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老向家今年有兩喜臨門：小兒子向松明如願以償的考進警校為一喜，另一喜則是大兒了向光明和沈家珍在農歷十月初舉行了婚禮。
向家的二兒子向星明如今也到了找媳婦的年齡，松明媽從來沒指望這個性格內向的二兒子也自己談對象，在把大兒子的婚事辦完後，便着手請媒人給二兒子說親。
松明媽沿襲當年她父母的做法，在托媒人之前并不曾知會過二兒子，等受托的媒人給物色好了對象後才把這大好消息說給他。
“誰讓你找媒人的！”向星明憤然質問母親，“事先為啥不和我商量？！”
“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要走這一步，還用商量嗎這？！”
“我不用媒人介紹！”
“不用媒人，自己談一個倒是更好，你有那本事嗎？！木木拙拙的還不如人家那些閨女大方！靠你自己，還不打一輩子光棍……”
向星明被母親奚落急了，迸出一句：“我早有相中的人了！”
“啥？有相中的人了？——你相中人家有啥用！人家得相中你才行！”
“她也相中我了！”
“啊？！真吧？！哪個村的？！誰家的閨女？！”
“等把那一樁辭了再告訴你。”
“你相中的那閨女，她家裏知道這事吧？”
“還不知道。”
“那就趕緊讓她和家裏說一聲，萬一她父母不同意呢！”
“不會不同意！你快去辭了媒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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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孩子，你叫我怎麽跟人家媒人說去？！你要是早點吱聲，能有這一出啊！”
向榮榮的爸爸做夢也沒想到，他的大女兒和向星明已在其眼皮底下秘密戀愛了兩年多。并非他糊塗，兩個年輕人怕被人覺察，一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再者說，即便他們無意中露出點蛛絲馬跡，在這種同族身份的掩護下，其父也絕不會往別的方面想，只當是他們兄妹關系融洽。
向星明和向榮榮非常明白，他們的非常戀愛注定會遇強阻，可贊的是，面對壓力他們沒有做“鴕鳥”，而是未雨綢缪開始想對應之策。按他們的計劃，等年後再跟家裏挑明，可現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向星明和向榮榮一致認為，雙方家人中能夠理解他們、也敢于支持他們的只有向松明和向麗麗，為避免公開戀情後陷于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他們先給這兩人去了信。
向松明和向麗麗很快都回了信，兩人的反應基本一樣，對他們的戀愛既感到吃驚也表示理解，也都答應在關鍵時刻助他們一臂之力。
以松明媽的行事風格，決不會倆肩膀扛着個腦袋去登媒人家的門，也不會只是略表心意——尤其是在他們家出爾反爾有負于人的情況下。給媒人的謝禮，松明媽沒敢讓婆婆知道。——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不數叨她一年也會數叨大半年。
辭掉媒人後，松明媽開始追着二兒子要媳婦。因向松明和向麗麗這兩個“左膀右臂”還有一星期才放寒假，向星明便讓他母親再等上一星期。
胃口被吊地高高的松明媽，怎能甘心就這麽幹等，但不管她怎樣逼問，她那二兒子就是不透露一個字。沒辦法，松明媽只好自己猜測——先把本村的除了姓向的大姑娘一一劃拉了一遍，然後轉向鄰村那些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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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松明和向麗麗回家的前一晚，向星明和向榮榮分別跟自己的父母攤了牌。兩家父母的反應就像一個導演導出來的——先是目瞪口呆繼而怒罵，不過向星明的媽媽擅自加了點戲——朝兒子的後背狠狠扇了兩大巴掌。
兩家父母在第一時間進行會晤，地點是向松明家。向榮榮被鎖在了家裏，向星明被關在了大門外。
