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澈出現在四班的次數突然激增。
以前每兩三天出現一次, 現在一天就能出現兩三回。
早上全校跑早操, 他會弱不禁風、拖拖拉拉掉隊到四班。
然後亮着很有精神的笑臉, 若無其事陪在方棠身邊一起跑。
等兩圈結束, 再趁亂回去二班。
早操是跑，課間操就是散步。
他恨不得給自己黏在方棠那兒, 假正經地來來回回一趟趟穿梭。
視線一刻不離，傻笑就未曾停下過。
還有個他最擅長的眼保健操。
林澈會很正直地走進四班教室, 擡眼張望一圈, 往考勤冊上塗塗寫寫。
然後試探着慢慢湊攏方棠的位置，搖身變成羞答答的大姑娘, 睫毛低垂，抿出甜甜的酒窩, 偷偷摸摸把小零食小糖果放在她桌面兒。
當然, 林大班長神出鬼沒的地點, 包括但不限于四班。
方棠會在各個神奇的時間地點遇到他。
這讓她懷疑她變成了存檔點, 林澈只要輕輕一按“讀取存檔”, 就能立刻傳送到她身邊。
方棠的現任同桌——周嘉，在這一來二去之間, 和林澈快速熟悉起來。
一開始他還受寵若驚地把林澈稱為紀檢委員，沒過太久，便一口一個哥們兒，在方棠面前贊不絕口。
差點讓方棠懷疑他暗戀林澈。
那家夥籠絡人的能力一直不需要質疑。
……
不過, 此前被方棠不仗義扔下的甲乙丙卻很沉默。
“我覺得黎鳴很受打擊。”
有天孫玲玲突然和她說。
“你跟着林澈跑了之後, 他臉都青了。”
“他在四班是最受歡迎的男生, 但要是走出四班……”
孫玲玲有模有樣地搖搖頭：“他和林澈根本不是一個方向的受歡迎，不是一個層次的。”
“林澈是理想，黎鳴是現實——換我，我也要跟着林澈跑。”
方棠沒有怎麽談起這件事，只在孫玲玲好奇的時候，如實回答了自己和林澈的關系。
“我和他從小一塊兒長大，我住樓上，他住樓下。”
“真的？”
孫玲玲張大了嘴。
方棠點點頭。
原來是青梅竹馬！
孫玲玲趕緊在心裏的八卦簿上記下來。
兩人端着盤子往前面一個個推進。
孫玲玲很活潑，根本停不下來，老實站了片刻，就頻頻歪着身子往前面看：“怎麽這麽慢？不知道燒牛肉還有沒有剩？”
“燒牛肉，燒牛肉，燒牛肉……”
她口中念念有詞。
方棠微微笑了笑。
碰巧前一個女生打完菜，端着盤子走出來，一擡眼，剛好和方棠視線對上——
宋曉月面上有些可疑的尴尬和沉重，握着盤子的手指發白，一副對待仇敵的模樣。
這會兒和方棠眼睛對眼睛，約莫是方棠臉上的笑意，讓她莫名幾分心虛。
好像更難堪了。
她狠狠瞪了方棠一眼，甩下頭發，擡着下巴，大步走開。
做什麽？
她似乎沒做什麽吧？
方棠很懵。
宋曉月對她一直有股敵意。
但林澈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們有段時間沒有說過話了。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
突然來這一出……
孫玲玲撇撇嘴：“她肯定是嫉妒你。”
方棠盯着宋曉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孫玲玲露出看穿人間滄桑的樣子，嘆了口氣：“你知道宋曉月喜歡黎鳴，但是，黎鳴卻對你很好。”
“她把你當成敵人。然而你根本不和她比，有個更好的人追着你。她肯定會不爽啦。”
……是麽？
“對了。”
孫玲玲突然又低下聲音。
“剛才食堂阿姨不小心多給她拿了個雞蛋，我看見了——她什麽都沒說，偷偷把那個雞蛋藏着了。”
“她大概覺得我們看穿了她占小便宜，尴尬着呢。”
方棠收回視線，把不讨人喜歡的宋曉月踢出腦海。
***
以黎鳴為中心的各大不純潔人物消停下來後，生活總體來說，很平靜。
胡蝶重新回了學校，以廢寝忘食的程度拼命追以前上過的課程。
她安慰方棠的話不能當真。
血痂全部掉下來後，她臉上還是留下了一小塊疤痕。從耳根到下巴尖一片區域。
有點像是鱗片，又像是火的波紋。
班上同學不再把她當成班花之一。
她和劉明洋也不再聯系。
大家默契地不去問她燙傷有關的問題，害怕傷害她。
可這種故意露出來的“我沒看見”的姿态，對于心高氣傲的胡蝶來說，才最難以忍受。
方棠顯得有點與衆不同。
她認認真真端詳了半天，嚴肅地告訴她：“看起來像是蝴蝶翅膀一樣。”
振翅欲飛。
她很真誠：“有種特殊的美。”
“很特殊。”
“……”
教室外面，孩子們跑跑跳跳，快樂得不像話，生動诠釋了“少年不知愁滋味”。
教室裏面的胡蝶卻很安靜。
方棠擡起眼，才看見她眸子裏閃着水光，淺淺一抹淚痕。
胡蝶用力握住她的手。
好半天，用盡可能平靜地語氣問她。
“棠棠，你以後想做什麽？”
方棠一愣，搖搖頭。
“我不知道。”
未來太遙遠。
初中生的他們已經知道科學家、畫家、政治家等等“家”，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而是別人給出來的贊美。
胡蝶深吸了一口氣。
壓抑着的終于能夠吐出來，她堅定的說：“我想當個醫生！”
她目光炯炯，仿佛燃燒一般：“我一定要當個醫生！”
她沒有說原因。
但方棠覺得，大概和她的燙傷有關。
不是每個漂亮女孩都能承受容貌被毀掉的打擊。
她拍拍胡蝶，用極度肯定的目光注視她。
“我相信你！”
***
時間一直到四月，某個早晨。
天氣晴朗，暮春的天空，有着極為明亮的色調。
灼灼陽光照耀，學校花木全都舒展開。
但不知為何，大好春光之中，班上同學卻特別沒精神。
尤其是男生，一個個的，都跟霜打的茄子般，蔫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