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藺承安愣了愣,眼中閃過半分懊悔,可此刻仍是氣極,又說不出半句退步安慰她的話來。
他的手朝她伸出了幾寸,想抹抹她的眼淚,可到底還是握着拳收了回去。
這愣了一會兒的功夫,宋宴初便用力地将他推了出去,紅着眼別過腦袋,一眼也不想看見他。
她深深吸了口氣,“元順,送……送客!”
“是,公主。”
元順得了令,便立刻護在宋宴初面前,瞪着藺承安,肅聲請他出去。
“公主的病還未大好,得多休息,承安王還是早些回去罷——”
藺承安呼出了一口極長的燥氣出去,沒等元順跟着他上前,就先甩袖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初寧宮。
沒了藺承安在一個空間,宋宴初的眼淚才憋了一些回去,漸漸地也冷靜了下來。
她那帕子擤了擤鼻涕眼淚,彎下身子,默不作聲地去撿起地上散亂着的盒子與藥材。
倩兒見狀,也與幾個宮女忙走過來收拾,低聲說道:“公主可當心些身子,這種事還是奴婢們來吧。”
宋宴初抿抿嘴角,仍是低着頭一根根撿着藥材。
她一回想到藺承安方才沖過來将這些東西一掌給打在地上,心裏就莫名一陣委屈,有淚巴巴止不住地要從眼角滲出來。
原模原樣收拾好了藥材,倩兒又扶着宋宴初回到了床榻上休息,給她蓋好了被子。
“公主歇息會兒,禦醫都說了你這傷得養,動氣總歸是不好的。奴婢就在外頭候着——”
宋宴初哽咽了會兒,似乎還沒徹底緩過來,她拉住了倩兒的手,沒讓她着急走。
“公主可還是有事吩咐?”
宋宴初撲閃了下眼睛,不大好意思地說道:“藺晨安之前送、送的東西,你拿來與我看、看看……”
倩兒一愣,一笑,忙應了聲,不一會兒就叫了十多個人搬了一堆東西進來。
她的寝宮本還算大的,可這麽一來,也覺得屋子內擁擠不少。
“這是賜婚那日送過來的,最早拆過一些。後邊兒都是每日承安王差人送過來的,公主說之前不想見他的東西,負責收禮的幾個太監也就不将這事告訴公主了。那些人沒公主的吩咐,想着這些東西還回去給承安王也不是個理兒,索性就一起堆在庫房,都還不曾清點過。”
宋宴初見這滿滿當當的東西,嘟着嘴輕聲嘀咕:“宮裏什麽寶貝沒、沒有,還需得他如此殷勤……”
倩兒聽了也笑了笑,“公主可是要這會兒都将這些拆開看看?承安王知道了,興許就不氣了。”
宋宴初猶豫了下,又想起他今日的所做為,又帶着氣說:“誰理他氣不氣的……叫人清點清楚,這些都、都好還回去。以後他送來的,都都不許拿——”
“是……”
初寧宮庫房的幾個宮女太監也都被叫了進來。
宋宴初一邊親自拆着這些東西,看了之後就由人負責記錄整理。
最早他送來的确實是許多古玩珍寶、名人字畫一類的,多是從彧國帶來的寶貝。
可後面幾日送來的禮物卻有些不同,他送了些宮外女子愛用的胭脂水粉與珠釵首飾,宋宴初養在深宮中不曾見過這些東西,乍一看也是稀罕。想來他是費勁了腦汁,想投其所好,只不過宋宴初對這些東西也并無多大興趣。
尤其是宋宴初上次在獵場被凍壞之後,他還送了各式各樣精致的暖銅爐與狐皮做的毯子毛領來,生怕她又凍着了——
宋宴初拿起那一把紫色小巧的暖爐,上面的花紋中間還刻着她宋宴初的名字,眼眶裏的淚還沒幹,便忍不住有些好笑。
“公主,這些東西也都要送回去麽?”
宋宴初忙止住笑,“嗯……”
倩兒點點頭,又将拆開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收了回去。
她正拿起那暖爐要放回去,只聽見宋宴初開口難為情地說道:“這暖爐留、留着吧……”
她又故作正經地補充了道:“這樣式還、還算挺別致的,也實在……”
藺承安回到府上沒過幾個時辰,兩車子禮物就被打發回到了承安王府。
清朗見自家皇子回來時臉色便不大好看,也不敢細說被退回禮物一事,只稍稍提了那麽一句。
藺承安便氣得手頭上的字都寫不好,筆頭分叉,将整只筆都給甩了出去,地上都沾了長長的一道黑墨。
清朗打小就見過他生氣時的模樣,可最近這幾次,愈發甚了。他不敢再多言半句,關上了門留藺承安一人在書房內生悶氣。
他這才退下,屋內又傳來藺承安的一聲吼:“清朗!”
戾氣十足。
清朗捏了一把汗,又趕緊進屋子裏,“二皇子有何……”
“都丢出去!”
清朗一愣。
“我說将她退回來的那些東西都丢了!”
“是……”
清朗此時背後的冷汗都快将內衫給浸濕了,令了命,又趕緊吩咐下去辦。
那些東西不管如何處置,總之是不能再出現在自家皇子的眼前。
想當初自家皇子親自挑選這些玩意,可是費了多少心力與功夫,估計是不讨好,可這說丢就丢了……
藺承安晚膳也沒心思用。
又過了一會兒,清朗又拿着一封書信不怕死地走了進來,怯怯道:“二皇子……”
藺承安桌上不知何時已堆滿了揉成一團的廢紙,他擡頭瞪了他一眼,厲聲道:“丢幹淨了便沒你的事!出去——”
清朗吓得縮了半步回去,可想着還是擦擦汗繼續将那一封書信遞到了藺承安的桌子上,趕忙又撤回一大步,退得離他老遠。
“二皇子,這折子你還是得瞧瞧,畢竟她要來了……”
藺承安看了他一眼,暫且忍住氣,翻開那彧國專有的折子,瞟了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麽,緩緩沉了一口氣,說道:“衣食住行,你去辦妥便是。還有,此事記得要向岚國皇宮內去通報一聲。”
“是。”
洛芳殿。
“你說宴初與承安王吵架了?”
皇後聽着這消息,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以宴初那個忍讓怯懦的性子,是極少會與人發生什麽沖突的。
初寧宮的芳兒跪在大殿上,一個勁地點頭,不容置喙地說道:“千真萬确!昨兒個承安王與公主好好用膳來着,尚書府送了些藥材過來,公主與承安王不知怎的就因為這事吵起來了。公主說着說着還紅了眼睛,承安王也負氣走了,後來公主還把承安王之前送給自己的東西全退回到了王府上哩——”
倩兒聽着芳兒的話,皺了皺眉,有些不情願地補充了一句道:“是承安王先動手打翻了公主的禮物,這事也不能怪公主……”
皇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她極力想撮合這兩人,可偏偏就是各種不順不省心。
可宴初竟會為了一個男子生氣,這也未嘗不能說明些什麽。
她看向了易香,淡淡說道:“承安王府可有人打探過了?”
“承安王府倒是沒多大動靜,只是這兩日聽說承安王都閉門不出,不像是他平常的性子,估計多少也是氣着了。”
易香頓了頓,說道:“皇後娘娘可聽說,傳聞中的彧國第一才女江伊然替他的丞相父親來了京都?文書才早晨才遞到皇上手中,她與承安王之間可是……”
易香說着說着,聲音便小了下去,讓底下的倩兒與芳兒有些猜不透。
“江伊然?”
皇後反應了片刻,幽幽地勾唇一笑,“她來得倒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