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破碎[星際]

第40章

何濟遠和奎林正在忘我地厮殺, 幾乎連身在何地、為什麽要來這裏都忽略了。直到他們突然發現上前來攻擊他們的身體上帶有腐蝕性、看起來極不起眼，接近人身體之後卻會食人血肉的蟲子不再是源源不斷了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方才在不遠處似乎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

這時候他們才終于想起來自己是抱着救援的目的來的, 擡頭看到爆炸的餘威，顧不得身上的傷便朝爆炸處飛奔而去。

他們是這次軍校演練的負責人, 若是學生們發生了什麽事故，他們可以想象會面臨公衆怎樣的質疑！

而何濟遠想得要更多一點。

在榮光軍團裏，除了連亭, 他是最有潛力的年輕将軍——盡管這個“将軍”稱號的得到其中有些不一樣的原由。他嫉妒連亭，自己比他還要大許多歲，在先前的學業中也是個當之無愧的天才，憑什麽憑借能力好不容易進入了榮光軍團, 卻要被一個連高等教育都沒有接受完全、比自己小上許多可軍銜要比他高的人壓上一頭？

元帥的青眼、公衆的贊嘆, 這些他所預想到的自己将要在榮光軍團裏得到的，全都是連亭的。

他不服, 盡管知道連亭比自己厲害許多，他否認連亭得到這些榮耀的當之無愧，以讓自己好受一些。

他幾乎是恨上了連亭, 對于這些榮耀的追求也成了一個執念。

所以盡管現在的榮光軍團已經絲毫不能稱之為榮光軍團了, 可他還是沒有離開, 而是選擇呆在那裏。理所當然地, 他得到了代表榮光軍團主持這場演練的機會，只要沒有什麽意外出現，演練的成功進行便都可以算他一份功勞。

到時候他在公衆面前又有了一次美名, 并且至少可以讓元帥有所關注，對于緊接而來的可能的繼承人選定，勝算也更大一些。

可千萬別是學生有什麽意外啊……

麻煩的差事！

此時的何濟遠還不知道，在其他地方，已經有幾十個軍校生死亡了。

首先聽到一聲呼救的是奎林。他循着聲音在因為爆炸而引起的碎石堆邊角處找到了被壓住雙腿的方榮生，蠻力幾下橫掃，把他身上的石頭揮開，救下方榮生。

奎林擡手抹了一把滿臉的血，露出臉上許多個肉坑，是被那些蟲子們給咬出來的。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洞，被手上的沙土刺得“嘶”了一聲，不确定自己這副樣子對方還認不認得，便道：

“我是指導你們的奎林少校，”他扭頭看向自己肩頭果不其然發現肩章已經沒了。“你是這次的學生吧，……叫什麽來着？”

方榮生被奎林一只胳膊摻着，滿臉後怕、唯唯諾諾地說：

“我……我叫方榮生。”

奎林點頭，暗自忍着。因為他用來支撐方榮生的胳膊已經在顫抖着、就要不支了。他看向才從機甲裏面出來沒多久，但渾身血洞比他還要多的何濟遠，不屑地撇嘴，把人扔給他：

“摻着吧少将，我到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學生。”

那邊方榮生聲音顫抖着說：

“教……教官，那個底下……還有我的隊友。”

奎林本來就沒有抱着沒有傷亡的僥幸，反倒是何濟遠，聽見方榮生這麽說大驚失色道：

“什麽？！死了嗎！”

奎林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麽，嘲弄的神情就挂在臉上下不去了。

方榮生神情欲哭：“應該……沒有吧……”

何濟遠神情幾番變換，突然柔聲道：“別擔心，告訴我，下面是不是……唐家大少爺，唐初？”

方榮生哆哆嗦嗦地說：“是……是他，還有……還有他的奴隸……”

何濟遠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的光，這抹驚訝很快就被暗暗的喜悅給蓋住了。

“別擔心，你的隊友一定會沒事的。”

奎林煩躁地撓了把頭發，“得，哪還能活着，又不是鋼筋鐵骨，不過還是扒開看看，可能的話還是要把屍體搞回去。”

方榮生小心地點了點頭，看着奎林甩甩胳膊，一塊一塊把碎石搬開，就這樣過了将近一個小時，何濟遠忍不住對着自己渾身傷口“嘶嘶”起來，那一堆石塊才算平坦了些。

又一塊石頭拿開，露出來一塊被血跡沾滿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料，衣料下面血肉模糊，還有些露出的白骨，像是一個脊背。

奎林想着，這到底是個碎的呢，還是個全活的，一邊又搬開一塊石頭。

石頭下面這次是頭顱了，一個深黑頭發的後腦勺。奎林驚訝地“咦”了一聲，奇怪于這個腦殼竟然沒有腦漿迸濺。

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個後腦勺竟然還動了動，接着慢慢轉過來。唐初只是額角稍微帶了一點血跡，淩厲的目光迅速掃描周圍，只是被石塊擋着，視野有限，不過還是能認出來這個正在搬石頭的男人就是那個教官少校。

