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仲文,月兒還小,小孩子心性,說得話沒輕沒重的,你不要這樣較真嘛!”沈玉忙去扯徐惟誠的衣角。
“阿玉你別慣着她!”
徐惟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兄長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這般為難自己,她的眼淚一下子就被逼了出來。
杜言之捏了捏眉心,左右為難。
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李元熙摔斷了腿本就難受,加之又累又餓,實在不想在和他們耗下去。橫豎也就一句話的事,道不道歉又有什麽意義呢?人已經傷了,一句道歉又能彌補什麽呢?
“仲文……”
她動了動嘴唇叫徐惟誠,但是她嗓子發疼,完全發不出聲音。
徐惟誠沒有聽到,仍舊和徐惟謹對峙着。一時之間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夫人的腳傷到了,還是先送夫人回去診治吧!”
只有站在角落裏的夏冬生注意到李元熙一只手扶着腳,一只手痛苦地按着眉心。
一經提醒,徐惟誠這才恍然大悟,他不再多言,直接背起李元熙。
男人後背寬闊溫暖,李元熙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終于架不住眼皮打架,緩緩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都不要潛水了呀,來找作者君聊天吶!
沒申到好榜,惡性循環,下期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榜。我還是好好碼字好了!
☆、守夜(15)
守夜(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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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蕩蕩回營地。天朗氣清,塞北大漠的月色清涼如水,好似一層薄紗披在人肩頭。他們踏月而行,踩碎了一地皎潔的白月光。
回到營地已經是深夜了。
徐惟誠将李元熙扶下馬就忙讓蔣廷夫去請謝大夫來給李元熙診治。
她的精神并不好,整個人綿軟無力,虛脫嚴重,已經昏睡了一路。
謝大夫匆匆而至,替她診治一番後道:“夫人的左腳折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怕是要休養好幾個月了。身上其他地方大多都是皮外傷,擦點藥倒是無大礙的。”
徐惟誠聽謝大夫這樣說才放下心來。
謝大夫取出藥箱說:“老夫這就替夫人包紮。”
他細致地替李元熙包紮左腳。他動作很熟練,一下子就包紮好了。
中途李元熙被疼醒了好幾次。但是她實在是太過勞累了,疼痛也抵不過困意,幾次醒來又都睡了過去。
包好之後謝大夫遞給徐惟誠一瓶東西,“将軍,這是上好的金創藥,夫人身上的傷您每日替她擦三遍。切記千萬不能沾水,小心傷口化膿。”
徐惟誠接過藥道:“仲文記下了,真是有勞大夫了。”
送走謝大夫,徐惟誠吩咐竹雨打來一盆熱水,他小心翼翼地給李元熙洗了個臉。她臉部沒有擦傷,洗個臉倒是順暢。
竹雨退出去後他脫了李元熙的外衣和裏衣,只留下一件玫紅色的肚兜,上面還繡有牡丹花紋。薄薄的一層衣料,女子豐腴飽滿的身材霍然映入眼簾。
李元熙的傷多在後背,一條條血痕觸目驚心。她背部的肌膚極白,猶如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微光。這樣白的皮膚,映襯得那上面的血痕愈加顯眼,讓人難以忽視。
他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才拿起藥瓶将裏面的藥末敷在她的後背上。
藥物作用,睡夢中的李元熙微微吃痛,發出幾聲低吟。
那聲音嬌媚迷離,攏在徐惟誠耳旁,他心頭頓時一緊,喉嚨都有些發緊。捏着藥瓶的那只手也頓了一瞬。
他素來平靜無波的心湖居然難得起了波瀾。心池晃蕩,說得大抵就是他這個樣子。
他深呼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後方擡起右手繼續替李元熙敷藥。
動作又緩又慢,而且極其不自然。
他委實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敷好藥,又手忙腳亂地給李元熙換上一身幹淨的衣物。
做完這些,他坐在燭光下看兵書。
燭火搖搖晃晃,男人的臉影影措措,看不真切。
看了一會兒兵書,徐惟誠又起身走到李元熙床前,俯下/身,用手探了探她額頭。
還好,沒有發熱。
李元熙的睡相不好,不過片刻功夫,她就已經将被子踢了,将整個身子暴露在寒涼的空氣裏。
他攏了攏眉心,重新替她掖好被角。
他一直記得謝大夫臨走之前交待他的話,“這麽冷的天夫人困在山林裏這麽久難免會感染風寒,你要密切關注她的身體變化,若是有發熱的症狀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老夫。”
這樣反複幾次,到了後半夜,火盆裏的炭火眼看着就要燃盡了。帳子裏的溫度漸漸降了下去。
徐惟誠自己也是睡意朦胧,昏昏欲睡。他用冷水洗了把臉,整個人頓時就清醒了許多。
他起身給火盆裏又加滿了炭火。
如謝大夫所言,醜時過後李元熙果然燒了起來,而且熱度很高,退不下去。
徐惟誠給李元熙換了好幾塊涼帕子後去請了謝大夫來。
謝大夫給李元熙紮了幾針,吩咐說:“帕子換勤一些,隔一段時間就探探她額頭,若是熱度退了就沒什麽大礙,若是沒退将軍再請老夫過來給她紮兩針。”
~
徐惟誠忙了大半宿,到了清晨時分,李元熙額頭的熱度才退去。
李元熙被燒得糊塗了,一整夜胡話連篇,哭爹喊娘鬧個不停。徐惟誠是又是安撫又是照顧的,被累得夠嗆。
直到後半夜李元熙才消停下來,安靜地睡去了。
這一睡就足足昏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才醒來。
徐惟誠見她醒後又請了謝大夫過來。
這一次是真的無大礙了,只需好好休養就行了。
竹雨特地給她熬了一鍋熱粥,只是可惜她沒什麽胃口,勉強喝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還沒有問你昨天怎麽就突然和我們走散了?”
