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風過

第16章 ☆、十六

還好，最後沒有釀成大禍。

風謝絕了安貝兒的邀請，轉而在城內徘徊着。意外的是一路上沒有碰見過哪怕是一個彭格列成員——甚至是黑手黨。

屬于平常人的日常呈現在他眼前，因為夜晚的緣故，平日裏西裝革履正正經經的行人都不見了，轉而變成了或是濃妝豔抹或是伶仃大醉的午夜生物。他與幾人擦肩而過，目光不知看向了哪裏——也不知道那對眼睛下究竟在想些什麽。

無論是彭格列還是潛入進來準備在就任儀式上搗亂的反彭格列同盟，都約好了一般沒有出動。風就連想找個人問問都沒有辦法。

他跳上這座城市鐘塔旁的屋頂上，靠着鐘塔冷冰冰的石牆。從他這個角度根本看不見彭格列總部的一分一毫，他卻能在腦海中想象出在那裏發生的事情。

從九代首領都委托他把安貝兒小姐從地牢中就出去開始，到她回頭給要遞進會議室的茶水下藥，再到現在，……

他的情緒有些複雜，不單單是因為彭格列與安貝兒那些人之間讓人弄不明白的關系，更是因為情況不明的Dan。

她在彭格列身份特殊，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但特殊的身份背後究竟是好是壞，他甚至都不能完全下定義。話說明明纏了她這麽久，卻還是對性格以外的情報知之甚少，他真的有在認真追人家嗎？

不，很明顯沒有。

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要離開，所以只是單純地享受跟她待在同一空間中的安心感。他會計劃自己未來的行動，但不會深思自己以後的想法。

就像現在，他壓根就沒想過，在嘗過了颠沛流離中完全放松下來的感受後，此時的自己會這麽心煩意亂。

“……哎……”他嘆了口氣，動身朝彭格列總部的方向前進，口中喃喃道，“真是個可怕的人。”

可怕的人·Dan躺在病床上。

鎮定劑對她起不了太大的效果，在一開始昏睡了一段時間後又被疼痛刺醒了。缺少睡眠帶來的大腦疲倦是她目前思路遲緩的主要問題，她甚至覺得還沒等毒素蔓延到全身，自己就會因為過度疲勞而累死。

“一針起不了效果就打第二針，不然要我幫你睡死過去嗎？”

戴着黑帽子的殺手Reborn被主持儀式脫不開身的九代首領叫來照顧Dan——雖然她覺得這個人還不如不來比較好。

一個殺手會照顧人？她長這麽大就見過風先生一個，那位昨天說他晚上就走，今天估計已經找不到他了。

“如果Reborn先生不怕我事後去九代目那裏告一狀的話，請便。”

“小女人。”他冷笑一聲。

“大男子。”她冷漠地應道。

她的确十分尊重強者，而Reborn又是年紀輕輕就在殺手界鼎鼎大名的角色，所以她一開始的确尊重過他。然而或許是年齡上帶來的代溝或是兩人的性格天生不對盤，總之現在他們關系非常之差。

而這個關系非常差的人會答應九代的請求來照顧她，簡直就是奇跡中的奇跡。但世界上往往沒有那麽多奇跡，所以Dan可以肯定他是有什麽消息要告訴自己。

肯定是壞消息，還是非常壞的消息。然後他再落井下石幾句，這人的套路來來回回就這麽一出，她都看明白了。

被看明白的Reborn卻什麽都沒有說，就是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看報紙。那對長得奇怪的髯角，他似乎還沒有修整的打算，不過看久了Dan也就習慣了。

她躺着的房間距離就任儀式的地點很遠，所以在現在安靜異常。幾乎所有留在總部的彭格列成員都跑過去湊熱鬧了，而且因為不是首領更替、別的家族除了關系特別好的，也沒有來幾個，他們可以不必約束自己，以自己的方式去慶祝。

或是說，對付前來搗亂的人。

Reborn被九代首領趕到這邊來，估計是怕他在場，敵人畏手畏腳的不敢出現——這樣想想，一陣挫敗感就傳上心頭。

“我昨天晚上在地牢碰見了安貝兒。”

還在挫敗中的Dan聽他這樣說，點了點頭：“能想象得到，Boss想要放她出來，只可能找你去救她了。”

“……不，不是我，”他翹起一條腿，語氣難得輕松，“這件事九代沒有找我。”

“……？”

