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H市市一中,高一年級組的辦公室,許若星和夏晨創一起站在班主任面前。
班主任是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老師,教他們語文,他神色凝重的打量着他們倆。
此時的校園裏,許若星追夏晨創的謠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原來許若星在巷子裏狂叫夏晨創的時候,恰好有個低年級的女生也住在那裏,國慶收假回到學校後,她把這件事跟同學說了,接着,這個消息被添油加醋地擴散開來,最後傳到同班同學耳朵裏的,是許若星追了夏晨創八條街,并且還一邊追一邊大喊:夏晨創!你別跑!你是我的!就好像,她是一個女色魔。而傳到老師耳朵裏的,是更離譜的兩個人在無人的拆遷房約會,甚至做一些茍且之事。最後弄得全校上上下下學姐學妹一個個地來他們班圍觀許若星,都想看看這個傳說中倒追男神的女漢子長啥樣兒。
此時此刻,班主任嚴肅地打量着他們,“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晨創神态淡然自若,“沒有任何事情,那天我只是恰巧在那裏遇到了迷路的許若星同學,然後送她回家,別的,什麽也沒發生,這一點,許若星同學家的鄰居可以作證。”
“真的是這樣嗎?”班主任扭頭盯住許若星。
她使勁點了點頭,“是的是的,我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更不是大家想的那樣。”
“這樣最好。”
班主任又看向夏晨創,但表情要柔和許多,語重心長地開導他,“夏晨創,你一直都是老師眼中的尖子生好苗子,只要你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将來一定能夠考上清華大學,這一點,依你現在的學習成績,我是能夠遇見的。”
夏晨創筆直的站立着,挺直了背部,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班主任又看向許若星,搖頭嘆了口氣,“許若星,你非常聰明,但是,你偏科太嚴重,如果你能像學習英語一樣學習其它科目,你的成績,也會突飛猛進的。”
許若星頭點得像撥浪鼓。
就這樣,許若星和夏晨創終于被老師放回了教室,見到兩人一塊兒回來,班級裏的議論就更加熱烈了,剛好那會兒在熱播《惡作劇之吻》,大家都覺得兩人就是現實版的袁湘琴和江植樹,原本低調的許若星,一下子成了大夥兒眼中公認的美女,竟然還有人推選她為班花甚至校花,不管班花還是校花,許若星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跟夏晨創接下來該怎麽辦,他會不會因為學習而不再願意跟她在一起。
最後她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回到座位上,夏晨創從座位後面伸出手,在桌子底下,牽住了她的手,她感覺手裏有東西,是一張紙條,打開一看,赫然寫着一行遒勁的字:沒有什麽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快樂,如果這份快樂在別人眼中太過高調,那我們就低調進塵埃裏。
許若星內心無比的幸福,她擡頭看着他紋絲不動的後腦勺,在紙條裏補上幾個字: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午餐時,飯堂裏的餐桌上,安茜羨慕嫉妒恨地問她,“許若星,行啊你,這麽快就把夏晨創追到手了,說說,你此刻有什麽感想?”
“什麽,什麽感想?”許若星裝作聽不懂安茜的話。
安茜滿臉鄙夷地瞪着她,“你就別裝了行不行,你以為我還不了解你啊,你再不告訴我,我可就不認你這個朋友了啊。”
許若星哪會舍得放棄安茜這麽好的閨蜜,連忙拉住她的手,左甩甩右甩甩,“好啦好啦!安茜,我告訴你還不成嘛!”
安茜撇過頭,“那你就快說,我洗幹淨耳朵聽着呢。”
“要不,先請我吃冰激淩?”許若星準備采用拖延大法。
安茜眯起眼睛盯着她,“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到底說不說?”
