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早春的下午,許若星站在江竹山的觀景臺上,看着天空中刺眼的太陽,雙手在額頭搭成一個涼棚,眺望遠方。
此刻,沒有當年的那個夜晚,更沒有流星,只有孤獨寂寥的她,形單影只地站在觀景臺上,回憶着那些美好的過去。
明天,就是她的婚期,她将對這份她一直以來都很珍惜的感情,道別。
手機在衣兜裏震動着,許若星盯着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不知是否該接,當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時,許若星還是決定接起這通電話,否則它就該沒完沒了一直響下去了。
“喂,你好。”
“是許若星嗎?”
“嗯。”
“我是黨佳苒。”
許若星腦中“嘭”的一下,那些不堪的畫面再次映入她的眼簾,她雖然依舊氣憤惱怒,但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哦,你有什麽事嗎?”
“你在哪裏?一起喝杯咖啡吧。”
許若星不想拒絕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害怕什麽,她要見她,那她就索性跟她做個清清楚楚的了斷,這麽些年,她們之間,也該讨個公道了。
地點是黨佳苒定的,許若星對變化許多的街道還不熟悉,所以找去那家咖啡館時,已經是下午日落黃昏的時候。
許若星走進咖啡廳,遠遠地就看見了黨佳苒,那麽多年,她變了不少,可整體給人的感覺,還是沒變,依舊還是那麽令人讨厭。
反而許若星的到來,黨佳苒一點兒也沒察覺到,低着頭玩着手機,姿态一點也不誠懇,所以許若星可以斷定,她這次見她,絕對不是來向她忏悔的,沒準還是和幾年前一樣,對她一陣奚落,說她配不上夏晨創。
許若星在黨佳苒面前緩緩落座,她這才擡起頭來,看着她,但眼神裏可以看到,滿眼的不可思議。
“許若星?你真的是許若星?”
許若星只是呵呵兩聲,沒有說話。
“你怎麽變化那麽大!走在大街上,我絕對認不出你。”
許若星打量了一下對面坐着的女人,“倒是你,沒怎麽變。”
黨佳冉皮笑肉不笑,“所有人都說我變了,只有你說我沒變。”
許若星冷笑了兩聲,“我是說,你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只配當小三。”
黨佳苒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挂不住了,“我可沒有當你們之間的第三者,我只是跟你進行公平競争。”
“公平競争?”許若星就像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冷笑話,“公平競争的人會在別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他下藥,然後乘虛而入,順便再拍一些豔照來威脅別人嗎?”
黨佳冉狡辯,“這也不能怪我,如果你做得夠好,我會有機會乘虛而入?”
“這句話別跟我說,要說你就跟你未來婚姻的插足者去說,到時候,她也會這麽問你,你怎麽不管好自己的丈夫。”
見黨佳苒被自己問得啞口無言,許若星剛想伸手去端面前的咖啡,但是左手卻在微微顫抖,她只好放棄了,身體向後一靠,扭頭看向窗外。
“行呀許若星,幾年不見,口才長進了。”
許若星最讨厭自己的名字從面前的這個女人口中喊出來,“黨佳苒,如果我沒記錯,好歹我也是你學姐,按理來說算是長輩,但凡稍微懂點禮貌的人都不會像你這樣,直呼學姐的大名。”
黨佳冉不屑地切了一聲,“許若星,我不想跟你費口舌,我找你,只是想讓你知道,做人不能太貪心,現在你都要嫁人了,還霸着夏晨創不肯放啊,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麽嗎?你這種行為就叫做蕩、婦!”
