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卓媽媽幹咳了兩聲，硬把喉中的狗糧吐了出來，換上嚴肅臉：“上次你爸過來，跟白嬌的父母見過面了嗎？”
本來還在回味外孫女與孫女婿的狗糧，卓媽媽的話卻猛地讓外婆一僵。
卓義淡定回答：“沒有。爸走得很急忙。”
卓媽媽掃了眼白嬌與外婆，“那這回你替我們約個時間見見面。雖說你明年夏天才舉辦婚禮，但證都領了，家長還不碰面算哪門子禮貌？自由戀愛也不能這樣沒規矩。”
不但外婆，連白嬌的神情也僵硬。幸得卓義不緊不慢地把話接了過去：“爸過幾天就回來，到時再說吧。”
卓媽媽不滿：“我先見面不行嗎？非要等他？”
就不等他！
“媽，”卓義正視母親，認真道：“聽我的。”
卓媽媽被兒子的肅穆噎了噎，不再哼聲了。
卓義滿意地給白嬌夾了一筷子菜，他感受到她僵直的大腿軟了一些。
關于父母見面的問題，白嬌起初并不在乎，打算見招拆招。他人若懷疑若多問，只要她別開目光避免眼神交流，再以一貫的寡淡回應，那他人多半識趣地不再追問下去，事情自然一笑而過。可現在，她在乎了。一在乎，就害怕，一害怕，就緊張，一緊張，腦子就硬，硬得想不出應對手段了。是呀！要是卓義父母堅持要見她父母，那她上哪搬一對爹媽出來？
坦白地告訴對方，“我是孤兒”？
對此，除了焦慮，外婆更多了份心酸。之前白嬌向她坦白未曾見過卓媽媽，她把外孫女斥了一頓。如今親身面對，忽然感覺外孫女那種馬虎随性，其實有它的好處。不見面，至少省去一頓解釋。今晚卓媽媽掀起這個話題，孫女婿給擋了，但日後卓爸爸也回來了，這關要怎樣過？醜婦終需見家翁。眼下卓媽媽已經對白嬌有微辭，萬一對方得知白嬌自5歲起就是無父無母的半孤兒，會否加重卓媽媽以及卓家對外孫女的誤會、懷疑與嫌棄？
外婆愁得連飯都吃不下。
晚飯過後，兩長輩各自回房間休息，剩卓義與白嬌在廚房，一個洗碗一個擦碗。
白嬌接過卓義遞來的濕碗，邊擦邊平靜道：“剛才謝謝你。”
卓義知道她意指什麽，笑了，“老夫老妻，謝什麽。”
白嬌又接過一碗，用幹淨的抹布擦幹，再放到架子上。“這瞞不了多久，想想霍元甲也不是容易上當受騙的人。”
卓媽媽可能好騙一些。
嘩啦啦的水聲沖刷着盤子上的洗潔精泡沫，但卓義的話音并未被淹減，“我爸已經接受了你，你的家庭背景，他不會再計較。”說不準他爸也知道白嬌父母的事呢，只是他不提，他爸也配合着不提罷了。“只怕我媽，借此事跟我爸鬧。以及其他別有用心的人，加插些有的沒的的意見，就比較煩人了。”
這些都不算大事，只要他頂着撐着，沒什麽過不去。但白嬌是安靜的人，不喜歡吵鬧，卓義也就不願意她被亂糟糟的聲音困擾。
白嬌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那我媽有什麽消息嗎？有個結果，才好面對你親朋。”
自從卓義在k市答應外婆幫忙尋找她女兒，這是白嬌第二次提這個問題。作為實際上非常想念母親的女兒來說，她問的次數實在太少，少得教卓義難受。尤其今天聽外婆分析，白嬌寫那些沒人看的渣文，不過是表達思念的一種方式時，卓義難掩內心的波動。
他關掉水龍頭，廚房一下子陷入叫人無法直視的寂靜。白嬌的眼捷毛動了動，她擡手托了托眼鏡，臉色平靜。
“嬌嬌，要是牽挂，就說出來，若是想哭，就哭出來。有我在，沒事的。”
卓義一邊細說，一邊凝視白嬌的側臉。白嬌很認真地擦着那只早就幹透的盤子，久久，她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不夠。還是不夠。
卓義心底湧起一股挫敗，他索性擦了擦手，取走白嬌手中握得有點緊的盤子，伸手輕撫她低了下去的後胸勺，撫着撫着，稍作使勁，把她帶到自己胸膛前，靠上，另一只手在她後背不停地輕拍，輕捋。
