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早晨，徐啓正帶着陸蓁蓁是悄悄離開的。
既然有了歡送會，徐啓正就不想讓兄弟們去送他們了。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實在不适合在火車站站成一排哭哭啼啼的。
只是，徐啓正沒想到小豆子那家夥說是要跟他走，居然就真的抱着行李睡在房門口了。
徐啓正原本想拉着陸蓁蓁從小豆子身上躍過去，可是一想到這孩子的奶奶剛過世，他也只剩下一個人了，到底沒能狠下這份心。
徐啓正深深地嘆了口氣，反正一個孩子也是帶，兩個孩子也是帶，就讓小豆子跟他們一起去北京算了。
“小豆子，小豆子！”徐啓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幹嘛？……啊，正哥？”小豆子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們。
“想跟正哥去北京的話，就不許出聲知道麽？”徐啓正幹脆就堵住了小豆子的嘴。
“恩恩。”小豆子趕緊點點頭，他臉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那咱們趕緊走吧，別把大夥都吵起來。”
“好嘞。”小豆子應道。
三人拿着行李，很快下了樓。
徐啓正一擡眼就看見高明正坐在臺階上等着他們，旁邊也放着一個行李包。
“小明，小豆子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他胡鬧什麽？我就是陪我外甥女去念書的。”徐啓正一看見高明這樣子就有點急。
“大正，我不是胡鬧。只不過這麽多年下來，我早就不想留在這裏繼續等下去了。我爸媽他們早就離婚又各自找了相好了。
我早就知道了，卻還是一直都假裝相信他們說的謊話。現在，我也這麽大了，我不想再繼續守在這裏了，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看一看。”
高明第一次在徐啓正面前，揭開了自己心底的瘡疤。這話一說出來，徐啓正就知道他沒辦法再拒絕高明了。
“那咱可先說好了，一起去北京，說不定咱們兄弟幾個還得擠一間地下室。那邊的條件肯定沒有在省城好。我打算去那裏賣煎餅，你到時候要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幹脆就跟我一起賣煎餅吧？！”徐啓正一臉嚴肅地看着高明。
“好嘞，到了北京，我都聽正哥的。”高明笑眯眯地應着。他提起旅行袋，就往徐啓正身邊湊。
這些年，高明一直陪在徐啓正身邊，一直跟在他左右。以至于，很多時候，高明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就一直跟着徐啓正的腳步走。
反正，正哥總會帶着他走向一條正确的道路。
現在也是，徐啓正要帶着兩個孩子孤身北漂了，至少也應該有高明這個兄弟陪伴。
很快，徐啓正大步地走在了最前面，高明輕松自在地跟在他身邊，小豆子笑嘻嘻地跟在他們身後，最後是陸蓁蓁背着個書包，一臉從容不迫地往前走。
他們一行四個，有點像是家長帶着孩子們去旅游。就這樣草率地決定離開他們這座城市。
可實際上，他們前途茫茫，不知道明天會住在哪裏？也不知道後天會不會有人欺負他們，為難他們？但是，至少他們可以依靠着彼此。
火車一到北京西站，陸蓁蓁就買了份最新的北京地圖。
“不然，我們先去飲馬店落腳吧？我打聽過了，很多咱們那裏來北京打工的，都去了飲馬店。到了那裏，說不定還能碰見咱們老鄉呢！”高明看着遠處的建築，說出他提前搜集好的情報。
四周都是往來的行人，大家都匆匆忙忙的，似乎都有一個目的地。他們卻要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好，那咱們就去飲馬店看看吧！不行的話，到時候，先讓蓁蓁住在學校裏，咱們再想辦法找住處。”徐啓正就這樣拍板決定了。
陸蓁蓁聽到他們的話，手裏的地圖就是一抖。
“好，那咱們就先去飲馬店看看吧？”陸蓁蓁的聲音裏沒有帶任何情緒。
她一邊研究地圖，一邊帶着小舅舅他們找到了公共汽車站，把站臺內所有汽車站點都看了一遍，陸蓁蓁才帶着大家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正哥，咱們外甥女怎麽好像對北京還挺熟悉的？就跟她在北京住過似的？”高明忍不住開玩笑似的說。
他小時候也跟父母來過北京旅游，到現在都分不清楚東南西北。陸蓁蓁憑着一張地圖就敢帶他們出發了。