這種話怎麽可能傷到許若星,她依舊淡然自若,“說到蕩、婦,你的那些龌蹉的行為真是開了我的眼界,我還是第一次真實地見到主動脫衣服往上貼的女人,你這種行為,才叫蕩、婦,還有,我結不結婚跟不跟夏晨創在一起,你都管不着,因為從頭到尾,你都徹徹底底地是個局外人,這一點,我想請你搞清楚弄明白。”
黨佳苒一副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許若星要的就是這一天這一刻,為當年軟弱無助的自己,讨回公道。
許若星起身拎起包,冷傲地俯視着黨佳苒,“明天我就要結婚了,我只想奉勸你一句,雖然現在夏晨創跟我已經緣盡至此,但他也不可能會喜歡上你,他再蠢,也不可能養一條毒蛇在自己身邊。”
說完許若星潇灑地轉身就走,她可以想象此刻的黨佳冉一定在她身後,氣得七竅生煙,但是她又有些不甘心,畢竟面前的那一杯咖啡,她還是沒能淡定從容地潑在那個女人的臉上。
從咖啡廳出來,許若星再一次無力的發現,她又失去了方向感。
她只好順着那條富有文藝氣息的小巷子走,走着走着,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開始黑了,路邊的建築都亮起了霓虹燈,世界,就像化了一個大濃妝,瞬間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樣,将樸素踏實的小姑娘僞裝成了風塵味很重的陪酒女郎。
夏晨創和黨佳冉發生關系的那一晚,她并不在場,她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麽一件事情,但她感覺到,那幾天的夏晨創怪怪的,總是心不在焉,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直到有一天,她去找夏晨創時,在男生宿舍後面晾曬床單和被子的區域,發現黨佳冉和他在拉拉扯扯,黨佳冉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而夏晨創則一直在退讓,黨佳冉口中一直在重複着什麽要他對她負責。
許若星很疑惑,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她走上前,站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他們,直到夏晨創不經意間瞟到站在一床被褥後面的她,他的眼睛裏,滿是震驚和惶恐,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她知道,肯定有什麽事情已經發生了。
見夏晨創沒有了動靜,黨佳冉尋着他的視線看去,也發現了許若星,只是她并沒有像夏晨創一樣震驚和惶恐,而是帶着洋洋得意的姿态冷笑了一聲,“許若星,你來得正好,我剛想去找你!”
而許若星并沒有察覺到黨佳冉表情上的輕蔑,雖然她已感覺到黨佳冉對她充滿着敵意。
見許若星一聲不吭的愣在原地凝視着夏晨創,而夏晨創也憂心忡忡的看着她,兩人眼神間的交流讓黨佳冉變得更加沒有耐心,“許若星,看來你還不知道吧!”
許若星心裏并沒有做好迎接壞消息的準備,但是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面對。
“我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不待許若星回應,黨佳冉已經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站在了許若星和夏晨創之間,仿佛一匹具有攻擊性的狼,在向敵人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權。
許若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剛才聽到的那句話是真的,“你剛才……說什麽?”
“是我的錯。”
一直沉默不語的夏晨創終于開口,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将許若星拉入懷中,“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許若星能夠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因為憤怒而顫抖,已經被突然而來的打擊驚呆的她腦袋中一片空白,只能這樣一動不動任由他擁着她。
一旁站着的黨佳冉豈能容忍他們倆在她面前這般恩愛,她立刻飛撲過去硬生生地将他們兩人拆散,“你們夠了沒有!你們把我放在了什麽位置!”
氣急了的黨佳冉扭頭瞪向她身後的夏晨創,滿含着恨意,咬牙切齒,“夏晨創!你知不知道我肚子裏面懷了你的孩子!”
黨佳冉撕心裂肺的一聲怒吼,讓許若星和夏晨創都啞然失色,尤其是夏晨創,他從來也沒想過事情竟會變成這般無法控制,就連聲音也開始顫抖,“這……怎麽可能?!”
夏晨創并沒有打算向許若星解釋,犯了錯就是犯了錯,再怎麽解釋也不能挽回,可他犯的錯卻讓他很難接受,因為對于他來說,被人下了春、藥,就已經夠離譜了,而在半夢半醒地狀态下把眼前的女人認作許若星睡了,已經脫離他能夠理解的範圍,現在,在他不清不楚的情況下,這個女人竟然懷孕了!這讓他怎麽去相信!