要怎麽樣才能營造出毫無壓力的氛圍，容白嬌來一場淋漓盡致的痛哭去舒解心中沉寂多年的郁結？卓義揣着那份耐性，默然地擁着白嬌站在廚房裏一聲不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懷中的倔強身軀漸漸融化，一點一點地癱躺依靠到他身上。也許再過30秒，就能達到境界。
然而，“兒子”喊聲的突然出現，無疑破壞掉一切。
卓媽媽的手機連不上網，卓義幫她搗鼓好，回到自己房間時，白嬌已經若無其事地埋首電腦前做預算狗。
“很忙？”他靠了過去，順眼瞄了下她是否在碼字。
若是碼字，她會遮掩，但做預算就不了。畢竟軟件上那些數據與程式，她不認為卓義能看得懂。
白嬌頭也不擡，“嗯，你先洗澡吧。”
卓義撫撫她腦袋，捏捏她臉蛋，幫她托了托眼鏡，“好。”
他進了浴室關上門，淋浴聲音随之而傳來，白嬌不覺舒了口氣。
男人溫柔起來，比霸道強占什麽的，更教女人容易心醉。她抹了把臉，拍拍臉額，給自己加油的同時，會心一笑。
而浴室裏的卓義則對自己相當不滿。他心不在焉地沖完澡，一出浴室，便沖白嬌問：“嬌嬌，你要換臺電腦嗎？”
你的破筆記本能卡出人命！
白嬌一頓，擡眸望向浴室門。見卓義身上挂着睡袍，卻沒系帶，中間部分自上而下地大咧咧全敞露出來。結實的胸膛，生氣勃勃的小卓義，都叫嚣着怪叔叔要登場。
“不用。”白嬌趕緊收回目光。
能換個好好穿衣服的男人嗎？
跟能卡出人命的筆記本電腦比起來，白嬌的耐性堪稱能耗死那筆記本。筆記本無聲訴苦，它的主人可以一言不發地呆坐着，盯着自己盯一個下午，害它都不好意思不正常工作了……
但“不用”這詞，聽進卓義大腦裏卻自動翻譯成“好呀”。于是他一廂情願地刷着平板，挑了一臺配置最高價格也很昂貴的筆記本電腦，收貨地址寫公寓，收貨人填白嬌，付款結賬。
網購完畢，卓義打算刷進《誓不低頭》的頁面。但敲門聲傳來，條件反射地他以為是母親，便匆匆勒緊睡袍開門去。
外婆站在房間外，低聲問：“孫女婿，聊聊？”
卓義記起外婆剛才的食不知味，猜測到她想聊什麽，便跟白嬌打了聲招呼，随外婆下了一樓。
外婆深思熟慮過了，問孫女婿：“嬌嬌父母的事，你爸媽知道不知道？”
卓義搖了搖頭。
外婆點點頭，“那我想，還是盡快跟親家坦白吧。其實，也沒什麽見不得人。假如親家當真接受不了，還不如早點了斷，別耽誤你倆。”
卓義詫異得氣笑出聲，“外婆，你說這話，是把我當阿鬥了？”
他卓義，會是保護不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嗎？他之前敢跟家人抗争不搭理董雪，之後也敢跟家人對抗只娶白嬌！況且已經娶了，誰能賴？！
外婆無奈地“唉”了一聲，“我這不跟你坦誠嘛。孫女婿，我也很喜歡你，同樣不想你難做。你看那些講同類故事的電視劇，演個三四五十集的，看着都身心疲憊。與其這樣，不如我們就在第一集攤開所有問題。談得好，往後四十九集秀恩愛，談不好，一集完結。”
第一集。
完。
卓義：“……外婆，是我錯，我應該多帶你出去走動走動，少看電視劇。”
老虎跳火圈的馬戲在哪裏？他要帶外婆去看！
外婆揚揚手：“說正經的。你明天安排個時間，我來親自告訴你父母，嬌嬌自幼父母離婚，母親失蹤。算算不過八個字，不會很難。”
再難如她，還不照樣把外孫女養育成人了嗎？用簡單的八個字把過往的心酸艱辛一句帶過，希望親家少問細節就好。
卓義嘆了口氣，輕輕地擁了擁外婆瘦小的肩頭，“不用你來說。放心，我會處理好。”
外婆有點急，“你年輕人懂不懂的？要是處理不好呢？”
卓義：“我有一百種方法保證處理好！”
外婆：“……萬一一百種不夠……”
卓義：“那我跟你姓！”
耐心哄着外婆，讓她安心去睡覺，卓義自己則留在一樓露臺稍作徘徊，再回房間。
白嬌沒有分心打聽，他就不說不提。躺到床上，卓義刷開《誓不低頭》的頁面，沒見有更新。
