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陸敏面前陰影遮罩, 怔愣片刻,下巴被勾起,杭敬承湊近, 她聞到他身上灰藍色海水的冷冽味道混着淡淡的酒氣, 心跳如擂鼓聲響起。
杭敬承吻得很不客氣,将她該出口的話堵在唇舌裏,她幾乎渾身一震,鼻尖跟着酸澀。今晚沒喝到的酒精,此刻入口了,烈得人頭腦發昏。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杭敬承垂眸,放開她的下巴, 緊接着摸索到她的手, 将手指扣進去, 按在扶手處。
陸敏得到了暫歇的機會,立即別開臉不去看他, 胸口起伏, “先, 回家。”
“外面有人。”
她別開脖頸, 薄薄的軟骨突出一截, 杭敬承沒說話,她聽到低低的喘.息聲, 幾乎能感受到他如有實質的目光。
沒有對視, 卻在對峙。
許久,扣住自己雙手的漸漸松開, 伏在自己身上的人也起身。
杭敬承拽松領帶, 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推門下車。
直到聽見那砰的一聲關車門的聲音,陸敏才狠狠喘了口氣,像是想将剛才被攫走的氧氣一次性喘回來。
身側的門被打開,她用手背揩了下眼角的濕潤,拎着身上的外套下車。
接觸地面這一刻,腿軟到幾乎不存在,杭敬承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片刻後換只手攬住她的腰,沉啞聲音響在頭頂,“走吧。”
回到家,陸敏輕輕掙脫他的手臂,只走半步,覺察衣服被扯住。
“怎麽?”杭敬承扯着她的裙擺。
“去廚房,下面給你吃。”
“嗯......”杭敬承停頓片刻,從身後環住她,低頭将下巴抵在她耳側,輕笑一聲,溫熱呼吸拂過耳側,“你要不要重新組織一下語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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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敏後知後覺,耳根漸粉。
這晚,杭敬承沒吃到蔥花面,也無心搭理胃裏的饑餓。
從客廳挪到卧室,陸敏胸口的拉鏈拉了大半,杭敬承要繼續動手,她忽然想到什麽,阻止了他,自己去衣帽間迅速解決掉了,裹了塊浴巾出來,鑽進被窩。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今天這種場合。”杭敬承剛取下手表和領帶,解襯衫扣子,“本來準備随時跑路。”
陸敏躺在床上,蓋着被子,只露出腦袋,身下還黏.膩着,沒敢去看他,盯着身側暖黃的光源。
其實她也不是跟別人玩不到一塊。
她只是卻一點主動性,缺一點推動力。如果時機氣氛恰好,有人邀請,她也許會答應,但絕不會主動參加。
怪脾氣。
她自己也覺得這是怪脾氣。
“你......”陸敏開口,半晌沒說話,嗓子含糊,幹咳兩聲。
“怎麽。”杭敬承偏頭看她,順便扯下襯衫袖子。
“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連她自己都是剛拿手機确認的。
杭敬承解決掉衣服,俯下身,手臂撐在她身側,“能怎麽着。”
“我也看日歷了。”他試探性去扯她手裏的被,扯不動,并不着急。
“恰好。”
“看到了。”
“唔——”陸敏攥緊被子蓋住肩頸,卻被想到腿心一冷。
他擡頭朝她笑了下。
次日周六。
陸敏七點半時醒來一次,摸索着下床,準備去做早飯,剛用腳底探到拖鞋準備起身,手臂被扯住往後一拽,倒回柔軟的床。
腰際硌到一塊突起的硬骨頭,她下意識拍他,卻沒想到那只手先給她揉腰,“疼不疼......”
杭敬承換了個姿勢,挪開被她壓住的髂骨,說話時帶着沒睡醒的濃濃鼻音。
陸敏怔怔躺在他身上,感受到腰側溫暖的大掌輕輕的揉.捏。
手掌漸漸向上游移,眼見着要擦槍走火,她擡胳膊擋住,“好了。”
他沒強求,順勢摟住她的腰,“幹嘛去?”
“做早餐,你想吃什麽?”