許若星只好一臉委屈狀,“他說,我們要低調,低調到塵埃裏。”
安茜驚訝地看着她,緩緩地,伸出了大拇指。
夜裏,許若星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變成了一只小鹿,在茂密的樹林裏無憂無慮的奔跑,突然,耳邊“嘭“的一聲槍響,她倒在了地上,身上沒有傷痛,只是視線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她看到有個人影漸漸向她走來,輪廓有些熟悉,但是她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已經消失殆盡……
她猛然從夢中驚醒,四周,一片漆黑,除了落地窗外,透進一絲路燈的光線,這世界,安靜極了,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起身,發現自己的右手竟然又能動了,她摸索着黑,走到房門口,打開了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她擡起頭,竟然是夏晨創,他安靜的俯視着她,臉上星芒點點,像是在流淚……
“女王大人!女王大人!你起了沒有!?”
此刻,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耳邊,還伴随着重重的敲門聲。
許若星緩緩睜開眼,四周白茫茫一片,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亮了,扭頭看看床頭的鬧鐘,已經過了早晨10點。
門,依舊被站在外面的習哲敲的地動山搖,“喂,許若星,你還活着沒?倒是吭一聲啊!”
許若星起身打開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幹嘛,你想我早點死啊!”
“不是不是,我只是害怕,怕你哪天早上忽然就沒了。”
習哲一臉無辜地看着她,這讓她更加來氣,“呸呸呸!就你是烏鴉嘴!”
習哲依舊凝着眉,神情嚴肅,“若星,要不,你以後睡覺就別鎖門了。”
許若星警覺地盯着他,“幹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想趁這個時候偷偷摸進我房間吧!”
習哲尴尬得紅了臉,“你看你,把我習哲想成什麽人了,不過……這個建議也不錯呀。”
“滾!”
習哲在許若星的“滾”字發音還未完結時,已經一溜煙地逃走了。
許若星望着習哲就快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搖了搖頭,習哲這個活寶,真不知道以後哪個女人受得了他。
早餐還是習哲做的面包三明治加牛奶,習哲看着許若星艱難地用左手使用着黃油刀,心頭湧上不少擔憂。
“女王大人,要不,我們今天就啓程去旅行吧!”
許若星吃了一口面包差點噎到,她連忙喝了一口牛奶,一邊拍着胸口一邊驚訝地望着他,“習哲,你該不會把我的話都當真了?”
習哲睜大雙眼,表情極為認真,“那當然!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南極、北極、珠穆朗瑪峰、上潛艇、學開飛機,這些都是我們蜜月旅行裏的項目。”
許若星往座椅上一靠,臉色看上去滿是疲憊,“習哲,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可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了,我時常感覺到很累,身體也開始變得沉重變得僵硬了,我怕,我熬不到跟你一起踏上南極……”
習哲的目光暗淡下來,他知道,她的生命正在慢慢隕落,他只是想,在她最艱難的這一段日子裏,陪她一起去實現未完成的夢想。
兩人安靜地吃完早餐,習哲起身收拾碗碟,許若星有些不好意思。
“我幫你。“
許若星剛要起身,卻發現她的雙腿竟然使不上力氣了!
“不用,我來就行。”習哲并沒有注意到她出現的異樣。
“……習哲……”
“嗯?”他回頭,見她表情驚恐地看着他。
“我……失去雙腿了……”
習哲震驚,猛的跪在了她面前,捏了捏她的腿,“有感覺嗎?”
許若星搖了搖頭,其實從昨天開始她就感覺雙腿特別的沉重,今早起來的時候,雙腿是麻木的,但還能動,可現在,那麽快的時間,它們就已經無法再動了。
習哲抱起許若星,“我帶你去醫院!”
許若星搖了搖頭,“沒用的,只會讓我爸媽更擔心。”
“可他們遲早會知道的!”習哲焦急萬分。
許若星嘆了口氣,“那就等我死後吧,等我死了,你幫我把骨灰撒了,再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
習哲退避三舍,連忙拒絕她,“不行!我做不到!”
