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餐露宿
楚闌頗覺尴尬,竟然摔到死敵雲沉的身上,對方還一臉笑眯眯地看着他。這簡直不像真實發生的事,他連忙爬起來,結果因為左手拉着玲珑如意索,速度過快,人又摔了下去,撲在雲沉身上。
雲沉臉上猶挂着血污,但神色似乎比之前在無垢山輕松愉悅些許。他懶洋洋地笑道:“星回仙君這麽不想從我身上起來,想來是我身上很暖和的緣故。”語氣裏滿是輕佻。
楚闌瞪了他一眼,快速且謹慎地站了起來,道:“不要稱我星回仙君。”他拉了下玲珑如意索,雲沉便跟着坐起來。
玲珑如意索乃紅色的細繩子,是楚闌去年覓得的一件法寶,用着很是得心應手,比跟了他六七年的寶劍還聽話。楚闌正是用它才擒獲了雲沉。如今雲沉被玲珑如意索五花大綁,坐在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楚闌欺負他呢。
雲沉慢悠悠道:“那我稱呼你什麽?闌兒?這是無垢山那些臭老頭對你的稱呼,我可不想學他們。看你比我年長些許,不如我稱你闌哥哥。”
“闌哥哥”三個字傳入耳中,楚闌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立馬搖搖頭道:“打住打住。你我乃仇敵,勢不兩立,你不必稱呼我。”
雲沉輕輕一笑,仿佛不以為然,卻未反駁,只是開口道:“去極北之地火海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們總得交流。沒有誰規定仇敵不能說話吧。莫非星回仙君要一直這樣瞪着我?如此,對星回仙君的眼睛可不友好。”
“星回仙君”四個字從他嘴裏蹦出來,總像是夾槍帶棒,非常刺耳。楚闌不接他的話茬,四周望望,已經有不少百姓聚攏了過來,好奇地打量着二位,問:“你們是神仙嗎?”
“長這麽好看,定是神仙下凡。”
“神仙哪會摔個頭破血流,不中用,肯定不是神仙。”
“這個坐地上的為什麽被繩子捆着?”
楚闌心想,如果說出雲沉的身份,必會吓着老百姓;如果說出自己乃無垢門弟子,摔得披頭散發,豈不給無垢門丢臉?于是他笑了笑,編了個謊道:“我們不是什麽神仙,閑着無聊,鬧着玩游戲呢。”
雲沉站起來,很配合楚闌的謊話,他比楚闌略高半個頭,弓着背,将腦袋貼在楚闌肩上,顯得很親昵的樣子,笑着眯起了眼,道:“是啊,我們鬧着玩游戲呢。”
楚闌微微側頭瞪了他一眼,你個大魔頭少套近乎,別以為裝出和善的樣子,我就會放了你。他退開兩步,雲沉依舊笑盈盈地看着他,倒好像兩人真是好朋友似的。
“年輕人真會玩,悠着點,這位都被你玩出血了。”老百姓湊個熱鬧後一哄而散。
楚闌很無語,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總覺得這個大魔頭心術不正,詭計百出,便質問道:“是不是你做了手腳,才讓池師兄的赤影劍突然失靈?現在池師兄和江師兄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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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沉站直了身體,回答道:“星回仙君也太瞧得起我。我被玲珑如意索捆着,又吃了你們無垢門的鎖靈丹,若還有這通天徹地的本事,早就将無垢門上下都滅了。你是對無垢門的法術沒信心,還是對我太有信心?”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雲沉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看起來極邪極惡。
就算不是大魔頭雲沉做的,楚闌也從他的言行舉止裏感覺到滿滿的惡意和挑釁,簡而言之,此人很不好相處。
楚闌不欲和雲沉多言,當務之急是找到池頌和江介之兩位師兄。他問了一圈這個鎮上的百姓,都說沒看到。不應該啊,池頌和江介之也從天上掉下來,老百姓應該也會争先恐後去瞧才對。
不過這兩人是禦劍者,法術又比楚闌強,也許跌落瞬間比較正常,沒有被老百姓發現。
楚闌從乾坤袋裏拿出一面镌刻靈獸紋樣的銅鏡,名喚無相鏡。無垢門弟子人手一面無相鏡,用來傳喚其他弟子。楚闌和江介之不熟,不知道他的無相鏡口訣,便施法念了池頌的無相鏡口訣,卻發現無相鏡竟然也失靈了。
真是詭異!他不自覺地看向雲沉。
雲沉仰着頭,眯眼感受陽光的沐浴,沒低頭也感受到楚闌不善的目光,道:“這也怪我?星回仙君,我可真冤!”
楚闌心道,誠然如他所言,若他真有讓千種法寶失靈的本事,不至于被活捉。看來也許是這個小鎮被施了陣法,有法術不弱的妖魔出現。難不成是來救大魔頭的?那可得看仔細了!
楚闌正思量對策,肚子忽然咕嚕嚕叫了起來,從晨起到此時傍晚都沒吃飯,餓得有些發昏。雲沉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擡頭朝熱鬧的街市點了點,道:“星回仙君,我們先吃點東西,再找你那兩個笨蛋師兄如何?”
