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徐惟誠的臉色也輕微浮動了幾分。
“翟當家對于內子的答案可滿意?”他起身施施然問。
翟偉滿臉堆笑,點頭稱道:“老夫這關自然是過了,徐将軍此番親自來蒼狼寨可是有什麽要事?”
既然話都講開了,徐惟誠也不再繞彎子直接挑明目的,“在下需要翟當家的支援。當日翟當家說若是今後有用得着您的地方,您定當萬死不辭。不知這話可還作數?”
翟偉大手一揮,豪爽地回答:“自然是作數的,我翟某人從不打诳語。不知将軍所謂何事?”
“近期蠻夷大舉進犯嘉岩關,想必翟當家早已知曉此事。敵強我弱,在下雖奮勇迎敵,但總歸是成效甚微。仲文聽聞貴寨熟悉勺北山一帶地形,遂鬥膽前來請貴寨助在下一臂之力,給将士們帶路,方便我們潛入蠻夷老巢,斷了他們的糧草。”
“原是這樣,蠻夷進犯我林國國界,在邊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翟某早就想好好收拾他們了。但奈何寨中弟兄人數有限,不足以與蠻夷抗衡,貿然前去只會白白送死。如今能幫助将軍殲滅蠻夷,翟某自然絕無二話。”
翟偉雖然是沙盜頭目,但是他骨子裏還是有家國天下和好男兒的熱血,他答應給将士們帶路,徐惟誠其實一點都不意外。但是他意外的是李元熙居然在茶道方面也是天賦異禀,見解獨到。他越來越覺得他家這位夫人可是有一身真才實學沒使出來呢。
很多人見到李元熙的第一面會覺得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模樣也并非頂好的,面色清冷,對誰都沒什麽熱情。但是越相處久了你就越會發現她其實她一點都不普通,她的才學和見解遠遠超過很多身居高位的男人,完全不是一般養在深閨裏的大家閨秀。
他越來越覺得當日父親在含元殿指明要她作為徐家的兒媳婦絕對不僅僅是和李家争鬥那麽簡單。可是具體有什麽隐情,他又暫時想不出。
既然翟偉點頭,一行人當即就馬不停蹄地返回營地。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到自己剛發的新章被秒盜,真是要吐血,像我這種小透明真的不容易,求盜文網放過。寫文不易,而且目前我的文又不要錢,還是求小天使們支持正版,體諒作者每天熬夜碼字的艱辛。
作者君軟萌易撲倒,打滾賣萌求收藏,求評論。
題外話:近幾日被某明星離婚事件刷屏,喻先生是該明星的粉絲,一天到晚張口閉口都是這件事,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我忍無可忍說:“能別說了嗎?”
喻先生:“不能,寶寶這回是真的心裏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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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元夕(24)
元夕(24)
有了蒼狼寨的鼎力相助,徐惟誠可謂是勢如破竹。杜言之再次帶隊跟随翟偉潛入勺北山。如随寧遠所料,勺北山一帶果然是蠻夷的老巢。
杜言之很快找到蠻夷的糧草,火把一丢,熊熊烈火就燃燒起來。他滿意地勾了勾嘴角,指揮将士們撤退。
這邊徐惟誠親自向蠻夷下戰書。冒頓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很快應戰。徐惟誠将敵軍引到須臾山附近,那裏有大量士兵伏擊。等冒頓反應過來已為時已晚。大批将士從山腳湧現出來,敵軍被包圍個徹底。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徐惟誠的目标就是冒頓。兩人正面交鋒,功夫不相上下,眼看着就要被抓住,但是冒頓狡猾,在最後關頭帶傷逃走。
何孝通想要趁勝追擊,卻被徐惟誠攔下,“窮寇莫追,他輕敵戰敗,陳遼王自會收拾他,只怕他是命不久矣。”
這一戰徐惟誠真可謂是贏得漂亮。蠻夷老巢被一鍋端,連夜撤出嘉岩關。陳遼王大怒一連斬了好幾個首領。據說冒頓的首級被挂在城門口示衆好幾日。