他忍住腦中的刺痛，不讓自己暈過去，因為不知道方榮生那東西死沒死、在不在附近，于是壓低了聲音說：

“麻利些，還有腿呢。”

奎林有些被他那一圈環掃的視線給震懾住了，愣愣地繼續開始搬壓住他腿的石塊。

等到搬完了之後，奎林這才發現唐初身體下面還有一個人。

是連亭。

奎林震驚地看着背後已經傷得不成樣子、白骨顯現的唐初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不醒的連亭抱起，踩着石堆爬出來。兩個人都稱不上是衣冠整潔，唐初也就罷了，奎林在軍中知道連亭很多，還從沒有見過連亭上将也有狼狽昏迷的時候。他從空間鈕裏拿出一個軍用薄被，想要給連亭蓋上，中途被唐初給搶過去了。唐初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把薄被披到自己身上，再次把連亭摟緊了。

薄被底下被掩住看不到的地方，他背上的傷正在快速愈合，沒用多久，除了沾上的血跡，就連受傷的痕跡都沒有了。

眼看着唐初就要走，奎林連忙上前一步攔住他，“……連上将？”

唐初沒理他。

奎林問：“沒事吧？”

唐初不耐煩地從鼻孔裏哼了哼氣。

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回奎林的話，腦袋好像快要炸裂，渾身都沒有力氣支配了一樣，恨不能就躺到地上睡一覺。

但是不行。

爆炸發生的時候，他才真正發覺到危險。那四個奴隸頸圈裏的毀滅裝置，顯然是被更換過的，換成了威力強大無比的液态炸藥，根本不是一個奴隸頸圈能夠配備的。

不僅是用來自爆一個奴隸，那威力，就算是炸一棟別墅都綽綽有餘，別說是四個同時爆炸了。

連亭撲過來的那一刻唐初便調集了所有的異能來給兩人加上一重保護罩，他和連亭異能實力都很強，兩人的異能加起來，合撐一個保護罩，在這場爆炸之下還是能夠沒有問題的。可是就在他撐出保護罩的下一刻，站在爆炸範圍邊緣的方榮生卻也一下子發出了他的所有精神系異能，直直朝連亭擊來，暫時封鎖住了連亭的精神力幾秒鐘。

就是這幾秒鐘，爆炸已經發生了。

他只能夠把兩人姿勢上下變換了一下，盡可能地護住沒有異能護罩的連亭，然後再一次加大了精神力的輸出，直至一陣頭暈目眩，再沒有任何後繼力量。不過好在他的異能透支還算是給力，很好地把爆炸隔絕在了護罩之外，只受了一點輕傷。

奎林對着唐初的态度有些不滿，但看在連亭的面子上并沒有從動作上表現出來。他道：

“我這裏帶了應急的治療儀，給我看看上将的傷勢。”

唐初遲鈍地品味了一下奎林的話，聲音沙啞道：

“他沒受傷。”

奎林瞪大眼，心想你糊弄鬼呢，沒受傷能暈過去？

唐初卻無意多說，奎林甚至沒看清對方用了什麽步伐繞過自己，便見他抱着連上将直接隐沒入石壁裏去了。

奎林一驚，以為自己見了鬼，連忙跑上前摸了摸石壁，确認是實體的不錯。他再三确認，直到何濟遠找過來。

“怎麽了。”

奎林不想與他多說話，更何況是關于連上将的事。他下巴指指石堆中央被血染紅的小坑，何濟遠順着找過去，只看到洞內的碎肉。

于是奎林就看見渾身傷口、塵土的何濟遠有禮貌地扶着斷了腿的方榮生爬到石頭上，給他看下面模糊的碎肉，哀切道：

“我想，你的隊友應該已經……節哀吧。帝國會給他們補償的。”

奎林就冷眼看着對方做作，同時心裏好像。該節哀的是何濟遠才對吧，他負責的演練先是監控衛星故障，直播在全帝國的公民面前黑屏；這又死了學生，真不知道榮光軍團繼承人的位置他還好意思肖想嗎？

不，本來他就沒有資格。

奎林不知怎麽地，就對何濟遠和方榮生兩個人隐瞞了見到沒有死的唐初和連亭的事，只是問了一句方榮生他的隊友是誰，結果得到是唐初、任池還有梁正的回答。

“梁正？”奎林驚訝道。

方榮生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奎林的表情，“……怎麽了嗎？”

“不，”他擺擺手，“沒什麽。”

方榮生把腿放到治療儀中，不時小心地看看何濟遠和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