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因為意猶未盡,擡起頭時,卻見她陣光朦胧,柔皙的皮膚隐隐透着一種昙花乍現的清豔,臉上還有一份怔忡的恍惚,好像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該往哪去的苦惱和迷惑樣。
他心念一動,她對他也不是都沒有感覺的不是?
「我們和好吧?」
幾乎沒有女人能拒絕這樣的求和,她一直以為只有濫情的女人才會因為交換口水而心軟,又或許是因為對她來說,這是她的初吻。
「哼,先留校察看吧!」
「什麽叫留校察看?」
「因着你素行不良,有待觀察,所以算是暫時和解的意思。」
她曾考慮過,即便生下肚裏的胎兒,她也可以自己養育,可往後再細想,在這個社會可以容許她小打小鬧的開鋪子做營生,但凡事攸關到規範道德禮儀時,又怎麽可能容許她這般作為?
對于她想自己養孩子這件事,別說太妃那關過不去,更甭提眼前這男人,唉,她前景一片茫茫。
那時的她并沒有把任雍容算進她的人生裏,但是經過這些時日的觀察,他也不是一無可取,雖然有時嘴巴毒的很,有時卻對她言聽計從,凡事可以商量,甚至對她私自外出、經營酒鹽的事情也不曾置喙過一詞,這種男人,即便前世的現代男人也不見得有這種度量。
仔細一想,他硬生生的變可愛了。
接受他,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難道她連愛一回的勇氣也沒有嗎?她一向是個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想要什麽的人,倘若這條路不通,她也不會一意孤行非要獨自奮鬥不可,還有,她既然不是那種會屈意去奉承丈夫的人,那麽就讓丈夫屈意來讨她歡心吧!
不選擇這世間的規範,她願意試看看,試着和這男人生活看看。
這人也太說話算話了吧!
一回到鳳郡王府,她就被禁足,被看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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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雍容在外的「惡名」徹底落實的用在芮柚紫身上,一回郡王府,他就一口氣下了堪比秦桧的十二道金牌的命令,用一堆莫須有的理由禁止她出郡王府大門一步。
這是暴政!暴政必亡!
芮柚紫只能拉幔帳出氣,做無言的控訴。她真是看錯人了,還以為他的和好裏也包括這件「陳年舊事」。
事實告訴她,他壓根記得牢牢的。
這睚皆必報的男人将她實行禁閉後,他倒好,屁股拍拍,人去了西北。
身為任雍容的禁向,她唯一能放風的時間只有清晨,打扮妥當後,規規矩矩坐着軟轎去給太妃請安,陪她吃早飯,閑聊家常打發時間,然後回自己的院子,吃過午飯,再接着打發時間,晚膳……一天告終。
對這位祖母,芮柚紫一開始是有些戰戰兢兢的,老實說她嘴不夠甜,人又不夠谄媚,讨不了好,一直沒什麽老人緣。
但意外的,她的某些觀點和太妃很是契合,她發現太妃性情豁達,對她在思過院那陣子抛頭露面做營生,甚至偷偷跑出去,她絲毫不以為忤,只淡淡的說道她要年輕三十歲,坐困愁城也不是她的路數!
祖孫聊開了之後,她也知道不少攸關任雍容小時候的糗事,包括因為任雍容是任府的獨苗,小時候為了他能平安長大,聽信鄉下習俗把男孩當女孩養,便能瞞過黑白無常的眼睛,不讓他們來勾魂。
而他那面貌,不知內情的人常常被瞞了個結實,常常把已經懂事的任雍容氣了個仰倒。可那麽小的他抱怨歸抱怨,卻知道祖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好,抱怨過去,仍舊着女裝讀書寫字過生活。
「男人嘛,有時候難免粗心,可他是個心腸很軟的孩子。」太妃意有所指的這麽說。
明明是個男孩子,小小年紀便知曉男女有別,能忍住身為女子的所有不便,努力擺出女孩家的樣子,那得有多別扭和不自在!
看來,外頭那些有關于他的傳言,或許攙水的成分很大哩。
有一回她在鶴壽堂的裏間睡個午覺起來,見太妃在理事,她沒敢上前,便從後門去了回廊,正巧碰上太妃的大丫鬟如畫,手裏端着一盅人參養氣湯,看見芮柚紫便随口和她聊了兩句。
如畫偷偷告訴她,自從簡嬷嬷離府,內院的事便由太妃收回來管着,太妃年紀大了,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實在不耐,但又不得不每天聽着內外管事回事,着實辛苦。
芮柚紫聽着不吱聲。
如畫還透露為了不讓她堵心,太妃也讓桃姑姑回家榮養去了。
的确,她天天來這蹭飯、蹭睡,倒真的沒再見過桃姑姑。
又過兩日,各州縣和京城裏的鋪子掌櫃紛紛搭車帶着帳冊來到府裏做年終回報,一波波的人去了又來,來了又去,芮柚紫只見太妃面帶疲憊,卻撐着精神應酬那些從江南、極西而來,必須搭船,再搭乘馬車一路緊趕慢趕,才能抵達京城的掌櫃和莊頭們。
到了第三天,才輪到京裏的各處掌櫃。
芮柚紫看了心中不禁咂舌,這郡王府瞧着低調平靜,吃穿用度也和一般富人家差不多,想不到莊子、山頭、租業、鋪子多不勝數,若非她得天天來鶴壽堂報到,挨着太妃聽事,還真不知道任家家底這般優渥,財富盈門,即便往後的子孫都不做事,吃喝三、五代也不成問題。
不過,她是不會允許她的孩子過這種生活,想吃飯,就得自個兒幹活去!
可看着太妃辛苦,芮柚紫不由自主的接替過秋菊手上的美人槌,替老人槌起腿來。
太妃欣慰的瞥了她一眼。
她淡淡的聽着那些各地掌櫃們禀報今年的盈餘利潤,偶爾幫忙出些馊主意,太妃若是覺得她的法子可行,便讓那些掌櫃照着做,若有瑕疵,便在掌櫃離開後細細告訴她,哪個細節需要更加斟酌注意,管家理事,人情來往絮絮而談……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向太妃主動争取管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