Dan一愣。

當時守護者全在場，她一時間也想不到哪個能夠對付巴利安成員并且救下安貝兒的其他人選。讓Reborn先生執行是最可能的，他是唯一一個聽命于九代而跟其他人聯系不大的人。

還有的人……

有個影子模模糊糊地在心裏呈現出來，她卻不太可能去相信。見她躊躇的樣子，Reborn又哼笑了一聲。

“不過我昨天見到安貝兒的時候，她中了我一槍。”

“……如果你是希望得到我的感謝的話，你可能要失望了。”

Reborn放下報紙，帽檐擋住了大半的面部表情，卻仍能看見他勾起的嘴角，以及毫不留情的話：

“我是說，明明中彈了，卻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逃跑，這點跟你倒是一模一樣啊，兩個沒有知覺的怪物。”

“……”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不見了方才的思索，而是一本正經地強調：“請別把我們相提并論，最基礎的知覺我還是有的，我現在已經不适到睡不着覺了。”

“完全看不出來。”

“那是就是你的問題了，Reborn先生。在日本待了一段時間後連視力都變差了嗎？”

“的确是松懈了，不過還是比你好一些。”

他突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就在Dan以為他真的要把自己敲昏的時候，他卻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不明白地看着被順手關上的木門，她松了口氣，姑且是能夠安靜休息一下了。

……

才怪。

窗臺處傳來一陣動靜，Dan轉頭就見剛剛腦海中出現過的風抓着窗檻站在那裏。他朝室內看了看，确認沒有人後就跳了下來，雙腳着地。

紅色的服裝随着他的動作飄揚，他面上的笑意依舊跟Dan印象中的一模一樣。至于他為什麽還在這裏沒有離開——Dan突然不确定自己剛剛的想法了。

如果——如果真的是風救下了安貝兒，那麽他理應在昨天在安貝兒那裏休息了一晚，今天就離開了。他跟Reborn先生不同，不僅沒有明确的立場，就連身份都不被很多人得知。

但他現在出現在了這裏——

“剛剛那個就是傳說中的Reborn先生對吧？”

他朝Dan的方向走來，垂眸細細打量她的面龐。剛剛的對話被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加上她跟之前相比明顯就蒼白了許多的臉色，風能明确地感到她的不舒服。

“被發覺還是第一次呢，不愧是彭格列最強的殺手。”

“是意大利最強。”Dan閉上了眼，下一個問題就直戳中心，“救出安貝兒的是你嗎，風先生？”

“……”

“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問問題一向很直白，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就開始直白。

風很确定，剛剛那個Reborn在他沒來之前肯定有引導Dan往這方面聯想。但面對問題，要是不回答，後果會很可怕——風仍舊記得Dan的五秒原則。

這次姑且是趕在五秒內回答了，然而回答的內容還不如沉默——

“是我。”

不不，這種回答肯定比沉默要好，畢竟他坦白了。但是坦白真的能得到原諒？這種戲碼連電視劇都上不了，頂多出現在兒童文學中。

Dan看上去不像是會看兒童文學的人。

風想了想，既然都坦白了一點了，幹脆繼續坦白下去：“如果說是救下安貝兒小姐的打算……大概是從下船以後吧。”

當然，委托人的信息他是絕對不能透露的。這也導致了他沒看懂自己的話中所包含的歧義。

“哦。”

“……”

風确确實實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在涼爽的秋天卻如同寒風一般吹得心底撥涼撥涼的，再看看她閉上眼不看他的動作，他不太清楚對方究竟明白了些什麽。

“……沒有其他問題了嗎？”

“我還能問什麽，”她輕聲開口，“為了救安貝兒所以纏上了我，甚至不顧危險跟到了彭格列總部。恰巧九代首領也想找人救出她，所以你們一拍即合，這種事情發展，我有什麽能說的？”

“……”

為什麽她說的明明是對的，風卻覺得渾身不對勁呢？

“然後你回來幹什麽？”她繼續問道，“如果是Reborn先生，的确有回來的理由。但是你不是彭格列——你應該也早就計劃好了要走吧。現在回來，是因為聽說我因為安貝兒的關系倒下了，所以同情我嗎？”

“不是……”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們難道不知道，對對立的兩個人施舍同情，最後肯定會有一個受傷？況且我跟安貝兒根本就沒想過要手牽手當好朋友。既然要做就做的絕一點，四處施舍同情，你當自己是大善人？”

她說話像連珠炮彈似的說個不停。風抿唇不語，等她似乎平靜下來後，才開口。

“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那你不必擔心了。特涅斯多夫制作的藥物，彭格列從來都做不出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