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精神鑒定（上）
京華市精神病醫院司法鑒定中心大樓，308號鑒定室。
進入鑒定室，唐曉生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裏空蕩蕩的。他本以為鑒定室裏應該有一些鑒定儀器或設備，但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鑒定室挺寬敞，五十多平方，室內中央放着一張椅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唯一特別的地方，是室內的四個牆面上都安裝着幾面長方形的大鏡子，鏡面長約2.5米，寬約1.5米，每個牆面上分別挂有三面這樣的鏡子。由于鏡子的照射作用，令整個房間顯得更加空蕩蕩。
一進入室裏，唐曉生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一方面是因為身處在這麽偌大的房間裏，心裏有點慎得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會不斷從鏡子中看到自己。
當一個人在說謊或僞裝時，他最害怕的就是看到真實的自己。現在房間裏四個牆壁上都挂滿鏡子，唐曉生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都會從鏡子看到自己。每當看到自己時，潛意識裏便會不自覺地自我提醒：我現在正在冒充精神病人。
這樣一來，人很容易變得緊張，并且會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自己被拆穿的後果。如果是普通人，一旦處于這樣的環境中，很容易手足無措，甚至會由于心生恐懼而暴露自己正在僞裝的真相。
不過，唐曉生在稍稍調整一下心态後，便逐漸适應了。因為這樣的場景他非常熟悉。
他是一名演員，在過去幾年裏，為了磨練自己的演技，他幾乎每天都要照鏡子，對着鏡子練習各種各樣的動作。對他來說，照鏡子就像吃飯一樣平常，僞裝和演戲則是家常便飯。因此，當他現在看到鑒定室的鏡子中的自己時，情緒并沒有太大的波動，只當是在演一場普通的戲。
兩名刑警将唐曉生押進鑒定室後，讓他坐在位于室內中央的一張椅子上，等待專家來為他做精神鑒定。之後，他們便離開鑒定室，關上房間的門，并在門口守着。
唐曉生在椅子上坐了不到十秒鐘，便馬上離開座位。因為在座位正上面的天花板上，正有一個明亮的照明燈。
很多精神病人都不喜歡太明亮的東西，甚至會怕光，唐曉生現在正在冒充精神病人，自然要假裝不喜歡光線太足的地方。他于是快步離來座位，走了幾步，蜷縮到房間的角落裏，一動不動，神情呆滞，目光游離，一副漠然的癡呆相。
他今天是來這裏做精神鑒定的，本以為一會鑒定專家就會來到鑒定室為他鑒定。不料，他在角落裏蹲了大半個小時後，依然不見第二個人進來，整個鑒定室裏僅僅只有他一個人。
唐曉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鑒定專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但他不敢輕舉妄動，繼續靜靜地蹲坐在角落裏。
這一蹲，便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後，依然不見鑒定專家的身影。
事情越來越奇怪，不過，唐曉生還是繼續保持着癡呆樣，時不時傻笑兩聲，嘴裏喃喃自語着什麽，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改變過這個神經兮兮的狀态。
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又過去了，時間已經來到中午十二點多，可是，鑒定專家還是沒來。整整一個上午，除了唐曉生外，鑒定室裏根本就沒走進過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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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實在有點反常，唐曉生看得不是太明白。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只是繼續以精神病人的狀态在鑒定室裏呆着，以不變應萬變。
實際上，從唐曉生走進鑒定室的那一刻起，他便進入鑒定專家的視線。鑒定專家們雖然沒有出現在鑒定室裏，卻對唐曉生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因為在鑒定室裏，裝有多個針孔攝像頭，鑒定專家們此時都在鑒定中心的監控室裏觀察着唐曉生的言行舉止。
在監控室裏的鑒定專家共五名，他們分別是精神病專家、神經科專家、犯罪心理學專家、高級催眠師和人類行為學專家。這五名專家都是各自領域的權威人士，他們共同組成臨時鑒定小組，一起負責對唐曉生精神狀态的鑒定工作。
在昨天，五名鑒定專家已經閱讀了公安局和檢察院送來的有關夏白命案的資料和唐曉生的個人檔案。由于唐曉生是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案件性質比較惡劣，而唐曉生又是一名演員，擅長僞裝自己。因此，五名鑒定專家經過一番商讨後，決定采取特殊的形式對唐曉生的精神進行鑒定。
他們為唐曉生安排的第一個鑒定項目，從唐曉生走進鑒定室就開始了。
由于人在沒有其它人在場的環境裏，自己會不自覺地放松警惕，一些僞裝術也會有所松懈。鑒定專家之所以不出現在鑒定室裏，而是唐曉生獨自一人呆在鑒定室，就是想看看他在無旁人的環境中的行為表現。如果他是假裝精神病，很容易在這樣的環境中露出一些破綻。
可是，最終的結果有點出乎五名鑒定專家的預料。唐曉生獨自一人在鑒定室裏呆了整整一個上午，所有的行為表現都符合精神病人特征，并看不出有任何僞裝的痕跡。
而經過第一輪的鑒定後，精神病專家便首先得出結論，他認為從唐曉生上午的行為來看，他的确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
不過，鑒定小組的其它四名專家對此保留意見，特別是人類行為學專家，他認為唐曉生是一名演員，要通過演技僞裝成精神病人并非不可能，因此他認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還無法确定唐曉生是精神病人。
五名專家中，有四名專家存有異議，因此，鑒定工作進入了第二個項目。
第二個鑒定項目是由犯罪心理學專家提出，他通過醫院的廣播系統，開始在鑒定室裏反複播放夏白命案當晚的錄音片刻，這些錄音片段是由警方提供的。
之所以播放這些錄音，是因為當犯罪嫌疑人再次聽到命案當晚的現場錄音時，腦海裏會不自覺聯想起犯罪的場景，情緒會出現劇烈的波動，比如緊張、驚慌、恐懼等等，甚至可能由于情緒的崩潰而自己說出做案時的一些言語。
錄音在鑒定室裏反複播放着，唐曉生也聽得一清二楚。當聽到這些錄音時，他的确回想起當晚與夏白搏鬥時的場景，只是他并沒有殺害夏白，因此當回想起當晚的事時，情緒幾乎沒有任何波動，臉上變沒有任何表情，依然呆若木雞地蜷縮在角落裏，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
錄音在播放了十幾分鐘後，終于停止。犯罪心裏專家發現唐曉生聽到錄音後，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認為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唐曉生沒有殺夏白，于是情緒沒有任何變化；
第二種，是唐曉生的确精神出現問題，對外界産生隔閡感，才會對錄音毫無反應。
由于唐曉生犯罪證據充分，犯罪心理專家認為不可能是第一種情況，因此，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唐曉生确實患有嚴重的精神病。
犯罪心理專家的結論，得到精神病專家的贊同。
不過，鑒定小組另外三名專家依然有不同意見。特別是人類行為專家，他再次強調道，唐曉生是一名演員，演技超凡的演員不但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動作，也能夠調整自己的情緒狀态。他認為唐曉生依然有可能通過自己的演技在僞裝。
兩輪的鑒定下來，只有犯罪心理專家和精神病專家認同唐曉生患有精神病，還有三名專家存有異議，因此，鑒定工作繼續進行，進入第三個鑒定項目。
第三個鑒定項目由高級催眠師主持，他将對唐曉生進行催眠，看看唐曉生潛意識裏在想什麽。
一個人的演技無論如何高超，當被催眠後，已經失去自主意識，很難繼續僞裝。因此，唐曉生是否在假裝精神病人，在被催眠之後便很容易見分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