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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最強,沒有之一。”

衆武将皆露出沉思的表情,雖然墨非說得他們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不可否認,除了巫越和魚琊的親兵,其餘大将所統領的士兵都存在各種各樣的惡習。

墨非沒有再評議此事,只是繼續不緊不慢道:“做好以上三點,中都必能很快恢複秩序。如今已入秋,正是莊家成熟之季,中都很多百姓遠逃,大片田地被棄,主公可派士兵分批幫助剩餘的百姓搶收糧食。糧草豐足亦是我軍遠征的重要保障,不容有失。”

巫越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微微點頭。

眀翰突然笑道:“浮圖所說的第二點似乎還未言全?”

墨非看向他。

“除了封賞那些願意歸順的士族之外,對于不願誠服之人,必須鏟除。”

墨非默然。

巫越先瞥了眀翰一眼,然後對墨非道:“眀翰所言有理,不能姑息有異心之人。”

墨非道:“此事全憑主公做主,浮圖并無異議。”

“那麽,浮圖是否還有何良策?請繼續言之。”

墨非想了想,道:“若能安定中都局勢,為主公争得大好名聲,那麽……”

“那麽如何?”

“那麽便可使人游說中都周圍幾城的官吏百姓歸順炤國,比起中都,其他城鎮守軍人數少,城防低,他們未必願意拼死抵抗。如能令城中百姓認可炤國的統領,那麽說服他們也并非不可能。”

“大好。”魚琊突然拍桌道,“若能成事,竟不需動用一兵一卒就能獲得敵城,真是好計策。”

巫越淡笑一聲:“浮圖常說不通行軍打仗之事,今日聽君一言,卻是不俗。”

“主公過獎了。”墨非一臉平淡,面癱式的寵辱不驚真是讓在場諸人佩服不已。

“如此,浮圖仔細寫一份湊呈,我們再讨論一下細節,便開始按計劃執行。”

衆人皆齊聲應是。

兩日後,感染“瘟疫”的百姓集中之地,受到了炤國士兵的照顧,每日送水送飯,清理污物,言行之間毫無厭惡之态,此舉令中都上下大受震動,無人不對炤國士兵心生感激。

受此影響,巫越對中都士族的招安行動亦十分順利,大部分士族都願意歸順,并且推舉出幾名頗為威信之人,安撫中都其餘百姓,在其號令之下,百姓迅速恢複了生産和生活秩序。

同時,士兵行為受到極其嚴厲的規範,欺辱百姓的事情慢慢變少,直至完全消失之時,炤國軍隊在中都的威信已基本鞏固。比起幽國太守的治理,炤國的統領顯然更加得民心,僅僅不到一個月,炤軍就得到了中都百姓的認可,其中治療“瘟疫”之舉功不可沒。

雖說神也是炤國,鬼也是炤國,可是百姓總是很難看清政治上的龌龊,往往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58、武 ...

對于中都士族的招安,墨非并未親自參與,畢竟前不久她才以女裝在他們之間游走了一圈,這會又以男裝出現,即便只有其中幾人認出她,都能引出不少麻煩。她想,至少在離開中都之前,她都不想面對中都的顯貴了。

趁着這段時間,她去拜祭了上次因保護她而死去的幾名勇士,然後又去看望了那唯一活下來的勇士。

勇士恢複得不錯,他對墨非的到來感到有些意外和感動,神色恭敬地行了行禮。

墨非詢問道:“勇士如何稱呼?”

“鄙人華永。”

“華永兄,在下多得你們拼死相護才保得性命,實在是感激萬分。”

華永忙道:“我等既受命于身,自當萬死不辭。只是力有不逮,險些令大人落入敵手,幸在大人身手不凡,于敵群中游走自如,揮手間取人性命,鄙人佩服不已。”

“過獎。”當初她腦中一片空白,也沒具體去體驗那殺人的身手,除了看着周圍的敵人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之外,她就沒做別的。

華永又道:“觀大人身手,鄙人實在猜測不出您的武藝出自何派?不知大人是否願意為鄙人解惑?”

“呃,”墨非回道,“此乃傳自祖上,并無具體門派。”

“原來是家傳武藝,鄙人失敬失敬。”

墨非擔心他繼續追文武藝的事,于是聊了幾句之後便告辭了。

回去途中,她開始考慮一個問題,身處在亂世之中,她怎能毫無自保的能力呢?只是一味靠他人保護并非長久之計。

站在院子中,墨非摸了摸懷中的軍刀,然後将它抽出來,慎重道:“湛羿,能否教我武藝?”

