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招人
儲盛就站在雪茭旁邊，微微驚訝地盯着走到他們面前的易天郁。
這是……表白？
雪茭也疑惑回視他，道：“怎麽了？”
易天郁眼神專注，緊緊盯着雪茭，微微張嘴，聲音沙啞——
“茭茭。”
雪茭心口一跳。
“我……”易天郁張張嘴，吐出一個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他很想說——我喜歡你。
在剛剛鄭老師讓他們看向星空的時候，他就在思考自己是在做什麽？為了什麽？
他在努力，為了自己。
但看見漫天繁星的時候，他腦海裏只有茭茭，這個同桌的書呆子。
他腦袋裏充滿了她認真的樣子，她低眉淺笑的樣子，她眼裏充滿希望的樣子……
他很喜歡她，想和她一直做同桌。
但等他看見雪茭眼睛的時候，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書呆子這麽愛學習，早戀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吧？他如果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她會不會就此疏遠他？嫌棄他？
更重要的是……他說不出口。
易天郁心思轉了一圈，最後只結結巴巴吐出一句——
“茭茭，謝謝你。”
儲盛：“……”
他其實不怎麽上網，但或多或少也在同學哪兒聽了些網絡語。
這一刻，儲盛想起來一句話——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雪茭卻是微微一愣，片刻，回道：“謝什麽？”
易天郁眼神認真了起來，深深吸氣：“書呆子，謝謝你帶着我學習，謝謝你鼓勵我參加籃球賽。我喜歡籃球，這才是我一輩子不能放棄的東西。”
喜歡一個優秀的人，自己也在慢慢變得優秀起來。
雪茭頓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呆呆地說：“那個……是你自己努力……”
倒是儲盛驚訝了一下：“你以後不接你爸的班？”
易天郁點頭，又擡頭看了眼星空：“我打小家裏老頭子就說公司以後給我，讓我學習也是多會一些東西，磨一下性子，也算是讓我走一下不一樣的人生。我以前覺得我只喜歡玩兒，但我剛想了想以後做什麽，我覺得和籃球相伴一生，比和我爸的公司相伴一生快樂得多。”
他不适合經商，他的性格就不适合商場的虛浮。
“你爸會打你嗎？”
“不會。”易天郁笑了，“他還幹得動，一定會同意我出去闖，要是我成功了，他會支持我，失敗了……再回家繼承家産吧。”
“你這話真欠揍。”雪茭翻個白眼。
易天郁看着她，假裝開玩笑，眼神卻微微認真——
“那我家産都給你，好不好？”
雪茭仰頭看向他，撞進真誠、認真的一雙眼睛裏。
這雙眼睛像是要把雪茭吞沒。
她微微一愣，慌忙移開視線，“我又不會經商，要你家産做什麽？”
“那你以後想做什麽？”儲盛偏頭。
雪茭沉默了幾秒鐘，堅定地說：“學數學，研究數學。”
儲盛突然笑了，眼底也有光：“我想學物理，研究物理。”
她偏頭，和儲盛視線對上，都很認真。
雪茭粲然一笑，伸出手，手背朝上。
“讓我們一起加油！未來的球星、物理家。”
易天郁愣了一下，咧開嘴大笑，将大手掌疊了上去。
“未來的數學家、物理家，加油！”
儲盛接着，将手疊在最上面。
“未來的球星、數學家，加油！”
三人異口同聲：“加油——”
這是年少三人在星空下許的願望，未來不知是成功還是失敗。
但少年時代，充滿了期待。
從此刻起，揚帆遠航。
——
高三是八月二十日開學，比高一高二早了十天。
一班有了些變化，也有一成不變。
有些學生成績下滑就離開了，有些學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舉沖進了前列。
上學期期末考試又是雪茭第一，儲盛只低她兩分。
每次就為了這一兩分，印芳和李平，就一個趾高氣揚，一個唉聲嘆氣。
“王銘宇這個學生不錯，上學期還有點貪玩，這學期一認真起來，就直接沖向了年級十二，是個好苗子。”李平看着名單點點頭。
印芳的位置還是在他對面，兩個人私下關系還是很不錯的，但是一到了工作上面，就是敵我關系。
