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鋼琴奏
迎新晚會的節目單出來了。應化一班的由三男兩女參演的小品節目通過了篩選,可茜的鋼琴獨奏也順利的通過了。班長在班群裏通知了這一條消息後,聊天框裏緊跟着被一波吃瓜同學刷了好幾頁各種歡樂的表情包。
每個班的文娛委手上都有一份節目順序初表,如果沒有私下要調換的話,就是按照這個順序排節目終表了。
迎新晚會,全稱:化學與環境學院暨新生才藝大賽。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其實被平時口頭簡化省略的後面才是重點。新生才藝大賽,所謂才藝大賽,一個“賽”字點出了它的競争性,比賽比賽,顧名思義,自然是要拿出每一個表演單位優秀的節目,自然是要由嘉賓評委評分,排出個一二三名。
月華煞有介事地跟可茜分析,節目的出場順序對名次的影響。
一般來說,排在中間、排在後面、排在前面這三個位次的優勢依次遞減,換句話來說,就是排在前面的節目最吃虧。為什麽呢?因為第一個出場的節目表演者多少會更加緊張,而且剛開始的時候,評委老師沒有在心裏形成可以作為參照的标準,再者一般而言評委老師的水平或者說欣賞過的節目水平都比參賽人員高,所以在沒有參照标準的情況下,評委會按自己認為的好壞标準評定,而這些标準很可能高于參賽群體的一般水平;而中間出場的,因為評委在前面已經大概生成了這次評判的比較客觀的标準,所以他們會有一些優勢……
月華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最後總結道,總之呢,他們應化一班的兩個節目順序都挺不錯。一個排在第五出場,一個排在第八。都是中間的位置。
而另外一個班的文娛委小y就愁了,她也想到了這些。可她運氣不好,把他們班的一個節目抽到了第一。
想當初,小y為了競選文娛委員這個職位,在全班同學和輔導員面前慷慨激昂地說了許多豪言壯語,如今正輪到她這個文娛委要實現諾言,要放光發熱的時候……
第一個出場,怎麽可能有機會拿到一等獎呢?就算他們的節目再好,頂多也只能拿個二等獎吧。
可她和好幾個班的文娛委協商要換順序,每一個都扯了好多話,都被或直接或委婉地拒絕了。
小y心裏急啊,急得午飯都吃不下了。她又看了一遍晚會節目單,有可能被說服的文娛委都問過了,沒可能的……還有一個節目排在中間的文娛委,應化一班,張可茜。
小y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節目單,心裏在打鼓,聽一些女生說,張可茜這個人有點傲,不愛搭理人……而且和自己調換了順序對她有害無益,自己又沒有什麽籌碼來和她換……
咬咬牙,小y抱着大不了被冷冷回絕的心态撥出了電話。
嘟……嘟……嘟……嘟……四聲之後,那頭接通了。
“你好?”通過電磁波傳來的,清澈偏一點點柔軟的聲音,讓她聯想到萌屬性的一類小動物。
環工一班的文娛委足足愣了兩秒,才試探性地開口:“你是……張可茜同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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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茜正和月華逛書店。她把手裏的小說放回原來的書架上,一邊往外走,一邊小聲回應:“嗯,你是?”
“啊……我是和你同級的環工1班的文娛委員。”
“嗯。”
小y把飯盒的扣子掰開又扣上,又掰開,索性直接說出了意圖:“是這樣的,我想和你……”
挂了電話後,環工1班的文娛委小y還有點回不過神來,接電話的真的是張可茜本人嗎?聲音和态度似乎不高冷啊?甚至還有一點溫柔?還有……
居然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可茜挂了電話就往回走,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真沒想太多,因為她原本也沒打算去争取什麽好名次,她覺得自己水平并沒有多高,而且她的初衷也只是為了……湊個節目。
倒是月華,在彩排那天的場地現場,知道了改過的節目順序之後,猙獰地撲到可茜身上作勢要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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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張可茜沒去圖書館,在宿舍裏和媽媽視頻聊天。
呂芝敏坐在書房裏的電腦前,和可茜講她最近在朋友圈看到的熱門消息。
“……說雞翅激素含量高,女性經常吃雞翅,會得卵巢囊腫。”
可茜點頭,“我也有見過這個。”
呂芝敏笑道:“我們那麽愛吃雞翅,那豈不是很危險?”
