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親事
轎辇在清涼山腳下停了下來,阮諾掀開轎簾下了轎,沈缙也恰好翻身下馬。
沈缙擡步走到阮諾跟前,道:“下了山道,待會兒坐馬車回去,我還需要去一趟兵馬司衙門,所以……”
這次的确不是沈缙推诿,自從他接了賜婚以後,皇帝便把他安排到了兵馬司衙門做事,每天不說多忙,但總是有些案頭的活要去處理。
阮諾對于沈缙這種溫和的語氣多少還是有些不大适應的,這會兒聞言只是稍稍擡了擡眉眼,似是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見沈缙不說話,她便又伸出兩只手的兩根手指做出向兩個方向走的動作。
動作簡單,沈缙這次終于看明白了,知道她是讓自己忙自己的去,薄唇一抿,他微微思量了一下,才舉起手招了一下。
阮諾不明白他在做什麽,轉眼卻看見一個青衣男子走了過來,垂首立在沈缙身後口呼“将軍”。
應是他的随從了,阮諾心想。
“你護送夫人回府,務必護她周全。”
長風微愣,卻不多話,只拱手應下。
沈缙揚鞭打馬離去,阮諾立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才緩步踩着馬凳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一路回府而去。
自從清涼寺一行以後,阮諾便又安安穩穩地窩在回雪居裏過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除了往安氏處請安以外竟是連房門也未曾踏出一步。
阮諾瞧着針線女紅頭疼,總不肯撚一次針,每天只管捧一本書坐在窗前的小榻上讀,或是偶爾對着棋譜研究棋藝,日子過得平淡如水,但是樂得自在,再者而言,沈緋三天兩頭地往回雪居裏鑽,倒是為她的生活平添了幾分樂趣。
想起沈緋,阮諾不由放下手上的書,半支起身子往窗外望去。
平時這般時候沈緋早就像只歡快的黃鹂鳥兒飛了來,可今兒都快到了正午怎麽也不見個人影?
阮諾心裏有些擔心,才緩緩地站起來,便看見月荷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
Advertisement
“夫人。”月荷微微喘着氣兒,見阮諾一臉疑惑,連忙呼了幾口氣,撫着心口道,“今日府裏出大事了!”
“你先別急慢慢說。”阮諾聽着月荷的語氣不由蹙眉。
月荷緩了口氣才道:“有人上門來向二姑娘提親了!”
阮諾知道這二姑娘是長房的獨女沈绫,那一日她也見過了,是個娴靜柔美的姑娘,按理說有人提親是件好事,怎麽到了月荷嘴裏就成了出大事了?
“來提親的是哪戶人家?”阮諾皺眉,一家有女百家求,沈绫今年也有十七了,雖說長房在沈家不顯,可是只要有沈缙在,無論如何來求親的門第也不會低到哪裏去。
“禦史臺孫家。”
阮諾有些費解:“這該是一樁好姻緣啊。”
月荷嘆道:“奴婢瞧着也是極好,可是二姑娘瞧着是不大願意的,聽說老太君屋子裏這會兒正鬧得僵了。”
沈绫那樣的性子也會違拗沈老太君的意思?
阮諾覺得自己怕是在這裏呆的久了覺得乏味了,心裏竟然生出幾分想要去看看熱鬧的念頭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剛剛打簾進屋的紅玉看見從內室走出來的阮諾主仆,揚起笑臉就走過來行禮。她瞥了一眼阮諾的衣着,知她是要出門,心裏有些納罕,故問道:“夫人是要出門去?”
見阮諾颔首,她試探着提議道:“夫人要往哪裏去,不如奴婢也随行伺候?”
