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王落魄
跳水救人原本是好事,但是對于姚淺這樣身份不凡的貴女來說,卻是很出格的事情,府中上下都知道,公主不想讓小姐和幾位皇子扯上什麽關系,但是過了今天,三皇子和六皇子都為了自家小姐跳湖的消息一定會傳出去,縱然沒有損了名節,但是也絕不會有門當戶對的人家上門求親了。
姚淺沒有想那麽多,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有以後,最多再過五年,李承嗣登基,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但是旁人不知,還在為她的出路擔心。
長平公主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情,眉頭深深的皺緊,不過卻沒有對姚淺說什麽重話,這不是她的錯,如果太過天真是錯的話,那最錯的人應該是她才對,是她把女兒教養成這副不知事的性情,再怪她又有什麽用?她不喜歡六皇子是真,但是比起讓女兒孤獨終老,嫁給這個看上去還不錯,前程大概也差不到那裏去的侄兒,貌似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但是!為什麽老三也會跟着跳下去?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帝兄長多疑的性格,他原本就在老三和老六之間猶豫,想在這兩個人中間挑選出一個來繼承大位,這些年一直不給成年的皇子封王也就是因為這一點,大寧太子是不封王的,封王就代表和儲君之位無緣,老三和老六年紀相差不大,若要封一個,留下的那個必然是太子,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所以,還是不能和皇家扯上關系。長平公主按了按眉心,問那日在姚淺身邊侍候的侍女,“小姐下水的時候,四皇子的反應如何。”
侍女仔細的想了想,說道:“四皇子就站在湖邊,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只是奴婢瞧着,他對小姐……”
招人喜歡原本是件好事,但招惹的都是皇子,這叫什麽事?遇上一個多疑的帝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長平公主的眉心皺了起來,她站起身,若是不想讓自家女兒扣上一個妖孽禍國的名頭,老三和老六一個也不能嫁,她知道女兒心裏是喜歡老四的,她雖然看不上老四處境,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姚淺剛剛回府,還沒來得及去見自家父母,外間就有人通報,說是許家一家來登門道謝,他們倒也知道給姚淺惹了麻煩,從許家老爺到小姐,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極為謙卑的笑容。
在地方上,五品的官員是一方父母,誰也不敢得罪,但是在京城,一磚下去砸死四五個勳貴的天子腳下,謙卑早就成了習慣,他們也從沒有想到,會有人因為他們的女兒,而搭上自己的未來。
在客廳等候的時候,許小姐擰着帕子,臉上露出極度不安的神色,她的兄長許文景見狀,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別怕,大哥在。”
他其實心裏也沒有底,姚家小姐單純天真,卻不代表公主和太傅不計較,何況他不是個蠢人,今天的事情扯上了兩位皇子,姚家小姐夾在中間,越發難做,公主成婚多年,只有這麽一個女兒,會怎麽處置他們,誰也不知道。
許小姐含着眼淚道:“我這番,真的是害死人了……”
許文景握緊妹妹的手,搖搖頭不再說話了,狹長的眸子裏微微的閃着光。
姚淺回到府裏,她原本以為要挨一頓教訓,但是沒想到,無論是她那教導主任一樣的爹,還是苦心婆心的公主娘,都沒有對她說什麽重話,甚至對她的态度十分溫柔,好像生怕讓她難過了似的。
Advertisement
正在這時許家一家上門,姚淺才聽了一耳朵,頓時吓的要跳起來,“許許許什麽?許文景?文采的文,風景的景?許文景?”
侍女被她吓住,小聲的說道:“也難怪小姐知道呢,這許家也就這一個公子瞧着有些出息,前幾日剛剛放的榜,高中探花郎。”
只是這又怎麽樣?公主嫁寒門的狀元只會出現在話本裏,當年老爺風流俊美,出身也不算太差,原本就和公主互有情意,才娶得公主,若是換了許文景這種出身,一輩子也別想。
姚淺卻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抓着她的肩膀給她來一段“窮搖”:出身怎麽了?出身怎麽了?那是許文景!原文裏不知道被多少人當成夢中男神的許文景!人氣直逼男二李玄笙,弱冠之年投筆從戎,五年時間馬踏邊關屢建奇功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姚淺是看過原文的,她甚至在想,要不是許文景對女主惡意昭彰,導致最後交出兵權遠走,他的人氣可能要比李玄笙還要高出一點。
原文裏倒是沒寫他為什麽會對女主充滿惡意,許文景的妹妹也是李承嗣的後宮之一,還是四妃之首的賢妃,連李承嗣最寵愛的貴妃都不敢去招惹,只是不受寵,她也從不争寵,大多數讀者都認為許文景是在為妹妹打抱不平,但是現在瞧着,大概,可能,也許,是因為……她救過他妹妹,所以不希望她的地位被另外一個女人取代?
姚淺按了按自己的小心髒,卻很快冷靜了下來,別人怎麽樣和她沒關系,她要攻略的對象只有一個,那就是李承嗣。
李承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宮裏的,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要辦,明面上他還是只能在冷宮勉強度日的失寵皇子,但是背地裏他已經掌握了相當一部分的勢力,雖然偏向底層官員,但是絕對忠心,他很清楚,就連精明了一輩子父皇也看不穿。
但是他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冷靜一場。
他喜歡表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不敢去争取,這簡直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他連至高無上的皇位都敢謀劃,甚至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然而卻不敢對喜歡的女子表明愛意,畏首畏尾。
李承嗣的目光沉沉,仿佛一潭死水,但是沉澱在裏面的,卻是冷冷的黑霧。
長平公主一點也不想去見許家人,她還在為了姚淺的事情擔心,對于這種小人物絲毫不在意,何況,把愛女害到這等尴尬境地的不就是許家人嗎?不找他們的麻煩,已經是最大的寬宏。
姚禀卻是個正直君子,他知道事情只能算意外,沒有人會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女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名節盡失,或是活活被淹死,他覺得姚淺做的對,雖然也為她擔心,但更多的是欣慰。
這是他的女兒,比起那些所謂規矩的大家閨秀,又勝了何止一籌。
姚禀見了許家父子,态度并沒有兩人想象的壞,他甚至興致上來,考較了一下許文景,許家父子被下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去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然而随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內疚和自責。
許文景其實是個內心很冷漠的人,除了家人他什麽也不放在心裏,就像這次的事情,他更希望姚家人能夠怪罪他們,這樣他就能夠說服自己,不管如何努力也要還了妹妹的恩情,在這之後……不會欠下一輩子的人情。
騎在馬上,回頭看了看妹妹的轎子,許文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只是這遭,不欠不成。
他确信自己能夠在官場爬的很高,他年輕,有才識,懂得人情世故,會交際,然而想在短時間裏爬上高位根本不可能,更別說為妹妹報恩,還上這樣一份重的讓他喘不過氣的人情,只有……另尋出路。
許文景擡眼看着邊關的方向,狹長的眸子裏是翻騰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