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姚迦妍耳朵挺尖的,她敏銳地聽到了“律師”兩字,等蒲一挂斷電話後,她問:“律師?”
蒲一:“……”
剛睡醒的男人,身上帶着股慵懶與倦怠,但濃黑的眸子卻掩不去他眼底的神采。
“我剛剛聽到你們在說律師了,”姚迦妍皺眉,“你不會是惹上官司了吧?”
她知道他窮,還不是一般的窮,是窮到家徒四壁的那種,保不齊會惹上什麽不該惹的事情。姚迦妍喜歡平靜的生活,她怕惹上什麽亂攤子。
蒲一搖頭:“沒有。”
“你,”姚迦妍抿抿唇,“不會是搞什麽民間借貸了吧?”
沒錢的人如果非要用錢的時候會怎麽辦?不是騙就是借,蒲一已經騙了,會不會也借了?
民間借貸的利息跟驢打滾似的,利滾利的,借個幾千可能要還幾萬。
姚迦妍腦子裏閃過很多不好的想法。
蒲一不好意思地抓過裏側的上衣,邊往身上套邊說道:“沒有。”
他惜字如金,不多說一個字。
姚迦妍悶悶地轉過頭,“最好是沒有。”
要是有借貸什麽的,她身為他法律上的妻子,估計也難脫幹系。
登記的時候覺得又簡單又快,現在需要後怕的事情可就多了。
随便來一個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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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了幾步,姚迦妍忽然又倒了回來,伸手去摸了摸床板,摸完,“呀”了一聲,“你,連褥子也沒鋪?就鋪了一層床單?”
她眼神掃了下,這床單是灰色格子的,不知道是洗的次數多了還是用的年頭久了,床單發白,有的近乎透明了。
跟她那邊的被褥床單沒法比。
蒲一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沒事。”
姚迦妍忽然就反應過來了,她不可置信地擡頭,盯着正在系扣子的男人說道:“我那屋的床品,不會是你媽給你準備的結婚用品吧?”
蒲一臉上的神色更加尴尬,他輕輕點了下頭。
姚迦妍不解地問:“難道不應該是兩套?”
誰家準備結婚用的東西也不會準備單數,起碼應該有兩套才對。
“還有一套,你要用嗎?”蒲一迅速系好襯衣的扣子,問道。
姚迦妍沒打算長住,怎麽可能再去讨人厭地再多要一套?只是聽蒲一這麽說之後,她對這大紅的顏色有了些許好感。
這是蒲村那個很愛很愛兒子的老太太準備的,她忽然覺得這紅色一點兒也不俗氣了。
蒲一沒有先去律師事務所,而是開車去了酒店。
将車子停在停車場,他拿着鑰匙去了樓上。
馮南傑在辦公室裏等他,表情嚴肅而鄭重。
“馮總……”
蒲一剛開口,馮南傑便打斷了他,“我昨晚已經接到了鎮長的電話,你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個大概。我跟鎮長保證過了,我之前的承諾不變,你以後得償所願了也可以來酒店工作。”
蒲一将車鑰匙輕輕放置在馮南傑的辦公桌上,“馮總,你幫我已足夠多,餘下的路,我會自己走,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
馮南傑愧疚不已,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揮了揮,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
對烏龍說出了真相之後,他內心一直不好過,在蒲一面前總有種擡不起頭的感覺,昨晚鎮長一約見,他更明白自己做錯了。
自己沒幫蒲一不說,還在他前行的路上當了回絆腳石,可即便是這樣,好像也沒能阻礙蒲一前行的步伐。
憋了半天,馮南傑說道:“車子你照常用,房子交鑰匙之後,你也照常去住,以後的事情我們再具體詳談。”
蒲一搖頭:“馮總,無功不受祿,原本也只是借來一用,現在已經用過,就沒必要了。我來算是辭行,”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輕輕拍到桌子上,“這上面是團隊的聯系方式,以後你們自己聯系即可,我都相互打過招呼了,該合作還是合作的。”
馮南傑眼神在紙上掃了眼,全是蒲一記錄的各類事項。
“就這麽走了?”馮南傑擡頭,“你在這裏工作了一個多月,沒拿我一分工資,還做出了不少成績,我怎麽覺得內心有愧呢?”
“我做得并不多,感謝馮總給我機會,相信我。”
蒲一告別這家當了他工作上跳板的酒店,心情複雜地打車去了秦律師的律所。
“一直叫你來,你一直推脫着不來,這回總算開竅了。”秦律師高興地給蒲一倒了杯茶,“咱們就不花時間寒暄了,直接切入正題,行吧?”