“習哲,求求你……”淚水,已經溢滿了許若星的眼眶。
習哲的心軟了下來,讓許若星難過流淚,是他萬分不願意的,“好,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要讓自己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走完這最後的一段路。”
許若星點了點頭,“嗯,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她笑着擦了擦眼淚,“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南極吧!現在,我又想去了。”
或許,她長眠在國外,會比在國內好一些。
白院長給夏晨創打了一通電話,一個小時候後,他出現在了星光福利院的院長辦公室裏。
“小創,這錢,我不能收啊。”
白院長将一張金色的□□放在了他面前,他知道,□□後面,還寫着六位數字,她,把這張卡,捐來了這裏,那麽,她來過這裏。
“她什麽時候來的?”夏晨創的語氣不慢不緊。
白院長的語調有些着急,“前些日子,好在我今早去市裏辦事,查了下,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卡裏有那麽多錢!小創,你為什麽會給小星這麽多錢?”
只要是關于她的事,他總是處于最狼狽的位置,“沒有為什麽,這一筆錢,原本就是留給她的。”
白院長很驚訝,“可是她現在已經跟別人結婚了呀!”
夏晨創的瞳孔忽然收縮,他沒想到白院長竟然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但随後他的神情松懈,因為不會有別的原因,“是她跟你說的?”
“對啊!如果她不跟我說,你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着我不說?”白院長焦急萬分。
夏晨創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淡漠,語調平緩,“不管怎麽樣,我的心裏都只有她一個人。”
“孩子!你怎麽能那麽傻?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改變啊!”白院長已經拿夏晨創的冥頑不化沒有辦法。
反倒是夏晨創安慰她,“白院長,您就別替我操心了,這錢,您還是收着,留着會有用的。”
白院長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拿回去。”
夏晨創望着白院長,氣氛凝結了一下,“白院長,我要離開了。”
“什麽?”白院長更加驚訝。
夏晨創神态平靜,仿佛已經心如止水,“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城市,所以,這錢,你好好收着,以後,我可能都不會再有那麽多錢捐給福利院了。”
白院長無法理解,“為什麽?為什麽要走?”
夏晨創眼神黯淡地盯着窗外已經生長了幾十年的梧桐樹,冬日的寒風已經将它的枝葉刮得一片不剩,但是卻又在枝節處,長出了新芽。
“沒有什麽原因,就是覺得很累,想去沒有任何記憶的城市。”
那張□□白院長最後還是收下了,夏晨創走出辦公樓,走到了吊着秋千的老槐樹下,坐在了秋千上,陽光在大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夏晨創眯起眼睛,看着這裏變化着的一切,他看着孩子們在操場上嬉笑打鬧玩耍,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許多年前,就在這一片操場上,一個小男孩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站在操場中間。
小男孩聲音稚嫩,但眼神裏滿是勇敢和堅強,“悠悠,以後我們就在這裏住吧。”
“不要不要,哥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女孩一邊跺着腳一邊開始哭鬧起來。
夏晨創甩開夏悠悠的手,生氣地吼她,“你怎麽那麽不聽話!我們已經沒有家了!沒有爸爸媽媽了!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說出這話的夏晨創,那時也不過才8歲,那年他的8歲生日,爸爸媽媽說好要給他買一個大蛋糕的,結果,他們都食言了。
夏悠悠哭着跑開了,夏晨創第一次沒有去追她回來,他必須讓她知道,她得适應這裏,只有适應了這裏,她才能适應別人的家庭。
從那個時候開始,夏晨創不再理會夏悠悠了,而夏悠悠也賭氣,不再理他,他們都有了各自的朋友,他們被分成了兩個群體,男孩的群體,女孩的群體。他也經常會看到全身髒兮兮一個人蹲在操場上哭的夏悠悠,她被人欺負了,他想去替她出頭,可是他忍住了,他必須讓悠悠習慣沒有他的日子。
有時候他也會被大一些的孩子揍,可他從來不還手,被打得慘兮兮的也不還手,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還手,院裏的老師們就不喜歡他了,而他,要讓自己從福利院裏體面的被人領養出去。
每每他渾身是傷的出現在夏悠悠面前,她會盯着他打量一陣,但是很快她就會撇過頭去,當作不認識他,那個時候,他很欣慰,因為悠悠,終于做到了。
最終,悠悠從衆多女孩中脫穎而出,被一對科學家夫婦領養,夏晨創一路跟着載走她的車,跑了很遠很遠,一雙原本就破爛的球鞋都被他徹底跑斷了底,他也只能遠遠地看着她,越走越遠,走進那個體面的世界。
有時候,放手是對的。
夏晨創這樣安慰着自己,對于許若星,既然她能夠活得更好更快樂,放手,是對她的負責。
“夏叔叔。”
夏晨創擡頭,是一個兔唇的小男孩抱着皮球站在他面前,這男孩他當然認識,當初還是他從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裏,将被放在一個紙箱裏的他送來了福利院,在尋找他父母無果後,他就為他取了名字——陽陽,人生充滿陽光,沒想到随着歲月的流逝,一轉眼陽陽就長那麽大了,而且每次他來福利院,陽陽都會找他一起玩球。
夏晨創起身将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放在了秋千上,“那我就陪你玩一會兒,只一會兒哦。”
男孩開心地點着頭,“嗯!”
