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姚迦妍母女離開之後,喬婆婆臉朝外,聽到關門聲和電動三輪車的啓動聲之後,停了會兒,這才轉回頭,對着空氣喊道:“小蒲啊,人走了。”
喬婆婆住在東屋,蒲一從西屋慢悠悠走了出來,他站到炕前,眼神誠摯:“喬婆婆,謝謝你。”
“我幫不少人算過命,能算到什麽就說什麽。這是第一次,多說了兩句話。一句是耳朵有痣,一句是結婚日期。其他的,我沒說诳語,”喬婆婆頓了下,“這個姓姚的姑娘,的确是個有福氣的人。”
“那我呢?”蒲一忽然問。
他不是個信命的人,所以從來沒讓喬婆婆算過命,哪怕父親重病,他也不曾動過算命的念頭。
可這次,他忽然想問一句。
問的時候,他內心惶恐,眼神緊張地盯着喬婆婆的嘴唇,不知道會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喬婆婆愣了愣,忽然就笑了:“你這孩子,不是不信命麽?按着你的想法朝前奔,結果不會壞的。”
這是一句莫可名狀的話。
蒲一微怔,旋即笑了:“謝謝婆婆。”
喬婆婆為了他,也算破了一回例,他相當感激。
蒲一來到喬婆婆的房後,騎上自己的摩托車,轟隆隆地出發了。
回到出租屋,錢大缸正倚在門口抽煙,見他回來,錢大缸直起身子,“怎麽才回來,我還急着聽結果呢。”
蒲一神色淡淡地打開門,将鑰匙放到鞋架上,他換上拖鞋,“你怎麽比我還熱心?倒底是我的事情還是你的事情?”
錢大缸拉過一個凳子坐下,将煙灰點到茶幾上的煙灰缸裏,“這事吧,主要在于,你和姚迦妍差得太離譜,我覺得沒啥成功的希望。既然兄弟你一門心思往前奔,我能幫的都想搭把手,就尋思着你這癞.蛤.蟆,倒底能不能吃上姚迦妍這塊天鵝肉。”
“我是癞.蛤.蟆,你是什麽?”蒲一也不生氣,他給自己倒了杯水,順便倒了杯給錢大缸,他直接席地而坐,涼意上升,身上的熱燥勁立馬開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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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缸嘿笑了一聲,“我是青蛙,咱倆是同類。”他熄了手中的煙,“那什麽,說說啥情況了?”
“喬婆婆幫了忙,跟她們說,要找個耳朵有痣的男人,另外,八月之前結婚。”
錢大缸盯着蒲一耳垂上明顯的黑痣吹了聲口哨,“你行啊,辦事效率夠高的。”他好奇地問,“接下來怎麽辦?”
“你不是認識人多嗎?”蒲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這是我的照片,你找個能說會道的,上姚家說說,想辦法讓我和姚迦妍相次親。”
錢大缸拿起照片,這照片還是幾年前蒲一照的證件照,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相當精神。
他盯着照片,嘿嘿樂了:“別說,倒底是聰明人,事情安排得有條不紊的,這是一環扣一環啊。先說要找耳朵有痣的男人,再相親,讓她發現。這樣就比較有希望了。”他咝了聲,“可為什麽要限定結婚日期?這個有用麽?”
蒲一扯了扯嘴角,仰脖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說道:“速戰速決,不好麽?”他黑眸淡淡瞟了眼錢大缸,“假的東西經得起時間的推敲麽?”
錢大缸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你說得對,太對了,就得稀裏糊塗把人拿下才行。”他喜滋滋地将照片往懷裏一揣,“我試試。”他站起來,“你準備準備,第一面跟姑娘怎麽交流。”
錢大缸走了,蒲一關了燈,和衣躺在床板上,屋內安靜如斯,隐約可以聽到窗外車輛偶爾經過的聲音。
蒲一只覺得體內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在燥動着,叫嚣着,明明室內溫度并不高,但他身上卻在隐隐往外冒着汗珠。
仿佛有一輛小火車在他的胸腔內“喀嚓喀嚓”地向前奔跑着,途經身體的某處,像是突然加了速,火車更加兇猛地向前,隐隐有沖破肌膚的跡象。
蒲一猛地呼了口氣,一個翻身,趴到了床板上。
耳邊轟隆隆的聲音立時消失了,體內那股子描述不清的膨脹感在碰到硬硬的床板時,偃旗息鼓。
像是經歷了一場長途旅行,蒲一身心疲憊地進入夢鄉。
這個夜晚的姚迦妍卻無精打采地,她坐在客廳試圖改變老媽的想法。
“媽,哪有結婚這麽快的?我現在連男朋友都沒有,哪能這麽快結婚?認不清對方嘴臉就結婚,以後遭罪的不還是我?”
“喬婆婆算命準不準,你感覺不出來麽?”姚母表情信服,“她一下就算準了,你是被疾病纏身的人。要不是算得奇準,能算到這一層嗎?反正我信。”
“媽,這是巧合好不好?我爸都說了,事在人為,不要相信那些迷信的東西。這要是傳出去了,你讓我爸怎麽當一鎮之長?這不是助長歪風邪氣麽?”