聽見對方班裏有個人突然嶄露頭角，印芳趕緊繼續看自己的名單。
“李普也不錯，原來是九班的，據說一直占着第一的位置，上學期就已經在年紀前五十，就是死活不來實驗班，還好這學期來了，年級二十一，也很不錯。”
“我們班……”
語文袁老師放下備課筆，無奈道：“你們兩個現在比得厲害有什麽用？還不是得看高考成績？”
李平：“……”
印芳：“……”
袁老師繼續說：“誓師大會是誰做學生代表？”
印芳頓時下巴一擡，睨了眼李平，“是我們班顧雪茭。”
“她是上學期第一，又是數學競賽一等獎，确實可以。”袁老師點頭。
印芳突然想到什麽，扭頭，認真對袁老師道：“袁老師，你幫忙看着點顧雪茭同學對稿子吧？咱們的第一，代表我們整個高三的顏面，還是讓她脫稿吧。”
“脫稿？！”李平拔高聲音。
印芳瞪他一眼：“不可以啊？有這個實力怎麽不能脫稿？”
“不是，脫稿這事需要學生不怯場，又需要學生浪費很多的時間去背稿子，高三，這是分秒必争！”李平一拍桌子。
印芳吓了一跳，捂着心口。
不過扭頭一想好像也是，儲盛和雪茭就差那麽一兩分，第一次診斷考試就要來了，萬一儲盛因為雪茭浪費了十天時間就超過她了呢？
她又扭頭看向袁老師：“老袁啊，要不你幫她寫一份，直接交給她上臺念？”
袁老師：“……”
好半天，袁老師哽出一句：“這是學生代表發言，又不是老師發言……你好歹得讓她說出學生的心聲啊？”
印芳每天皺緊，覺得袁老師說得也挺有道理，頓時覺得更加頭疼。
她看向李平：“要不讓你們班儲盛發言。”
李平頭也不擡：“不去。”
印芳：“……”
——
最後還是定了雪茭，誓師大會是九月一日，也是高一高二學生正式開學的那天。
“茭茭，快點——”李思桐在樓下喊了一聲。
雪茭背着書包往下走，程朔已經站了起來，又正了正衣領。
“你們都要去啊？”她微微疑惑。
“去啊，去年你哥誓師大會我們就都去了。”
雪茭看了眼外面的豔陽高照，說：“今天……有點曬。”
“沒事。”程朔滿不在意，“我和你媽都把防曬擦好了。”
雪茭：“……”
家長們對學生成績還是很看重的，幾乎是每個學生的父母都來了。
學校原本就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整個誓師大會是在操場舉行。
兩邊階梯上坐家長，主席臺是校領導和幾個教育局的領導。
學生們也要一個班一個班的走方陣，雪茭是一班抗牌子的，她到的有點晚，住校生們都已經在印芳的訓斥下開始演練了。
雪茭加快腳步走過去，“老師，對不起，我來晚了。”
說着，伸手接過易天郁遞過來的牌子。
印芳一看見她，原本板着臉的臉立刻笑開了：“沒事沒事，快歸隊吧，牌子重嗎？扛得起嗎？”
“不重，扛得起，謝謝老師關心。”
“稿子準備好了嗎？老師發言結束就是你了。”
“準備好了。”雪茭乖巧應了。
站在後排的幾個男生看着前面聊了起來——
“喂，這師太真的是看見顧雪茭就跟冰山融化似的。”
“你要是回回年級第一，七百大幾，我保證，師太看你也是這樣。”
“我就是覺得師太也太喜歡顧雪茭了吧，其他科任老師也是。”
“你不喜歡顧雪茭？”有人反問。
“說啥呢？說啥呢？！都安靜！！”易天郁吼了他們幾句。
幾人立刻閉麥。
有一個關系和易天郁很好的男生挑眉，說了句：“郁哥吃醋了。”
“哈哈哈——”頓時，笑成一片。
“瞎說什麽！我和顧雪茭同學是純潔的同桌關系！”易天郁瞪眼。
那人翻個白眼：“你可拉倒吧，你倆現在也不是同桌了，人同桌是劉佳雪。”
“哈哈哈！”其他人笑了，“剛分座位的時候，郁哥氣得差點把教室都給掀了。”
易天郁：“……”
是的，他們分座位了，剛剛開學就重新分了，女生要和女生同桌，雪茭的旁邊是劉佳雪。
易天郁當時的位置和她差十萬八千裏，他不服氣，和印芳吵了一頓。
最後印芳頭疼的讓他坐在了雪茭後面，也算是安撫了下來。
“都給我閉嘴！”易天郁惱羞成怒。
幾個男生聳聳肩。
男生之間相互不服氣太正常了，易天郁人氣旺，又是校籃球隊隊長，加上各方面都很出色。
很多男生都不太敢和他作對，但心裏不滿意他的還不少。
易天郁回到最後一排，剛剛被他吼的兩個男生就又嘀咕兩句，聲音壓得極低——
“有什麽了不起？切～”
“對呀，他以為他是誰啊？”
“他倒是把顧雪茭霸占的緊，顧雪茭也不見得就會喜歡他！”
說了兩句也就不說了，兩人中還有一個是上學期就想坐雪茭旁邊，卻被易天郁瞪走的那個。