窗簾還沒拉開,屋內昏暗靜寂,她的聲音像春風吹過大片柔軟的棉花田。
杭敬承将臉埋在她腰側,收緊胳膊,“困不困啊,這麽早。”
陸敏沉默片刻,還沒開口,被他半推半拉着躺回被窩,“再睡會兒。”
杭敬承擡手扯被子,陸敏的肩頭抵在他胸口,幾乎能感受到他低頭時呼出的熱息。
她不抗拒意亂.情.迷時的親密,可清醒時的狎昵未免讓人尴尬。
她往遠離他的一側挪了挪。
杭敬承發覺她的舉動,眉頭微蹙,沒說什麽。
陸敏這一覺睡得沉,再次醒來時,似乎是很久以後,手指在床頭櫃摸索片刻,拿到手機。
刺眼的屏幕光讓她皺緊眉頭。
接近十點了。
有幾個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陌生號碼,還有陸子默。
她咬了下唇,撐胳膊起身,下床前往另一側看了一眼,已經空了。
簡單洗漱後,她去窗臺邊,撥回陸子默的電話。
“喂?姐。早上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啊。”陸子默大大咧咧。
陸敏頓了一下,“睡着呢,沒聽見。”
“哦,嘿嘿,我姐夫在家吧,媽天天催你要孩子,你跟姐夫加把......”
陸敏打斷:“陸子默!”
“你一個大四即将畢業的學生操心點你該操心的行不行?”
“哼.......”陸子默聲音消沉下去,“好呗,我不說了呗。”
陸敏咬唇。
“姐,”陸子默試探,“上次給你買那鞋,喜歡嗎?”
她回頭看了眼衣帽間方向,猶豫片刻,“還行。”
“不好看嗎?我專門請我一女同學給你選的,還是從英國那邊代購回來的。”
“是正品?”陸敏驚訝。
“嗯吶。”陸子默挺驕傲。
“默默。”陸敏嚴肅,“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心領了,但是幾百塊的鞋子已經足夠我日常生活了,這種高跟鞋我平時穿不着 ,只有放家裏落灰。”
她頓了下,放輕語氣,“不是你的禮物不好,只是對我來說,不合适。”
“好吧,我知道......”陸子默讷讷,“但是家裏最近還好吧,明明債都還得差不多.......”
陸敏敏銳地捕捉到“債”這個字眼,心驚,“真的?”
“騙你幹嘛,不然我哪來的錢給你買鞋。”
陸敏看着外面湛藍的天空,愣了足足三秒。
好像被荊棘條捆在後背近十年的石頭,終于落地了。
二十五樓很高,從上面望下去,她驚奇地發現枝頭冒新綠,春天到了。
“姐,姐你別跟爸媽說是我說的哈,他們不叫我告訴你。”
“嗯?嗯。”陸敏迷迷糊糊應下,仍覺自己在做夢,踩在棉花上似的沒有實感,“怎麽還清的?”
她記得上高中那會,家裏欠了一百多萬萬。王麗琴和陸建國沒學歷沒背景,這些年為了維持生計,終日栖栖遑遑奔波,還了直到去年,她結婚前十萬存款全給了王麗琴,算一算欠款應該還剩二十萬。
“爸說是好多年前拖欠的工程款給結了。”
上次王麗琴也提過這件事,她以為只是一小筆,沒想到能購銷債務。
“好啊,好。”陸敏唇角不自覺上揚,“你,你記得一定要看緊爸爸,不要讓他再去跟原來那些人來往了了。”
“當然,我知道。”陸子默笑嘻嘻,“不過老爸這麽做,也就是為了多掙點錢嘛,讓你在姐夫家裏更有底氣。”
陸敏幾欲揚起的唇角落下。
“底氣麽。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什麽?”陸子默沒聽清。
“沒什麽。”陸敏搖頭,“你剛才說女同學,是你大學同學?”
“姐你屬偵探的吧。”陸子默吐舌頭,“是我女朋友,申城本地人,特漂亮,招人喜歡。”
她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擔憂。
“你考慮考慮找工作的事,一定要留申城嗎?”
“那當然,她家裏就她一個獨生女,她想讓我留下來。”陸子默嬌羞。
“那你好好準備吧,馬上四月了。”
“不跟你說了姐,我女朋友今天過生日哈,給她買的花到了。”
“哎,昨天我——”最後時刻,陸敏張了下嘴巴,欲言又止。
聽筒裏只剩嘟嘟聲。
她垂下眼睛,拿開手機。
廚房裏,杭敬承剛做好早餐,碰見睡眼惺忪走過來的陸敏,問她:“洗漱了麽?”
