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因為前一夜的放縱, 陸敏睡得很沉,清早不小心被吵醒,迷迷糊糊揉眼睛。
屋裏沒開燈, 杭敬承撣了撣褲腿, 回身安撫她,“沒看清撞床尾凳了,沒事,睡吧。”
陸敏上下眼皮打架,翻了個身,繼續睡。
然而意識裏有一根弦清醒着, 時刻跟瞌睡蟲作鬥争。
聽到腳步聲從衣帽間走出來,陸敏掙紮着爬起身。
腳尖探下去, 勾到拖鞋。
從床邊路過的男人停住, 不動了。
視線落在她身上。
好像哪裏不對勁。
陸敏揉眼睛, 掃了眼一旁的落地鏡。
女人身形窈窕,膚色白皙, 長發亂糟糟, 散落背後胸前——是身上唯一的遮擋。
杭敬承正低頭整理襯衫領口, 清早要起床的不爽一掃而光, 似笑非笑擡眼瞧她, “打算挽留我?”
咕咚。
陸敏聽見自己的羞恥心投湖的聲音,立即掀被鑽進去。
嘩啦一聲, 被窩隆起身形, 兩條白嫩勻稱的小腿還懸在床沿外。
杭敬承笑,“今得去劇組。你下回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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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敏不想理他, 埋在被子裏, 慢慢從床頭鑽到床尾。
伸出一只手, 撿走自己的睡裙。
白色羽絨被底下人形鼓動,窸窸窣窣,片刻後,停下來。
她先探出腦袋,然後掀開被子,揉着眼睛下床去找行李箱。
杭敬承目睹全程,原該去吃早餐,卻也耐着性子等着看她要做什麽。
陸敏從行李箱裏翻出個紙袋,從裏面拿出藍色印紋包裝盒。
站在衣帽間門口,睡眼惺忪看着他,發呆。
“這麽早嗎?”
杭敬承視線落到她手裏,“嗯。今天開工早,你再睡會兒。下午叫人來接你。”
“嗯,唔......”陸敏靠住門框,用胳膊擋臉,打了個哈欠,“給你的禮物。”
杭敬承走過來,“是什麽?”
“一對,袖扣。”
她連打幾個哈欠,淚水漣漣,牽起他的食指,示意他擡胳膊。
從包裝盒裏拿出一顆袖扣,然後找到他的袖口,指腹摸到原本的扣子,動作頓住。
“嗯?”杭敬承輕聲,以為她睡着了。
陸敏擡頭,淚光閃爍的眼睛裏滿是茫然,“忘記學這個怎麽戴了。”
杭敬承扭頭笑出聲,又看回來,“戴這個得換件襯衫。”
陸敏失語。
表情的意思大概是‘為什麽不早說’。
杭敬承看了眼時間,去衣帽間換了件襯衫,将扣尾豎起來,穿過雙層袖口,最後掰正,招手叫她過來,“整理一下。”
陸敏睡眼惺忪靠在門框旁,小雞啄米,聞言慢吞吞走過來,給他理了理袖子。
杭敬承盯着她垂下的濕漉漉像沾水貓尾的眼睫,說:“看上去挺貴。”
“嗯?”
“這禮物。”
陸敏放下他的右手,牽起左手,“是有點貴。”
杭敬承:“給你報銷?”