兩人一正一邪,楚闌不能被雲沉的言語蠱惑,更不能和他太過親近,便擺出冷淡如冰的樣子道:“不死不滅的大魔頭竟然也會覺得餓。”
雲沉道:“我倒不餓,就是想喝口魚湯,如能是鲫魚湯最好,魚要現抓的,加點豆腐,放點蔥花青椒,那味道叫一個鮮美。”他咂摸下嘴巴,仿佛美味魚湯已經入口。
簡直是癡人說夢。身為俘虜,還敢妄想能吃到自己想吃的美食。不過很奇怪,大魔頭的口味居然和楚闌一樣,楚闌也很愛喝魚湯,在無垢山修行的日子裏經常下河抓魚來煲湯。
楚闌拉了拉手上的玲珑如意索,發現雲沉手腳都被繩索捆住,不能自由行動,只能像僵屍一樣一蹦一蹦,這就意味着很不方便帶他去找落腳的地方。
天色漸暗,總不能原地睡大街。楚闌手指聚起一團紅光,朝雲沉雙腿上的玲珑如意索飛去,玲珑如意索簌簌後縮,雲沉雙腿解放了,但雙手上的玲珑如意索多了一層,更緊更牢固。
雲沉踢了踢腿,活動活動筋骨,笑道:“我現在和凡人無異,逃不了,星回仙君何不徹底解了玲珑如意索?我保證跟着你就是。”
單看雲沉此時此刻的真誠模樣,倒像個明眸善睐的實誠少年,但他可是人神共憤的大魔頭啊!眼裏身上的邪氣來回流轉,遮都遮不住,鬼才會信他的話!
楚闌沒有搭話,只是牽着玲珑如意索朝人少的地方走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免得一不留神,雲沉就沒影了。
終于找到一間破廟,廟裏頭供奉的是一尊佛,只是年久失修,蛛網遍結,不宜住人。但這趟旅途本就注定艱辛,楚闌顧不得破廟裏迎面而來的灰塵,拉着雲沉走進去,雲沉道:“星回仙君這是打算風餐露宿?”
楚闌受不了雲沉一口一個要求,道:“都這個田地了,難不成你還想要錦衣玉食?”
雲沉蹙眉看着廟裏漏風的窗,笑笑:“是啊,都這個田地了,指不定哪天就到了極北之地的火海,星回仙君随手一扔,我就嗚呼哀哉。那何不在生前多享樂一些呢?”
楚闌義正言辭道:“你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不配享樂。”
雲沉雙眉一軒,似乎也很認可楚闌的話。他順勢倒在地上,目光落在結網的屋頂梁柱上,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睡了,明日天亮了再喚醒我。”
居然這麽好說話,不再争執?楚闌幾乎有些不習慣,眼珠子轉了轉看向雲沉,果然見他合上雙眼,嘴角常挂着的笑意也沒了,真像是睡着的樣子。其實大魔頭長得挺俏的,長眉俊目,鼻梁高挺,饒是臉上髒兮兮的,也掩蓋不住其風流潇灑之致,這樣一個人偏偏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
咕嚕嚕……
楚闌的肚子又開始抗議一整天沒進食,眼下他得和雲沉寸步不離,拖着雲沉去飯館總是累贅,況且到了飯館,給不給他吃呢,不給,他肯定叫嚷得旁邊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真是麻煩精!
剛好有個小乞丐來到破廟外,楚闌給了一點碎銀子,讓他跑去買點吃食過來,小乞丐樂呵呵地去了,買來兩只熱氣騰騰的叫花雞。
楚闌和小乞丐就坐在破廟門口吃香噴噴的叫花雞。
此情此景,夜黑風輕,廟內睡着大魔頭,廟門口坐着吃叫花雞的楚闌和小乞丐,楚闌真有點做夢的感覺。他咬下一口雞腿,問起小乞丐的名字。
小乞丐一年到頭也吃不上雞肉,這會兒吃個大滿足,有問必答:“我叫多多,多餘的多。”
多多看起來十一二歲,這個年紀本該正是爹疼娘愛的,他卻一身破爛,靠乞讨為生,想來身世凄慘。楚闌不願觸動他的傷心事,便不問及,道:“你可見到過兩個手上持劍的大哥哥?身上的衣服和我差不多。”
“沒有。我一整天都在外面晃蕩,沒見過,也沒聽過。”多多很機靈,看得出來楚闌着急找這兩個人,“不過我們蝴蝶鎮到處都是乞丐,我可以讓其他乞丐一起幫忙找找,找到了,馬上來告訴你。”
“有勞了。”楚闌撕下一條雞腿,遞給多多,“來,這個給你。等找到我的兩位朋友,我再請你吃一頓好的。”
吃飽喝足後,楚闌只得又回到雲沉身邊,聽到他鼻息均勻,睡得還挺香。月光穿過屋頂破瓦照射進來,在雲沉臉上投下朦胧淡白的月光,邬霖發現楚闌臉上的血污已經消了大半。
所以這個大魔頭的療傷方式是睡覺?
白天他被各種法寶砍了那麽多次,照常理該死千八百回,但他不死不滅之身,依然活着,但就算不死,也會感覺到痛感覺到疲倦。難怪離開無垢山後,大魔頭就一直有點恹恹的,現在睡得像頭死豬,原來是在養傷。
楚闌真想一劍将他的頭顱割下來,讓他當場死亡永不複生,這樣就提前完成任務了。
但他知道這不可能,可悲的是,他還得睡在雲沉身邊,寸步不離。好在玲珑如意索可以随着他的心意伸長縮短,他便隔了點距離,打掃出一片稍微幹淨之地,躺了下來。
小乞丐多多習慣睡在廟門口,此時也睡着了。
楚闌卻睜眼閉眼睡不着,這一天之內發生太多事了。也不知翻來覆去到幾時,只看到月光從雲沉的臉頰移到了他的胸膛,突然楚闌聽到外面一陣動靜。
他起身從破窗往外一看,震悚得睜大了眼。慘白的月光下,外面竟然聚集了十來個如僵屍般的孩童,內中還有小乞丐多多,他們神色木然,四肢僵硬,仿佛沒了靈魂,全都朝着東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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