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璀璨的煙花在空中轟然炸開,明亮的将顏又青微昂起的臉全部點亮。
烈酒的凜冽在風中顯得溫熱,她就這樣看着同自己披着一條毯子的池言,煙花照亮了大半的天空,也有一束落進了她的心裏。
“你這一個月都不開心,是因為這件事嗎?”池言問道。
顏又青聽到池言這個問題,平靜的眼瞳輕眨了一下。
她意外于池言居然真的察覺到自己表現出來的冷淡,又無奈于這家夥并沒有真的看透自己。
其實這件事情對于她來說,并沒有令她的情緒有所波動。
她看到過對旁人來說無法通過現在看到的未來,知道對于她的媽媽跟繼母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自然也不會又失望落寞,甚至于期待。
她比過去的她更加冷靜,唯獨有一根能波動她情緒的繩子被系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自習課的安靜襯得鐘意的聲音格外清晰,“心上人”三個字勾動繩子,讓人覺得不安。
即使顏又青的理性告訴她這不過是鐘意無聊的玩笑,而且後來池言也解釋了,就可以放心了。
但這些天她看着池言總偷偷摸摸的計劃什麽的樣子,又讓她不得不警惕,臉也随之冷了下來。
而今天的兼職,不過是她的不冷靜被具象化了而已。
冬夜的涼風騰起龍舌蘭的凜冽,顏又青的思緒不動聲色的回籠。
她看着這個剛結束兼職的少女,将自己心底真實的原因藏了下去,點頭道:“算是吧。”
得到了答案,池言心裏也有些了然。
她看着顏又青始終漠然垂下的眼瞳,心裏莫名的被堵了一下。
池言做過很多張卷子,可以熟練的在拿到問題之後知道答案。
可是這次這道題,她卻頓住了。
池言也不知道她該說什麽話才能寬慰到一個被自己的母親選擇遺忘的人。
她就這樣擡頭望着煙花看了半晌,才道:“其實你也不要不開心,我們最終都會是獨自一人。”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人的一生就是一場巨大的告別,我們都是孤獨的旅者,在漫長的歲月中走向死亡的終點。”
顏又青覺得這話說有點深意卻又帶着些直白,偏頭問道:“這是誰說的?”
池言好像就在等顏又青這麽說,故作高深的跟她講道:“沃茲·基碩爾德。”
這不過少女說的認真,唇角卻違背這這份認真嚴肅,毫不遮掩的勾了起來。
甚至好像還帶着幾分得意。
顏又青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覺得這個名字奇怪,不由得頓了一下。
不過在兩秒後她就反應過來了這是個什麽人名,沒有遏制住的笑了出來。
就像是常年冰凍的冰川裂開了縫隙,日光從晶瑩的縫隙中透過,幹淨澄澈的讓人過目難忘。
在空中綻開的煙花又一次照亮了池言的視線,那漆黑的瞳子有一瞬的失神。
前後兩世池言看慣了顏又青淡然冷漠的樣子,讓她一度以為這個人笑也只不過是勾勾唇角,帶不了多少鮮活的感情,反而違和。
可是她錯了。
顏又青這樣笑起來,挺好的看。
像是從高嶺上落下來的白色線蓮終于幻化成了人。
夜風撩動着池言臉側的碎發,讓她失神的眼睛遲緩的眨了一下。
而後她才繼續保持着方才臉上的笑,像朋友一樣對顏又青講道:“就是嘛多笑笑才對,不然你一張臉上冷冰冰的,冬天你那信息素都能在脖子挂上霜了。
顏又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确笑的有些過分,有點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唇,而周圍忽的開始躁動了起來。
“六!”
“五!”
……
煙花在這個時候已經進入第三階段,新舊交替的時間也走進了十秒。
随着綻放出倒計時的煙花騰上空中,池言擡頭看着天空中浮現的巨大數字,耳邊是場館響起的人們興奮倒計時的聲音。
“三!”
“二!”
“一——新年快樂!”
“張敏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我們繼續下去吧!”
“汪聯盈,祝你新年健康順遂,萬事勝意!”
“我希望趙斌能夠手術順利!好好康複!”
……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起的頭,在煙花綻放黑夜如晝的時刻,池言的耳邊響起了各種各樣的祝福。
許是受到了周圍熱烈情緒的感染,她也站了起來,雙手扣成喇叭放在面前,在這一片片祝福聲中喊道:“我希望我們家老池新的一年能身體健康!項目順利!”
“還有啊,讓我身邊這個人,顏又青!新的一年能夠快樂!”