H市機場候機廳外,下着淅淅瀝瀝的牛毛細雨,許若星坐在二樓落地窗前,看着停機坪裏緩緩進港出港的飛機,她身下,是一輛剛買回來不久的輪椅,第一次坐着它移動,她還不太習慣。
落地窗的另一邊,習哲正在打着電話,由于他們忽然要去南極渡蜜月,兩家的父母都非常擔心,這會兒,習哲的電話都快被他們打爆了。
“真是快瘋了……”
習哲終于放下手中的電話,走到許若星身邊頹然地坐在了休息椅上,“以後等我們老了,絕對不能像他們那樣,羅裏吧嗦的,煩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許若星靜靜地凝視着停機坪上的飛機,“去那麽遠的地方,他們擔心也是應該的。”
“你的身體狀況怎麽樣?”習哲低頭回身問。
許若星從遠處收回目光,“放心吧,不登上南極大陸我是不會死的。”
習哲表情複雜,“女王大人,你這算是安慰嗎?”
許若星不接話,扭頭看向窗外的雨,“希望航班不要延誤。”
為了這次能順利登上南極大陸,習哲做足了一個禮拜的準備,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的相關人脈,只希望一切能夠順利,并且許若星還有時間去完成她下一個人生理想。
可是今天才剛出發,他就發現自己把實際情況想得太樂觀了,這鬼天氣啊!怎麽跟女人一樣說變就變!
當航班抵達S市國際機場的時候,溫度低得讓人瑟瑟發抖,兩人馬不停蹄地辦理轉機手續,下一站,夏威夷。
北半球到南半球,東半球到西半球的跨度,中途花了十多個小時才終于到達了夏威夷,坐得習哲骨頭都快散架了,而許若星一路上基本處于昏睡狀态,害得他擔心不已,每隔半個小時他就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生怕他一個不留神,她就這麽近距離升天了。
在夏威夷逗留了半天,許若星終于如願地坐進了潛水艇,看着美麗的海底世界,既興奮又不舍,因為他們還要接着趕路。
從夏威夷轉機,又花了十多個小時終于抵達了南美火地島,距離南極大陸也越來越近了。
由于兩人到達火地島時,時間是晚上,所以得先在烏斯懷亞的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天亮了再搭飛機出發去南極。
習哲之前就在網上訂好了一家五星級酒店,這在許若星看來是浪費,在非洲待了那麽多年,晚上睡在哪裏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畢竟,露宿荒郊野外的經歷她太熟悉。
兩人住的是雙人套房,習哲累得不行,頭才沾到枕頭就睡着了,許若星趁着他睡着,便進衛生間洗澡,雙腿動彈不得,只能靠着一只左手慢慢移動身體,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從輪椅上移到馬桶上,可是偏偏手一劃,她猛然摔倒在地,頭重重撞在了浴缸上,痛得她直掉眼淚,習哲被她摔倒的那聲巨響驚醒,他跑進衛生間,見許若星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左手還捂着自己的頭。
“你沒事吧?”