刀中緩緩冒出一團青霧,霧中傳出幽冷的聲音:【可以。】

墨非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喜道:“多謝,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師傅。”

【莫要叫我‘師傅’,你的體質文弱,我沒法教你太高深的武功,唯有巧和快能稍稍補拙。】

“巧和快?”

【諾,我會教你一套簡單的招式,利用身體的柔軟和靈巧,經過千百次的練習,達到運用随心,快速出招,取人性命于彈指之間。】

墨非明白地點點頭。

【你看好,牢記!】說完這句話,他慢慢凝成人形,輕霧時隐時現,有如水墨幻影一般。

湛羿的靈魂,別人是無法看到的,所以墨非也不擔心這一幕吓到別人,外面的侍衛即使注意到,也只不過是以為她在院子中發呆而已。

湛羿先以普通速度演練了一遍,然後一招一式拆解,第三遍時又緩慢地将動作連貫起來。

與上次的感覺不同,這回墨非站在了局外,也正因為如此,才發現這套動作有種特殊的美感,若說殺人也是一種藝術,那麽這套專為殺人而創的武藝便是一種優雅與冷肅兼具的藝術。

演練完畢,湛羿淡淡道:【是否記住了?】

墨非道:“記住了,動作并不複雜。”

【雖不複雜,可是要真正體會其中的奧義,非一朝一夕,你需勤加練習,直到收發自如為止。】

“是。”

【在初時半年,不能求快,只能求慢,慢到你能徹底熟悉每一招每一式。半年之後,你再自行斟酌。】

“是。”

說完這些,湛羿又化作一團青霧慢慢隐入刀身之中,消失之前,墨非似乎還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謝謝你,湛羿。”墨非輕輕道了一聲,然後閉上眼回想剛才的招式,說也奇怪,湛羿剛才的動作似乎刻在了她腦中一般,清晰無比。

片刻之後,墨非拿起軍刀,緩慢地将那套招式演練了一遍,只是看的時候覺得簡單,可是真正練起來才發現,若是身體不能達到協調一致,就會有種機械般的凝滞感。

墨非又将速度放慢了幾分,待到又練習了五六遍之後,她才慢慢有了一點心得。

武藝對墨非來說,無疑是新奇而充滿吸引力了,她的專注讓她徹底沉浸于這種練習之中。

夜色清幽,一抹白色的身影在院中獨自舞刀,那動作柔中帶剛,慢中帶巧,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帶着一種輕靈的節奏,如淩波躍動,清魅不可方物。

當巫越走進院子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伫立不動,生怕打擾到他。

這便是浮圖的武藝?與其說是武藝,還不如說是舞蹈,一種充滿韻味的刀舞,浮圖便是用這樣的武藝殺死那些敵人的?

巫越感覺浮圖身上充滿了謎團,每當他覺得已徹底看透他時,他又會給他帶來驚喜,仿佛一座挖掘不盡寶藏,這樣的他,叫他如何放手?

他曾與浮圖擊掌為誓,他以終生孤獨換取了他的永不亵渎,原以為這就夠了,浮圖會孑然輔佐他一輩子,自己永遠會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到現在,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信用産生了懷疑,當初的承諾,莫非束縛的只有他自己?他不僅要得到浮圖的才,還有他的心啊……院中的身影終于停了下來,他抹了抹汗,擡頭便看到了院門口的巫越。

“主公,您怎麽來了?”墨非收起軍刀走了過來。

“剛處理完一些雜事,過來走走。”巫越看着他的短發浸染着汗漬貼在額間,随口道。

“那真是失禮了。”墨非用手背蹭了蹭額頭道,“浮圖一身汗漬,實在不好招待主公。”

“無事,你去梳洗一下,本王有事和你詳談。”

聽巫越這麽說,墨非也不好拒絕,便請他入屋稍待,自己則匆匆去擦了一把臉,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主公找浮圖何事?”墨非一邊幫巫越倒上茶一邊詢問道。

“剛剛你在院中練的是……”巫越沒有直接說正事,反而問起這個。

墨非回道:“主公見笑了,浮圖是在練武。”

“便是你殺死那群幽國士兵的武藝?”

