯是誤會了,以為她想不起來。
郁小夏支吾地點了下頭,猜測陳瀾多半是認出她跟方燕燕是一起的。
兩個人稍站了一會兒,傅盛和王啓超都沒出來。
“郁小夏同學是嗎?”陳瀾又問。
“是的,學長。”
“哈,不用叫我學長,跟阿盛一樣,叫我表哥。”
“表哥?”
“對,我是傅盛的表哥。你應該不會知道的,他從來不對別人說自己的事情。”
“……”
郁小夏滿心想給方燕燕打小道消息。
陳瀾當然不知道郁小夏的心思:“阿盛他人不壞,不過容易沖動。”
“我知道。”郁小夏乖巧點頭。
“你不知道,”陳瀾搖頭:“我是說,在女人的問題上,他容易沖動。”
?
郁小夏唰地一下臉紅。
“他心軟。”陳瀾淡淡地吐出一口長氣,眉頭緊蹙。
郁小夏感覺心中咯噔一下。
“他們出來了。”陳瀾揚眉,揮手。
傅盛先出來,王啓超跟在後面,完全沒有了酒吧裏面的得意,蔫蔫地,鼻青眼腫,慘兮兮的。傅盛嘴角,額頭也有淤青,不過比起王啓超身後一幫人,是輕之甚輕。
“沒告訴他們吧。”傅盛看了一眼郁小夏,神情冷淡,低沉地對陳瀾說。
兩人很熟絡一般,陳瀾只答了一個:“嗯。”
“要送嗎?”
“不用。”
“那我走了。”
陳瀾禮貌地向郁小夏點頭作別,剛要走。
傅盛忽然叫住他,冷冷地看着郁小夏:“把她送回家。”
“你不回去?”陳瀾問。
傅盛看着王啓超,勾上他肩膀:“咱們出去聊聊。”
郁小夏忽然心慌:“你們……”
“不打,”傅盛淡淡地道:“你先回家。”
他斂了眼簾,聲音清淡:“等我。”
路上陳瀾騎着一輛摩托載着郁小夏。
看得出她有點害怕,陳瀾特意把速度放低了一點。後座的女孩,緊緊地抓着車座兩邊的鐵欄,渾身僵硬,垂着頭。耳邊清涼地風拍打着鬓角的碎發,郁小夏的心卻亂糟糟的。
“這輛車怎麽樣?”過路口紅綠燈時候,陳瀾剎車,忽然問道。
“嗯?”郁小夏回神,左右打量了下:“挺帥氣的。”
這是一輛機車,郁小夏很少看見有學生騎。偏偏這一輛還是很張狂,很拉風的款。陳瀾騎着合适,就是好像稍微卻了點什麽。
郁小夏努力想了想,是神韻。
萬物都有靈魂的,陳瀾于這兩車之間,好似少了那麽惟妙的溝通。
“你好像感覺到了?”陳瀾呵呵笑了笑:“這車不是我的,是阿盛的。”
郁小夏心頭微震。
陳瀾的聲音忽然顯得落寞:“雖然再也不能騎了,但他舍不得,就給了我。”
“為什麽?為什麽再也不能騎了?”
明明喜歡的事情,卻再也不能做了,會是什麽樣子?
黃燈閃爍,綠燈亮起,陳瀾沒有回答,發動油門,一路疾馳到家。
郁小夏仍舊有些怕,但更多的還是心頭升起的絲絲憂傷。
到了傅家門口,郁小夏下車,陳瀾卻沒有進去的意思。
雖然也不是她的家,躊躇片刻,郁小夏還是禮貌問道:“學長,不進去坐坐嗎?”
莫名地,那句表哥,她喊不出口。
陳瀾并不介意,卻搖了搖頭:“不去了。”
他擡起頭,看了看傅家的高強瓦舍,忽然問道:“小夏,你知道不自由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嗎?”
郁小夏沒睡,好晚,才聽見大門開鎖的聲音。
是傅盛回來了。
郁小夏在門縫裏,悄悄看見一道孤寂的身影,在黑暗中穿梭。
上樓,關門,一切一如既往。
碩大的房間空蕩蕩地,好似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