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少年魯路修

第30章

中原中也從沒有見過魯路修如此恐怖的模樣。

說句實話, 魯路修此刻的模樣并不算恐怖，只是因為過于嚴肅，甚至可以說嚴肅得有點可怕, 而讓人情不自禁産生敬畏之心。

黑發的人偶分明連他們的一半身高都不到, 身上卻驟然散發出讓人忍不住顫栗的氣勢。

中原中也有那麽一瞬間，仿佛透過魯路修的眼睛, 看到了數以千萬計的人向坐于寶座上身着華麗白袍的魯路修俯身跪拜，嘴裏高呼“All Hail Lelouch！”的話。

All Hail Lelouch？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聽起來有點像是外語。

因為橫濱是一座港口城市，戰敗後還成為了日本對外的租界地區，因此來往橫濱的外國人很多, 中原中也就曾遇到過不少的外國人, 又因為中也的語言天賦較高, 勉強能聽懂幾句外語。

Lelouch？難道是蘭佩路基？

這好像是魯路修的姓,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他依稀記得魯路修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介紹過自己的全名是魯路修·蘭佩路基。

因為魯路修的全名有點長，叫起來麻煩，所以平時中也都直接稱呼魯路修。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是在對魯路修宣誓忠誠嗎？

中原中也暗中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讓自己清醒下來。結果一個吃痛的工夫, 在魯路修身上看到的那些畫面全都消失了。

褚色短發的少年只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

魯路修現在對自己有隐瞞是很正常的事，因為他們才相識沒多久，連認識了幾年的羊組織的夥伴們都能在他離開後惡言相向，瞞着自己搞事。魯路修有意隐瞞自己也不奇怪。

雖然這樣想沒錯，但是中也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抹苦笑。

他晃晃腦袋，将腦海裏各種繁雜的思緒晃掉, 才看向一臉嚴肅的魯路修。

從中原中也在海上撿回魯路修到現在, 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 魯路修的表情一直是溫柔且平和的, 即便是遇到了尴尬的事情，比如因為身高而夠不到抽屜這種囧事，魯路修的表情頂多也是惱羞，并沒有真正成怒。

黑發人偶的一舉一動都能顯示出曾受過極好的教養，就像此刻，越是生氣，反而越叫人看不出生氣的程度，只會讓對方害怕得發毛。

洛洛被魯路修驟降的聲音吓到了，雙手緊張地絞着，嘴唇翕合，可是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魯路修見狀，眉頭緊蹙，一直凝視着洛洛的表情，半響，才不知是對誰妥協般，舒緩語氣，開口道：“洛洛，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毫無隐瞞地告訴我。”

洛洛瞬間繃緊神經嚴肅對待。

“是不能說出來？還是滿足不了條件，所以無法說出口？”

洛洛瞳仁猛地一縮，聲音很低，“被哥哥發現了？”

“我不是瞎子。你沒想過對我有隐瞞，可你也沒有主動告訴過我，是因為不被允許吧。”魯路修走到耷拉着腦袋的洛洛面前，張開雙手努力抱住他，“我們是兄弟，我們不會撒謊，我們不會對對方隐瞞任何事情。你沒有開口，是因為你說不出來。”

“嗯，我們是兄弟，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瞞着哥哥的……”洛洛被哥哥溫暖的懷抱包裹住腦袋，淺紫色的眼眸很快氤氲出濕意，聲音悶悶的，還帶着一絲哭腔。

魯路修将臉貼到洛洛的臉上，長睫輕垂，黑發散落遮掩住小小的臉，在一旁觀察的中原中也完全看不出魯路修在想些什麽。

“我想了想，如果我想要獲取更多關于薔薇少年的信息，我必須要和更多的人定下契約吧，對嗎，洛洛？”

洛洛點點頭，最後還是忍不住提醒魯路修，“哥哥的身體和精神都非常糟糕，這一點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可是哥哥一直不想找到新的媒介……雖然我曾經嫌棄過中也是個笨蛋，但是中也作為媒介來說，的确做的很好。可是，哥哥，只有一個媒介是遠遠不夠的……”

棕色小卷毛的少年伸出雙手将小小的哥哥抱在懷裏，聲音很輕，“哥哥在原來的世界已經死亡了，所以在這個世界才會變得很虛弱……”

魯路修：“……”

中原中也聽到洛洛說的這話，立時就不鎮定了，臉上滿是擔憂，焦急道：“什麽叫‘在原來的世界已經死亡了’？魯路修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魯路修嘆了口氣，看向一臉緊張的中原中也，“事到如今，中也，我也不瞞你了。洛洛說的沒錯，在我原來的世界中我的确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變成現在這副人偶的模樣，但我先前和你一樣都是人類。”

聽到了某個字眼，中原中也頓時啞言了，他想說他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人類，因為他的體內還封印着另一個可怕的存在……

誰知下一刻，一只瓷白的手便放在他的心髒處。

中原中也心下一驚，陡然發現自己的警惕性低到讓自小在混亂的擂缽街長大的他害怕。

“魯路修？”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麽。”魯路修不知何時走到中原中也的面前，将手按在他的胸脯處，感受着心髒在細微地跳動，“中也，我想告訴你，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會思考，是因為人有感情。你看現在的我是人偶模樣，可你又能說我不是人嗎？”

