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食屍鬼]雙向飼養

第10章 【十一】~【十三】

【十一】

雖然一直都樂呵呵的樣子，但沒想到呗先生還是看出來了些異樣。

我苦着臉，“呗先生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呗先生沉吟，“在你進面具店之前。你平時的腳步聲都很輕快，但今天的很沉重，而且緩慢。進店之後你的眉頭一直都是皺着的，發現我在看你的時候才舒展開。喰種對這方面還很敏感的。”

這也太敏感了吧……哪有從腳步聲就開始注意起的。

我趴在桌子上，悶悶地說：“呗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到我們大學當心理學講師？”

呗先生半真半假的回應我，“等面具店做不下去，我就去試試看。”

我看了看牆上挂着的鐘，“呗先生這麽晚了，不回去麽？”

呗先生歪頭看我，“留下來不行麽？”

“……行。”

“是不想說的話題麽？”呗先生眼神很溫柔，“不想說的話不說也可以。”

“倒也不是什麽不想說的話。”我卷着發梢，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在腦海裏組織語言，“我的後母今天早上來了電話。”

“後母？”

我點點頭。雖然交往了這麽久，但我從來都沒有向呗先生提起過我的家庭情況，也想盡量避免提及。畢竟我家還算是比較亂的，有些陰暗。可以的話并不太想讓呗先生知道。

但是即使現在不說，日後也總會談起。所以我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聲音不自覺有些發啞，我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我的母親在我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對她的記憶不太多，不看照片都記不起她的模樣。印象裏是個很雷厲風行的女人，和詩乃有些像。爸爸說媽媽的個性很執着，執着到了偏執的地步。”我苦笑了一聲，“現在看來，從母親那裏我除了執着之外就沒繼承什麽了。”

呗先生安撫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嘆了口氣繼續說：“母親和父親是青梅竹馬。父親很懦弱。因為瘦小的原因，總是被學校的人欺負。所以母親一直都在保護着他。再然後就是長大，母親有了男朋友。父親才意識到他喜歡着母親。我記得為數不多的事情裏，就有一件，是母親溫柔的摸着我的頭，對我笑着說，父親做過最有勇氣的事就是當着全校人的面，對她表白。後來被學校通報批評。特別傻。傻的奪走了我母親的心。”

呗先生安安靜靜的聽我說，眼神很認真的看着我。

我在跟呗先生講什麽八點檔的狗血劇啊。

我在內心默默的吐槽自己一句，繼續說：“母親和父親在一起了。大學畢業之後就結了婚。父親和母親創業打拼，父親頭腦好負責經營，而母親則負責外出談合資拉贊助忙前忙後。母親本來心髒就不太好，因為公司的原因過度勞累。公司成功了，母親就呆在家裏養病。就像很多泡沫劇一樣，有錢又有權的父親出軌了。出軌的對象是個秘書，文文弱弱小鳥依人的，和我母親完全是不同類型。父親想離婚，但母親無法接受。母親是那麽驕傲的人啊，都放棄了驕傲哭着求父親回頭。可父親沒有。”

說起來，我除了對詩乃說過之外就再也沒有向誰提到過我的身世。畢竟很狗血又透着股陰暗氣。說的人不開心，聽的人也不會開心。

但是有些事情又不是裝作想不起就能回避一輩子的。我總有一天會向呗先生提起，那麽現在說和未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

呗先生的指腹抹了抹我的臉頰，溫柔的輕聲說：“明明哭出來也沒關系。”

我只是笑着說：“還沒到哭的時候啊。後來父親越來越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在和母親争吵。我記得很清楚，母親去世的那一天早上，她為我穿上了新衣服，蒼白的臉挂着笑容，對我說爸爸今天會回來。明明來了也只是無止境的争吵，可母親依舊很開心父親會回來。像個小孩子一樣打掃着房間。然後毫無預兆的犯了心髒病。恰好在那個時候父親回了家。他讓慌亂的我出門找人幫忙，他喂母親吃藥。等我回來的時候，母親的身子都冷了。而父親跪在地上，抱着我哭着說對不起。一遍又一遍。”

呗先生握着我的手，我才發覺我的手涼的有些可怕。

“懦弱也往往伴随着自私。”我垂下眼簾，看着茶葉靜靜的沉澱在杯底，“我因為當時還小，所以沒有注意到。只是後來才想到。藥在抽屜裏，沒有被人動過。父親根本就沒有給母親喂藥，而是看着她一點一點痛苦的死在自己眼前的。他抱着我痛哭，是因為他根本不敢碰母親。說什麽對不起……我說一千句對不起可以把母親換回來麽？每段愛情都會有一個結局，而我母親的是讓人恸哭的悲劇。”

呗先生看着我冷不丁的說：“什麽時候會哭出來呢？”

我無奈的說：“不是都應該勸着別哭麽？呗先生你總是催着我哭是怎麽回事？”

呗先生的手點在我的左胸口心髒的位置，“這裏在哭。”