終于趕在上元節之前将蠻夷驅逐出境,朝廷大喜,封了好幾個守邊将領。整個軍營都洋溢着開心熱鬧的氣氛。
好不容易打了勝仗,許多邊境百姓聽到消息都紛紛歸來。嘉岩關一帶又重新恢複了生機,滿目蒼夷的跡象也漸漸消失。
上元節那一日徐惟誠大擺慶功宴。結束的時候很多将士都喝高了,持續了這麽久的戰事終于告一段落,很多人心裏是真高興。難得盡心,大夥兒自然放開了喝。徐惟誠倒是克制,只意思了一下,喝了一兩杯。
主帳裏一些将士還在喝酒,根本沒有停下來的勢頭。徐惟誠直接拉了李元熙就走,“我帶你出去走走。”
“去哪兒?這大晚上的。”李元熙擡頭看到遙遠天際上零星散落着幾顆星辰。
徐惟誠從馬廄裏牽了他的寶馬,拉李元熙上去,“我帶你去這附近的鎮上看看。”
李元熙一坐上去,徐惟誠就拉動缰繩,棕紅色鬓馬便疾馳起來。
入關也有大半年了,李元熙除了須臾山還真沒去過哪裏,成日裏就待在軍營裏。一來這嘉岩關不安全,她不敢四處亂走。二來她人生地不熟也不曉得去哪裏玩。
徐惟誠說的鎮上就是距離軍營有十幾裏路的風都鎮,是這邊關有名的小鎮,據說很是熱鬧。李元熙雖然聽說過,但卻沒有去過。只是不知受了這戰火影響,這風都鎮還有沒有原來的熱鬧繁盛。
駿馬飛馳,沒過多久都到了鎮上。
上元節是林國的大節,按照往常都是要大肆慶祝的。即便受了戰火影響,但鎮上節日的氛圍依然很濃烈。街道兩旁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小攤,賣各種各樣的小玩意。路上也有很多百姓在游玩,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一路上李元熙見得最多的就是五花八門的花燈,各種形狀都有,人手一盞。有魚燈,虎頭燈,馬燈,應有盡有,數不勝數。
男人大多健碩英挺,朗朗清風;女人畫着精致的面妝,明豔動人;許多稚童身穿華服,跟在大人身旁,笑聲如銅鈴般清脆。
“袨服華妝着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兒時夫子口教給她的詩句油然而生。
夜空裏是數不盡的絢爛焰火,一團團,一簇簇,争相怒放。
戰火剛退,百姓們皆覺得高興,笑容滿面。如此美景,李元熙的心情自然也是極好的,由內而外高興。
“想不到這邊關的上元節這麽熱鬧,比京城還熱鬧。”
夜風吹拂起李元熙的鬓發,她那頭黝黑的長發随風漂浮,那場景說不出的旖旎。
徐惟誠指了指花燈告訴李元熙,“這邊關最盛名的就是除夕的焰火和這上元節的花燈。若是沒受到這戰火影響,鎮上肯定比這更加熱鬧。”
在李元熙看來鎮上這個樣子已經很熱鬧了,她真的很難想象它原來的樣子。
路上有老人在賣糖葫蘆,李元熙嘴饞央着徐惟誠也買了一串兒。她放在嘴裏咬了一口,那味道酸酸甜甜的,她別提多喜歡了。
以前在丞相府她就經常偷偷和竹雨溜出去買這玩意兒吃。熟悉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憶起往昔,想起以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如今看來那些遠去的歲月,那個年少懵懂的自己,真真都是回不去的好時光。
“怎麽哭了?”徐惟誠看到李元熙眼角的淚水,眉梢微皺。
李元熙吸了吸鼻子,悶悶道:“有點想家了。”
徐惟誠一聽哭笑不得,拍了拍李元熙肩膀柔聲安慰,“你二哥不是馬上就來邊關了嗎,我估摸着過不了幾日就到了,到時候你們兄妹好好聚聚。”
李元熙聽徐惟誠一說很快破涕為笑,“我都忘記這個了。”
“走,我們去前面逛逛。”
前面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正在賣元宵,三張小桌子坐滿了人,後面還排了長長的隊伍。
“我們過去看看。”李元熙興奮地扯着徐惟誠的衣袖。
鍋子裏水汽蒸騰而上,熱水沸騰,圓潤飽滿的元宵在鍋子翻滾。
“我們叫兩碗試試吧?有這麽多人在等,我估摸着味道肯定不錯。”
徐惟誠點頭,就走到那老婆婆跟前叫了兩碗。
“徐将軍真是厲害,将蠻夷驅逐出境,不然我們現在還在到處流亡呢。”
“是啊,想不到他年紀輕輕這樣有魄力,很有衛将軍當年的風采啊!”