她點點頭。
“坐下吃飯。”他說。
兩份早餐,一份三明治,一份煎吐司片。
陸敏坐下時一愣,擡眼看他。
她身前這份裹了蛋液的。
“試試。”杭敬承微擡下颌,扯椅子坐下,“第一次做。”
陸敏用筷子夾着嘗了嘗,輕聲問:“你用什麽油煎的?”
“橄榄油。”
“黃油口感會更好。”
杭敬承挑眉,咬了口三明治。
“了解。”
過了會兒。
陸敏冷不丁說:“......謝謝。”
“不客氣。”杭敬承已經不打算糾結她太客氣這件事。
“關于昨晚,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正嚼着面包片,陸敏動作一滞,眨了眨眼睛。
搖頭。
杭敬承沒說話,耐心地等她想起來。
“哦......”她若有所思。
他眼睛裏略帶期待。
“你輕點。”
杭敬承:......
咬了口三明治。
“不可以。”
陸敏也被他嗆了一口,不再說話。
垂下的眼睛盯着餐桌岩板上似有若無的紋路,
實際她想起的是那個來勢洶洶卻又意味不明的吻。
她的初吻。
現在想來還有殘存的心悸。
說來離譜,雖然同床共寝許多次,他們兩個一直對接吻這件事保持着一致地回避狀态。
有些事出于情,有些事出于愛。
怎麽就迷迷糊糊行差踏錯了呢。
陸敏懊惱。
“雖然說就這麽點事兒,還是說開點好。”杭敬承懶洋洋開腔,“确實我們沒什麽感情基礎——如果高中那點同學情誼不算的話。離婚說起來也簡單。”
陸敏微訝。
這話顯然是在回應她昨晚上的“玩笑”。
她低下頭,聲音有點悶,“我沒說真要離。”
“嗯,不離。”杭敬承只瞥她一眼,解決掉最後一口三明治,抽了張紙巾,“然後呢?”
“然後?”
“比如關于昨天的吻,你感覺怎麽樣?”
這話語氣聽起來不經意,陸敏覺察到裏面的試探。
心跳輕微加速。
“......”
她咀嚼嘴裏的面包片,直到嘗出甜味。
杭敬承沒說話,耐心地等着她。
陸敏想了許久,卻是反問:“你呢。”
将話題抛回給他。
“我想我是有感覺的。”
陸敏握着筷子的手一頓,驚訝地轉頭看他。
“什麽......感覺?”
“一人一個問題,現在輪到你了。”杭敬承雲淡風輕。
陸敏用齒尖咬着下唇,碾磨。
仍然是過了很久,她給出深思熟慮的回答,“我這裏可能沒有你想要的答案。”
泙泠一聲。
她側目看過去,杭敬承挽了袖口,正用小勺輕攪咖啡。
“你覺得我想要什麽答案?”他說,垂下眼睫,似笑非笑,“不過,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她覺得他也許是在調.情。
可确實沒有證據。
只好選擇自己最擅長的沉默。
陸敏吃掉最後一口面包,喝了口牛奶。
“你是什麽感覺?”
杭敬承笑而不語,眼梢那點散漫的笑意,仿佛在告訴她,你的猜測是對的。
可那眼神掃過來,浮雲薄淡,又似乎什麽暧.昧都沒有。
她重複了一遍問題,他這才回答:
“接吻的感覺。”
陸敏:.......
關于杭敬承的态度,她看也看不透,想也想不通,有點惱。
“我想要維持現狀。但是這個現狀昨晚似乎出現了一點點偏差,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那麽我現在可以要求退回原位嗎?”
他抿了口咖啡,将手肘撐在餐桌上,瞥了她一眼,“不可以。”
“為什麽?”
杭敬承放下勺子,淡聲說:“因為還沒有出現偏差,敏敏。”
陸敏語塞。
随後松了口氣。
那就好。
杭敬承偏頭看着她,“我這人呢,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敏敏。”
尾音拖得有點長。
這句話沒有上下文,來的突兀。
陸敏一時愣住。
杭敬承丢掉紙巾,起身從她身邊經過,身側帶起的風将她耳邊碎發吹動。
陸敏目視這個高大寬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她想起剛才對視的一瞬間,他眼底黝黑深邃的眼睛——
仿佛蟄伏着一個有足夠耐心的獵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