“正是,只不過練習時速度緩慢,所以看着可能不像武技。”

“為何以前不曾見你練習?”

“浮圖不喜殺戮,而且以為在內閣不需要這些,故一直棄之未用,然亂世之中,有一護身之技還是必要的。”

巫越面色有些冷硬,他看着茶杯緩緩道:“是本王将你置于險地。”

“主公千萬不要如此說。”墨非忙道,“浮圖對主公是心存感激的,若非主公的護衛,浮圖早已身首異處。就像這次,您派來的八名勇士,拼死将浮圖救回來,浮圖都不知如何回報。”

“這是他們應該做的。”巫越直言道。

墨非點點頭,也沒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說到護衛,她突然想到孤鶴,按理來說,他若無事早該到中都來了,不知為何至今不見人影。以他的身手,墨非絕不相信他會遇到什麽危險。

“你在想何事?”巫越見他沉思,開口問道。

墨非回答:“當日孤鶴護着浮圖離開大營,中途他下馬攔截幾名追兵,至此之後就音信全無,浮圖有些擔心。”

巫越眯着眼道:“孤鶴乃武士行會第一武者,你毋須太過擔心。”

“浮圖明白。”墨非沉默了一會,才又問道,“是了,主公今日找浮圖何事?”

巫越看了他一眼,道:“上次浮圖不是建議派遣使者去游說其他城池歸順我國嗎?”

“是的,主公有何疑慮?”

“是人選問題。”巫越道,“如今本王帳下有膽識與辯才的人只有你和眀翰,本王自然不能讓你二人以身犯險,所以這個人選是個難題。”

“主公為何只看身邊之人?”

“哦?”巫越感興趣道,“浮圖有‘身外之人’引薦?”

墨非道:“中都的士族能有如今的影響力絕非庸俗之輩,他們肯定與其他各城的勢力都有來往,主公既然已經收服了他們,為何不從他們之中選出一兩人去做這說客呢?”

巫越眼中一亮。

墨非又道:“主公大可承諾,誰能成事,便扶植其為中都第一家族。當然,這話只能隐晦點撥,相信那些人都是通透之人,不動心者恐怕只是少數。”

巫越一臉贊同,心中亦豁然開朗:“浮圖果然心思敏捷,當時提出游說之言時,是否便已看好了中都的士族?”

“可以這麽說。”墨非淡然道,“浮圖之所以提議先将他們收服的原因便在于此,這些盤踞此地的士族勢力,其用處自不須多言。”

“如此說來,本王倒要好好挑選一番了。”巫越摸着下巴喃喃道。

墨非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又仿佛想起什麽一樣停下動作,道:“對了,主公。”

“何事?”

“不知主公能否幫浮圖搜集一下有關幽國律法、行政之類的書籍?浮圖想研究一下。”

巫越頓了一下道:“太守府的書閣沒有嗎?”

墨非眼中難得閃過一絲鄙夷,回道:“這個太守顯然是個不學無術之輩,書閣中雖書簡如山,但無人打理,早已腐壞發黴不能翻閱了。浮圖有心派人重新整理,可惜太過耗時。”

巫越應諾道:“此事不難,本王會派人幫你搜羅,相信不過三日便有收獲。”

“如此,浮圖先謝過主公了。”墨非端起茶杯敬道。

“你呀,似乎總是能找到很多事做。”巫越拿起杯子靜靜地看着他,眼中透出連他自己也未曾發現的柔和。

何時,自己才能成為他專注一心的人呢?

59、災 ...

巫越對幾座城鎮的游說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一個月內,幾名士族利用其影響力,相繼讓壁牙、淳留、黔璞等地歸順了炤國。可是在接觸鸠望時,卻遭到了嚴詞拒絕。

當初中都守将狄軻敗退,便領兵進入了鸠望,與鸠望本部軍隊合為一股,之後他們一直在觀望炤軍的動向,以為瘟疫的蔓延會令中都混亂,可惜,此疫竟然在巫越處理下得以解決,炤軍更是借此獲得了中都上下的推崇,這就令狄軻的突襲計劃流于空想。然作為幽國的忠将,他是絕對不會向炤國投降。

鸠望無望和平收并,巫越等人開始籌備軍力,準備進行一場惡戰。

墨非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環視四周,确實自己正在房間,可是剛才的惡夢彷如真實,雖然現在具體回想卻又想不起自己做了什麽夢,可是腦中總是回蕩着很多人絕望的哀嚎,那種恐懼與痛苦令她心驚不已。

她再次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若在以前,她或許只會将這當作一場惡夢,可是多次領略了玉符的神奇,她确定這絕對是一種示警。

可是,到底是什麽呢?

