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鮮衣怒馬,紅蓮铠甲番外
兵變結束,新君繼位。大皇子起兵本就匆忙,加上沒有料到西北軍竟然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圍剿,他原本就受了傷,強撐着一口氣想要搶占大局,經此打擊,竟然活生生的氣死了。
先帝原本也只是強撐着一口氣,沒多久也跟着去了,江越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洗朝堂。
清洗和大皇子有關的一切勢力,他不畏懼名聲,下手也就更加殘忍,然而到了李家這裏,卻猶豫了很久。
他是要重用裴家的,他并不是大哥那樣鼠目寸光的人,只要忠心,兵權無論交到誰的手上都是一樣的,那為何不讓有能力的人來拿?裴家父子絕對可以撐起這個王朝幾十年的太平,但是裴家和李家之間的關系實在剪不斷理還亂。他想重用裴家,就絕不能在這樣的小事上冷了他們的心,李家要怎麽動,需要問過裴家人的意見才行。
裴天生漠然的按着劍站在武将第二位,上朝按理來說是不能帶刀劍的,但是他在兵變中救駕有功,被特賜禦前帶劍的殊榮,一列武将中,獨他一人不同。
“李家雖為大皇子餘孽,但卻是裴帥至親,朕不想讓裴帥為難,不若此事就交給天生去辦吧。”
裴天生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臣謝陛下體恤,臣定不負陛下所期。”
江越遠遠的看了裴天生一眼,見他臉上并無欣喜之意,反倒充滿了隐忍的冷意,心中有些奇怪,不過沒有多想。
末了,他又想起一事來,看着裴天生道:“朕記得天生還沒有娶妻罷,可想娶門好親事?”
他提起此事其實有些尴尬,不過他的妹妹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提起這位年少的将軍,他愛妹心切,總是希望她能得償所願的。
裴天生忽然笑了:“陛下,臣前幾天喪妻,立誓終身不娶。”
江越愣住,前幾天,不就是大皇子謀反那會兒,不,不對,裴天生什麽時候娶的妻?
江越為了取信裴家父子,人一直留在雁門關,他的手下也十分機靈,非大事不上報,比起前線戰事和大皇子動向,裴天生的冥婚實在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根本沒人想到要上報給江越。
朝臣散後,江越才召來心腹詢問,問完他自己都呆住了。
“江寧,姚家……”
江越想起那年他微服拜訪姚康,偶然見了他家小姐,那一刻的驚豔,竟成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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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惜很快過去,江越反應過來就皺起了眉頭,他把李家的事情交給裴天生去辦,原本是存着一份看在裴家面子的份上饒過李家,做一份人情的念頭,誰成想內中還有這麽一份隐情,人情是送出去了,就不知道送的對不對。
……當然不對!
李家原本可以靠着和裴家的這份關系逃過一劫,但是誰能想到他們家的女兒膽子這麽大,和大皇子一起謀害裴天生?
抄家除族只在一瞬,裴天生讓人按照同謀之罪處置李芸兒,秋後處決,對其他的李家人終究還是放過了一馬,只除去了他們身上的官爵,抄沒家産,五代內子嗣不得入朝為官,并沒有落到其他家族男子斬首女子為奴的地步。
這對一個野心勃勃的小家族來說是致命的,前一日他們還做着成為後戚一手遮天的美夢,下一刻連帶着家主一起成了庶民,不光這樣,五代內的子嗣都不得為官,也就等于斷了他們一個家族的青雲路。
眼睛都要哭瞎了。
尤其是李芸兒所在的嫡支,出了這麽個大逆不道的罪人,他們在全族都擡不起頭來,可以想見,等回了老家,日子會過的有多麽悲慘。
他們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居然在裴晉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遞到了李氏的手裏,李氏頓時就急了,她急的倒不是注定要死的李芸兒,而是她兒子那句終身不娶。
在她看來,她兒子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配得上最好的女子,姚氏再好也已經死了,過上一兩年誰還記得?終身不娶這話是能随随便便說出去的嗎?日後後悔都來不及!
偏偏裴晉像是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妥,在她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用那種靜靜的帶着些許疲憊的眼神看着她,她本能的覺得,有什麽好像不一樣了。
李家終究離開了京城,他們離開京城的那天正好是李芸兒行刑的日子,一族的人站在刑場外,看上去個個都恨不能從她身上咬下一口肉。
李芸兒最怕丢人,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她堂堂李家大小姐就這麽被關在囚車裏押上刑場,四周的族人們都不是來送她一程的,而是來看她笑話。
頭被按在行刑臺的一瞬,她甚至在想,死了是不是就解脫了,看不到這些人嘲笑她的嘴臉,什麽也感覺不到……
然而一刀落下,她痛的叫都叫不出來,一片薄如蟬翼的肉片落在她眼前,她這才發現這和她想的斬首示衆不一樣!
這是淩遲!
裴天生站在刑場外,眼睜睜的看着行刑臺上的女人嘶吼,尖叫,哭喊,他想着,他的媳婦兒自盡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痛?人究竟要有多少勇氣,才敢把利刃對準自己?
他做不到,他還有太多的牽挂,所以只能替她看着那些害她的人痛。
李家離開了京城,李氏雖然傷心,但未免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意思,她這些年對娘家掏心掏肺,實在疲憊不堪,但是更讓她操心的事情來了。
裴天生拒絕了足足等了他三年妻孝的公主,他是真的在履行他的誓言,終身不娶。
一個男人二十歲不娶妻和三十歲四十歲不娶妻是不一樣的,李氏念叨了半輩子,看着兒子馬踏邊關,看着兒子功成名就,看着兒子軍功封侯,卻偏偏沒有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
李氏的身體差,過了天命之年就有些不好,她去世的那天,還抓着裴天生的手,希望他能聽聽她的遺命,尋一房親事,生個兒子。
裴天生嘆了口氣,說道:“娘親不喜歡元亭嗎?元亭是我侄兒,日後我的爵位,交給他來繼承好不好?”
李氏從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沒一會兒就咽了氣。
裴晉立在床前,看着兒子被西北風霜吹的粗糙的面容,終究沒有說什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是他們裴家欠下的債,那就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