她搖頭,“我買得起。”
“那謝謝。”杭敬承立馬不跟她客氣。
順便摘掉袖扣,換回剛才那件襯衫。
陸敏早上醒了之後,幹脆跟杭敬承一起吃了個早餐。過後窩在沙發上陪二九看電視。
窗外天氣依舊不太晴朗,仿佛籠了一層灰撲撲的玻璃罩,雨密風斜,入目陰郁。
因為很少出門旅游,也不愛出門,陸敏沒什麽要去逛街打卡的意識。
房間開足冷氣,她抱着毯子在沙發上午睡。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逸,陸敏雙目緊閉,睫毛微顫,蹙起眉頭。
忽地一腳踏空,像是墜入深坑。
她胸口劇烈起伏,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陸敏驚悸未定地打量四周,确定自己是清醒狀态,撿起落到一側的毛毯蓋身上。
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夢見那些。
門鈴響起。
她擡手揩了下滿是冷汗的額頭,抽紙巾擦了擦,整理好自己,走去門前。
“嫂子?”杭維伊在門外說話,“我哥叫我來叫你下去吃飯,下午一起去片場。”
一起去片場的還有杭維伊,陸敏有點意外。
不過并不反感。
或許是因為他在十七八歲的年紀,又不是自己的學生,她對他又有種特別的親切。
所以她并非一視同仁地讨厭所有人,并非完全不喜與人交往。
她單純不擅長與別人維持親近的關系。
更準确地說,是不擅長主動地維持親近關系。
車上,杭維伊說自己不想去片場,但是他哥給的太多了。
陸敏不解,但到片場之後,暗自感謝杭敬承的大方——
這場戲在操場拍,各種機器設備的電線纏在一起,幾乎有小樹樹幹粗細,鋪在地上分散開,像樹枝。
面前來來回回上百號人,有的穿着工裝馬甲,跟對講機大聲講話,有些在架設備,有些在準備化妝。
陸敏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視線追着過路的人穿梭而去,然後收回。
杭維伊比她大膽地多,四處瞭望,看到什麽都會去搭個話。
“今天下午主要就是這裏兩場戲,我得先去盯着。”杭敬承手裏拿了份文件,看腕表,“你先跟維伊到處逛逛,看現場拍攝也行,有事可以找蘇浩。蘇浩。”
他叫另一側的助理。
蘇浩正在遮陽棚下整理文件,往桌子上墩了墩,跑過來跟陸敏打招呼,“嫂子。”
陸敏禮貌點頭。
杭敬承囑咐他:“等會兒幫我照顧一下。”
蘇浩:“好嘞承哥。”
“這場戲馬上開始,我先過去。”杭敬承對陸敏說。
她點頭,“你快去。”
“好好玩。”杭敬承略一颔首,轉身朝導演那裏走去。
杭維伊手裏多了倆冰棍,遞給陸敏一支,“嫂子,這戲女主角才十六歲,新人演員,據說沒演過戲呢,說話聲音跟你有點像,我一聽就這麽覺得。”
杭敬承和蘇浩都去忙,陸敏就算有事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這時候有個認識的話痨在身旁就顯得太美好了。
至少她不會一個人尴尬。
陸敏看着這支不知道哪來的冰棍,猶豫片刻,接過來,撕開包裝紙,朝他剛才過來的方向看去。
“女主角是哪一個?”
“就那個,懷裏抱了把吉他的那個。”杭維伊咬冰棍,伸手指指向不遠處一個穿校服的女孩。
遠遠看過去,那女孩坐在小板凳上嗎,瞧着身材不高,臉上帶着點嬰兒肥,少女式的清麗,像世紀初日本雜志畫報上的那種女孩。
“挺好的,看上去很有靈氣。”陸敏說。
“漂亮嗎?我覺得一般般。”杭維伊滿不在意。
陸敏只看他一眼,沒有接話。
杭維伊完全沒察覺她的不理睬,看向拍攝現場,眼前一亮,“嫂子,去看他們拍戲?”
說罷也沒管陸敏的回應,徑直走過去。
因為剛才是杭敬承親自去門口将兩個人接過來的,偶爾有劇組工作人員路過,好奇地打量陸敏,她一個人有點尴尬,默默跟上杭維伊。
杭維伊社交恐怖分子屬性,對攝像和燈光好奇,迅速跟身旁的工作人員攀談起來。
然後滿載而歸地轉身跟陸敏科普。
“嫂子,看見那個沒,導演面前那幾個屏幕,中間那個叫大監,旁邊還有別人看的,搞細節的,叫小監。然後那個指揮搬蘋果箱的是道爺,管道具的,搞燈光的叫燈爺......蘋果箱是墊腳箱就算了,那個板子,居然叫米菠蘿,我還以為是什麽水果泡飯。”
“米菠蘿?”陸敏捕捉字眼。
杭維伊給她指,“就是那個,打光的泡沫板。”
陸敏:......