“此乃邊境百姓之福啊!”
……
兩人站在隊伍後面靜靜聽着,不發一言。
李元熙再一次深刻體會到徐惟誠身上的重擔。對于百姓而言誰能護他們周全,誰就是英雄。誰保他們平安,讓他們能夠安居樂業,誰就是他們的福星。與此同時,打了敗戰,丢了土地,被世人唾棄,辱罵的也是他們。
她不禁想起在安定縣聽到的有關徐惟誠的言論,那時他還是老百姓口中的“龜孫子”,只因為如今打了勝仗,他就成了英雄。
這從來都是強者的時代,誰都不會是例外。
她無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他們委實是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張空桌子。
很大的兩碗元宵,一碗杏仁味兒的,一碗紅棗味兒的。
李元熙吸了一口,鼻尖滿是糯米的香甜。她用瓷勺舀了一顆進嘴裏,咬破外層糯米皮,裏面杏仁露就流了出來,整個味蕾都被取悅了。
她由衷地點頭,“味道還真不錯。”
“喜歡就多吃點,不夠再叫。”徐惟誠說。
徐惟誠不喜甜食,但他從小節儉慣了,不願浪費,還是一顆不剩地吃完了。
吃完一大碗元宵,李元熙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感嘆,“好飽啊!”
這時耳畔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緊接着夜空中焰火盛放,璀璨奪目,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世間盛景吸引了。
李元熙忍不住拍手大叫:“仲文,你看到了沒,好漂亮啊!”
徐惟誠擡眸看她,她一身鵝黃襦裙,身材窈窕,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燈火闌珊處,她的一張小臉光潤透明,泛着白玉一般的光澤。臉上笑容明媚,笑靥如花。
他突然移不開目光了,好似看癡了一般。這一聲“仲文”好像帶着莫名纏綿的意味,蠱惑人心。
他被她的笑容感染,向來嚴肅刻板的俊顏上也浮現出點點笑意。
他目光如炬,一動不動看着她,滿含笑意,她聽見他說:“元熙,生辰快樂!”
夜色之下,男人的身形料峭沉峻,一身白袍烈烈作響。眼裏的笑意如星光般璀璨,細碎地像一顆顆寶石。
李元熙的一雙眼睛在不知不覺中蒙上了一圈水澤,微微泛紅。
從小她就不願過生辰,因為在李家這并不是她一人的生辰。她和妹妹元蕭一同在上元節出生,前後就相差一個時辰。但是從小到大的待遇卻是截然不同。每年生辰元蕭總是衆星捧月一般,收到來自親人各色各樣的禮物和祝福。可是她除了娘和竹雨,幾乎都沒人記得她的生辰。
母親時常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她,因為母親不受寵,連帶着她也不受人待見。小的時候她時常埋怨,每到生辰那天天一亮就偷偷和竹雨、二哥溜出去到外面瘋玩,等天黑了再回家。但是母親總是會給她煮一碗長壽面等着她,昏黃的光線下,母親的身形瘦弱又單薄。直到現在她每每想起這一幕都會忍不住落淚。
她幾乎已經忘記自己的生辰,她從未向徐惟誠提及此事,她很詫異這個男人居然知道。
徐惟誠從袖子裏取出一根做工精致優良的玉笛遞給李元熙,“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上次小年看你笛子吹得很好,就自作主張備下了這個。”
那玉笛成色很好,燈火一照,瑩潤透明,悠悠發光。一看就知道是用上好的玉石制成的。
她伸出手接過,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長發,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聽不見,“謝謝!”
男人的嘴角當即漾開一抹淺笑,徐徐說道:“元熙,很高興我們成了夫妻。”
在他還不懂愛的年紀,是她走進他荒蕪的生命,給了他驚豔,給了他感動,給了他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在外面玩,榜單兩萬,壓力山大。
很多人不喜歡女二,但是女二就是天生不讨喜的體質,但是作者君保證,女二完全對女主夠不成威脅,分分鐘被秒殺的命。千萬不要因為女二而棄文哦,不然作者君會很傷心的呦!