黨佳冉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仿佛就像一顆炸彈,炸得許若星耳朵嗡嗡作響,她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腦中空白,一臉的茫然,然而茫然過後,剩下的,只有憤怒,她氣憤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夏晨創竟然一點兒也沒打算告訴她!
許若星怒視着夏晨創,可充盈着淚水的眼睛裏只剩失望,她還是不肯相信這一切,她只想從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創……你告訴我……這都是真的嗎?”
夏晨創緊緊抿着雙唇,眼神幽深的看着她,保持沉默,他并沒有否認,但在許若星看來,就已經夠了,他不會撒謊,他的沉默,就代表着默認。
許若星從來也沒想到,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星期裏,竟然能夠翻天覆地,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用手背擦幹臉上的淚水,強迫自己扯出艱難的笑容,“恭喜你當爸爸了。”
一字一句,卻有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就像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割着夏晨創的心,他緩緩擡起手,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力氣,只有口中沙啞的一聲呼喚,“若星……對不起……原諒我……”
許若星絕望的搖了搖頭,落魄的轉身,“我們……分手吧——”
說完她就飛奔而去,夏晨創凝視着她漸漸消失在樓宇間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喉嚨哽咽着,難過得仿佛就要窒息,忽然,他的臉上落上了一層冰霜,雙眸就像寒冷的鋒芒,他轉身含恨怒視着那個讓他和許若星越走越遠的罪魁禍首,黨佳冉!
“現在你滿意了?”
黨佳冉當然聽得出夏晨創語氣中所飽含的責備,但是她卻有自己的籌碼,仿佛勝算在握,“我的初、夜給了你,你當然要對我負責,而且,我現在還懷了你的孩子,不是嗎?”
夏晨創并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他知道珍惜生命,即使是才剛剛開始孕育的生命,他也不想就這樣抛棄它,就像福利院裏那些被抛棄的孤兒,既然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擔負起自己的責任,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
夏晨創二話不說,抓起黨佳冉的胳膊就往學校門口走,黨佳冉卻被他拉得亦步亦趨,滿是抱怨,“你幹嘛呀!你弄疼我了!”
夏晨創面如寒冰,只冷冷的丢給她一句,“去醫院!”
對夏晨創說出分手後,許若星将自己悶在了被窩裏,一步也不離開宿舍,她總是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窩在被窩裏,難過時就悄悄的躲在被窩裏哭泣,不上網,手機也直接關機,舍友們知道她最近和男朋友鬧了矛盾,也都盡量不去打擾她,上課有她們替她簽到抄筆記,早中晚飯也替她從食堂打飯回來,許若星就這樣封閉了自己,仿佛昏天暗地,聽不到宿舍裏的舍友們進進出出說說笑笑,也聽不見宿舍裏的電話響了又挂了舍友們和電話那頭的人卿卿我我的說着甜言蜜語。
“寶貝兒!”
就快要睡着了的許若星感覺到有人在拍她,她從床上爬起來,原來是舍友沫沫,她正拿着電話座機的話筒遞給她,“有人找你。”
許若星有些混沌,她看了看手表,時間才晚上8點多,因為怕被打擾才故意關了手機,也不知是誰打宿舍的座機電話找她。
許若星愣了一會兒,才緩緩起身接過沫沫手中的電話,将聽筒放到了耳邊,“喂?”
“是我。”
電話那頭,那個低沉柔軟的聲音像一道閃電,瞬間讓許若星全身酥麻,淚水也不争氣的奪眶而出,她咬着唇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沒有得到回應,夏晨創知道她還在生氣,“我們出來聊聊吧。”
“不行。”許若星拒絕得很幹脆,像是在賭氣。
“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不見不散。”
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忙音,不給許若星再次拒絕的機會,她就這麽拿着聽筒,不知所措,她該下樓去見他嗎?