池言喊着,便轉頭看向了顏又青,叮囑似的補充道:“起碼要比今天快樂。”
白熾明亮的光從少女身後打過來,黑色的影子落在顏又青的手裏。
她的臉上帶着赤誠的笑意,明豔燦爛的仿佛永遠都不會凋謝的花。
顏又青眼眸擡起,在喧鬧的聲音中她聽到了自己心跳失衡的聲音。
那個在過去對身旁人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太陽終于也有一束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帶着熾熱的暖意将她包裹,明明是冬日,卻仿佛如春日一般燦爛溫暖。
周圍的人都在為新的一年的到來而歡呼雀躍,顏又青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藏在毯子下方的手交扣合十。
煙花褪去,漆黑的夜幕灑着朦胧的月色與星光。
月亮好像知道有人要對星星許願,主動躲到了烏雲後面。
顏又青就這樣看着天邊那一顆最亮的星星,筆挺着腰背,眼眸虔誠低垂。
她對着星星許願,希望新的一年池言也要快樂,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跨年夜的瘋狂讓人流連忘返,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高三上學期在新年的第一個月的中旬結束了。
而顏又青的生日也在寒假的第五天到來,宋雁行在乎面子,給她的繼女辦的成人禮也很盛大,地點就定在了市中心最昂貴的那家酒店。
不知道是沾了池言這個顏又青同桌的光,還是鐘意這個顏又青好友準女友的光,三人組連帶着汪楚寧都收到了顏又青生日聚會的邀請。
前一日剛下了雪,世界一片銀裝素裹格外好看。
只不過苦了池言,她抱着自己實驗了七|八次才成功的永生花,像供祖宗一樣站在公交站,不敢胡亂走動。
所幸公交車來的很快,池言看着對她打開了大門,前腳剛要邁進去,後腳就看到了呈現人擠人狀态的下班高峰期公交車。
少女那剛剛伸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祖宗之所以是祖宗,就是不能受這樣的委屈。
池言看了眼自己手機裏兩位數的存款,咬了咬咬,決定斥巨資打車。
大不了到時候給顏又青打電話叫她來給自己墊錢,本來這也是她欠自己的。
這麽想着池言理不直氣也壯的抱着她的永生花上了出租車。
窗外雪景飛逝,被壓彎了的松樹一顆顆的排列後退。
在距離宴會開始還有十分的時候,池言來到了酒店,遠遠地就看到陳年年幫鐘意收拾衣服。
池言下車:“啧啧啧。”
陳年年看到池言調侃似的眼神立刻害羞的收回了自己手,鐘意則上前,反客為主道:“你啧什麽?來的這麽晚,待會得罰酒!”
“就是。”汪楚寧在一旁附和,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着池言。
池言今天穿了一條跟平時風格不同的黑絲絨長裙,開叉的裙擺露出纖長的腿,一雙及膝的靴子直接将她身上的不好惹的Alpha氣勢拔到了頂峰。
汪楚寧忍不住感嘆:“言姐,你今天這身打扮不會是要來砸場子的吧?”
陳年年立刻緊張了起來:“不行池言!今天是又青生日,你可不能這樣!你既然來了,就放下你跟又青之間的矛盾!”
池言看着這兩個腦補過深的人,滿眼嫌棄:“瞧你們緊張的,我是那樣不懂事的人嗎?”
這麽說着,她就颠了颠自己手裏的禮物盒子,道:“我今天是真誠的來祝福我親愛的同桌顏又青小姐十八歲生日快樂的。”
池言說的真誠,精致的禮物包裝也襯得她準備充分。
鐘意卻覺得她手裏這看起來有點檔次的禮物包裝好像指引着她想起些什麽,微眯着眼睛講道:“咦~阿言為什麽你這一套說辭給我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你的這個禮物是不是……”
只是正當鐘意要推理到正确的答案時,汪楚寧一把給她把正确答案的大門關上了:“不會是一盒子輔導資料吧?”
池言立馬否定:“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
汪楚寧格外好奇,說着想拿過池言手裏的禮物盒子。
卻不想池言眼疾手快,一下就躲過了她的動作,道:“又不是給你的,看什麽看?!”
“我不拆開,讓我掂一掂嘛,言姐~”
“不行。”
汪楚寧好奇,池言絕對不給。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圍着鐘意鬧了起來。
最後還是剛剛挂掉電話的陳年年制止了她們:“又青來電話問了,宴會要開始了,咱們快進去吧。”
話音落下,這場注定沒有勝負的打鬧就此結束了。
池言本就做賊心虛,提防着汪楚寧,走進了酒店。
而就當她剛踏進酒店大廳,池言突然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她看了看鐘意跟汪楚寧,終于放心嘴巴都要合不上的不止她一個了。
偌大的酒店大廳上方吊着一頂巨大的水晶玻璃燈,拼成不同圖案的瓷磚反射着明亮奪目的光,被她們一行人就這樣踩在腳下。
顏又青生日宴的在頂樓宴會廳,四人在侍者的帶領下上了電梯。
明明那電梯看起來跟所有電梯一樣,銀白的門幹淨的能當鏡子,可就是給人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精致。
電梯運行的速度很快,不過幾秒就到了酒店頂樓。
沉重的十九世紀浮雕大門在兩名侍者的共同作用下被推開,比酒店大廳還要誇張的宴會廳出現在了毫無心理準備的池言視線裏。
宴會廳算不上太大,卻也是一眼望不全。
不知道是不是池言的錯覺,她覺得這裏的光都是泛着金色的。
悠揚輕快的音樂環繞在宴會廳中,池言的視線尋着聲音望去,在宴會廳的一處看到了鋼琴與小提琴,還有一名指揮家。
而陌生的面孔不止是現場演奏音樂的樂團。
說是顏又青的生日聚會,可在場的好多人池言都沒有見過,一看也知道根本不是會在學校裏出現的人。他們西裝革履,衣香鬓影,觥籌交錯間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麽。
這就是顏又青的生活嗎?
池言站在門口,突然覺得她跟宴會廳裏的這些人有着很大很大的鴻溝。
光影落在她的視線裏,一種形容不上來的距離感拉着她朝後迅速退着。
而這個時候,一只微涼的手落在了池言的手臂上。
淡淡的海鹽味順着廳內的暖風穿過她披散的長發,落在那隐秘的角落,穩住了她的心神。
顏又青就這樣站在池言的身邊,目光平淡,一如往常:“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