☆、交心(25)
交心(25)
夜色深沉,天空中那抹最絢麗的焰火漸漸消散,只留下淡淡的餘輝掩映其中。人群也逐漸散去,兩人站在暮色之下愈發顯得形單影只。
李元熙有些畏寒,忍不住攏緊了衣領,她的視線落在遠處,說:“仲文,我們回去吧!”
徐惟誠望着她沉聲答:“好。”
音色清潤,堪比古寺的鐘聲,冗長又深醇。
坐在馬上,夜風從耳畔拂過,李元熙捏着玉笛緩緩道:“我給你吹首曲子吧!”
她也不等徐惟誠回答,就竟自吹了起來。
夜色清冷,笛聲清揚婉轉,好似高山流水,奔騰而下。
又好像有人在低聲哭泣,沉悶哀婉,讓人聽得心頭一緊。
她吹的是《涼州詞》,最應景的一首曲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人征戰幾人回?
……
一曲終了,她沉默一瞬後方徐徐說道:“以前年紀小,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這首曲子的真正含義。總是将這首曲子吹得歡快無比,二哥時常說我不懂音律,老是瞎吹一通。如今看來,的确是我亵渎了這首曲子。”
“仲文,沒随你入關之前,我的生活簡單又平和,看看書,繡繡花,年紀到了就由家中指一門婚事,嫁人生子,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和那些養在深閨大院裏的嬌小姐并無二致。嫁給你是我不曾預料的,不過如今看來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半年來我學到了很多,領悟了很多。你說得那句話同樣适用我,很高興我們成了夫妻。”
對于這段賜婚,她一開始是抵觸的,反感的。但漸漸她發現她被迫嫁的這個男人,英勇無畏,心懷天下,肩上擔負着這邊關數百萬百姓的安危。他以一己之力肩負起所有,無怨無悔,鞠躬盡瘁。這麽多個日夜他們朝夕相處,同塌而眠,日久生情,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嫁給他,她被迫從自己的那一方小世界裏走出來,迎接無數未知的挑戰。見識了硝煙彌漫,見識了屍橫遍野,見識了這茫茫邊關的荒蕪和貧窮。她不再是原來那個膽怯無知,懦弱迷茫的少女。她被迫成長,成熟,跟随他的腳步前進。這些都是這個男人帶給他的。
所以很高興,他們成了夫妻。在彼此都不懂愛的年紀,老天讓他們遇見了對方,從此走進對方的生命。
“仲文,你保億萬人安康常健,而我守你一生無憂。無論是金戈鐵馬,還是黃土白骨,我都陪着你。”
~
回到營地已經是深夜了。有些話就像是魔咒,一旦說出,許多事就都不言而喻了。
李元熙還沒進帳子,男人炙熱纏綿的吻就落在她唇上。
她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被動承受他的吻,後面才恢複正常,開始主動迎合他。
徐惟誠感受到她的熱情,嘴上的動作越發兇猛。
帳子裏沒有燃燈,昏沉沉的光線,男人的一雙眸子黑如曜石,亮得發光。
他綿長灼熱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嘴上動作不停,一只手摟着她腰身,又騰出一只手去解她的外衣。
外衣,裏衣,最後只剩下一件深紅色肚兜。
李元熙的一張臉滾燙發熱,紅得滴血。徐惟誠自然是看不到的,他正一門心思欣賞小嬌妻胸前的旖旎風光。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去遮。空氣裏寒涼的空氣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她不禁有些戰栗。
徐惟誠低沉一笑,笑她的自欺欺人,欲蓋彌彰。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看了個徹底。不過想來也沒有什麽不該看的,他們本就是夫妻,這些都是理所應當。
彼此靜默一瞬,不再猶豫,男人欺身而來。她的身子抵到被褥,頓時是一陣寒意。
這邊關的褥子比不得京城,布料粗糙,做工簡陋,她嬌嫩的肌膚貼在上面,本能地覺得不舒服。
不過很快她就顧不得這些了,她只覺身體一陣刺痛,被什麽堅/硬的物什填充滿了。她覺得漲,那東西有節制地慢慢抽/動,她漸漸就不那麽漲了。很充實,全身心都感覺到充實。
動作劇烈,男人額間的汗水不斷掉落在李元熙臉上,他那頭濃密的黑發尚有一層雨露凝結在上面。