墨非一邊揉着額頭一邊披衣走下床,來到桌案邊點起油燈,窗外天空只是微微泛起青白,顯示此時天才初亮。

目前中都情況良好,只是最近天氣陰沉,炤國的士兵這幾天都在幫助中都百姓搶收糧食,希望趕在下雨之前将糧食都收割完畢。同時,那些中毒的百姓也在士兵照顧下慢慢康複,炤軍在中都聲望愈濃,要說會出現民亂,墨非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若不是內部,那就是外敵了?

再過幾日,巫越就将帶兵攻打鸠望,而魚琊則早已出兵西南,清理幽國在那邊的殘餘勢力。後者問題不大,那麽真正有危險的便是即将攻打的鸠望?

想到此處,墨非拿出地圖,平整地鋪開在燈下。鸠望,地處平原,面積比中都小了近三分之一,無天險,只有一條淨河穿城而過,目前守備加上狄軻的軍隊大概五萬人,即便幽君增派了援軍,其實力應該仍然不足以抵禦巫越的大軍。

思前想後,墨非始終不覺得巫越此次的攻城計劃有何危險。

難道栖夙又插手其中,想出了什麽歹毒的計策?

這并未不可能,他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此次中都攻略失算,為眀翰的計劃做了一次嫁衣,想必不會輕易放棄。

墨非閉上眼睛,使勁回憶剛才夢中的情景,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片刻之後,她只好無奈放棄。看來此次原本不用一起同往的她,也得主動請纓一回了。

“什麽?後日的行動你也要參與?”巫越微感奇怪,浮圖不是一向希望遠離殺戮戰場的嗎?

墨非點頭:“希望主公應允。”

“為何?”

墨非想了想道:“浮圖想多随主公學習一下領軍作戰。”

“呵。”巫越笑道,“莫非浮圖亦有将軍之志?将來想做如魚琊一般的智将?”

“主公說笑了,浮圖可做不了将軍,只是想熟悉軍務,以便研究軍事改革的策略。”

“軍事改革?”

“請主公莫要以為浮圖不自量力。”浮圖行了行禮道,“浮圖希望将來能著錄一部軍事兵法的總論,其中包括将才之優良善惡,兵家之虛實奇正,布兵之周密變化,器械之精粗巧拙,地形之攻占要義等等,這些自然不是浮圖一人可成,除了集衆将帥之經驗與兵家思想之外,親身經歷亦是必不可少的。故浮圖請主公待浮圖參與這場戰争,鸠望雖不如中都,但也是幽國要地,相信若想要攻克此地亦非易事。”

巫越再次被浮圖的想法給震撼,在此之前,從未有過完備的兵法學說,若浮圖此書能成,必是兵**典。

浮圖理由如此光面堂皇,巫越還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同時心中也開始期待浮圖成書的那一天,一部前無古人的兵家著作對武将謀士的誘惑顯然是巨大的。

可是原本的行動因為驟然而至的大雨耽擱了,大雨一直下了四天才停止,巫越又等待天氣放晴數天之後,才率領九萬人馬向鸠望開拔,墨非自然随行。

只是奇怪,一路上她竟然再未收到任何警示,心中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莫非警示的并非此次的軍事行動?

帶着這種疑惑,墨非跟着大部隊進入了鸠望的領地範圍,在距離城池不過半裏的地方駐紮下來。

墨非站在營地中,打量四周,正如地圖上所描繪,此處為平原地帶,視野開闊,無險無阻,若是能将守軍引出來,以巫越騎兵的威力,狄軻絕對不是對手。當然,對方肯定也明白這個事實,必然會死守不出。炤軍大概會先圍困騷擾,然後斷了他們的糧道,逼他們決戰,若不成,再考慮強攻。

休整了兩日,巫越一面派人斷其糧道,然後試着進攻了幾次,觀察對方的守備與戰力。

在經過幾次試探之後,巫越感覺有些奇怪,為何鸠望不像有五萬守軍的模樣?守城時兵力調度困難,有種疲于應付的慌亂。難道在示敵以弱?