向榮榮和向星明都很擔心，兩家父母會互相指責對方教子無方而掐起來。兩人真是低估了他們的父母；他們不僅沒有作無謂的埋怨而是精誠團結，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要用慧劍斬斷這對小兒女的情絲。
兩家父母商量出來的對策是一個“捂”字。捂着不讓外人知道。這邊，向星明不再去木器廠，對外宣稱嫌工資少，一過完年，就打發他外出工作。那邊，向榮榮由她媽媽一天到晚盯着。總之，嚴防死守，不讓他倆再見面聯系，把他們的感情硬硬給捂死。
年關在望，家家戶戶都開始備年。向麗麗的媽媽既要忙年又要監督大女兒，實在應付不過來，向麗麗回家後，她就把這個任務派給了向麗麗。
向松明先跟二哥通了氣，然後試探他媽媽的口風。
“他還有臉和你說這事？！”
向松明裝傻道：“談個戀愛很正常啊現在，我大哥不就是自己談的？”
“他弄的這一出能跟你大哥比嗎？！”
“兩家早就出五伏了，還棒打鴛鴦，你們忒封建了！”
“不管出多少伏，兩家都是同一個老祖宗！說是思想開放，也不能開放到沒一點禮教！嘴嚴穩點，你奶奶和你大哥、大嫂都不知道。——過完年，就讓他滾的遠遠的去外面幹活兒，榮榮她媽看緊榮榮，悄沒聲的給他倆斷開，要不然，傳出去會讓人家笑話煞的！”
哥倆根據所掌握的情況制定出“作戰方針”，然後由向松明和向麗麗碰頭再作商議。
“兩家父母不是想捂嗎，咱們就以‘揚’制‘捂’，把兩人戀愛的消息給宣揚出去。在他們焦頭爛額之際，咱倆再燒把火。——你把這件事對你姐姐将來的婚姻影響有多壞，添油加醋的端給你爸媽，然後對他們說，我二哥和你姐姐并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這樣的例子很多。反正已經丢面子了，不如順勢成全。”
“萬一他們的封建腦瓜子就是不開竅，頑抗到底呢？我覺得咱們要有殺手锏作防備才行。”
“有殺手锏當然最好！我也想過，比如絕食、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的。但我二哥不願意讓你姐姐受苦。真是婦人之仁，不經徹骨寒，哪得梅花香！”
“就沖你二哥這種态度，幫助他們，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說的那些招數都不好使……哎，對了，就拿我姐姐懷孕來吓唬他們！”
“這個……不太好吧，他們又不是三歲小孩。”
“這個謊言，分由誰來說、分怎麽說。在我媽告訴我他倆談戀愛時，我裝出了義憤填膺的樣子，她和我爸認為我站他們一邊兒，才讓我接任的監視工作。現在，我要是充分發揮我演戲的本領，他們肯定上當！——你不知道，我可會演戲了！”
向松明考慮了一下說：“那好，接下來咱們分頭行動。你去發動艾香，讓她透露給她媽就行了。我發動牛政。不過，一定不能讓他倆暴露是最初的傳播者。兩家父母在消息傳出後，能夠妥協那最好不過，如果還是頑固不化，那就亮出懷孕這個殺手锏。”
向麗麗把她和向松明的計劃轉告給向榮榮。
“可是我們并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向榮榮對裝懷孕感到難為情。
“如果不這樣說，還有別的辦法嗎？我和向松明開學後可就沒法幫你們了，只能速戰速決！——這一招在他們頑固不化時才用。”
懷孕就懷孕吧，只要不被拆散，向榮榮也不顧那麽多了。
向麗麗把其姐戀愛之事及她和向松明的計劃跟艾香講了，艾香依計将秘密透露給她媽媽。
“可別說出去，呵！”艾香煞有介事的囑咐她媽媽，“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向麗麗會恨死我的！”
因關系到自己的女兒，後一句話艾香媽是牢記在心了，但是，前一句她可沒聽到耳朵裏。
牛政那邊如法炮制。于是，向星明和向榮榮談戀愛的消息，不到半天工夫，就分別從村子東、西兩個方向飛到各家各戶。
向麗麗和向松明在消息開始流傳之時，就報告給各自的父母。兩家父母手腳大亂，在他們納悶從何處走露風聲之時，向麗麗和向松明按事先說好的，把責任推到當事人身上，說向星明和向榮榮在跟家裏攤牌之前就豁出去了，外出約會不背人，被人碰見。
此消息在村中引起的震動，絕不遜于過年時齊放的爆竹。
向麗麗按情勢的發展，逐步對父母進言獻策。就在她爸媽有點動搖之時，她爺爺攙和進來，痛斥這樁戀愛是傷風敗俗，天理難容。向爺爺的一番慷慨陳詞，讓他的兒子重拾起當家長的威風——絕不讓那倆逆子連累一大家人，成為愧對祖先的不肖子孫。