合着杭敬承是被這個砸了頭。
她以為是長在樹上的什麽東西,不小心掉下來砸到他,過來第一天特意留心了他的腦袋。
半下午太陽出來了,杭維伊不知道從哪給陸敏弄了把遮陽傘。
轉身就跑了。
陸敏坐在操場看臺最頂上一個臺階,低頭看了看一旁的防曬霜、小餅幹、純淨水和充電寶,默默撐起傘,目送他的背影歡快跑開。
忽然覺得他像旅行青蛙,每次回來都給她帶點東西。
底下已經開拍,因為離得遠些,聽不到在說什麽。陸敏原以為女主角練習吉他,今天會拍相關內容,但是沒有。
好幾臺機器對着三兩個主角拍攝,而周圍圍着幾十號人。演員需要在這種環境下進行表演。
張暮和杭敬承都在不遠處的監視器後,後者兼顧不間斷來找他的各個組的人,簽文件或是核對事項,偶爾起身接個電話,回來後拎起褲腿坐下來,手肘撐在扶手上,繼續看監視器,偶爾跟張暮聊幾句。
好像一切都能拿捏得有條不紊,從心所欲。
“我哥挺牛的。對吧。”杭維伊不知什麽時候坐到她身邊。
陸敏頓了頓,誠實點頭。
“他從小腦子就好使,成績好,性格也好,想做電影,就做起來了。”杭維伊說。
末了,忽然補一句:“就是運氣不好,不會投胎。”
“什麽意思?”陸敏因為最後一句話産生疑惑。
杭維伊依然那副少年意氣、沒心沒肺的笑容,看她一眼,挪開視線,“沒什麽。”
“開玩笑的。”
“嫂子你想知道下場戲拍什麽嗎?”杭維伊問。
他并不等陸敏的回答,站起身,長腿一跨,幾下走下臺階,混入人群。
陸敏緩慢移動視線,看向杭敬承,眼底多了份迷茫愁惘。
第二場戲在走調度,操場上多了幾個演員,演主角的女孩原本站在‘角落’,忽然變成衆矢之的,表情惶然驚愕,随後笑着解釋了什麽,衆人竊竊私語,她也跟同伴聊着什麽。
然而當衆人散去,女孩自己抱着腿坐在草坪上哭泣。
陸敏沒看明白這場戲在幹什麽,杭維伊噌噌噌跑上來,一句話概括了這場戲:
“她的好朋友當着同學的面把她暗戀別人的事捅出去了。”
陸敏恍然大悟,片刻後心口跟着揪痛了下,看向拍攝區。
鏡頭前那女孩将驚慌失措、否認、裝作不在意,演得很好。
陸敏覺得自己在照十五年前的鏡子。
劇組有個詞叫“搶密度”,意思是争取在一天中某個特定時段的背景下完成拍攝。
今天劇組搶的是落日,所以收工很早,不到七點就基本結束。
杭敬承領陸敏去逛大學旁邊的夜市。
據說這邊的建築大多是上世紀上半頁建成的,獨具特色,門頭精致,窗格規整,大塊青石低調氣派,獨具特色的歐式風格。
各種小店營業中,街頭也有小攤。
路邊栽梧桐,月下枝葉輕曳。陸敏跟在杭敬承身旁慢慢地走着,腳下影子拉長又變短。
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杭敬承說:“她啊,張暮找的,也不是學藝術的,就是普通高中生,挺有意思一小姑娘,當時聽到他問的時候,很幹脆地問自己能不能當主角。”
陸敏原想問那小姑娘叫什麽名字,手裏的手機嗡了一聲。
打開看,是原來的班級群裏的消息,無感緊要。
她卻盯着自己釘釘的聊天列表愣神。
杭敬承看過來,大概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想退群?”
陸敏說:“但是現在還沒正式辭職。”
杭敬承緩步走着,偏頭看了她一會兒,“所以是什麽讓你想要辭職?”