阮諾聞言才将視線落在紅玉的身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點頭應允,卻還是囑咐了一句:“不管如何,你如今是回雪居的丫頭,若是再有行差踏錯,言語莽撞失了分寸,我面上不好看,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紅玉在阮諾身邊多日,如今對她的手勢基本上已經能看得明白,見狀連忙老老實實地點頭,只是垂頭一剎那眸中劃過的不服氣還是落入了阮諾的眼中。
這丫頭的心的确不好收啊……
沈陳氏的正院裏這會兒坐滿了人,除了沈家三房的人以外便是禦史臺孫家的夫人了。孫夫人坐在沈陳氏的對面,看着立在一旁的沈家幾個姑娘,眼底滿含笑意。她側坐着身子,朝着沈陳氏笑道:“老太君真是好福氣,兒孫繞膝,孫子們都是有本事的,便是這些姑娘們也一個個出落得如同那九天的仙女一般。”
沈陳氏心裏得意,嘴上知道:“夫人這話說得,她們小姑娘家家的哪裏能擔得起呀。”
孫夫人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沈绫沈缃和沈緋幾個跟前,一個個細細地瞧了,抿嘴笑道:“細看可知我說的不是什麽虛話啊。”說着在沈绫跟前站定,拉着她的手細細打量了,喜她鵝蛋臉芙蓉面更兼眉目清秀,便拍了拍她的手與沈陳氏道:“這一位想來就是府上的二姑娘了罷,果然是個妙人兒。”
孫夫人登門的目的在場的人心裏無不如明鏡,這會兒她拉着沈绫的手說這話用意自是不須細表,一時間在場的人臉色各異起來。
沈陳氏自然是樂呵呵的,安氏不管不問一臉淡然,曾氏和沈缃的面上的神色似是有隐隐的不快,而沈緋則是一臉茫然,至于當事人沈绫則是俏臉兒微白,神色微妙得很。
一直默不發聲的洪氏見想來行為淡定的女兒露出局促來,心裏微驚,難得主動地攔住剛要開口說話的沈陳氏,快一步開口道:“绫姐兒哪擔得起夫人如此誇贊呢。”
孫夫人卻是不管這些的,她只是覺得沈绫合自己的眼緣,又是個模樣性子都好的,與她的三兒子再是般配不過,心裏滿意便褪下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戴在小姑娘的手上,按着她想要推拒的小手道:“往日沒見過面,今兒頭回見可該是有見面禮的。”
沈绫心道沈缃和沈緋都沒有,單單她有,這實在很不妙,心頭愈發不安起來,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見孫夫人又讓身邊的嬷嬷拿了兩個錦盒過來親手遞給了沈缃和沈緋。
倒是一個都沒落下。
只沈绫心裏明白這白玉镯是孫夫人貼身之物,意義不同,便盤算着要把镯子退回去。
沈陳氏瞧着孫夫人的舉動,喜得眉開眼笑,心裏覺得庶出長房這會子終于還是有些用處的,便笑着開口:“既是夫人給你們的見面禮,便都收下吧。”
沈缃和沈緋接了錦盒,忙着彎腰道謝,沈绫不得已也只能跟着道謝。
孫夫人坐了回去,看向沈陳氏,抿嘴道:“想當年,我婆婆與老太君據說也是手帕之交,可該多走動些,只這些年啊我家老爺升遷周轉,到底疏遠了一些。”
說着語氣裏帶着一絲悵惘,沈陳氏也被勾得想起了老姐妹,唏噓嘆道:“日後可就該多走動走動才好呢。”
“可不是這個道理!”孫夫人又笑了起來,指了指身後的女兒孫絹,便與沈陳氏道,“如今我們幾個說話也不必拘着她們在這兒陪着了,讓我家絹兒也與幾位姑娘一起親香親香才好呢。”
沈陳氏眸光一閃,哪裏不知道孫夫人的弦外之音,便扭過頭對着自己的幾個孫女兒道:“你們與孫小姐一起去院子裏玩吧,陪着我們這些個老人家也怪無趣的。”
沈缃早看明白了現在的情勢,眼睛一轉便知道沈陳氏是故意要支開她們的姐妹,要談的怕是她們不方便聽的。她紅唇微抿,拉着沈緋告了退,領着孫絹一起出去,路過沈绫時見她還呆呆的就順帶着扯了扯她的衣袖,讓她一起走。
可是沈绫摸着腕上的玉镯只覺得燙手,直到糊裏糊塗出了屋子才理清了一些事情,這孫夫人的舉動和老太君的反應顯然是要達成什麽約定了。
沈绫越想越心驚,直覺自己這會兒如果跟着沈缃她們一起走了,很可能……
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只讓人愈發不安起來……
……
孫夫人把自己心裏的打算與沈陳氏和洪氏說了,末了笑道:“我家裕兒如今雖只是個白身,等到今年秋闱下了場想來博個功名也不難,二姑娘嫁過來斷不會委屈她的,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沈陳氏心裏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的,孫家老爺是禦史臺,在朝中頗得皇帝倚重,更何況壽王殿下也與孫家走得近,這樁婚事算起來還是她們沈家的姑娘占了便宜,想到這裏沈陳氏就不由眯了眼。
只是她還是知道些分寸,不至于就這樣一口應下,她笑笑道:“夫人的意思,老身也明白,只是,只是這兒女婚事自古是父母做主,我這做祖母的也不能越過她親娘去不是。”一邊又對洪氏道:“既是绫姐兒的婚事,你這當娘的拿主意吧。”
洪氏憨憨一笑,埋着頭斂去心頭的波瀾,只讷讷地道:“绫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這婚事怕還是得問問她的意思,便是老爺那邊也得與他商量一下才是。”
沈陳氏皺了皺眉頭,不悅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绫姐兒又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家。”
沈陳氏的話音才将将落下,門外便傳來一個輕柔卻異常堅定的聲音。
“這樁事我不會答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