眀翰沉吟了半晌,道:“有詐,一定有詐。”

“眀翰有何看法?”

“目前有幾種可能,一,鸠望确實兵力空虛,狄軻将大部隊調去了其他城池,此地不過是用來拖住我軍的誘餌。二,幽軍在故布疑陣,想引誘我軍攻入城中,而他們在城中安排了巨大的陷阱。三,狄軻的主力躲藏在外,準備伺機偷襲我軍。主公認為哪種推測更有可能?”

巫越沉吟道:“狄軻想偷襲并非易事,本王覺得第三種最不可能。至于第二種,城內會有何種置我軍于死地的陷阱?雖說城中巷戰牽制了騎兵的力量,可是本王步兵之戰鬥力亦非同一般,除非兵力過于懸殊,否則要将我軍困死,絕無可能。如此說來,第一種猜測是目前看來最為可能的。”

眀翰道:“據探子來報,鸠望近日确實有幾股人馬的調動,狄軻是否帶兵離城不詳,但估計城中确實不足五萬守軍了。”

巫越眯了眯眼,思考了片刻之後,果斷下令:“明日強攻,務必将鸠望攻下!”

墨非在一邊默默地聽着,心中對眀翰的推測頗為認可,可是自己的太陽穴開始隐隐作痛,那種危機感又出現了。

她欲言又止,半晌沒想出一個理由阻止巫越攻城。猶豫了一會,心道:警示還不明顯,且待明日再看看。墨非不相信有什麽戰術能瞬間将巫越的大軍滅殺。

可是巫越第二日的攻城計劃并未成行,因為當天夜晚他的營地遭到了偷襲,損失雖不嚴重,但讓巫越與眀翰心中疑慮重重,幽軍這哪是來偷襲的,明明是來送死的,僅僅不到一千人馬,連大帳都沒接近就被外營的炤軍消滅了,而且無一活口,并非炤軍不想留,而是那些被俘虜的敵兵全部自殺而忘。

這樣的狠絕,讓巫越暫停了第二日的強攻,而是再次進入觀望,與眀翰不停得研究幽軍到底有何陰謀?

“他們是在拖延時間?”自诩聰明的眀翰此時也不由得困惑起來。

“若狄軻放棄了鸠望,又何必派死士來拖延時間?這豈非無謂的犧牲?”巫越一臉不解。

眀翰又陷入迷茫狀态,半晌才道:“他們必然在拖延時間,因為他們的陷阱需要時間準備。”

“什麽樣的陷阱?”

“不知。”眀翰定定道,“但眀翰确定,我們必須盡快攻占鸠望,不能再給他們多餘的時間。”

巫越點點頭,冷聲道:“明日就将其攻克,本王倒要看看他們為本王準備了什麽陷阱。”

待到真正攻城,已是原計劃的第三日,巫越派兵開始強攻,利用登城梯悍不畏死地往城樓上沖。

墨非和眀翰在後方遠遠地看着,果然發現對方抵抗力度并不強烈,城牆上的守軍粗粗看去,似乎還不足幾千。

眀翰微微皺眉,喃喃道:“幽軍到底藏着什麽陰謀?為何有種不詳的預感?”

墨非站在一邊默然不語,連眀翰都有了不好的預感,而她也越加不安起來。

不過兩個時辰,鸠望的城門被順利攻破,城內守軍亂成一片,很快被巫越的軍隊消滅。城中的百姓紛紛閉門不出,在收拾完敵兵之後,城內竟然有種詭異的安靜。

巫越騎馬行在街道上,所到之處似乎并無異狀,剛才派遣大量斥候穿城走巷,也沒發現其餘抵抗的敵兵,鸠望的城守亦很快被擒,此人已被吓得不能成言,拷問了半天才知道狄軻的軍隊只不過在城中待了半個月便不知去向。

眀翰忽然問:“幾天前你派了死士來偷襲我軍營地?”