看了一遍自己以前的留言，相較白嬌的認真用心，他的顯得有些玩心。是時候嚴肅地支持老婆的碼字事業了，所以今晚“路人甲”的留言是：阿朕，還不更新呢？不看更新睡不着。
他又進浴室給陸軍去了個電話，壓低聲問：“怎樣表達對作者深深的愛與支持？”
資深讀者陸軍呵呵表示：“刷票。”
聽完陸軍的解釋，卓義二話不說地照做了。一會，被強砸了10萬元霸王票的渣文《誓不低頭》，硬是被頂上了霸王票榜的前五位。
寧靜尋常的夜晚被一石擊起千層浪，碧碧論壇馬上應景地生出挂牆頭貼。
貼子标題是：這是軟妹幣玩家中的戰鬥機，麽？指路連接。
樓下跟貼回複的數量幾何級遞增，一刷一番景象。
＝＝＝：沒有最壕，只有更壕。進江表示樂壞了。
****：又見一腦殘，燒錢吧，喜見樂聞。
hhhh：哇！好羨慕！可惜我沒錢，否則我也砸！
嘻嘻嘻嘻：一般濃郁的霸道氣味。腦補了一部劇。
23333：這文寫得實在太一般，就算砸一百萬，也紅不起來呀。
：剛去看了，很多圍觀的留言，這不就是紅了？
以為投個小錢就完事的卓義一頭霧水，為什麽《誓不低頭》的評論區一下子熱鬧了？對碧碧論壇無知的他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評論區裏來者不善的勢頭，他是看出來了。直言損罵的，暗諷嘲笑的，圍觀看戲的，都教卓義心生不憤。他不過支持老婆的碼字事業，有什麽不對了？而且，好些漫罵的評論要是給白嬌看見，豈不傷心死？雖然她是寫得渣，但只有他才能損自己老婆，其他人不準！
卓義偷瞄了眼專心輸數據的白嬌，絞盡腦汁地回複那些惡言惡語。
路人甲：我只是在表達真愛，別無他意。各位稍安無躁。
樓下追着一片回複：
指路“真愛”。
“真愛”無敵。
動辄砸錢表“真愛”，我等窮人腫麽辦？
還有回複的：
這大大寫的文實在不敢恭維，累覺不愛！如此難咽，所以路人甲莫非是來自三次元的“真愛”？
這腦洞馬上響起一片和應：
有可能！
也許是父母。
也許是霸道總裁愛上大大的戲碼。[doge]
卓義：“……”
智商忽然不夠用。糟了，萬一讀者猜着猜着，會不會當真識穿他的身份，從而被白嬌知道原來一直踩她又捧她的是自己老公？
心虛的卓義不敢再回複了。
另一廂，向來喜歡逛逛碧碧論壇的董雪也加入了這場喧嘩的吃瓜群衆隊列。她看了一遍評論以及《誓不低頭》之後，笑眯眯地跟陸軍在微信上聊起了這件網上趣聞。
陸軍當然第一時間點戳仙女發來的連接去八卦一下，以便能找到更多與仙女詳談夜聊的話題。
連接一開，他一瞧，呵呵，一股濃烈的卓總氣息越過屏幕擁抱他。
作為卓總的心腹助理，此時此刻，陸軍打算不遺餘力地幫老板一把。
我非水軍：各花入各眼，這大大的文只是平淡了些，也許真有對味的壕讀者呢。
這評論的樓下回複全是：
擺明就是水軍！
陸軍：“……”
起名真是一門學問。
正與世隔絕的白嬌安靜地被預算狗啃咬，她并不知曉自己已經成了半個紅人。保持聚精會神地錄入數據時，卓義莫名地拖來椅子，一屁股坐到她身側。
她不覺分心驚問：“幹嘛？”
“先不幹，你忙你的。”卓義道貌岸然地盯着她的電腦，似乎對預算很感興趣。
沒錯，就呆在預算狗軟件裏，千萬別去進江網！他得想想如何滅評論區的火。
白嬌雖莫名，但也不理睬了。直至忙完，被催着洗澡休息，她也沒有異議地關掉筆記本電腦。
如常地，睡前肯定要飽餐一頓。卓義原本計劃要溫和些，用來配合他今天的柔情表現。不過白嬌出奇的合作，教卓義最終忍不住馬達加持，叫聲連連。
一瘋瘋到半夜。
第二天醒來，他伏在白嬌耳邊念：“嬌嬌，今天陪我去公司。”
只醒了一半的白嬌聽不清：“什麽？”
她隐約聽見“我想在公司睡你”這樣的回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