陸敏沉默片刻,在某棵梧桐樹前停下,轉身看着他的臉。
杭敬承只是松散随意地垂眸瞧她,沒有給她壓力。
她說:“我今早又做了那個夢。”
“夢見去年夏天,那件事剛發生的時候。”
陸敏語調平靜,澄澈的眼睛看着杭敬承,他覺察她的恐懼、膽怯。
覺得心疼。
“我就是忘不了那種眼神。震驚中夾雜厭惡的眼神,他們不用說話,只用眼睛告訴我,‘我對你太失望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老師’。”
事情剛發生時,許多人在議論。
很長一段時間,她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這樣的眼神,來自她愛護的學生,來自曾經信任她的家長——那種對傳言表示震驚、難以置信,對她的行為表示惡心嫌棄的眼神。
“不是這樣。”杭敬承搖頭,“你做的沒有錯,只是輿論往往盲目,恰巧你被傷害,但是你沒有錯。”
陸敏用力擠出笑容,想要回應他的安慰。
失敗。
于是不再勉強自己。
她說:“其實我知道。後來知道,其實當時有很多人站在我這邊,相信我,安慰我。但是我好像只能聽到不好的聲音,就好像全世界都在指責我的失職,說我要麽沒安好心,要麽就是濫好心。”
“直到現在,我也不能擺脫這種聲音。杭敬承。”她擡頭看着他,“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我的學生。保持距離嗎,還是像原來一樣。”
關于那件事情,質疑聲太多,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去“告密”,究竟是為了學生,還是為了滿足自己自私的聖母心。
她以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以為有些傷口,不去觸碰,就會愈合。
原來不會。
關于教師這個職業,到底要做到哪個程度,她找不到邊界了。
陸敏擡頭,像貍花貓一樣的,清冷的,疏離人的,琉璃一樣的眼睛,此刻流露的只是脆弱,将肚皮袒露出來的脆弱。
杭敬承思忖片刻,輕聲問:“你讨厭你的學生?”
陸敏遲疑。
“我知道,你不讨厭。”他說,“你知道麽,那天在菜場遇見你的學生,你說他有見識,喜歡參加活動,事實也是如此,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很好的老師。”
陸敏一愣,仔細回憶才記起這件小事。
應該是他某次去接她的時候的事。
杭敬承繼續說:“後來你在家批改卷子,甚至會記住那麽多學生的作業情況,上次如何,這次如何,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注意到這種細節。但如果我是你的學生,我會覺得感動,因為被老師在意了。”
“實際上也是這樣。我遇到的那個學生口中的你,就是一位讓人尊重、喜愛的老師。”
陸敏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
忽覺五味雜陳。
慢慢低下頭,鼻尖就酸了。
她原本,
真的,
只是想做一個,
好,
老師。
梧桐樹搖曳新生的葉子,天際是黯淡的藍色,月亮被枝杈分割成破碎的影子。
人來人往,聲音變得很遠。
“你今天的戲,是拍那個女孩的暗戀被戳破。”陸敏悶悶地說,用手指絞動裙擺,“你轉走之後,因為那封信,班裏就在傳那種話。”
杭敬承沒想到她會主動提這件事,眼底微動。
雖然是個誤會,但是不管是因為他還是因為叢致遠,她都承擔了那份心事洩露的心酸難過。
陸敏:“也許現在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打擊很大。我臉皮薄,羞恥心重,卻被人指點早戀,偷偷喜歡你,根本配不上你之類的,那段時間真的想過結束自己。”
他沒有辦法對那個十五歲的女孩說什麽。
只是有些後悔。
後悔另一封信沒有堅持送給她。
至少讓她不這麽煎熬。
陸敏沒有察覺他的心緒,自顧自說下去:“當時班裏的歷史老師,也就是班主任關注到我,她早就聽說這件事,但是沒有叫家長,也沒有單獨找我談話,只是每天抽空跟我聊幾句,确認我的狀态。是因為她的盡力保護,我才從羞澀恥辱中走出來。”
王麗琴他們知道這件事時,她已經差不多大學畢業了。基本淡去了那件事對自己的影響。
“雖然總是說是因為沒有辦法才做了老師,但是我想當時報考專業,跟後來擇業,其實都受了她的影響。因為自己遇到過很好的老師,所以想成為那樣的人。”
陸敏擡頭,說到這裏,差不多平複了心情,安靜地看着他。
杭敬承對她說:“你正在成為那樣的人。”
他從不試圖教給她什麽,也不覺得自己能教給她什麽,他只是告知。
告知一些事實。
“那個老師很有分寸感。但是我一直沒學會。做不到。”陸敏要确證自己的話似的,搖了搖頭,“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話落到地上,像泡久了的攪不開的面條。
“你只是害怕了,因為那件事。”杭敬承緩慢而堅定,“但是要知道,很多事情的好和壞是沒有辦法界定的。”
“這個社會總是贊揚老師,是蠟燭,是天使,是花匠,好像老師天生應該奉獻自己,這本質不就是對老師的傷害麽。為什麽教育會變成犧牲一部分人去供養另一部分人呢?”