“死士?”城守一臉茫然,喏喏道,“我哪敢派什麽死士去偷襲戎臻王?當初狄軻離開時告訴在下只要堅守不出,他必有辦法為我化解危機。誰知他帶走了我的幾萬兵馬不說,敵軍臨境都未出現。”

巫越與眀翰面面相觑,心中同時閃出一個念頭:鸠望城守只是狄軻的犧牲品?用意是騙取他的人馬?

可是,為何又要派出死士來偷襲呢?

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啊?城中什麽陷阱也沒有,他拖延時間的目的是什麽?

墨非不知巫越等人的疑惑,她走到門口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了雨,看着陰霾的天空和連綿秋雨,她覺得自己很不舒服,從進入這座城開始,她就有種仿佛要窒息的感覺,如今看到這場雨更有說不出的難受。街上偶爾有幾名鸠望百姓匆匆走過,墨非腦中慢慢恍惚,耳邊似乎又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啊!”墨非突然捂着額頭蹲□子。

正在與眀翰談話的巫越立刻一驚,忙沖過來扶住墨非,詢問道:“怎麽了?”

墨非說不出話來,也聽不見巫越急切的聲音,眼前似乎一片黑暗,腦中只餘下許多人的哀嚎。

那是怎樣恐怖的聲音,放入怪物般欲将人吞噬……巫越将墨非的臉擡起來,看他緊閉雙眼,臉色慘白,一副痛苦欲死的模樣。他的心髒猛地一縮,想也不想就橫抱起他,邊朝房內走邊吩咐眀翰趕緊派人找大夫過來。

“浮圖,浮圖,你怎樣了?醒醒!告訴本王哪裏難受?”巫越半抱着墨非坐在床上,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話。

“主……公。”墨非低喃一聲。

巫越驚喜,道:“你怎樣了?別急,大夫馬上就來。”

“大夫?”墨非的神志頓時清醒了不少,她搖頭,“我沒事,不需要大夫。”

“你這還叫沒事?”巫越不悅,勾起他的下颌道,“看你臉色有多難看?”

墨非感覺這樣的親昵有些不妥,稍稍離開了巫越懷抱,輕聲道,“只是突然心悸,不是什麽大毛病。”

巫越不信道:“本王從未見過你如此痛苦的模樣。”

墨非想起剛才那充滿恐懼的感覺,她拉住巫越衣袖道:“主公,我們趕緊離開這座城吧!”

“為何?”巫越不解。

“浮圖亦不知如何解釋。”墨非一臉堅決道,“請主公相信浮圖,盡快離開這裏,不但我軍要離開,連同鸠望的百姓都必須離開!”

巫越更加疑惑,遲疑了一會,道:“鸠望起碼有二十幾萬的百姓,本王如何讓他們離開?”

墨非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事,但她肯定若繼續待在這裏必然會造成莫大的傷亡,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那千萬人的哀嚎。

沉默了半晌,墨非突然向巫越行了一個俯禮,慎重請求道:“請主公相信浮圖,迅速将鸠望的百姓帶離鸠望,無論用何種理由,只要離開此地即可。”

巫越皺了皺眉,不待他回答,眀翰剛好帶着大夫走進來,看到浮圖行此大禮,表情微愣。

“發生何事了?”眀翰問。

巫越道:“浮圖請求本王迅速離開鸠望,并且還要趕着鸠望的百姓一起離開。”

眀翰看向墨非,問道:“為何?”

墨非道:“浮圖感覺有一場大禍即将來臨。”

眀翰目光有些渙散,整個人陷入魂游狀态,半晌突然道:“走!主公,我們立刻走!”

巫越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眀翰道:“本來一直覺得狄軻有陰謀,我軍奪得鸠望太過輕松,他若放棄此地就不應該再派死士來拖延時間,可是他這樣做了,顯然是在謀劃着什麽。”

“他謀劃的是什麽?”

“眀翰暫時猜不透,但絕對是能令我軍傷亡慘重的大陰謀!”眀翰肯定道,“再加上浮圖的警示,眀翰覺得無論有何原因,此地都不宜久留!”

巫越也是果斷之人,竟然兩個親信都如此說,他沒理由不信,一城失去了可以再奪,可是若因為大意而損兵折将便得不償失了。他起身便道:“既然如此,事不遲疑,我們立刻離城。”

墨非忙道:“主公,鸠望的百姓呢?”