徐啓正卻裏說當然地說：“我家蓁蓁學習好呗，地理你懂麽？我家蓁蓁地理學得特別好，當然就會看地圖了。”
“……”高明被鄙視了，卻無力反駁。
陸蓁蓁只是笑了笑。
公共汽車載着他們轉了一大圈，剛好讓徐啓正、高明、小豆子看看北京的高樓大廈以及一些标志性的建築。
雖然他們都沒說什麽，眼睛裏卻寫滿了震驚。
等到了飲馬店車站，他們幾個都傻眼了。他們就像是從現代化的城市裏，穿越到了異次元的空間。
外面明明都是高樓大廈，洋快餐，咖啡館，馬路上是不斷奔跑的汽車。然而，裏面卻是一些低矮老舊的老平房，陰暗狹窄的小巷子。
巷子口是歪歪斜斜擺放着幾輛人力三輪車，小河溝裏流淌着又髒又臭的水，蒼蠅滿天飛。
臨街是一些販買食物和雜貨的鋪面，幾乎每個鋪子都顯得又髒又亂。不遠處還擺着收購廢品的牌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挨着廁所的緣故，離很遠就能聞見一股臭味。
往前走起步，一位穿着破舊白背心的老大爺，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口音問：“小夥子，你們租房麽？200一個月。”
小豆子顯然被這樣的環境吓傻了，就算是在他們老家縣城裏，也不用住這樣的地方呀？就連當初徐啓正租的房子，也比這裏好很多倍。
小豆子是跟着徐啓正一起來淘金的，卻從沒想過他們的淘金夢會從垃圾堆一樣的地方開始。一時間，小豆子有點受打擊。
高明顯然也沒想到，老鄉們介紹的飲馬店居然是這樣一個地方。
放眼看去，街上走得都是貧窮的本地人和疲于奔命的北漂打工者，這就是構成這個城中村的全部。
高明忍不住攔住了徐啓正。“正哥，咱們到時候想做吃的東西，還是不要租這裏了吧？”
徐啓正沉吟了片刻，“還是租吧，不是說大家都是從這裏開始的麽？”
他說這話時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只有逼得自己沒退路，才能拼命地生存下去。
陸蓁蓁卻突然拉了徐啓正一把。
“小舅舅，這裏離我學校太遠了。不然，咱們去我們學校那邊找個住處？”
“這……好吧！”徐啓正考慮到陸蓁蓁的情況，總算是同意了。
他們離開了飲馬店，那裏的景象卻始終留在他們腦海裏揮之不去。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吃完午飯，他們就開始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奔走。
徐啓正他們臉上都帶着幾分茫然，又像是在做夢。陸蓁蓁跟在他們身後，忍不住東張西望的。
上輩子，她開店的時候，曾經聽師大的學生說過這邊的情況。
那人說，他們班裏有一位很幸運的同學，以一個超低的價格在師大附近租到了很棒的房子，一住就是六年。只是那位房主的脾氣怪得很，她招租客不看錢，而是看緣分。
此時此刻，陸蓁蓁突然很希望，他們也能夠遇到那樣的緣分。
至少讓小舅舅他們不至于那麽失望就好。
正在這時，有一個小孩玩得皮球突然從轉角處飛了出來，向着一個行動緩慢的老太太砸去。
老太太看見皮球都傻眼了，眼看着就要被砸重了。陸蓁蓁也顧不得想其他的了，上前一步，一巴掌把那顆小皮球拍出去了。
老太太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先是看了陸蓁蓁一眼，緊接着沖着巷口破口大罵。“哪個小王八蛋在大街上玩皮球呀？我告訴你媽去，看你媽不打死你！”
“快跑，那個老瘋子又發瘋了。”
那幫小孩聽見老太太這一聲吼，立馬吓得四散奔逃，連球都不要了。
陸蓁蓁聽了老太太的話也是滿頭黑線。
徐啓正很快跑過來，拉着外甥女紅腫的手。“怎麽樣呀，蓁蓁，要不要咱們去找家醫院先看看？”
“小舅舅，沒事，不怎麽疼？等會我找家店買瓶紅花油，晚上揉揉就完了。”陸蓁蓁一邊說，一邊甩着手。
小豆子看了老太太一眼，想說什麽，卻被高明攔住了，只能冷哼一聲。
高明幹脆就對徐啓正說：
“正哥，咱們幹脆也別找便宜的房子了，咱們先找家合适的房子租下來吧！過些日子咱們找到更合适的房子再搬走不就得了？”
“那就這樣吧？”徐啓正總算是同意了。
此時，陸蓁蓁還沒找到機會，把黃毛的信封交給徐啓正，他手裏實在不太富裕，又想省着錢給陸蓁蓁花。
正在這時，剛才那個暴躁的老太太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們是要租房麽？”
陸蓁蓁忍不住看向這老太太。“奶奶，你要給我們介紹麽？”
“哼，想租房子跟我走吧？我也是看着小丫頭幫了我一把的份上，才肯把房子租給你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