巫/山/雲/雨,男女間的歡愛本就是最讓男人心馳神往的,何況身下的還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徐惟誠開始了就停不下來,李元熙被他折騰地不行,累到極致,最後沉沉睡了過去。
凜冽寒風吹動帳簾,不經意窺見了這一室暧昧。夜闌人靜,炕上的兩人相擁而眠,絲毫不曾被這呼嘯的北風打擾。
***
李元祺是在上元節後兩日到的邊關。徐惟誠攜李元熙一同去接他。
李元祺年紀輕輕就官居文淵閣大學士,和其父李晟一樣都是皇帝的心腹。
去年夏天,朝廷從國庫提十萬兩白銀用于南邊各大河堤修繕經費,以防來年春天暴雨洪災。但是十萬兩修河款從國庫出來不出半個月光景就不翼而飛,也不知落入何人口袋。此事一出,天威震怒,皇帝迅速派遣李元祺到南邊查詢修河款被盜一案。李元祺臨危受命,寵辱不驚,從最低層查起,一環扣一環,花了足足五個月時間才将此事查了個水落石出,折了南邊好幾個元老大臣。
徐惟誠心裏很清楚李元祺此番入關絕對不簡單,想必又是受了皇帝的什麽指令。但是李元熙自然是不知的,她還沉浸在和二哥重逢的喜悅之中。
大半年未見,二哥的面容較之前倒沒什麽變化,只是黑了不少。看來是被南邊的日頭曬成這樣的。
“二哥。”李元熙老遠見到兄長就迎了過去。
李元祺從京城入關即便快馬加鞭也走了一個多月,如今終于到達也是一身風塵。他從馬上下來,抱了抱妹妹,笑着說:“元熙啊,你可是給了二哥好大一個驚喜,等我從南邊公幹回去,沒想到你都嫁人了。”
“二哥,這個我也想不到嘛!誰讓咱爹厲害呢。”李元熙一邊回答,一邊拉來徐惟誠,“二哥,這位就是我夫君。”
徐惟誠抱拳,謙遜地朝李元祺開口:“二哥好。”
李元祺的視線落在徐惟誠身上,細細打量一番,“倒真是一表人才,元熙啊,配你卻是可惜了。”
話卻是對着李元熙說的。
李元熙:“……”
這是自家二哥麽?
“二哥,你妹妹我膚白貌美,哪裏就不好了嘛?”李元熙搖着兄長的手,撒嬌道。
“在二哥眼裏,你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黑丫頭。沒想到那個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轉的小丫頭如今也已經嫁人了。哎,二哥真是老了呦!”
“二哥你玉樹臨風,芝蘭玉樹,一點都不老。家裏都還好吧?”李元熙一心惦記着家裏。
李元祺揉了揉妹妹腦袋,笑着說:“家中一切安好,告訴你一件喜事,元蕭有喜了,你就要做姨娘了。”
李元熙頓時喜上眉梢,“真的麽,這真是一件大喜事。幾個月了?我離京之前還沒聽到消息。”
“現在差不多有兩個月了,我離京前幾日剛查出來的。”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雖然她從小就和元蕭的關系不怎樣,但總歸是姊妹,元蕭要做母親了,她也是由衷感到高興的。
元蕭腹中是成王的嫡孫,想來日後出生了也是備受榮寵的。
兩兄妹有所有笑,說個不停。徐惟誠俨然成了局外人。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兩人間的親密是他從不曾見過的。
“二哥請,主帳已經備好酒菜,還請二哥随我移步。”他尋間隙打斷兩兄妹談話。
李元熙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失笑道:“你看我這記性,光顧着和二哥說話了,我都忘記二哥舟車勞頓還沒好好歇歇。”
“二哥,我們現在就去主帳。”
李元祺此番入關身負皇命,還有另一層身份——欽差大臣。不論是徐惟誠,還是軍中其他将領對這位年輕的欽差大臣都不敢怠慢。
接風宴設在主帳,所有軍中将領都出席了。
徐惟誠邀李元祺坐主座,李元祺也不推辭,爽快地坐下。
“李大人,軍中清苦,粗茶淡飯還請不要介意。”
李元祺擡頭看徐惟誠,心想這稱呼可真是轉換得及時,“将軍真是客氣了。”
“開席之前我先把聖旨宣讀一下。”李元祺攤開那卷天家聖物,施施然般開口,氣定神閑,完全沒有旁人的莊嚴肅穆。
此話一落,衆将臉上立即浮現出喜悅之情。其實自從戰争一勝利,朝廷封賞的消息就由八百裏加急傳到了軍營,很多将領已經早就得知了。如今李元祺來不過就是帶來一道聖旨,正式宣布一番。
“徐惟誠接旨。”