易天郁是不知道別人對他有意見的，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的視線一直盯着前面那個姑娘，穿着普普通通的校服，光是一個背影，就叫人心口加速。
唔——怎麽會有人這麽招他喜歡！
——
九點鐘，誓師大會正式開始。
“你好，這兒有人嗎？”程朔擡着頭，在人群中找雪茭，旁邊就傳來了聲音。
他回頭，是一個畫着濃妝，穿得很……涼快的女人。
女人戴着墨鏡，旁邊還跟了個畏畏縮縮的男人。
程朔實話實說：“沒人。”
那女人昂着頭，坐了下來。
她裙子很短，往下一坐更是顯得很短很短。
李思桐掐了程朔一下，瞪他：“看什麽看！”
程朔無奈聳肩，他不是看這個女人，只是覺得今天這樣的日子，這個人竟然穿成這樣就來了？
那個女人顯然看見了李思桐的動作，高傲的哼了一聲，随即下巴擡得更高。
李思桐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個世界竟然有這種人？？？
她的旁邊是秦夫人，扯了扯她，壓低聲音：“別理她，和這樣的人較勁，純屬浪費時間。”
李思桐深深吸氣，一想也是，只和程朔專注的盯着下面。
誓師大會首先發言的還是校長，其次是幾個到會的領導。
等這些枯燥的講話結束，才到了高三年級走方陣的時候。
“來了來了！！”李思桐聲音激動。
高三走方陣，從第一個開始，第一個……就是雪茭他們班呀！
程朔也很激動，伸着頭期待地往下面看。
“儲盛！儲盛！”李思桐激動地握着秦夫人的手，一班走方陣的領隊是雪茭，二班是儲盛！
秦夫人也很激動，孩子一點點的光榮，落在家長眼裏，都是滿心的喜悅。
旁邊那女人翻了個白眼，只覺得這些人都是一驚一乍。
她扭頭，張嘴：“你——”
聲音微微頓住，剛剛戴着墨鏡，沒仔細看。
現在看着李思桐才驚覺對方穿了個大牌的新款，包也是新款。
她的眉頭微微一擰，挑眉，再看向李思桐旁邊的秦夫人，穿得就要低調很多了，但是氣度不凡，竟然讓她覺得很有氣勢。
嗯？女人疑惑。
很快，方陣走完，到了高三學生代表發言的時候了。
“下面，有請高三學生代表顧雪茭同學，代表高三學生發言！”
程朔和李思桐等人立刻使勁鼓掌，一臉的驕傲。
“茭茭很好看！”秦夫人笑眯眯誇獎。
李思桐偏頭，調笑道：“你家儲盛就不優秀了？”
“還真不如你家茭茭招人喜歡！”
“不要就送給我。”李思桐瞪眼。
“那你把茭茭送給我，我們兩個換！”秦夫人笑。
李思桐還沒說什麽，程朔已經忍不住出聲了：“咱們家已經有個兒子了，不用女兒換……”
“瞧瞧，瞧瞧，把你家老程急的！哈哈哈。”秦夫人笑得更開心了。
這時候，茭茭開始講話——
“尊敬的各位老師、來賓、同學們，大家好！我是學生代表，高三一班顧雪茭。”
程朔旁邊的女人倏的一愣，她剛剛就聽見了，旁邊這對夫妻是上臺這小姑娘的父母，旁邊那對夫妻是儲盛的爸媽。
原來就小姑娘就是顧雪茭啊！
她之前沒有來開過家長會，但看了孩子爸帶回來的成績單。
第一顧雪茭，第二儲盛，望塵莫及的分數。
女人眼神有些變了，想說什麽，見對方在認真聽講，就忍了下來。
臺上，雪茭微微有些緊張，但很快調整情緒，繼續背着稿子。
這份稿子是印芳和袁老師把關過的，前面是感謝學校，感謝領導，後面是感謝老師，最後承諾我們一定會認真。
她一口氣背完，視線掃過下面看着她的學生，還有坐在兩邊認真聽的家長。
高考，是很多人，很多家庭，最重大的事情。
她背完的時候，印芳笑了，擡起手，準備開始鼓掌。
雪茭深深吸氣——
“我哥曾經告訴我，高三很累，誰都很累，老師累、家長累、學生更累。”
印芳臉上笑容僵住。
稿子上有這個嗎？！
顧雪茭……要幹嘛？！
“但就是這麽累，我們還是得咬牙走過去，十幾年了，我們在教室待了十幾年，高考是個一錘子買賣，他們會采訪狀元，采訪考上top大學的學生，采訪上線率最高的老師。”
她看着下面擡着頭的學生們——
“但沒人采訪我們努力嗎？我們付出了多少汗水？我們又做了多少卷子？”
雪茭眼眶含淚：“高考，沒有僥幸，努力不夠，就是被淘汰的那個人。如果不想很多年後尤抱遺憾，這一年，一一定要努力。很慶幸我們還有一年，哪怕是重新開始，只要夠努力，也有滿意的答案。我們現在，就是去年高考沒考好的學長學姐最想回到的時候！”