事實證明,她還是放不下他,她穿好衣服就下了樓,他還是在站在那個老地方等她,那根介于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之間的電線杆下面,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絨服,一條藍色的牛仔褲,雖然再簡單不過,可是穿在他身上,就是那麽耀眼,在人群中能夠讓人一眼就認出他。
許若星莫名打了個寒顫,她沒想到她窩在宿舍的這段時間,天氣竟然變化得這麽快,時間已經馬不停蹄的步入寒冬了。
夏晨創看到她後,便朝她大步走來,很快就脫下了自己的羽絨服披在了她的身上,雖然她想掙脫,可是心中卻又不舍,她終究是愛他的。
“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
夏晨創的語氣裏滿是憐惜和責備,許若星并沒有理會,而是直奔主題,語氣就像這天氣一樣冷冰冰,“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夏晨創低垂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我打你手機一直打不通,你手機關機了?”
許若星哼了一聲,“嗯。”
“也沒見你去上課,身體不舒服?”
“嗯。”許若星依舊用哼聲回應他。
一向不善言辭的夏晨創努力找話題哄她,“我本來想去你們宿舍找你,可是舍管阿姨不讓我進去。”
用腦袋想想就應該知道,女生宿舍當然不給男生進去,而夏晨創一連幾個問題也讓許若星的情緒漸漸放松了下來,看來他還是關心她的。
“你找我就為了問我這個?”
夏晨創覺得,也該進入正題了,“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不可能。”許若星回答得斬釘截鐵,似乎不給任何機會。
夏晨創只得幽幽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必須耐心的将整件事情解釋清楚,否則許若星會繼續這樣下去。
“若星,我和黨佳冉的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起,總之,我只希望你能夠相信我,因為我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許若星冷哼兩聲,“你說人家一個大姑娘寧願犧牲自己的清白來陷害你?人家懷了你的孩子還來陷害你?”
“她沒懷孕。”夏晨創打斷她,“我已經帶她去醫院檢查了,她是假想懷孕。”
雖然夏晨創的回答讓許若星終于松了一口氣,可是心裏還是很不舒服,“所以你就想着自己不用負責了是吧?”
夏晨創知道這件事情很難說清楚,但是他必須得道清原委。
“不管你怎樣想,當時我是毫無意識的,我從咖啡廳下班後正要回宿舍,她等在門口,說那天是她的生日,想讓我陪陪她,原本我是不想陪的,但是見她可憐,你也知道,她除了我們倆也沒什麽朋友,而且那時候我們倆正鬧情緒,我也沒想太多就跟她去了。”
“見她可憐?所以你就要了她?”這種邏輯許若星完全無法理解。
“你聽我說完,她把我帶到酒店後,已經把生日蛋糕和香槟都準備好了,雖然當時我很納悶,她怎麽在酒店裏過生日,可我沒多想,我跟她一起喝了些香槟吃了點蛋糕,看着時間差不多,我就想走了,可是我一起身,就感覺頭暈目眩,接着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我和她都赤、身果體,而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我看到了你,我以為是你就……”
後面的話不用夏晨創講,許若星也已經能夠猜到了。
看上去,似乎不是他的錯,可許若星就是過不去她心裏那道坎,雖然在高三畢業那年暑假,她和夏晨創就已經有過了身體接觸,可她卻接受不了,他還碰過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不管怎樣,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許若星将身上的羽絨服還給了夏晨創,轉身就向宿舍樓走去,身影很快就淹沒在了昏暗的夜色裏。
夏晨創無助的抱着還帶着許若星體溫的羽絨服,他想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許若星無法原諒他,他也會一直守候着她,只希望,時間能夠證明一切是非黑白。
淩冽的風吹拂過草地,卷起幹枯的落葉,冬天已經侵襲了大地,寒冷即将來臨。
從外面回來後,許若星剛跨進宿舍門,就忽然感覺一陣惡心,她在舍友們異樣的眼光中,沖進廁所裏嘔吐不止,舍友都上前詢問她的狀況,讓她去看醫生,她揮揮手,說不用,可能是最近飲食不規律。
