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脫什麽敏?”陸敏一時沒反應過來。
杭敬承沒接話, 視線下落,單薄眼皮耷拉着,眼梢泛起笑意。
陸敏向來溫吞, 看他這幅模樣, 忽然想起前段時間的某句話。
心跳驟然慢了兩拍,臉頰燒熱,她別開臉,回身看卷子。
“我還要批作業。”
“你忙你的。”杭敬承随手拿起張放在一旁的卷子。
陸敏重新拾起筆,看了兩行字,忍不住看向時鐘, “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杭敬承盯着卷子, “沒事。我在等電話, 看明天還要不要開工。”
陸敏驚訝地看向他, “生病了也要去嗎?不是說看景結束了?”
“嗯......是這樣。”他不知道看到什麽,挑了下眉毛, “還有別的工作。”
雖然早就步入社會, 知道接下來這句話可能是廢話, 陸敏還是開口, 小聲喃喃:“總不能連身體健康都不管。”
杭敬承笑了, “睡一覺就好了,耽誤工期損失太大, 歇不起。”
陸敏握着紅筆打對鈎, 換下一張卷子,閑聊道:“電影這行風險這麽大嗎?”
“不确定因素比較多。高回報的項目風險相對都要大一些。”
陸敏用筆杆戳臉, 臉頰凹陷出一個柔軟的笑窩, “你也失敗過?”
“失敗過不少。”杭敬承坦誠, “最狼狽的一次在朋友家裏住了三個月。”
Advertisement
能被大衆看到的自然是成功的,只是屈指可數,其他沒有留下名字的要麽過程中流産,要麽最終反響不盡如人意。
“那你現在還在這一行并且樂此不疲,本身就是一種英雄主義了。”
杭敬承一怔,擡起頭來。
陸敏還在批卷子,手速飛快,眉眼沉靜認真。
兩張桌子距離很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淺淡的香味,冷感的皂香夾雜白花味道,卻讓人想起清甜的水仙。
其實今天在車裏就聞到了,那些不屬于他的溫柔的甜香味道。
“陸老師不也堅持教書育人麽。”
陸敏拿筆的手微頓,“教書,算不上育人。我選這條路,動機算不上多高尚。”
杭敬承挑眉,慢悠悠吐出一句:“好的壞的都是教,主動被動都是育。”
陸敏怔忡,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杭敬承手指按着卷子,含笑問:“這學生怎麽做到的,問土地制度的演變答新航路開辟,問新航路的答工業革命。”
“嗯?”陸敏扭頭看過去,“應該是抄答案抄串了。這個學生最近狀态不太好,幾次作業都糊弄。”
杭敬承驚訝,“你不是帶五個班麽?”
陸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點頭說是。
“這麽多學生,還能記得每個人的作業?”
原來是吃驚這個。
“也不是全記得,大體記得一些,每個小孩都有自己的特點。”
“啊。”杭敬承若有所思,“你那些學生該去娘娘廟裏拜拜。”
“嗯?”
