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棉襖
在做娘的心裏，女兒哪有什麽不好的？只是這個孩子不大愛熱鬧罷了。
可外甥女兒也是她自己接進府的，這點小事兒，林氏雖然心裏有些不大舒服，卻也沒有說什麽。
她皺了皺精致的眉頭，吩咐身邊的碧玉給外甥女兒送些廚房新制的點心，算是安慰她。然後着人準備了更加精致清淡的親自送到女兒的雅岚苑。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了裏面傳來了笑聲。林氏有些意外。女兒生性喜靜，即便是伺候的丫鬟，平日裏也不許發出太大的聲音。
更別說是在她屋裏大聲說笑了。只不過雖說是驚訝，林氏還是悄悄走了進去。進去便瞧見了齊刷刷的一群孩子。
女兒穿着雖然簡單，可精致的小臉上卻帶着歡快的笑容。甄嫣則仰着小臉兒興致勃勃的說着自己在輔國公府跟表哥表姐們一起玩兒的趣事兒。
“你們不曉得，我表哥雖然瞧着機靈，可卻是最笨的，我們每回玩牡丹令，他輸了總是背不出詩來，臉紅的跟大蝦似的。”
說着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她說的表哥乃是輔國公大爺嫡出的幼子，如今不過七歲。比甄妍和甄嫣大不了幾歲。因此能玩到一塊兒去。
而牡丹令則更加簡單了，幾個小孩子無聊了便剪一個紙花兒傳着玩兒，上一局輸的人蒙着眼睛數數，數到誰，紙花兒在誰的手裏誰就要吟詩一首，若是吟詩吟不出來，就要接受懲罰。
甄嫣年紀雖小，性子也活潑，有些靜不下心來，更不愛讀書寫字，可是記性卻是極好的。只要她看過兩遍的東西就能夠背下來，因此二嬸兒也頗有些驕傲。相比之下，這一點，甄妍就不如妹妹甄嫣了。
因而她見她那表哥玩不過兒她，心裏自然得意。在小孩子的心裏，對誰好，自然是要将自己得意的事情，高興的事情都跟她說。
因此由此可見，如今，她也是真心拿甄婠當成好朋友了。
畢竟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而前世的甄婠生性冷淡，更是沒有給甄嫣半點好臉色。因而兩人的關系也只能是越來越僵，即便是後來甄婠跟甄嫣都長大了，想要盡力彌補，卻已經晚了。
兩個人一見面就相互不服，你能指望她們能在一起說說笑笑嗎？當然甄婠卻知道當年她被休棄回家，甄嫣是有來看過她的。只是被她拒絕了。因為當時的她一聽說甄嫣來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是來看自己笑話兒的。
據說甄嫣被氣得當晚就回了婆家，回去之後還被氣暈了，才被查出了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了。自那之後自然是被拘着沒有出門了。
甄婠笑着笑着，想到了往事，眼底便淡了一些。可瞧着甄嫣得意的模樣，她還是很給面子的誇了她好幾句。直把她給誇的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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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哥哥倒也不覺得這件事情好笑，男孩子特別是年紀稍微大些的男孩子，七歲之後就要接受更加正統的教育，與女孩子認字學禮儀為主的閨閣教育自是不同。
男人重要的是眼界，因此甄嫣的那個表哥如今已經七歲了。或許明年，他也就沒有機會跟小表妹一起玩耍了。
只不過人人都給面子，親姐姐甄妍卻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又能背出幾首，卻要嘲笑別人。”甄嫣頓時不服氣了，當即就背了一首詠春的詩詞，雖然簡單，卻經甄嫣的清脆的聲音背出來，卻如那珠玉落在了玉盤上，顯得格外悅耳。
“大伯母！”甄妍眼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珠簾外面的林氏。甄婠連忙轉過身，掩藏了眼底的一絲絲緊張和悲痛，“娘！”這一聲拖得有些長，倒是有些撒嬌的意味兒了，林氏心中更是訝異。
都說女兒是父母貼心的小棉襖，可除了小的時候，女兒用這種語氣與自己撒過嬌，後來女兒長大一些，懂事之後就極少了。
沒成想，生了一次病，竟然轉了性子。林氏當然是高興。她蓮步輕移，一進門就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正是林氏常用的清歡香，林氏從小就極愛美，因而不管是保養還是身上用的香料必得是親手制的最好的東西。這清歡香正是林氏親手制的獨屬于她的清香。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洋紅色織金蓮紋長褙子，精致的回心髻貼着光潔的額頭，綴着漂亮的一撮額飾，髻上簪着兩支芙蓉鑲寶的花簪，另一邊簪着不要辍着幾道珠翠。