習哲看她疼得流眼淚就知道不會沒事了。
“你是要上廁所嗎?”
許若星搖了搖頭,“我想洗澡。”
“那你早說啊,我幫你就行了呀!”
“我本來以為我可以自己來,可是……”可是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沒用了。
習哲嘆了口氣,将地上的她抱了起來,放在了馬桶上,又替她揉了揉腦門上腫起來的包。
“還疼嗎?”
許若星點了點頭。
習哲看她的樣子真是太可憐了,“你這撞得不輕,還好帶了藥。”
說着他就來到床邊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一片藥膏,貼在了許若星的腦門上,可許若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實在太醜了,不願意貼。
“你還知道自己醜,如果你再不貼,明早變成了巨頭怪物,我可不願意帶你登南極大陸。”
許若星“噗嗤”一聲破涕為笑,這才肯貼上膏藥,又舒舒服服地給自己洗了個澡,等習哲将她抱上床蓋好被子時,她已經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兩人便搭飛機飛往馬蘭比奧軍事基地,此刻正處在初春的季節,雖然不似冬日的極晝,卻也非常美麗。
下了飛機,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許若星總算又實現了她的一個心願,為了看到企鵝,其他旅客乘上小船,往更靠近企鵝島的地方去,而許若星的狀況不允許她上船,她就只能遠遠的看,在遠處的冰島上,黑壓壓一片的小圓點在移動。
“很滿足吧?”
習哲呵着白茫茫的霧氣問她,雖然有太陽而且他們還穿着一身專業的保暖裝備,可這裏的氣溫真是低得可以。
“嗯!”她使勁點頭,鼻子已經被凍得通紅。
“給你照張相片留影。”
“不行不行!”許若星急忙避開鏡頭,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這樣太醜了。”
“哪裏醜了!這樣才可愛嘛!”
說着,習哲就趁許若星不備給她抓拍了一張,她就這麽坐在輪椅上,傻傻的笑着,額頭上貼着副膏藥,而畫面的背景是,遠處冰島上面若隐若現的小黑點。
初春的早晨,微風還帶有一絲寒意,夏晨創駕車從南市區郊區到達公司,可剛一推開辦公室的門,他就再也沒有了進去的欲望,因為一個女人正自由自在的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曬着太陽,而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黨佳冉。
他面若冰霜地轉身走到秘書小田的辦公桌前,沉聲質問。
“為什麽那個女人會在我的辦公室裏?”
小田也是第一次見到氣場那麽寒冷的夏總,一時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夏晨創繼續質問她,“身為秘書,你不知道上級不在的時候,應該讓客人在門外大廳的沙發上等候嗎?”
小田委屈地低下頭,“對不起夏總,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夏晨創目光如鷹一般犀利地盯着她,“誰告訴過你我們是好朋友?如果你以前不知道,那我現在明确的告訴你,如果那個女人再來,要麽,你就讓她在門外等候,要麽,就別讓她進公司。”
小田使勁點着頭,“好的夏總,我明白了!”
夏晨創依舊面如寒冰的轉身離開,當他站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時,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上一次黨佳冉忽然出現,讓他吃驚不小,可他還算客氣,想着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或多或少會有所改變,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他癡纏,而當時她也沒表現出有多難纏,頂多在他面前訴訴苦,在他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可是今天,她的突然出現,不得不讓他懷疑,她還想繼續糾纏他。
他推門而入,但是他并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了門口,氣場陰冷。
黨佳冉這時才發現了他,語氣嬌嗔,“你怎麽才來?”
夏晨創并沒有理會她,但是他認為他應該明确地讓黨佳冉知道他的态度。
“去樓下。”
夏晨創語氣冰冷,說完轉身就走,黨佳冉聽到他的話又見他消失在門口,只好拎上包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二十厘米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咚咚咚咚“急切的敲擊着。
“你要帶我去哪?”