“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鎮軍将軍徐惟誠統領有道,上下一心,奮勇禦敵,将蠻夷驅逐出境,實為開年第一大喜。朕心甚慰,特加封其為骠騎将軍,黃金萬兩,布帛千匹,府邸一座,欽此!”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徐惟誠原是鎮軍将軍,從三品,如今升為骠騎将軍,從二品,和他父親徐定山只有一階之差。
如此殊榮,當事人反而從容鎮定,不卑不亢,默然接旨。
李元祺掃了一眼,接着拿起另一卷聖旨,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召曰:校尉杜言之,勇猛精進,膽識過人,親自潛入敵軍老巢,特加封為……”
“督察何孝通……”
……
軍中一幹主将皆已加封。反而是功勞最大的軍師随寧遠還沒有受封。
将士們面面相觑,很是不解,紛紛交頭接耳。
随寧遠站在角落裏,一襲白袍,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樣。
李元祺不緊不慢,終于拿起那最後一卷不同于先前的布帛開口:“随寧遠接旨。”
“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大司馬随廣源結黨營私,以權謀私,屍位素餐,大不敬宗廟社稷,枉顧天家威嚴,現已收押天牢,不日問斬。其子随寧遠解除一應職務,押解回京,交由聖上發落。”
作者有話要說: 遇到一些事情,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二次元和三次元一定要分開。
☆、橫禍(26)
橫禍(26)
聖旨一宣讀完,整個主帳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許多人都倒吸一口氣,難以置信。
随寧遠承接了來自衆人的無數的目光,那目光裏有不解,有猜測,有看好戲,形形色/色,難以名狀。
“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都沒得到消息……”
“太震驚了,軍師這回怕是兇多吉少了……”
……
将士們紛紛用眼神無聲地交流着。
反觀當事人,随寧遠從容自若,面色不見分毫變化,鎮定如初。只見他迅速接過聖旨,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徐惟誠打斷将士們克意壓低嗓音的議論,沉冷地說:“開席吧!”
席間的氣氛沉悶而壓抑,幾乎都沒人敢說話。
散席之後,徐惟誠讓李元熙先帶着李元祺下去歇息,他留下杜言之等人召開緊急會議。
雖然他早就猜到含元殿裏的那位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他以為皇帝只是給随家一個警告,但是萬萬沒想到皇帝這次會對随家痛下殺手。他沒有收到來自京城任何消息,足以可見這件事的隐蔽。可他看随寧遠的樣子,應該已經早就知曉了這件事。
随家一脈與皇室千絲萬縷,随家祖先當年是聖祖爺的結拜兄弟,替聖祖爺打下了林國的半壁江山。随家的殊榮是林國開國以來便有的,自此歷朝歷代林國皇帝的每一任皇後皆是随家女兒。現如今含元殿裏的那位娶的也是大司馬随廣源的親侄女。
景帝十五歲登基,大司馬随廣源和丞相李晟同為首輔大臣,輔佐其多年。和随家不同,李家兒女從不參加選秀。李家古訓有雲:“李家女兒不得入宮為妃”。所以李家外戚遠沒有随家強大,随家一家獨大,幾乎把持整個前朝後宮。
而景帝羸弱,這些年随廣源挾天子以令諸侯,随氏外戚強大,把持朝政,景帝實則在無形之中被架空。父親和他早就預言随家氣數已盡,命不久矣,但他們卻不曾意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從去年冬天江南修河款被盜開始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年時間。
随寧遠是随廣源三子,因為是庶出,不被随廣源所喜,因而被扔到軍營,遠離京城,遠離随家。他和徐惟誠在軍中/共事多年,兩人知根知底,正如杜言之所說的“整個随家也只有随寧遠還是個人”,随家從骨子裏糜爛了透了,但随寧遠還是活的。這些年随寧遠遠在邊關,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身上流淌的血脈,除了一個姓氏,随寧遠幾乎和随家脫離了。可是恰恰就是這身上流淌的血脈,這一脈相承的姓氏,讓随寧遠對于這場災難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徐惟誠和随寧遠在一起共事多年,跟着叔父南北征戰,雖然沒有杜言之和沈玉那般感情深厚,但總歸還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如今兄弟有難,無論如何他徐惟誠都不能放任此事不管。