等心裏不再心翻惡心,她才爬上了自己的床,可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打開手機後,翻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日歷,她不傻,多多少少有點常識,她的例假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一開始她以為只是月經不調,因為她的例假從來也沒準時過,可現在,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再加上國慶節五周年紀念那天他們在咖啡廳雜物間裏的那一晚,她的神色開始慌張起來。
“我出去一下。”
許若星換上衣服,灰溜溜地同舍友們打了聲招呼,就朝學校大門外走去。
為了不遇見同學,她特意選了離學校比較遠的一家藥店,雖然她只需要買驗孕棒就行,可一方面是她害羞,另一方面是為了掩人耳目,她又多買了一些治胃痛的藥,一起裝在塑料袋裏拎回宿舍。
一進門舍友們當然都注意到了她拎着的袋子,但是大家都只看到了那些寫着“胃xx”的藥,大夥兒剛才的疑慮全都打消了,更有舍友把自己的胃藥也拿了出來,“你胃痛啊?你早說我這裏有胃藥的。”
“沒事,我自己也該買一些存着,這樣以後胃痛起來就有藥可吃了。”
說着她把藥塞進抽屜裏,又悄悄地拿出驗孕棒揣進衣服兜裏,輕手輕腳地進了衛生間。
按照紙盒上的說明,許若星耐心地等待在廁所裏,她在心裏一直祈禱着,可是,當第二道紅線醒目的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大驚失色。
她想會不會是哪裏出錯了?可是看着眼前觸目驚心地兩條紅線,聯想着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反應,她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而這件事情,她必須要讓他知道,因為她一個人真的無法獨自面對。
許若星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宿舍,她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夏晨創,她跑向了夏晨創所在的咖啡廳,當她站在咖啡廳前的路口時,她遠遠地就看到了落地窗邊,悠然坐着的黨佳冉!
一想到就在剛剛夏晨創還對她說自己是被黨佳冉陷害的,可是現在他們兩個又同時出現在了同一個屋檐下,而黨佳冉還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這不得不讓她開始懷疑,更開始害怕,如果真是她陷害他,那為什麽她還能那麽悠然自得地在他所在的咖啡廳裏等他下班?
這所有的一切,唯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那就是他騙她,從來都不會撒謊的他,竟然為了這個女人騙她!
許若星的腳步不再前行,她一步步地往後退着,退着,直到退進了一片灌木叢裏,在黑夜的掩飾下,她看着咖啡廳裏的黨佳冉,狠狠地哭了一場,沒出一點兒聲音。
當許若星不知道該拿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時,也迎來了期末考,學校已經陸陸續續停課,大家都窩在宿舍裏熬通宵背書,許若星卻早早地睡下,因為她的嘔吐反應越來越嚴重,舍友們都勸她去醫院,她堅持說吃了藥就好,可大夥兒也沒見她吃藥。
熬到最後一門科目考完,許若星也算是虛脫了,她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就等着成績一出來就把自己打包回家。
不能不說,她這一次考試考得一塌糊塗,成績都在及格線徘徊,不過幸好,沒有挂科。
坐上飛機,花了2個多小時,她準時降落在自己的故鄉h市,她終于又回到了爸媽的身邊,當她落地開機,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是一個未知的號碼。
“喂?”
“你在哪裏?”
熟悉而低沉的聲音,沒有別人,只能是夏晨創,他的語氣平靜,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許若星語氣冷冷,“我已經到家了。”
“為什麽不說一聲就回去?”
她想不到他竟然還好意思質問她,她的心寒冷不已,“我覺得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
聽到許若星的語氣裏滿是冷淡,夏晨創在電話那頭頓了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許若星不想再跟他鬥氣,“如果你沒什麽事,那我就挂了,我剛下飛機。”
夏晨創在電話那頭沉吟了一下,“我是想跟你說,今年寒假我就不回去了。”
“為什麽!”