黨佳冉在後面怎麽也跟不上夏晨創的步伐,直到他站在了電梯間,她才追上了他,她還想上去挽住夏晨創的胳膊,卻被他避開了。
很快電梯門打開,夏晨創走了進去,快速按下一層的按鈕。
在電梯裏,黨佳冉拉了拉她那只到大腿根部的超短裙,并嘗試與夏晨創産生身體的接觸,但都被他避而遠之,仿佛她就像是病毒。
最終,兩人來到了一層的星巴克,選擇了廣場上的座位坐下。
“請我喝咖啡呀,可是這裏未免也太沒檔次了吧!”
夏晨創依舊不搭理她,而是直視着她,表情極為嚴肅,“你,到底想怎樣?”
“我?”黨佳冉不敢直視夏晨創的眼睛,用餐巾紙扇着風漫不經心的說,“我不想怎樣,就是想,等你回頭。”
夏晨創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很自然地向後靠在了沙發背上,目光依舊盯着她,“我是不會回頭的,這一點,我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明确告訴你了!”
夏晨創與黨佳冉之間的關系,并非他想的那麽簡單,而他也發現,他一直低估了黨佳冉的能耐。
自從那一晚他犯下了他人生當中難以抹去的大錯,他就一直在反思與自責,和許若星的關系,也一度冰冷,并非他不想好好跟許若星談,而是她不願意跟他談,她只想讓自己靜一靜。既然她想靜一靜,那好吧,他就給她時間冷靜,他相信,只要她冷靜下來,她還會回到他身邊,他們還會和從前一樣,沒有人可以阻擋他們相愛。
原本,他以為只要他拒絕黨佳冉,她就不會再糾纏他,可是他錯了,黨佳冉這個女人,對他太過癡纏,以至于用了不少極端的手段。
當他開始見到她就繞道走,躲着她時,她依舊會到咖啡廳找他,讓他無處躲藏,她甚至可以一個晚上叫十多次咖啡,每一次,都要他替她加滿。
為了這份工作,夏晨創只好忍耐,他想,只要他不理她,她遲早會死心,但是他又錯了,她沒有,她甚至開始變本加厲,他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跟他們宿舍的舍管搞好關系的,竟然從他們舍管那裏要來了鑰匙。那個寒假,他又找了一份在快餐店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不怎麽在宿舍,一開始他并未發現她進了他的宿舍,直到他發現自己的髒衣服被洗幹淨晾在了晾衣杆上,他才終于認識到,問題大了!
他找到她當面對質,她承認了,還問他有沒有被她感動,他開始害怕,他感覺得到,這個女人什麽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而事情開始變得失去控制,是他終于攢夠了買電腦的錢,買了一臺臺式組裝電腦的時候。
新電腦剛搬進宿舍,他随便測試了一下性能,登陸了他的郵箱,就急急忙忙回咖啡廳工作了,那天是他最後一次在那裏工作。
辭掉工作回來以後,他向舍管反應了黨佳冉用備用鑰匙進出他們宿舍的事情,并提醒舍管,如果他再發現那個女人進出他們宿舍,就向學校領導告發這件事情。
辭職後的他除了中午兩小時的固定家教兼職,其它時間都待在宿舍裏編程,就連過年的年夜飯也是就着泡面過的,自從接到黨佳冉不停打來的電話,他煩不勝煩,直接就把電話線拔掉了,而黨佳冉也沒有再出現過。
很快就開學了,夏晨創的程序也有了雛形,他很興奮地想把這件事情告訴許若星,他跑去女生宿舍找她,卻被她們宿舍的舍友告知,為了出國留學,她已經退學了。
夏晨創當時的感受,不亞于晴天霹靂,他很茫然無措,他更加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出國留學,而且從來都沒有向他透露過。
夏晨創感覺自己心裏空洞洞的,早已經忘了自己辛苦編寫的程序,因為沒有了許若星,他編的程序,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女生宿舍,卻在路上遇見了黨佳冉,她見到他,立刻就跑到他面前大聲質問他,“你為什麽辭掉咖啡廳的工作!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夏晨創覺得她的質問很可笑,他為什麽要接她的電話?為什麽非得通知她他辭掉了咖啡廳的工作?