姚母狠狠瞪了女兒一眼,“我大晚上的帶你去,不就是為了避人耳目麽?除了你黃叔,哪還有人知道?”
姚迦妍沒轍,她嘴巴一抿,“那我要告訴我爸。”
她只能搬出老爸這個救兵了。
“找你爸也沒用,我會跟你爸說。”姚母不太樂意,“你爸一早就說過,只要男方對你好,其他,他不幹涉。”
姚迦妍垂裝頭喪氣地回了屋。
苗豔在網上給她發信息:有好看的電影資源,要不要?
迦妍坐到電腦跟前:我困了,你自己享受吧。
那邊的苗豔發了個撇嘴的表情:睡吧,大懶蟲。
迦妍發了個晚安的表情,關了電腦上床。
老人們的思想多有趣?誰規定女孩子長大了一定要嫁人?一個人過不是挺好的?
她第一次為結婚這事兒犯了難。
她長得漂亮,不愁嫁,愁的是嫁給誰。另外心髒有疾,她自己也要掂量着,嫁一個能體諒自己的人。
可三十幾天就得把自己嫁出去?
急三火四的,能撞大運遇到個好的?
上哪兒找那麽好的運氣?
迦妍愁得牙疼。
早上,迦妍早早起了床,等在父母的卧室門口。
姚母先醒,她穿好衣服拉開卧室的門,一眼就看到斜着眼睛正望着自己的女兒,她眉頭一皺,“大清早的,你立這兒吓唬人哪?!”
迦妍往裏瞅了眼,“我等我爸。”
姚母瞪了她一眼,“要說結婚的事情?”
迦妍也不避諱,理所應當地“嗯”了聲。
“甭等了,”姚母兜頭一瓢涼水潑下,“你爸已經同意我的意見了。”
迦妍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圓,她不可置信地問:“我爸同意了?”
這怎麽可能?
堂堂楓雲鎮的鎮長會答應這麽無厘頭的事情?
迦妍也不管父親起沒起床了,推開老媽就往裏闖,她站到父親床邊,盯着父親的睡顏,氣哼哼地喊了聲:“爸,你醒醒。”
她倆的争吵聲已經吵醒了姚鎮長,他雖然閉着眼睛,但其實早醒了。
他打着呵欠睜開眼,“迦妍啊,別跟你媽吵了。該相親相親,該找找。結婚的事情可以慢慢談。”
迦妍:“我媽可是說你跟她想法一樣。你知道我媽想法嗎?我媽是要找個耳朵有痣的男人,讓我跟他在七月底之前結婚。”
姚鎮長坐起來,“我不信命,但你媽既然這麽說了,你幹嘛和她吵?你先找着,找到合适的就早點兒結。萬一找不到,爸媽也不能胡亂把你嫁出去。”
姚母不樂意了:“什麽意思,你昨晚可是答應得好好的,大早上的想變卦?”
“我沒想變卦,我在說正常解決問題的方法。你現在沒找着這樣一個男人,光在這裏說有什麽用?”姚鎮長沖女兒使了使眼色,“先找到人,我幫着參謀參謀,能行的話,就結。”
姚迦妍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明白父親的緩兵之計了。
她沉默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父親的意思是說,讓母親和她先找,如果連這麽個男人都找不到,豈不是空談?
想到這裏,迦妍樂呵呵地笑了。
不愧是一鎮之長,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想到解決之道。
蒲一這兩天除了開車之外,有空便鑽進了商場。
樓上樓下地逛。
他看的全部是男裝,但他只看不試。進去溜一圈,盯着價格牌掃一眼,然後便轉頭離開了。
弄得服務員都一頭霧水。
晚上,錢大缸約他到燒烤攤吃串喝酒。
蒲一收工後,胡亂沖了個澡,還是穿着那套黑色的衣服騎着摩托車趕了過去。
潇灑地支好車子,蒲一拔下車鑰匙,表情沉穩地走到錢大缸的對面。
他坐下,盯着已經點好的肉串和啤酒,問道:“你早來了?”
錢大缸自顧喝了口啤酒,“先來一杯再說。”
蒲一沒用杯子,啓開一瓶啤酒,對瓶喝了口,抿抿嘴唇,問道:“相親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錢大缸臉色垮下來,他盯着蒲一的臉嘆了口氣,“哥,這事兒,我估摸着沒戲了。”
蒲一手指在桌上下意識地點了點:“不順利?”
錢大缸晃了晃腦袋,“我找過好幾個說媒的,有幾個上來就推了,說你一個開大車的怎麽能肖想鎮長閨女,連照片也不看就推了。倒是有一個,看了你照片之後說試試。結果鎮長媳婦一聽是開大車的,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那媒人說,她照片都遞過去了,結果人家一眼沒看。她只好灰溜溜地拿了回來。”
錢大缸端起酒杯,勸道:“這事到此為止,喝了這杯酒,忘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