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更】
徐州的戊戌街是有名的流亡街,乞讨為生的人們每每入夜後便回到這裏。戊戌街上沒有官差,亦沒有穿着光鮮亮麗的小姐公子哥兒,只有一個個衣衫褴褛的老人或者流浪兒。我亦是其中一員。
我不記得自己到底幾歲來到這裏,只知道從睜開眼睛那一刻起我便成了戊戌街上的一員,每日裏跟着那些小乞丐們四處偷摸拐騙尋找生計,起初我沒有名字,一個年輕時曾經做過算命先生的老乞丐看了看我,嘆道:“明明是大富大貴之命,卻注定要颠沛流離啊。”
略一沉吟,他說:“不如你便喚作流離吧。”
圍在周圍的小乞丐們紛紛說好,我對于叫什麽名字并無異議,所以懶懶笑笑,說:“好啊。”
老乞丐眼光複雜地看我一眼,一幅看見了“天下之大不幸”的悲憫,我被他瞧得有些不舒服,便領着幾個小乞丐出去玩,誰料剛一出弄堂口就摔倒在一道青色身影面前,手下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衣擺……
“哪來的小乞丐,還不快放開我家公子!”一道毫無溫度的聲音冷冷斥責道。
他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錦衣華服,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那是我不敢也無力去觸及的,所以我唰地縮回了手。
“管家,你吓着她了。”那聲音帶着幾分少年的清朗,又有幾分正在逐漸變化的成年人的低沉,十分好聽。
這樣的人更令我羞愧,我本來想要快點爬起來躲得遠遠地,誰料那人突然伸出手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放在了我的手中。
那只手修長白皙得宛如上等美玉,我驚得忘記了反應,愣愣地看着那只幹淨白皙的手,再看看自己沾滿污泥的手,受驚之下,我猛地打掉他的手,那錠銀子就這樣一路滾着掉到了地上。
若是平日有人施舍給我這樣一錠銀子,我做夢也會笑醒的,可是……在這樣卓然如雪的人面前,我竟是從未有過的羞愧與窘迫,甚至連擡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卯足了勁兒往前面跑……
“太後!”
耳邊倏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驟然驚醒。
用力眨眨眼睛,我擡眸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才反應過來這裏是我的寝宮。
“太後您要休息就去床上躺着,這樣坐在這裏萬一着涼了怎麽辦。”綠蘿順手拿起墨然留在這裏的藥碗,邊收拾好案幾邊說着。
“哦。”我含糊地應了聲,腦海中卻想着方才在恍惚中看見的事情。
Advertisement
雖然我并不記得十三歲以前的事情了,但憑着感覺,我知道那便是我那段失去的記憶。在徐州還未被爹爹認回去之前的事情。
想到那人白皙修長的手指……
我下意識地攤開自己的手,光潔細膩,沒有任何操勞過的痕跡,一看便知是長期養尊處優的手。
這麽多年來我偶爾也會夢到些從前的事情,總是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但像今天這樣迷迷糊糊中想起具體的事情還是從未有過的,難道是因為見到了熟悉的人?
想想都覺得好笑,我搖搖頭将這異樣壓了下去。
“太後,奴婢聽聞皇上要将大婚之事提前了。”端着藥碗走到內閣門口時,綠蘿突然回過頭說。
我不着痕跡的斂了神情,點頭應道:“哀家知道了。”
“可是好好的……怎麽突然要提前婚期呢。”綠蘿邊往外走邊細聲嘟囔着。
“皇上既然會下這樣的決定就說明他早已考慮好了,你想那麽多作甚。”我不在意的站起身來,一點一點撫平衣袖上的褶皺痕跡。
綠蘿眸光一轉,似要說些什麽,最終又什麽都沒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佯裝未看見,轉頭面向剛好進來的豆芽:“豆芽,你手裏抱的是什麽?”
她的手猛地往後面一縮,似是被我的突然出聲驚到了。
“沒、沒什麽!”豆芽信誓旦旦地保證,眼睛卻四處亂飄,不敢正視我。
越發肯定她手裏有古怪,我哼笑着走近她:“豆芽,還不快給哀家拿出來看看。”
“太後~”
“不要裝可憐,快拿來!”面對她可憐兮兮的眼神,我絲毫不為所動。
這丫頭最近總愛往我這寝宮角落裏藏些古古怪怪的東西,一看她的表現就知道手裏拿的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最後抵抗無能,豆芽不情不願将手裏的東西遞給我。
不看還好,一看我的額頭上蹭蹭蹭就暴起青筋!
