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事了
第13章 出事了
廚房的工作簡單而枯燥,沒有什麽技術含量,上班第二天我就開始掌勺,提着只有在老家挖土才用的鐵鍬,在兩米寬的大鍋裏亂攪,也不在乎生熟,大部分都是水煮菜,能吃就行。
除去做飯,其他時間都是空閑,可以在廠區裏随便轉悠。像吳哥海哥他們,一有空閑就去宿舍打牌,而我則喜歡騎着自行車去鎮上發廊亂逛。
自行車是借保安的,去發廊的目的也不是想玩妹仔,而是去找人。
我是去找阿蓮。
我也不清楚為什麽要去找她,明明她已經明确告訴我那一夜只是一場交易,但我就是忘不了。後來我跟馬飛說起這事,馬飛一針見血的指出,“這就和女人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第一個男人一樣,你有戀處情節。”
“什麽?”
“因為那個女人奪走了你的第一次,所以你才對她念念不忘,這很正常。”馬飛煞有介事地點起一根煙對我科普,“就像我的第一次是給了阿玉一樣,你們再覺得阿玉不好,但在我眼裏她都是可愛的。”
我白了馬飛一眼,說你懂個屁。
然後我自己在內心裏自問了一下,最後得出結論,我之所以對阿蓮念念不忘,完全是因為她那冰火兩重天真的能讓人欲仙欲死欲罷不能,我都想好了,一旦找到阿蓮,立馬先讓她給我來一個兩重天,哪怕再花三百塊錢。
馬飛說這還不簡單?兩重天而已,發廊裏面的妹仔那個不會?說完我們就去了一家按摩店試了試。結果出來後馬飛大呼過瘾,我卻頻頻搖頭。
馬飛問我怎麽了,我說她們會個屁的兩重天。
日子一天一天過,很快整條紅燈街上的妹仔們都知道我在找一個叫阿蓮的雞婆,每天我一過去,她們就會笑着跟我打招呼,“阿發找阿蓮啊?阿發你還沒找到阿蓮?阿發我就是阿蓮……”
八月中的某一天,馬飛興沖沖地沖進宿舍,熱切地對我道:“周發,大老板回來了,我們要開始行動了。”
馬飛說的行動,是針對現任食堂老板德叔的一次進攻,他要把德叔克扣工人夥食費的事情捅到大老板哪裏去,讓大老板發火,收回德叔的食堂承包權。
計劃很簡單,他要引起工人和食堂之間的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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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板是粵港人,每個月只在大陸呆三天,這三天就是關鍵。
這裏必須說明一下,大老板在大陸的這三天,也是全廠夥食最好的三天,這三天內的菜基本上就是雞,魚,排骨等硬菜,雞蛋也是不要命的發,并且還有餐前飲料和餐後水果供應,每個工人的飯盆裏都浮着厚厚的一層油,必須用洗潔精加熱水才能洗幹淨。不像平時的菜,用清水一沖就比臉還淨。
公司後勤部的幾個管理也被德叔收買,大老板問起來自然是天衣無縫,更何況德叔經營了兩年多已經獲取了大老板的信任,大老板只關心財務報表,根本不問食堂夥食怎麽樣。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宵夜。
因為到了晚上,大老板會去酒店,根本不在廠裏,這時候夜宵差點工人也不會抱怨,畢竟白天都吃了兩頓好的。
晚上十一點半,工人準時來吃宵夜,海哥和吳哥值班打飯,我在後面灑水拖地,德叔則在按計算器,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進行。
忽然間,打飯窗口吵鬧起來,一個卷毛罵罵咧咧地指着海哥鼻子,德叔趕緊停下計算器,跑過去問怎麽回事。
卷毛晃着碗裏的紅油炒飯質問德叔,“這飯是人吃的嗎?米都馊了。”
德叔見狀奇怪,伸手抓了一把炒飯放在嘴裏嚼,臉色很難看。
放了四天的米當然馊了,這是馬飛一早就準備好的陳年隔夜飯,平時舍不得用,就等着今天派上用場。
德叔眼珠子一轉,回頭對海哥道:“架鍋,重新做。”
外面的卷毛卻不依了,一整個飯盆全部扣到德叔腦袋上,口裏大罵:“做你媽啊做,等你做飯老子不要開工啦?”
我清楚地看到,卷毛穿的是深藍色工裝,這表示他是個小組長,手底下管理着二三十個人。工廠有規定,宵夜時間半個鐘,半個鐘後就得開工。卷毛作為一個基層管理,他要對生産進度負責,現在食堂說重新做飯,肯定會耽誤生産進度,他發脾氣也是有原因。
錯就錯在,他不該用飯盆砸德叔。
作為德叔的衷心手下,我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對德叔不敬。因此不等海哥吳哥有反應,我就抓着一顆土豆扔出去,正中卷毛眼睛,砸的他哎呦一聲。
霎時,卷毛手下的工人就炸毛了,他們一起沖着廚房窗口來,海哥和吳哥吓壞了。我卻拎起鐵鍬上前,口裏大喊一聲,“保護德叔!”