他擡眼,笑說:“運氣挺好,遇見你。”
陸敏耳根子有點熱,低頭繼續批卷子。
她拿了兩個班七八十份作業回來,中途杭敬承接了個電話,回來後說想洗個澡。
“你簡單擦一下吧,容易着涼。”陸敏囑咐。
杭敬承應了聲,走出去。
手底下的卷子越來越薄,陸敏拿走眼前這張,底下只剩淺白桌面,她伸了懶腰,揉酸脹的頸椎。
做這行很容易落下點職業病。
她回卧室準備換身睡衣,隐約聽見浴室有聲音傳出來,走近了聽出是杭敬承叫她幫忙拿睡衣。
陸敏應着,進了衣帽間,拉開自己這側的櫥櫃換睡裙。
衣櫃裏好像還有幾件明顯不屬于她的衣服,灰色藍色的襯衫,混在她春秋天的薄單衣裏,又比她的衣服寬大許多。
大概是他不小心放錯了。
陸敏将幾件衣服取出來,放回杭敬承的衣櫃,順便給他找了套睡衣。
出門前腳步頓住,猶豫片刻,又折回去,從抽屜裏随便找了條平角褲,迅速推上抽屜。
浴室裏沒什麽動靜,她敲了敲門。
“進。”
陸敏推門,溽熱霧氣撲面而來。
杭敬承坐在浴缸外側,正低頭解襯衫扣子。
陸敏挪開視線,“衣服,衣服給你放架子上了。”
轉身要離開。
“等下。”杭敬承叫住她,“我擦不到後背。”
總不能。
叫她。
來吧。
“陸老師接受不了就算了,我多花點時間也能解決。”
杭敬承将衣服丢到一邊,兩腿一曲一伸搭在池邊,撩開眼皮看她,下颌線冷硬,清隽眉眼烏沉沉,映着深海的暗湧波紋。
陸敏覺得自己該離開。
回過神時已經走到他身邊。
杭敬承勾唇笑,将毛巾放她手裏,“辛苦陸老師。”
陸敏将毛巾放浴缸裏打濕,眼神移到他的後背。
杭敬承低着頭,脖頸下側棘突清瘦,肩寬卻大她一圈,肌肉線條硬朗明顯,窄腰的腰窩消隐在浴巾底下。
不小心瞄到自己肥嘟嘟的腳丫,陸敏在心裏嘆了口氣,雖說皮囊不重要,難免還是被社會灌輸審美價值觀。
她搖頭,甩開思緒,秉氣将毛巾按到杭敬承後背。
陸敏擦得仔細,下手也不重,杭敬承蜷腿,手肘支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
“你手臂上......”她以為那只是紋身,可擦過觸感凹凸不平,有些奇怪。
“嗯。是個疤。”杭敬承說,偏頭看過去,白色水仙開得秾麗,那道疤在吉他琴碼中隐藏得很好。
“之前出過車禍,別的傷口愈合都很快,只有這一個,反反複複,一直跟着。”
“是高中的時候嗎?”
“你還記得?”
陸敏點頭,她記得自己是當時班裏最小的學生,杭敬承好像是最大的那個,聽說原本應該比她大一屆。
原來是車禍耽誤了。
“其實當時本該去一中,不過如果是那樣,就遇不到你們。”
你們。
這個詞讓陸敏心口驀然一痛。
所以他真的記得她,哪怕只是夾雜在數十人共同的回憶裏。
十五歲的少女,聽到了嗎。
你以為暗戀是悄無聲息,是暗無天日,是一輩子的守望,是遺憾和遺忘。
原來某年某月的某個瞬間,你還會得到一聲回應。
“高一那年是傷口愈合最快的一段時間,剛轉走時經常做夢夢到。你之前不是在那麽,怎麽辭職了?”
陸敏回神,仰起頭,對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就是......遇到一些事,想換個環境,就回來了。”
她不想多談,杭敬承也就沒繼續問下去。
“......沒想到你會過去。”
“為什麽,你生病了呀。”
“那麽遠,還下着雨。”
“沒什麽。你平時對我也很,很照顧了。”
杭敬承懶洋洋嗯了一聲,然後問:“敏敏,你覺得這個世界可以衡量的東西多,還是不可衡量的東西多?”
陸敏愣了一下,擦得差不多了,将毛巾打濕遞給他,“你自己擦前面吧。”
她起身取了條幹毛巾擦手,“你剛才指的是什麽方面?”
“任何方面。”杭敬承仰頭擦脖頸,“我私心想要不可衡量的東西多些,但确實還是價值當道,有來有往的世界才能運轉。”
陸敏慢慢攤平毛巾,思考他的話。
“我以為是這樣。很多看似不可衡量的東西,其實都是有價格的,不管是物質方面,還是別的什麽。”
杭敬承擦腰間,動作比她要随便許多,他将眼神睇下來,就這麽看着她,“過來點。”
“怎麽了?”