情況有變，不得不使出懷孕這個殺手锏了，向麗麗開始尋找時機準備出擊。
消息最不靈通的松明奶奶聽說這件事後，拄着拐杖三步并作兩步從隔壁趕過來。她氣咻咻的譴責了向榮榮不守本分又埋怨向榮榮的父母教女無方。
“一個巴掌拍不響，不能光怨人家。”松明媽說，“這種話可不能再說了！讓榮榮家知道了可真來找咱！”
“來找咱？我還想去找他們呢！好好的一個孩子，生生被他家丫頭給帶累壞了！”
“人家好好的一個閨女，因為星明壞了名聲，不比咱更氣啊！”沉默寡言的松明爸聽不下去了，反駁了他的老母親。
“那怎麽辦？”
“能怎麽辦，等着看那頭什麽反應吧。”
……
在向榮榮的配合下，向麗麗巧妙的讓她媽媽得知向榮榮懷孕了并對此深信不疑。
這個驚人的秘密，把向麗麗的爸爸打擊的暈頭轉向，也讓向爺爺啞口無言了。
“過完年，就趕緊讓他倆結婚！”向爺爺親口做出指示。
于是，兩家父母再次進行了會晤。
正月初八，兩家給向星明和向榮榮定了親。結婚之事，等過了元宵節再作商議。
向松明在臨走前的那天晚上跟他媽媽交待了實情。
“拿這麽大的事當兒戲，你這個熊孩子簡直無法無天了！”
向松明見他媽媽只扇了他一巴掌就住了手，便說道：“一巴掌太少了，不過瘾，再來兩下。”
“熊孩子，你不怕疼，我還怕硌手呢！”
……
向麗麗在回校的那天早上跟她媽媽耳語，懷孕之事是她編出來騙他們的，她姐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向麗麗的媽媽雖然很生氣，因其要離家，沒舍得責罵這個“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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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祺和景瑞所讀的大學都在省內，但兩所學校并不在同一方向。
放寒假回來時，沈家祺繞道去接的景瑞。兩人在離鄉較近的一個站點下了長途汽車。從這裏到家還有一大段路程，沈家祺讓景瑞在路邊等着，他去住在附近村子的姨媽家取來自行車——入學前，他把車子寄存在那裏。怕遇見熟人，兩人沒有走新修的一條近路，仍然走了那條已是人跡罕至的老路。
在入學前，景瑞爸爸曾跟景瑞說好，放寒假時景瑞乘公共汽車去她爸爸的工作單位，然後父女倆一同回家。現在景瑞突然自己回來，她的家人自然會追問原由。景瑞早就預料到了，遂搬出早已想好的應對之詞。
跟往年一樣，景瑞的姥姥、姥爺又是在景瑞家過的冬。正月初九，也就是向榮榮和向星明定親的第二天，向松明來景瑞家玩，跟他們講了向榮榮和向星明的戀愛風波。景瑞的姥姥和姥爺對此感到震驚，景瑞的媽媽（景瑞爸上班去了）也覺得不可思議，景瑞和她弟弟景祥有些驚訝也有些佩服。
向松明把他和向麗麗如何設計幫助他們的哥哥姐姐，及艾香和牛政的參與，單獨說給景瑞聽。
“這個寒假過得太刺激了，可惜你不在！”
“我在也幫不上什麽忙。哎，你大嫂、二嫂都是你們村的，還都是同學的姐姐，看來，你将來也要找個本村的！”景瑞說後面這句話時腦子裏閃過艾香的影子——艾香對向松明有愛慕之意，景瑞可是老早就看出來了。
“絕對不會！”
景瑞沖向松明意味深長的哼哼了兩聲，然後問艾香胖了還是瘦了，發型有沒有變。
“沒注意！”
“那你回去注意看看，開學後寫信告訴我！”
“你直接去樊家樓看看她不就是了！”
“我這是照顧你寫信時沒啥寫，給你提供點素材！”
“沒啥寫，我就不寫！——瞎操心！”
“真是個榆木疙瘩！”
“弱智！”
“缺心眼，你！”
“傻大姐你這個！”
“呆瓜笨蛋，你給我閉嘴！被我媽聽見，你可就成不受歡迎的人了！”
“是嗎？！我倒是擔心有人會因此挨數落，要不，咱們試試看？！”
“你再犟嘴！再犟我就……”
“就去告訴我媽？！”向松明說罷嚯嚯的笑了。
景祥聽見，跑過來問他們是不是在講笑話。
“是啊，你姐姐在講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讓她給你講一遍！”
景祥信以為真，要求姐姐講給他聽。
“神經病說的話你也信啊？！”景瑞沒好氣的給他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