許若星還想着等他回到福利院再去找他商量肚子裏孩子的事情。
“我得努力打工賺錢。”
夏晨創的話讓許若星徹底憤怒了,“打工打工!你就知道打工!你的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還是我的位置早就已經被別人取代了!”
夏晨創的語氣裏透出一絲無奈,“若星,別鬧了,我跟你不一樣,我要活下去,就必須得努力賺錢。”
“那你去賺你的錢吧!就當我已經死了!”
說完許若星就惡狠狠地挂了電話,忽然感覺到肚子一陣隐痛,她扶着牆,勉強地支撐住自己,等過了一會兒,疼痛感慢慢緩解,她才緩緩走出機場大廳,遠遠地就看到出口處,她媽媽正興高采烈地向她招手。
回到家裏,她母親知道她在學校裏吃不好,所以特意炖了雞湯給她補身體,可她卻沒有一點胃口,甚至聞到雞湯腥氣的味道就想吐,匆匆忙忙地沖進了衛生間,将自己反鎖在了裏面。
“若星啊,你怎麽啦?身體不舒服嗎?”
許若星的媽媽在外面滿懷擔心地敲着衛生間的門。
“媽,我沒事,就是想上廁所,您先吃吧,不用管我。”
可她媽媽又不是傻子,明顯看得出許若星的臉色很差,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若星呀,要是你感覺身體不舒服,媽媽就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哎呀!不用了媽!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清楚。”
她媽媽見勸不了她,也只好回到餐廳,自己先動筷吃飯,可是食之無味,心裏總是擔心着女兒。
許若星的父母白天都要上班,除了她回來的那天她母親請了半天的假來接她,其它時候,都是她一個人自己悶在家裏,困了倒頭就睡,餓了就起來找東西吃,周末她父母要帶她出去玩,她也不肯去。
在家一段日子後,她又開始想念夏晨創了,那些傷心的事情,都抵不過她此刻對他的思念,可是,她打電話到他們宿舍,總也沒有人接,她知道放假後他的舍友們也應該回去過年了,所以宿舍裏只有他,可是,他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不回宿舍吧!她越想越擔心,甚至開始想象夏晨創把黨佳冉帶到他們宿舍,兩個人在床上赤、裸相擁的畫面。
她越想越急,一個接一個地給他打電話,打了一個下午,終于,電話接通了。
“喂。”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許若星心裏一緊,“夏晨創在嗎?”
“許若星,我說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電話都快被你打爆了,夏晨創他不在,你有什麽事快說。”
電話那頭明顯是黨佳冉的聲音,許若星氣急敗壞,“你,你怎麽在他宿舍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他宿舍裏?我又不像你,一放假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連個招呼都不打。”
許若星感覺到呼吸急促,“黨佳冉!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想跟你公平競争,你們倆又沒結婚,任何人都有争取夏晨創的權利。”
“你!”許若星快被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氣瘋了。
“哦,對了,一會兒你看看自己的郵箱,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還有,別再給他打電話了,他工作很忙的,沒時間一整天都守在電話旁邊。”
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只有電話這頭的許若星,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手機,滿腔的悲憤讓她絕望到幾乎快要爆炸。
她緩緩摸索着爬到自己的電腦旁,打開了自己的郵箱,有一封未讀的郵件,發件人是夏晨創。
她點開,将郵件裏的附件下載到了桌面上,然後,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照片映入她的眼簾,照片裏,夏晨創和黨佳冉□□着身體,相擁在一起,甚至還有夏晨創特殊部位的特寫,照片裏的夏晨創一直緊閉着眼睛,看不出表情,但是黨佳冉挑釁的笑容就像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了許若星臉上……
許若星握着鼠标的手不停地顫抖,她心痛到快要窒息,肚子也跟着隐痛起來,而且疼痛漸漸加劇,她只好捂住肚子沖進了衛生間。
看到暗紅色的血塊流出,許若星啞然,怎麽她的月經又來了?難道她沒有懷孕?