“大家閉上眼睛，想象一下明年的今天，我們沒考上大學，或者正拿着一張不滿意的錄取通知書去一個不滿意的學校就讀。”
她的眼睛是閉着的，下面的學生忍不住跟着她閉了起來，想象着那個畫面，頓時。
幾乎所有人都皺緊了眉頭。
“總有人問我為什麽成績那麽好？為什麽這道題會做？為什麽那道題會做？我想說——因為我在努力。我們現在還來得急，我們現在正處在高考後的我們最想回來的一天。”
雪茭睜開眼睛，忍住眼淚。
她太幸運了，她擁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可是又有多少人，擁有重來的機會？
“同學們，今天，是我們一個新的起點，是我們為将來拼搏開始的時候，我們的努力，是為了改寫人生！現在，只要努力，就還來得及。高三很苦，但我們絕不能白吃了這份苦！”
這一輩子的顧雪茭，哪怕是成績不好，也有程朔能送她出國學習。
但上輩子的雪茭，高考是她從底層人生翻身的時候。
對于大多數平凡的人，平凡的家庭，高考就等于改寫命運。
她聲音高了一些——
“祝福同學們汗水變成成績，耕耘變成收獲，逆風而行，金榜題名！”
雪茭走到旁邊，彎腰，鞠躬。
“謝謝大家，我的發言到此結束。”
“啪啪啪啪啪——”掌聲雷鳴。
好些學生紅了眼眶，用力鼓掌，又充滿了鬥志。
印芳難看的臉色慢慢回溫，繼續剛剛的動作，鼓起了掌。
遠處，一顆不引人矚目的樹下。
藺之華輕輕笑了笑，搖搖頭：“這個丫頭……”
“老板。”陳彥恭恭敬敬靠近。
藺之華轉身：“時間快到了？”
陳彥點頭：“去往京市的飛機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過去要四十分鐘。”
“行，走吧。”藺之華輕聲說。
深深看了眼那個正在下臺的姑娘，眼底帶着笑意。
轉身，大步離開。
——
程朔和李思桐忍不住站了起來，欣慰的用力鼓掌！
“茭茭！好樣的！”
“我又想跟你換孩子了。”秦夫人笑着說，眼神羨慕。
大概很多沒有女兒的父母，都想擁有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李思桐嗔她一眼：“不換了不換了。”
程朔旁邊的女人忍不住了，扭頭對着程朔笑：“大哥你好，你女兒是顧雪茭吧？我女兒是劉佳雪，是……”
“老師開始講話了，老程，認真聽。”李思桐笑着看過來。
“好好好。”程朔擡頭看向主席臺，他本來就不怎麽想聽那女人說話。
不過……她女兒還是雪茭同學？
女人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随即氣得瞪眼，嘀咕——
“我又不搶你男人，看那麽嚴幹嘛？”
女人旁邊畏畏縮縮的男人扯了扯她：“別說話了……”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一臉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老師們也只是每科派了一個代表，基本上都是一二班的老師。
他們說着高三的安排和計劃，說着老師會做的，以及家長應該做出的配合。
哪怕他們帶過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對手上這一屆，還是很認真。
等整個誓師大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家長們一窩蜂沖着老師去，程朔和儲盛爸爸帶着各自的妻子，慢慢吞吞往雪茭和儲盛那兒走去。
女人也想去印芳旁邊，不過在半途遇見了一個被好幾個家長圍着的老師。
她眼睛一亮，從人群中把老師拖了出來。
“妹夫，你是教一二班生物的，那兩個什麽來歷啊？那兩個女人那個樣子喲～”
女人取下墨鏡，指着那邊的兩對夫妻，撇撇嘴。
“姐，誰啊？”老師一臉茫然，到處都是家長，他真不知道女人指着誰。
“就是那個顧雪茭爸媽和儲盛爸媽。”
“我滴個乖乖，我親姐，你怎麽得罪他們了？”
“什麽我得罪他們了？一直是他們在刺激我！”
生物老師一臉無奈，嘆口氣：“顧雪茭爸爸是鵬程的老板，哥哥是去年保送清華的程明澤，儲盛爸爸是審計部門負責人……”
“什麽？！”女人驚的墨鏡都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