“據上面寫的‘專家’說啊,現在的肉雞經常會被喂激素,雞翅那裏聚集了很多激素。哎呀,他們難道不知道随便喂激素,雞有可能暴斃嗎?活都活不下去,更別說長大了……”
“這樣。”可茜應道。她看到對方視頻界面裏,某少年和某薩摩耶又一次從媽媽身後經過……
第一次,白色的薩摩耶跑跑跑,穿着白色家居服的少年在後面追追追。
第二次,少年懷裏抱着薩摩耶目不斜視地從呂芝敏背後走過,似乎是路過,但是速度很是慢騰騰……
呂芝敏講得正起勁,沒有察覺身後的狀況。
“……而且啊,激素比肉雞貴多了,根本劃不來啊。”
“現在的人們啊,為了博取關注和熱度,制造了這麽多謠言。還有什麽‘雞蛋和豆漿同時使用,不被消化,會致中毒’,當時我看到這個标題的時候,一下子還被唬住了呢。”呂芝敏翻了一下朋友圈,看向攝像頭,“這個你見過嗎?”
可茜表示:“有人轉發過。”
“這哪是真的呀,想想就知道了,要是這麽吃真會中毒的話,那從以前到現在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中毒了。”
可茜點頭。
她隐約記得,未來的好幾年內,這種類似的與養生、健康、疾病相關的謠言好像只多不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相關部門來監管。
呂芝敏端起手邊的茶杯,裏面盛着已經有點涼了的花茶。她潤了潤嗓,發現差不多到可茜寝室的斷網時間了。
“明天是周末吧?有沒有什麽活動?”
“下午去殘聯做志願者。”
“嗯嗯,那明晚再聊。記得早點休息,啊?”
“好。”
“那就挂了……等等!”呂芝敏一拍腦袋,道,“我忘了告訴你啊,前天你說了之後,我回頭跟老李一提啊,第二天他就把逸桐的那只什麽比利接回來了。”
“嗯。”……她已經知道了。
“逸桐這孩子,今天一進家門,看到他的比利,可高興了。”
可茜笑了笑,沒有說話。當初那少年的狗被送走本來就是她太作犯下的錯……
“哎,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就到十點半了……”呂芝敏嘆道。
“該挂了,記得早點睡啊。”
可茜溫聲回道:“嗯,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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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呂女士而言,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學院迎新晚會的那天很快就到了。
這次學生會拉到的主要贊助商是一家眼鏡連鎖店,據月華說,贊助的物資比往屆稍少。不過,對于剛升上大學的一衆新生來說,舞臺和會場布置的效果比高中的晚會水平好了不知多少。
晚上七點半。
燈光驟然暗下來,觀衆席如将将沸騰的水隐隐騷動,大家都在期待即将展現的第一個節目。
追光燈,光束包圍裏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以及,一位身形窈窕的紅裙姑娘。
平和舒緩的一陣引子,讓人忍不住靜下來,開始用耳朵追尋音樂。
以一個琶音過渡,旋律節奏漸漸變快,纖長的左手在黑白琴鍵上彈跳,伴奏也愈加鮮明。
可茜微微垂着頭,全神貫注,微卷的烏發劃過纖瘦的肩胛,傾瀉在頰側,垂落在胸前。
一位偉大的音樂家說過,音樂像自然界那樣無邊無際,像風、像天空、像海洋。只要你願意安靜下來仔細聆聽,只要你的內心仍然柔軟,有些旋律也許會讓你心神觸動,聽出回憶,甚至聽出眼淚。
今夜的月光如記憶裏家鄉的月光一樣皎潔,柳絮輕揚,隐約中仿佛看見了熟悉的家鄉,古舊的青石橋下晃晃悠悠地泊着一葉小烏蓬,不知裏面的旅客也一樣在看着異鄉的月兒嗎?
腳下的石板路曲曲折折,我們的眼光在遠方,腳步只得由着路向前,漸行漸遠,惟願不要忘記了當初為其背井離鄉的目标……
可茜在彈奏上做了一些潤色和改動,讓樂曲更加細膩豐滿。即使少數聽過原曲的人,也不會覺得這僅僅是《廬州月》的伴奏,而是認可這是一支獨立的立體的曲子。
右手伸展,白皙纖指如花般優美綻開,一個有力的八度,可茜運用了變奏手法,從調式、節奏和音區揭示和深化了曲子的主題。
從指間流瀉的琴音清靈幹淨而透着淡淡的憂傷,那旋律帶上了越來越濃的思鄉愁情,“家鄉月光/深深烙在我心上”的悵惘在離家求學的同學們心裏浸漫……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可茜微微阖上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她站起來,幾步,躬身謝幕。
直身,梳起的劉海,一張無可挑剔的精巧面孔,燈光下,深茶色的眼瞳裏盛滿了璀璨。
臺下,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