陸敏以為他有事,重新踏上臺階,卻不想杭敬承擡手拽住她手腕,陸敏沒防備,就這麽跌坐下去,她只有閉上眼睛,然而随即并不是冰涼的磕碰,身下是溫.熱的觸.感。
杭敬承理所當然地挑起她耳邊的頭發,搔了搔她白.膩的脖頸肌膚,非要她癢得縮脖子才罷休,“沒什麽。”
陸敏捂住驚悸不停的心跳,“那你不要亂來,該回去睡覺了。”
她坐在他大腿上試圖掙脫,杭敬承只一只手攬住住她不安分的兩臂,将她圈進懷裏,“別亂動,浴缸裏有水。”
這話多少帶點警示效果,陸敏再不敢動,只有勸他,“今天不行,你還在發燒。”
杭敬承低笑一聲,熱息噴在她耳側,“今天只服務你。”
“別......”
領口多了只作祟的手摸索着向下探,她脫口而出的嗯嗚消解一切語言的警示作用。
“想讓你照顧我,又不想讓你因為我照顧你而照顧我,是不是很矛盾?”杭敬承嗓音低啞,卻不是幾小時前的病态,多了抹隐忍與攻擊性。
陸敏早顧不上他說什麽,只覺得這段話跟繞口令似的,她用力朝前撲,胸口又被他胳膊勒住溢出,耳根子燒紅。杭敬承眼梢泛起笑意,用齒尖咬了下她小巧的耳洞,周遭肌膚紅得滴血,小孔泛着水.漬光.澤。
杭敬承手掌寬大,指節修長,她也許是太緊張,幾乎能感受到指腹跳.動的脈搏,從領口一路游移到柔軟的小腹。
陸敏腦海中某根弦繃緊,用盡力氣掙開他的手臂,從他懷裏滑出去。
杭敬承被推開,錯愕地愣在原地。
“我,我沒準備好。”陸敏只撂下這麽一句話,匆匆低頭走出去。
從浴室出來,室溫驟降,她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抱緊自己的手臂。
回過頭,敏感多愁的眼睛看向緊閉的房門。
浴室裏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他大概不會理解。
陸敏身上長裙濕了半截,回衣帽間換另一件,脫下衣服時正好面對鏡子。
不算胖,也不絕算清瘦的梨形身材,乍一看纖瘦勻稱,實際上大腿根與小腹藏着許多軟肉。
她對鏡子打量許久,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雖然捏不起來,但實實在在是存在的。
好像每次排.卵.期胃口都很好,人也容易腫。
這麽一看,更覺得哪裏都比前幾天更圓潤。
一般和不及格比較,她還是想在一般時跟他接觸。
陸敏輕聲嘆了口氣,拉開抽屜找內.褲,濕噠噠穿着太難受。
她彎腰褪下身上的,褪到推完時餘光忽然注意到什麽。
身形高挑瘦削的男人站在門口,沖她挑了下眉。
陸敏像被點了穴,忘記手裏的動作。
杭敬承什麽都沒說,徑直走過來,将人橫抱起。
“啊——”陸敏忽然離開地面,下意識抱住他的肩膀,小聲驚呼。
杭敬承視線下移,落在她腿彎處的小衣服上,“現在準備好了?”
雙腳離地的感覺陸敏很多年沒體驗到了,讓她很沒安全感,不過只看杭敬承眼睛裏的洶湧黯色就知道今晚逃不掉。
她用布料遮住重點,兩只手捂緊自己的小肚子,順便擔心自己對他來說會不會太重,“你,生病——”
杭敬承一步步走向床邊,“剛量了體溫,退燒了。”
“明天工作,賠不起。”
他垂眸瞥她一眼,“明天下午開工。”
陸敏心虛地躲開視線,小聲提醒,“關燈。”
杭敬承把她放床上,下一秒燈光熄滅。
她就只管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他也只管将她碾碎,中途适應了,試圖扯開她的手臂,陸敏死死捂着不送手。
“那兒怎麽了?”
她咬緊牙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沒什麽。”
杭敬承沒說什麽,孜孜不倦地試圖打開她,陸敏抵不住他的力氣,覺得生氣又丢人,被逼急了,直接攤開手,“我的小肚子呀,很醜。”
她捂住臉,覺得自己很丢人,臉頰火辣辣地燒着。
身上的人沒說什麽。
只是緩緩地退了出去,俯下身——
她柔軟的小肚腩上多了份溫熱的觸感,他的聲音從那裏傳上來,“沒有啊。”
“很柔軟。”
“而且漂亮。”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