中也沉默地搖頭。

“那就是了，你和我一樣，在我眼裏，你，中原中也，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有空想那麽多，不如踏踏實實走好當下的每一步，別忘了你手中只有一張好牌。”

魯路修露出一個柔軟的笑，還俏皮地眨了眨左眼，這個小動作一瞬間就将臉上的肅穆全都驅散了。

中也傻傻地看着魯路修，仔細琢磨魯路修的話，不知不覺間，臉上揚起了一個愉快的笑容。

見中也的情緒穩定下來，魯路修才悄悄松了口氣，然後自己一愣，沉默了好一會，纖細的眉毛微微蹙起，看向洛洛。

洛洛看着哥哥做出安慰中也的舉動，臉上不知是笑還是哭，總之表情很別扭，暗中傳聲給魯路修，【哥哥，如果達不成條件，你就會像現在這樣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任由內心掌控着身體行動，做出連自己都會覺得意外的事情。】

魯路修：“……”

黑發的人偶又嘆了口氣，輕聲道：“媒介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但是利用geass幫助蘭堂恢複記憶的方法看來要推後了。”

洛洛是他的人工精靈，知道的內情一定比他知道的還要多很多。

既然洛洛說暫時還無法使用geass，那就只能擱置不用了。

魯路修難得生出一種慶幸，因為警惕和對geass失控的恐懼，來到這個世界并沒有像原來那樣，肆無忌憚地使用geass。

洛洛擡頭看了一眼高懸于天空的太陽，見魯路修和中也臉上都帶着苦悶，便道：“天氣這麽熱，我們不如去逛逛街吧？之前委托裁縫做的衣服應該差不多做好了，我們順便過去拿。”

中原中也和魯路修不由一僵，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很糟糕的回憶。

“咳咳，洛洛，氣溫炎熱，我們不如去找一家書店看書吧？你看，書店裏既有空調又安靜，很适合打發時間，怎麽樣？”魯路修語速飛快。

“我強烈同意魯路修的建議！”中也答得也飛快，手中一個響指，放在樹下的薔薇花箱子便飛到了他的身邊，另一只手撈起魯路修，轉身就往商業街飛去。

“去書店也不錯，但是我一個人沒辦法去拿衣服啊……”洛洛單手托着下巴猶豫道。

作為魯路修的人工精靈，洛洛受到的限制遠比魯路修受到的限制還要大，加上洛洛又是一個極端兄控，想要他主動離開魯路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中也和魯路修對視一眼，想到某個黑發的少年，極有默契地點頭，“找他幫忙拿吧，我們就不去了。”

洛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嗯？”

“……所以說，原因就是這樣啦。”

身穿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的太宰治皺着一張精致蒼白的小臉坐在凳子上，幹巴巴地說完話，然後擡頭看老裁縫。

本來太宰治的身上還披了一件寬大的黑色西裝，結果一進門沒多久，白發蒼蒼的老裁縫就直接把他的黑色外套脫下了，還一臉嫌棄地嚷嚷着“這麽漂亮的人怎麽可以穿這麽不合身的衣服？”之類的話。

“所以我的缪斯來不了了嗎？”老裁縫說話的語調痛心疾首，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缪斯？提供靈感的缪斯嗎？是誰？

太宰治本着尊老愛幼的良好傳統（？），正想開口安慰老裁縫幾句，就見老裁縫動作迅速地從一個大衣櫃裏小心翼翼地拿出四五套做工上乘精致的人偶服裝。

好了，不用猜了，老裁縫口中的缪斯百分百是魯路修。

以太宰治被繃帶蒙住了一只眼睛的視力來看，（真正程度上的）一眼都能判斷出那是專門做給魯路修的衣服。

造價昂貴的純白絲綢看起來就極其絲滑，不須撫摸都能感受到極端的柔順，絕非市場上随便就能買到的布料，邊緣處還精心地鑲嵌上華麗的金邊。

如今卻被人做成一件睡衣，還是給人偶穿的睡衣，這種布料都沒有幾個人可以穿得上。

太宰治漫無目的地想着。

沒記錯的話，他以前在家裏，家族舉行宴會邀請客人的時候，他待在角落裏冷眼看着虛僞的人們聊着虛僞的話時，一個身份極高的女人身上穿了一套這種布料制成的禮服。

之所以印象深刻，還是因為有很多人去阿谀奉承那個女人。

太宰治果斷結束回憶，懶懶地伸出手想要接過老裁縫的衣服，“這都是給魯路修的衣服吧，放心交給我啦。”

“不，我怎麽可以放心交給你啊？”老裁縫生氣，“你身上的衣服都透出一股海鹽味，多久沒有洗了，趕緊給我先去換一套啊！”

太宰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額頭青筋緩緩出現，“喂，我忍你好久了啊！看在你是個老人的份上，我對你禮讓，但是你直接把我衣服脫了然後嫌棄我，哪有一進來就嫌棄客人穿着有問題，我這樣穿衣服明明很好看好不好！”

“怎麽可能好看啊！”老裁縫怼道，“你這年紀，就不該穿死氣沉沉的衣服，看在你替我缪斯拿衣服的份上，我現在就給你來個形象大改造！”

太宰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