工人進來一個我拍一個,進來一個我拍一個,剩餘的工人就不敢再進來。
卷毛看看我,怒了,回身抓起食堂的椅子扔過來,椅子砸中打飯窗口的玻璃,我趁機往後退,工人們就沖進後廚來。
但畢竟大家還有理智,工人們只是将我們團團圍住,并沒有動手。這時卷毛撥開衆人進來,惡狠狠地盯着我,“你他媽的敢打我?”
我将鐵鍬橫在胸前,“誰敢動德叔我就拍死誰!”一副為了德叔準備随時獻身的大義形象。
德叔很感動,躲在我後面勸道,“阿發,放下鐵鍬先,不要把事情鬧大。”
我點點頭,把鐵鍬放下,回頭對德叔道:“德叔,我讀書少,人也笨,幫不了你太大的忙,今天我只說一句,只要我活着,絕對不讓任何人碰你一根汗毛!”
話沒說完,卷毛擡腳就是一踹,正中我小腹,他口裏還順帶一句,“去尼瑪的!”
我當然不會讓他得逞,順勢抓着他右腳向後一拉,跟着朝他眼上眉骨一記擺拳。
先前說過,我對打架很有研究,眉骨這個地方呢,皮肉很薄,骨頭卻很硬,同時毛細血管也多,稍微用力得當,就能撕爛一道口子,是的,撕爛。
當拳頭以弧度和眉骨皮毛發生碰撞時,就很容易将皮毛撕爛,因為毛細血管多,瞬間就會讓對手血流如注,并且遮擋他的視線。
最最最關鍵的是,這個地方不會致命,出血多也是一時,縫幾針就好,不縫針貼幾塊創可貼也行。
卷毛顯然沒料到我會還手,并且還能将他打出血,第一時間捂着眼蹲下,他後面的工人卻不滿意了,烏壓壓地沖過來。
我将德叔擋在身後,鐵鍬亂舞,口裏叫道:“德叔快走!”
說完我還怕德叔不走,回頭看了一眼,卧槽!德叔什麽時候跑到後門外面了?
我只看到,德叔騎在摩托車上,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發動摩托,一溜煙的走了。
我再回頭,幾個工人抓着椅子向我逼來,吳哥和海哥各自抱着頭蹲在鍋下索索發抖。如此情景不由得我不拼,同時心裏萬分焦急,強哥的保安隊怎麽還不出現。
四五把椅子向我飛來,我用鐵鍬擋開,工人一時近不得身,但他們氣勢很足。我看到窗戶外面已經有人開始拆餐桌上的金屬管,不免心裏發慌,強哥再不出現,這裏就要出事。
按照原計劃,只要我把卷毛打出血,強哥就帶人趕到,控制場面。結果這裏都快打死人了,強哥的保安隊還不見蹤影。
事後我才知道,食堂打架的同時,在工人宿舍也發生一起鬥毆,并且比這裏的陣仗大,是湘南老鄉和江西老表幹起來了,雙方都屬于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性格,大部分保安都跑去宿舍,一時間把這裏給忘了。
卷毛是馬飛交代好的,只說讓他帶頭鬧事就行,完事給他兩千塊做報酬,卻沒告訴他會挨打。現在好了,卷毛摸着半臉血怒火攻心,怎麽說也是一個管理員,不等他開口他手下的骨幹就自動組織起來替他報仇。
眼見四五個漢子拎着長金屬管奔來,我立即往後門跑,但還是在辦公樓下被他們追上,四五個圍住我。
我說各位弟兄,這是誤會,咱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
黑暗中有個人罵道:“談尼瑪!”舞着金屬管朝我腦袋砸來。我不敢大意,用鐵鍬擋開,反手一鐵鍬,拍在他臉上,只聽見啪的一聲,他身子就直挺挺地躺下。
其他幾個見狀也不敢再攻,成對峙狀。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強哥帶着保安姍姍來遲。
被我拍中臉的那個人,醫生診斷為左耳膜破裂,永久失聰。
我是在淩晨四點知道的這個消息,當時我正在派出所錄口供,是警官親口告訴我的。
然後我就傻了,像無助的小孩,茫然地看着兩位警官,呆呆地問,“這結果需要我做什麽?”
“賠錢。”左邊的警官說。
“賠多少?”
“五到十萬。”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眼淚不由自主的出來。
“還有呢。”右邊的警官說,“故意傷人,致殘,兩到三年。”
他的話像一道閃電掠過,我哭出聲來。
“現在哭有什麽用呢?你打人的時候怎麽不哭呢?”警官憐憫地看了我一眼,“洗幹淨屁股,準備迎接新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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