下面是小山眉，芙蓉面，眸若秋水，唇若含丹，端的是傾國傾城，美貌無雙。
有如此美貌的娘親，再加上俊美的父親，也怪不得他們兄妹四人容貌出色。這一點甄婠并沒有自誇。
母親林氏年輕的時候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兒，況且她素來愛美，又有一套獨特的自制保養法子，因此如今雖說是生了四個孩子，已經是二十五六的年紀，可是經過一番保養之後，卻顯得年輕好幾歲。
她的身段窈窕，卻飽滿标致，就算是比起那些雲英未嫁的少女也不差什麽，若說真要差些什麽，那大概就是她身上的成熟風韻。比那些青澀的姑娘自然要迷人許多。
她并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走過來，伸手探了探女兒的額頭，身後跟着的碧玺碧螺立即将她準備的糕點放了下來。
卻不想甄婠直接撲進了她懷裏。小手緊緊的環住她的細腰。
林氏不由失笑。“囡兒怎麽了？”甄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聞着母親身上那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兒，甄婠卻不由想起前世。
甄家滿門除了出嫁的女兒之外，絕大多數人都被斬殺了，母親也是甄家人，自然逃不過去。可是甄婠卻知道母親逃過了一劫。只是若是以那樣的方式逃過一劫。她倒是希望母親就此随父親去了……
因而這重活一世，她看到如今意氣奮發，完完整整的母親，心裏就如有一塊石頭落了地，幸好現在她還有補救的法子。那人雖然權勢滔天，可是若是不讓他見到母親，甄家不犯錯的話，他也不敢胡來。
畢竟若是叫母親不打扮那是不可能的。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況且林氏即便是不打扮，也十分出色。難保那人見了不會動心。
甄婠在林氏懷裏緊緊的摟着她的細腰。甄婠的這一番小孩子的親昵行為，卻惹得林氏笑了起來，心柔軟的跟塞了一團棉花似的。
“娘親！”甄婠又喚了一聲，絲毫不管四個哥哥，還有兩個妹妹在。也不怕他們笑話。這人只有失去過才知道珍惜。經歷過才知道什麽才是真實。
如今在甄婠心裏，再沒有比自己的家人更重要的了。她決定不再做個清高冷淡的“仙人”了。至于前世那個陰差陽錯跟自己在一起卻從沒有珍惜過自己的男人，她也不會再稀罕。
林氏将軟軟香香的女兒摟緊了，才笑着說道：“感覺好些了嗎？娘給你帶來了你最愛吃的芙蓉糕，玫瑰膏，還有翠玉豆糕。”
“咕嚕”只聽見一聲咽口水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那聲音的來源，甄嫣一張圓圓的小臉兒頓時漲得通紅。
“大，大伯母……”
甄婠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娘，我跟妍妍還有小嫣一起吃過了，吃了好些東西，還吃了水果呢！”
林氏聽了更是意外，原本女兒這一世受傷就是因為被甄嫣推了一下，說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甄嫣畢竟也是小孩子。林氏倒是不好苛責了。
再者，二叔一家也十分誠懇的道歉了，如今甄嫣跟女兒貌似是和好了，若是她還對甄妍跟甄嫣不假辭色的話，倒是顯得她這個做大伯母的太過于小氣了。
原本四個孩子之中，也就只有這個女兒不是自己喂養的，當初林氏生老大甄錦瑀的時候，因為是第一個孩子，因而堅持自己喂養。後來懷雙生子的時候因為知道是雙生子，特意吃了許多催乳的食物。
因而奶水一直很足，也夠兩個孩子吃的。因此也是自己喂養的。可是偏偏生小女兒的時候奶水卻不夠，甄婠小的時候就常常餓的夜夜啼哭，這才請了一個奶娘一起喂養。因而林氏一直覺得虧欠女兒，所以即便是女兒生性冷淡，她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甚至覺得女孩子矜持一些，将來也能夠更顯得矜貴。況且有她跟夫君，還有三個哥哥在，也不怕女兒吃了虧。因此林氏噗嗤一聲，對幾個孩子說道：“大家一起吃吧，婠婠一個人吃不了那麽多。”
林氏一錘定音。甄妍才沒有那麽尴尬。畢竟妹妹這個吃貨的性格，這可是大伯母特意為婠婠準備的。雖然現在婠婠跟自己妹妹和好了。
可是懂事的甄妍一直覺得這一次甄婠受傷确實是自己妹妹不好。如今還要搶人家母親特意做的糕點，也确實有些不懂事了。可是林氏這麽一說。那就代表是真的沒有關系了。
原本甄婠一個人自然是吃不了那麽多的點心的，可是幾個孩子在林氏的許可之後，你一塊我一塊的，很快就吃完了。
望着空空的盤子，林氏自然是高興。臨走之前還問了一遍幾個男孩子的學業，仔細叮囑甄婠然後又吩咐白鷺之後這才離開。甄婠望着娘親林氏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