蒲一表情刻板而自信,“沒問題。”
秦律師哈哈大笑,“就喜歡你這股子自信的勁兒。”
姚迦妍沒事的時候主動給老媽打了個電話,電話裏老媽的音調很低沉,意外地沒有提及她的婚事,而是念念叨叨地說道:“他,他送去搶救了。”
“誰,阿姨嗎?”姚迦妍擔憂地問。
姚母一反常态,“不是阿姨,是伯伯。”
姚迦妍驚了,“媽,你不是說,你要去陪你年輕時最好的朋友嗎?”
“最好的朋友,難道非得是女的嗎?”姚母的聲音裏透着難過與悲傷。
可姚迦妍聽着,總覺得哪裏不對頭,老媽走的時候,明明傳遞給她的信息就是去看一個女性朋友,她記得自己在母親面前提到阿姨這個稱呼,老媽當時并沒有反對,可現在忽然說是一個男性朋友。
這就顯得有點兒詭異了。
她遲疑地問道:“老爸知道嗎?”
姚母同樣遲疑了。
姚迦妍覺得不對頭,她急急勸道:“媽,你回來吧,你反正陪朋友住了有幾天了,該盡的情誼也盡到了,還是回來吧。”
“他人在搶救室,你叫我回家?我能那麽沒有人情味嗎?”姚母聲音帶着哭腔,“年輕的時候我沒陪着他,臨老了,我難道不能送他最後一程?”
姚迦妍口吃地說道:“那,那自然是可以的。”
對于一個即将離世的老人,好像老媽說得都在情理之中。
挂了電話,姚迦妍想給老爸打,可思量來思量去,還是沒敢撥出去。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定是我多想了,一定是的。
無聊了,姚迦妍便趴在陽臺邊上往樓下看。夕陽西下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呼嘯着自遠處駛來,姚迦妍覺得身影有些熟悉,瞪大眼睛細瞧。
竟然是蒲一。
蒲一白衣黑褲,停好車子後,姿态潇灑地拔下車鑰匙,邁着穩健的步伐往樓道裏走。
姚迦妍眼底湧上奇怪的神色,“早上開車走的,晚上怎麽變成騎摩托車回了?”
她轉身回了客廳,想等人進屋了好解開疑惑。
等了不到一分鐘,她聽到腳步聲靠近,接着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門咔噠一聲開了。
她站在客廳看着他進來。
蒲一關門的時候視線瞟了過來,看到姚迦妍那一刻,他呆了下,好像不适應家裏還有這麽個人一樣。
姚迦妍表情自然地問:“你的車呢?”
蒲一眼神閃躲了下,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按部就班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換了拖鞋,然後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姚迦妍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她并不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多難的問題,她好奇他的态度,她就問個車子的問題,值得他如此深思熟慮,還是車子背後有啥難言之隐?
蒲一在姚迦妍面前站定,他起先低垂着頭,似乎在想什麽嚴肅的問題,想了會兒,他緩緩擡頭,目光難得地直視姚迦妍的眼睛。
姚迦妍被他一反常态的嚴肅給鎮住了,“你……”
蒲一薄唇緊抿,他神色複雜地說道:“我,能向你提一個請求嗎?”
“請求?”男人嚴肅的樣子有點兒吓到姚迦妍,她忐忑地問,“什麽請求?你說出來我才知道能不能答應你。”
“請給我一年的時間,可以嗎?”蒲一眼神誠摯而懇切。
“什麽一年的時間?”姚迦妍表情警惕地問。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請求你,至少給我們的婚姻一年的時間。”蒲一誠懇地請求。
他的意思是說,讓姚迦妍給他一年的時間,他會做出改變。
姚迦妍一下就聽懂了。
也秒懂車子的去向。
車子本就不屬于他,還有那個沒到交付日期的房子,也跟他無關。他只是拿它們當了回幌子,欺騙她和她的父母,讓他們同意婚事罷了。
現在也許到了某個特定的時刻,房子到不了手,車子也要歸還了。
他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在楓雲酒店頂着銷售經理的頭銜,但其實分文工資不拿,他現在估計能交上房租,騎上摩托車也算是不錯的了。
她還敢有啥奢望?
這麽一想,姚迦妍覺得自己傻到家了。
明知他一窮二白還領證結婚,這個決定真是太沖動了。
明白之後,姚迦妍浮現出失望的神色,她意興闌珊地說道:“給你一年時間可以,但我事先聲明一點。”
她望着蒲一的眼睛,“希望你不要扯上官司,比方什麽民間借貸,比方各種形式的高利貸什麽的。”
她并不想點破那層窗戶紙,但高利貸什麽的,她絕對是不想沾的。
這個要求對蒲一來說形同虛設,蒲一緩緩點頭:“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