他沒有理她,繞過她就走,可她卻來勁兒了。
“我已經把我們的照片發給許若星了!”
夏晨創有些不明白,他們的照片?他們什麽時候拍過照片了?
他頓了一下,剛要邁出步子,身後的黨佳冉又叫嚷起來,“我們的床照!”
夏晨創頓時啞然,他猛然回頭怒視着她,“你剛才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吧,我當時用手機拍了照片,那天我去你們宿舍,見你買了電腦,就用它來上網了,誰讓那天許若星不停打電話來,我一時火大,就用你的郵箱把照片發給她了,最後我删掉了記錄,所以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
黨佳冉的表情似乎在為這件事情自己耍得小聰明沾沾自喜。
夏晨創幾步上前,舉起手就快要扇到她的臉,她卻将自己的臉迎了上來,“你打呀!你打呀!你敢打我,我就把我們的事情公之于衆!”
夏晨創手軟了,停在了半空中,最後,無力地落下,并非他怕什麽,而是,他想到了許若星如果看到了以他的郵箱發給她的那樣的照片,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一定會很難過很傷心,而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夏晨創打算坦然地面對着一切,他不想就這麽授人以柄,遭人威脅利用,“你就把我們的事情公之于衆吧,大不了,我會背負一身臭名,我不在乎這個,可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黨佳冉咬着唇,氣憤于夏晨創對她的态度。
“許若星她已經退學了!”
不管身後黨佳冉在喊什麽,夏晨創閉上眼,不願再聽。
“就連她走了你都不肯給我機會嗎!”
身後傳來黨佳冉的哭喊聲,夏晨創沒理她,繼續往前走。
“就算我死了你也一樣漠不關心嗎!”
“死?”夏晨創回頭瞪着她,“你那麽不珍惜生命,那就去死好了!”
事實證明,黨佳冉是說到做到的人,她選擇了一個人多的早上,站在教學樓的屋頂,大喊着夏晨創的名字。
“夏晨創!你給我出來!我要讓你親眼看着我是怎麽為你去死的!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
當時的夏晨創正上完一堂課往別的教學樓走,見操場上,聚集了很多人在看熱鬧,他順着衆人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屋頂的一個人影,那個人影一直在喊着那句話。
跟他站在一起的舍友都驚愕的盯着夏晨創,“阿創,你魅力不小啊,竟然還有女生為了你尋死覓活的。”
阮聽濤的話并沒有帶來一絲輕松,夏晨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在糾結,自己到底該不該管,如果他管了,那麽就是給了這個女人希望,那她就更會百折不撓地纏着他。
他冷冷的說,“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還不趕快報警或者找老師!”
最終,夏晨創并未如黨佳冉所願,出現在她面前,出現的,是駛入學校操場的警車、救護車和救火車,還有,站在離她五米遠處的勸她回到安全區域的學校領導和老師。
雙方就這麽僵持着,直到她被烈日曬得中暑,暈倒在了地上。
得知黨佳冉毫發無損的被送進了醫院,夏晨創原本以為她會就此消停,但是他再次估計錯了。從醫院回來後,一時間成為學校名人的黨佳冉,在宿舍的浴室裏割腕自殺,鮮血順着水流,染紅了地面。幸好她的舍友發現得及時,再次将她送往了醫院,這一次,夏晨創再也無法冷冷地在一旁旁觀,學校領導以及黨佳冉的父母找到了他。
坐在院長辦公室裏,夏晨創依舊面無表情,他曾經因為獲得多次的獎學金而出現在這裏,可這一次,他知道他将再也無法獲得獎學金,因為他決定,把事情公之于衆。
“她過生日那晚,我們去了酒店,并且,發生了關系。”
聽到夏晨創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