她找了片衛生棉墊上,回到房間蜷縮在自己的床上,蓋上了厚厚的棉被,肚子依舊疼到難以忍受,并且月經的血量很大,感覺止也止不住,很快,床上就是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她拿出手機,想要給夏晨創打電話,但是一想到黨佳冉的那張臉,一行清淚,從她眼眶中滑落,她最後還是打給了她母親。
許若星的母親永遠也無法忘記,自己寶貝的女兒躺在滿是血的床單上那副觸目驚心的畫面,那時的女兒,已經接近虛脫,她不能想象,是怎樣的一種疼痛才會把女兒折磨得那麽悲慘。
送到醫院時,許若星直接就被送進了婦産科,醫生替她做了B超,确診她已經懷孕兩個多月,腹中的胎兒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也就是說,她腹中的孩子已經死亡,必須盡快做人流手術将死胎取出,否則會因流血過多而有生命危險。
許若星的母親當場怔住了,醫生對她說的這些話,信息量太大,她完全來不及接受,但是為了保住自己孩子的命,她還是打起精神,催促醫生趕快給她做人流術。
手術很快就結束了,許若星安然無恙地被護士推了出來,但是她的神情卻是呆滞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躺在休息室打點滴時,她父親也已經趕來了,他見到她母親的第一句話就是,“孩子的爹是誰!“一副要親手手刃了對方的憤怒模樣。
許若星緊緊地閉着雙眼,眼角含着淚,身體上的痛苦還沒有消散,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再也不要醒來。
回到家她母親讓她好好休息,流産至少也得在床上躺半個月,雖然她母親嘴上罵着她不聽話,在外面學壞了,可心裏,還是惦記着給她炖湯,補身體。
她父親倒是完全沉默了,看着女兒虛弱的樣子,想罵她,卻又不忍心,只能在一旁唉聲嘆氣。
雖然許若星的父母一直很低調,可他們的女兒,卻着實讓他們高調了一把,原來,許若星流産那天,他們鄰居家的兒媳也恰巧在那家醫院生孩子,鄰居看到許若星被人從人流室裏推出來,回家後便跟其他人八卦起來,沒過多久,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許家還在上大學的女兒去做人流了,孩子的爸爸是誰還不知道。
這對許家來說,是名譽掃地,特別是許爸爸最不能忍受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譏笑嘲諷。
“送她出國吧。”
這是許爸爸不得已才做出的決定,“單位老李家的女兒也正好在辦理出國的事情,我就請他一塊兒幫忙辦了。”
許媽媽又何嘗沒有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騷擾,現在,連單位裏的人都知道她寶貝女兒做人流的事情了。
“可是,若星她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我怕她出國吃不消啊。”
從醫院回來以後,許若星就再也沒有說過話,臉上更沒有了往日的笑容。
許爸爸嘆了口氣,敲了敲許若星房間的門,走了進去,看到女兒靠在床頭,眺望着遠方的天空,一聲不吭,臉色寡白,他真不忍心問她,但是又不得不問,“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
許若星依舊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見。
許爸爸知道再問下去,她也不會回答,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回答。
“我和你媽,決定讓你出國留學。”
聽到出國這兩個字,許若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緩緩扭過頭,看向她父親,“去哪裏?”
半個月以來,許若星終于願意開口說話了。
“瑞士。”
這一年的春節,許家格外的冷清,因為沒有了許若星的歡聲笑語。他們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安靜地聽着電視裏主持人們聒噪地互相調侃,窗外,禮花鞭炮聲此起彼伏,新的一年,來臨了。
寒假裏許若星去瑞士的一切手續都已經辦妥,剩下的,就是她回學校辦理退學手續順便把宿舍裏的行李捎回來。
新的學期,重新站在學校門口,對于許若星來說,真的需要偌大的勇氣,可她已經不在乎了,就像她的記憶也跟她肚子裏的孩子一樣,被從身體裏掏了出來。
她媽媽陪着她收拾完宿舍裏的行李,舍友們都舍不得她,她請她們在學校附近的餐館吃告別飯,飯局上,舍友們都在努力讓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