他的手向上覆上我的眼睛，“可是這裏沒有。”

眼前陷入了黑暗中，眼睑可以感受到呗先生手心的溫暖。他的聲音像是在黑暗中遠處的光，讓人安心。他說：“繼續講吧。講到哭為止。”

“……呗先生你是抖S麽？”我嘆了口氣，放松了身體，仰靠在呗先生的懷裏。他的手依舊覆在我的眼睛上。

“父親大概是覺得對我很愧疚，所以基本放任我，無論我做什麽都不會管。他還為我開了個賬戶，每個月都會把生活費打在裏面。可父親卻基本不願意見到我，因為我長得很像媽媽。後母在父親面前都會對我很好，父親不在就會冷言冷語精神攻擊我。很奇怪的吧。明明在一個家裏。後母憎惡着我，我恨着父親，父親躲着我和後母。然後有一次父親出差之後，我受不了後母了，就離家出走了。”

我拉下呗先生的手，看着他手掌的紋路，對他說：“從那之後，就都是好事情了。”

【十二】

大晚上的作死喝了咖啡又喝茶。導致折騰到了半夜，我依舊精神奕奕的樣子。即使看完了一本書也完全不覺得困。

我索性下床，光着腳踩在榻榻米上，從書架中翻出了一本相冊。興致勃勃地說：“呗先生我們一起看相冊吧。”

基本可以預見到第二天我一臉倦容的樣子去見呗先生朋友的事情了。不過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我也沒什麽辦法。

不過我大概理解了那位沏茶師父對我說的那句話了。

沏茶的時候也是，這次見朋友也一樣。明明見面禮都不怕繁瑣的精心挑選，結果到了最後一刻就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我到底是哪來的耐性喜歡了呗先生這麽久呢？

我和呗先生趴在床上翻着相冊，我指着我和詩乃的合照，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和詩乃照的第一張相。詩乃這個人特別不喜歡照相，明明很漂亮，但她總覺得自己不上相。但因為這是我和詩乃第一次共同作業把實驗室給炸了，所以趁老師不注意和我的死磨硬泡，詩乃終于勉強答應和我合張影。也是因為那件事我們才成為朋友的。”

呗先生托腮看着照片，“炸實驗室啊……”

我有些尴尬地說：“恩。主要責任是在我。那都已經是黑歷史了。”

我指了指剩下的幾張詩乃的照片，“這些就都是偷拍了。一般詩乃來我都會把相冊藏起來，我怕她發現撕了我。”

呗先生有些無奈，“偷拍？”

我有些委屈，“因為詩乃很漂亮啊。可她不允許我拍我就只能偷拍了。我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

呗先生看了看，“你很喜歡詩乃啊。拍了這麽多張照片。”

“我很喜歡她啊。雖然她先天性口腔缺德。還很暴力。但想法和我很不同。我大學之前特清高，一分錢都不打算花我父親的。一直主張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省吃儉用，過得很辛苦。後來詩乃就對我說你是不是認為你父親是負心漢，是不是你那些錢本來應該有你母親的一份。你替你母親花他的錢有什麽可矯情的？當時就覺得這麽正氣淩然的理由，我居然沒有辦法反駁。然後我們倆拿着錢去賠我們炸了的第二個實驗室……”

呗先生翻相冊的手一頓，看着我有些尴尬的神情，無奈的什麽都沒有說。而是指着相冊最後一頁，占據整個頁面的照片。

照片看起來有些老舊。上面的三口之家看起來很幸福。女兒被父母牽着雙手，笑起來甜甜的。而父母相互對視，似乎有無限的愛意。就像嘲諷現在一般的幸福。

我有些懷念的摸着照片，“媽媽雖然總是很雷厲風行的，但對我總是很溫柔。她在我小的時候會拍着我，唱着歌謠哄着我入睡。”

我随意的哼着那首歌謠，明明沒有去認真記過，但卻一直都沒有忘記它的旋律。

“我啊，曾經覺得時間如果能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一刻就好了。時間只要能停下，我就誰都不會失去。但是現在我不會這麽想了。如果時間一直定格，那我就不會遇見詩乃，更不會遇見呗先生。照片裏的我很幸福，現在的我依舊很幸福。”

我看着呗先生苦笑，“我抓住了呗先生，我就再也不會放手了。是很沉重的感情呢。”

呗先生只是靜靜地說：“我願意背負。”

【十三】

關上燈之後，夜晚就顯得靜悄悄的。

我枕在呗先生的手臂。呗先生動作不太熟練的拍着我的後背，表情有些猶豫，最後似乎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哼出我剛剛随意哼着的歌謠。

意識到呗先生這個舉動意味着什麽的時候，嘴角的笑意簡直遮都遮不住。

我索性窩在呗先生的懷裏，聲音有些發悶的說：“……呗先生你跑調了。”

“……睡覺。”

“呗先生，謝謝你。”

“恩。”

“呗先生，我喜歡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