“浮圖,”眀翰道,“我們如何驅動得了如此多的百姓?即便可以,這将是十分耗費時間的,我們不能為了這些不相幹的人而令士兵陷入險境。”

墨非咬咬牙,道:“那麽請讓浮圖留在此城說服其他人離開!”

“胡鬧!”巫越怒道,“你一個人能成什麽事?本王不會同意的!”

墨非發态度亦十分堅決,那恐怖悲哀的感覺時時揪住她的心,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但她知道,若就此離開,她會後悔一輩子。

人,有時候有所為有所不為,她或許不是博愛的人,但也絕不是漠視生死的人。

“即便主公不同意,浮圖也非留下不可。”

巫越冷哼一聲,上前一步,以極快的速度拍了墨非頸項一下,在他軟到在地之前将他抱起,然後對眀翰道:“走!”

雖說沒想管鸠望的百姓,但巫越想着浮圖最後的堅決,還是派出大量士兵在城中吆喝了一陣,以“天災将臨”的理由,通知這些百姓離開,而後又對鸠望城守道:“你若還有一點擔當,就帶着你的城民盡快離開此地。”說完這句便抱着墨非,帶領軍隊火速離開了這座剛剛打下的城池。

行過三、四裏,雨勢越來越大,巫越便決定先找個地方紮營。

這時,墨非從昏迷中醒來,迎着雨水看到近在咫尺的巫越,她很快想起事情的經過,再看看周圍,顯然炤軍已經離開了鸠望。

她冷冷道:“你就這麽放着那麽多人不管了?”

“你這是在質疑本王嗎?”巫越淡淡道。

墨非偏過頭,拳頭握得緊緊的,本想發幾句狠話,誰知太陽穴又隐隐作痛起來。

她心頭一凜,問道:“我們離開鸠望城多遠了?”

“約莫三、四裏吧!”巫越回答,“這雨越下越大,本王正要找個地方紮營。”

“不。”墨非立刻道,“繼續趕路,加快速度!”

巫越看着他,從進入鸠望開始,浮圖總是說一些令他困惑的話,沒有理由,沒有征兆,似乎全憑一種難以解釋的預感,而更奇特的是,連眀翰也相信有危險。

墨非嘆了一口氣,淡漠道:“既然已經出來了,主公不妨再信浮圖一次,加快速度趕路,危險仍在。”

巫越也不多言,發出軍令,奔跑前行。

幾萬炤軍心中充滿疑惑,雖有怨言卻不敢宣諸于口,只能認命地在雨中行路。

待又到跑了數裏之後,遠處突然傳來轟隆之聲。巫越等人不禁停下步伐,一齊朝發聲處望去,由于視線昏暗,什麽也看不到,只能聽到陣陣驚天動地的轟隆之聲。

“發生何事了?”巫越皺眉喃喃道。

墨非急道:“別停下,快跑!”

她腦中警鈴大作,手指微微顫抖,耳邊仿佛聽到了無數的哭喊聲。

炤軍不管不顧,繼續在巫越的帶領下加速行軍,可是那聲音竟然越來越大,仿佛巨大的石輪在大地上滾動,轟轟震響。

衆人心中都驚駭不已,實在難以想象到底是何種災難有如此威勢?

此時也毋須巫越多言,所有士兵都狠命地跑。

“天啊!”突然有人驚呼,“快看!”

正在跑步士兵群中一陣騷動,紛紛朝後望去,只見遠處鋪天蓋地地湧來一股洪流,夾雜泥石和各種雜物,一層一層推滾而來。

士兵們頓時一陣混亂,喊叫着狂奔起來。

墨非坐在巫越身前回頭望去,只見那洪水洶湧如猛獸,勢不可擋。不用想,這必然是淨河之水,剛剛漲了大秋汛,卻被人掘開了河道,放任大水奔流而下,淹沒整個鸠望。可是淨河竟有如此水勢?居然可淹沒數十裏。

何人出此毒計?竟然不惜犧牲如此多的無辜百姓!

狄軻?還是栖夙?

很快,洪水趕上了正在奔跑的士兵,将人大片的滾入水流之中,黑鐵騎的速度要快一點,超出了步兵一兩裏才被洪水趕上,此時洪水高度仍有數米,而且勢頭很猛,沖散了不少騎兵。

巫越緊緊抱着墨非,俯身在馬上,周圍都是在水中沉浮的士兵,他眼中寒光直閃,心中對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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