聖旨一下,随寧遠就被李元祺從京城帶來的手下限制了自由。主帳裏就只有徐惟誠、杜言之、沈玉、何孝通幾人。
“諸位就此事有什麽想法?”徐惟誠站在主座上,雙手撐在桌案上,一臉嚴肅的神情。
杜言之坐在徐惟誠對面,擡起頭來,直接說:“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仲文這件事誰都沒有法子,就算有心想救也無能為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聖上忌憚随家多年,前些年是實力不夠,動彈不得,如今時機成熟,随家這次必定是難逃此劫。随寧遠是随家人,你覺得他能幸免于難麽?”
“是啊仲文,聖旨一下,你覺得現如今誰還有能力保得了軍師。”沈玉很贊同杜言之的想法。
“你們說得我又何嘗不清楚,但是軍師與我們朝夕相處多年,如今他出事,我們斷然沒有不救的道理。我給你們交個底,這人我是救定了,也不求你們認同,只求各位能給我出出主意。”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一個人的想法總歸是有限,他需要身旁的人給他拿拿主意。
“将軍您是犯渾了不是,如今就是天皇老子來也救不了軍師。您剛剛受封,沒必要這樣搭上自己。”何孝通搖頭說道,言語裏是數不盡的焦急。
骠騎将軍,從二品,是多少人肖想都肖想不來的,而徐惟誠年紀輕輕就受封,前途無可限量,這是何等殊榮啊!
但是徐惟誠心意已決,誰都動搖不了。
“這次我跟着李元祺一起回京,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禦前一試,這事還沒有塵埃落定就說明還有希望。只有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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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李元熙和李元祺兩兄妹在另一個帳子裏。李元熙對于這件事渾然不知,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整個人都震驚了。
還未入關以前,她雖然不懂朝堂政事,但也知道随家是能讓整個京城抖三抖的家族,就連許多皇室中人都忌憚随家的權威。這樣一個世家大族說沒就沒了,滿門抄斬是多麽恐怖的事情啊!
“怎麽這樣突然?”李元熙想不通。
李元祺是局中人自然不會感到絲毫詫異,“不突然,皇上苦心籌謀多年等得就是這麽一天。你當聖上當真不知道這數十萬修河款落入誰口袋?這不過就是一個誘餌,讓大魚上鈎罷了。”
原來皇帝派二哥到江南公幹,折了南邊多名元老,目的就是京城偌大的随家。
很顯然,李元祺從頭到尾就是這場策劃的參與者。
“父親知道這個計劃嗎?”
“不知道,知道這個計劃的不過三人,皇上,我,葉方藹。”
李元熙猛地跪在地上,“二哥,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一次我求你讓皇上放過随寧遠。他自小遠離京城,和随家的一切紛争都無關,他不應該成為這場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李元熙的這一跪可把李元祺吓了一跳,他忙去扶妹妹,“元熙你快起來!”
“不,我不起來,二哥你先答應我。”李元熙執拗地跪在地上,态度堅決。
“元熙不是二哥不幫你,你也知道誰都救不了随寧遠,皇上不會放過任何随家人的。随家家眷如今已全部被打入天牢,就連皇後也被禁足景仁宮,你覺得随寧跑得掉嗎?他是随廣源三子,跑得了別人,也跑不了他。元熙你清醒一點,這事沒戲兒!”
李元熙不依不饒,堅持道:“二哥你不是皇上的心腹嗎?你求情皇上一定會聽的。”
“元熙你太天真了,伴君如伴虎,越是心腹就越是不能多言,禍從口出,說多了就會引來殺身之禍。你打小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