什麽意思。
跟老師的犧牲有什麽關系。
陸敏稍稍歪頭,有點迷茫。
杭敬承看着她,繼續說:“我們要求老師像蠟燭,要求老師像天使,要求老師無所不能,要求老師各個都抱着憂國憂民、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理念去感化學生......怎麽當老師就這麽高尚,一份職業而已,走上講臺就自動變身聖人了?”
陸敏被他的陰陽怪氣逗笑。
“反正我不是聖人。”
杭敬承點頭,“對,你不是聖人,所以你不用照顧所有人的感受,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成為你想成為的,那樣好的,老師。”
“這個‘好’是你界定的,問心無愧的,不是由職稱或是這個社會的評價授予的。”
陸敏松開糾結的手指,擡頭看着他,風吹動他額前的黑發,整個人顯得清隽溫柔。
看到他就能感受到心安的力量。
“好像做媽媽也是這樣。總是被這個社會評定,好媽媽壞媽媽。好媽媽被歌頌,壞媽媽被責罵,然而她先是自己,才是媽媽。”她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
杭敬承略一聳肩,對母親這個身份不置一詞。
陸敏低頭盯自己穿涼鞋的腳尖。
昏黃路燈映着她的影子,裙擺被風吹動,影子随之搖曳。
“杭敬承。”她擡頭,堅定地說:“我想,繼續做老師。”
杭敬承勾唇笑了,緩緩點頭,“好。你繼續做老師。”
重新出發。
涼風習習,陸敏耳側碎發被吹拂起來,涼爽惬意。
“既然還做老師,奶茶店的工作是不是該辭職了?”杭敬承随意問。
“嗯,該辭掉了。”她放松地重複他的話。
杭敬承:“那就早點辭,來演電影怎麽樣?”
陸敏正在看路邊的炒面,大叔動作很利索,攤位熱氣騰騰,人氣很旺。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放心上,随意問:“你說什麽?”
杭敬承重複了剛才的話。
陸敏茫然地回頭看他,“我不會演戲啊。”
杭敬承說:“只是替身,彈吉他而已,不露臉。而且有錢。”
聽到後半句話,陸敏眼睛中珠光微動,“多少?”
杭敬承笑了,垂下眼睫看着她,懶散地問:“你想要多少?”
陸敏沒有立即回答,暗自盤算。
杭敬承提示:“圈裏替身的工資水平普遍高點。”
陸敏眼前一亮,伸出兩根手指。
“可以。”
“就這麽定了。兩千。”陸敏看似平靜,實則雀躍。
不辭職的話,就得提前回青城準備開學。她能呆在這的日子,也就剩下這麽幾天了。
兩千,感覺自己在敲詐。
杭敬承看她那個思考的架勢,原以為她要兩萬,居然是兩千。
“這點兒出息。”他搖頭。
陸敏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杭敬承含笑,似乎是嫌棄,有似乎是無奈,“倒是多要點啊,跟我客氣什麽。”
陸敏怔忡。
心跳輕微加速。
這是,偏心嗎。
“老板,來兩份炒面。”杭敬承轉身去叫炒面。
她盯着他跟人說話時微微俯身,清隽落拓的側影,忽然在想一個問題。
對他來說,這種程度,算是喜歡嗎。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不準時你們來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