随意往後翻了兩頁,越往下多看一句,我的臉色就黑一分,尤其是看到某一頁,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修長的雙腿纏住他的蜂腰,兩人抵死纏綿……”
“這是什麽?”“笑眯眯”盯着豆芽,我極其溫柔地問道。
她怯怯地看了看我,眼珠子左轉右轉就是不肯看我。
“這、這名字,什麽叫秦世子再來一回?!”我緊緊攥着那本男男豔本兒,咬牙切齒地瞪着她。
她看豔本兒也就算了,她還要看男男版的豔本兒,看那男男哀家也就勉強無視她吧,她偏生要看那些個寫墨然和秦歌的豔本兒!
一想到那只狐貍精斷袖和墨然攪合到一起,我就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又掉,掉了又起,起了再掉,再起再掉……如此反複循環,心裏都開始毛毛的。
“沒收了!”對豆芽的哀號無動于衷,我哼弄哼弄着将豔本兒沒收掉,并且不給她任何找回去的可能,直接吩咐一名小太監拿去燒掉!
“太後,您怎麽能這麽兇殘~”豆芽可憐巴巴望着那本一去不複返的豔本兒,一副潸然欲泣的語氣。
我淡定無視:“你下次再拿這種胡亂寫墨然的書回來,哀家就把你賜給禦膳房的陳公公做伴兒!”
豆芽立即噤聲。
宮裏不少宮婢都會賜給那些太監公公們,每每豆芽在我這裏胡攪蠻纏,我就以此威脅她,并且百試百靈。
---------------------------------------
三日後的早朝上,待到一切處理完畢後,坐在龍座上的皇上懶懶勾起唇角,面對着下面的衆多朝臣淡淡一笑,道:“朕已及弱冠,是該考慮立後這件事了。”
此言一出,滿殿鴉雀無聲。
誰人不知皇上向來最不喜別人提起立後一事,此前朝中不少大臣都曾旁敲側擊的提醒皇上早些立後,可無一例外被他擋了回來,如今群臣已經快習慣皇上的後宮依舊虛懸的情況了,他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叫大臣們如何不震驚!
“皇上,您難道……”受什麽刺激了?
已是兩朝元老的兵部尚書小心翼翼問了句,說到一半時在看見皇上那過分好看的笑容時又及時打住,怕一不小心就觸及龍威。相處這麽多年,衆所周知,皇上他越生氣,他表面上就笑得越高興,那就代表——
有人他要倒黴了哇!
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至坐在前面的沈太傅沈離廷突然沖皇上一躬身,道:“恭喜皇上。”
其餘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相信這事情是真的定下來了,一個個忙不疊的下跪朝皇上道賀。直至恭候在旁的司禮監徐公公一句“有本早奏,無事退朝”,陷入呆滞的群臣這才漸漸醒了過來。
“皇上答應立後了?”兵部尚書長長的胡須亂抖,顫巍巍看向身旁的翰林院大學士。
大學士亦是顫巍巍地應道:“好、好像是這麽說的!”
“難道今個兒天要下起紅雨了?”
“有可能!說不定咱們龍城還會有隕石掉下來……”
……
唯有寧相與沈太傅,兩人一個面露微笑,一個淡然以視,仿佛對這消息并無驚奇。
那廂群臣在朝堂上吵翻了天,這廂皇宮裏亦是炸開了鍋。更有甚者,說是因為皇上已經寵幸了寧相的二千金扶搖,才會突然将婚期提前……說法越傳越荒唐,我厲聲斥責過幾個亂嚼舌根的宮婢和小太監,同時暗暗擔憂起來,我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不管宮中與坊間傳言如何,墨然始終巍然不動,仿佛根本未曾聽過這些流言,每日裏依舊正常地來陪我聊聊天,偶爾帶給我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供我玩賞。
轉眼間已是六月,墨然大婚一事就定在八月,還剩下最後兩個月。墨然與扶搖最近也是越走越近,看上去的确是一副即将大婚的甜蜜模樣,更令我無語凝塞的是,最近柳欺霜也常常與沈離廷同進同出,每每他進宮便會在宮門口等候他,十足的嬌俏小女兒情态……
這廂是越發膩乎的墨然與扶搖,那廂是相處甚是融洽的沈離廷和柳欺霜,我嘴角抽了抽,心裏無比惆悵,卻不知是為哪邊。
許是見我好幾日都悶悶不樂,墨然突然提出要帶我去圍場打獵,這幾日郁悶得快要窒息的我自是求之不得,想也未想就答應:“好!”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擔心墨然沒戲份啊,下章開始墨然的戲就來了,且是一連好幾章都是他滴~~~
呼喚,支持我雙更滴留言在哪裏?在哪裏~~~┭┮﹏┭┮
墳蛋不要只顧着JQ忽略重點啊,乃們這些不CJ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