竹雨退出去後,帳子裏只有他們二人,徐惟誠的聲線低沉又舒緩。
李元熙的嗓子眼依舊有些疼,但好在能發聲了。只是嗓音粗噶沙啞,沒有之前的悅耳,“我也不清楚,鹿群突然就從四周湧了過來,等我有所察覺時,它們已經将我圍了個水洩不通了。我一下子就被它們沖散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對于昨日之事她依舊是膽戰心驚,後怕不已。
“鹿群極少攻擊人,莫不是它們受了什麽驚吓?”
“的确是這樣,那些鹿突然之間變得焦躁不安,四處流竄。我估摸着是受到什麽大型野獸襲擊了。”
徐惟誠聽後點了點頭,李元熙說得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這一話題告一段落,他也沒有細想。
“月兒不懂事,若是有什麽沖撞你的地方,你要多擔待。”他記起昨日之事有些歉意地對李元熙說。
李元熙擡眸看他,靜默一瞬後厲聲反問:“難道我還不夠擔待她麽?将軍覺得我還要怎樣擔待她?”
從和徐惟誠成婚以來,徐惟謹就一直不待見自己,她權當她是小孩子心性,從未放在心上。但是昨晚她死裏逃生,徐惟謹居然說出那樣的話,無論是誰都會心寒。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扪心自問從未得罪過她,你們都覺得她小,她不懂事,但是她那般待我,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她是不願和人計較太多,但是不代表她沒有原則,沒有底線,任由別人欺負。
徐惟誠無言以對,這事本來就是徐惟謹的錯,李元熙這樣的反應無可厚非。
兩人間的氛圍有些尴尬,沉默一瞬後徐惟誠輕聲說:“我替月兒向你道歉。”
“她有嘴,犯不着你來替她道歉。”李元熙臉色不悅,口氣無比生硬。
徐惟誠:“……”
她直接就将徐惟誠堵得啞口無言。
徐将軍碰了一鼻子灰,面色很不自然,可偏又沒有理由發作。
“你好好休息!”他扔下話就離開了。
~
徐惟誠走後李元熙躺了一會兒,沈玉就來看她了。
“元熙你覺得人怎麽樣?”沈玉人還沒進帳子,聲音就先傳了進來。
李元熙看到沈玉來忙直起身子答:“我覺得好多了。”
雖然她的臉色說不上好,但是精神氣已經好了許多。
沈玉看着李元熙的臉,眼裏蓄着淚水,“你看你,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又垮了,你都清瘦了。”
“昨天真是太吓人了,要不是冬生聽到聲響找到你的位置,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我現在想想昨日之事也是害怕不已。”李元熙撫了撫胸口,心有餘悸。
“元熙你昨日是用什麽吹出曲子才讓我們找到你的?”
昨晚夏冬生是最先聽到聲響的那個。開始大夥兒還不信,以為是他聽錯了。可是後來所有人安靜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聽時,居然聽到一種低婉哀鳴的聲響。仔細辨聽發現有點像歌舞坊的曲目。
李元熙理了理散落的鬓發,“那是我二哥教給我的,用竹葉能吹出各種曲子。”
“那你昨晚吹得是哪首曲子?”沈玉問。
“塞下曲。”
《塞下曲》是京城的歌舞坊一些歌女常唱的曲子,京城很多百姓都能口口吟唱。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的一首歌曲。但是沈玉常年待在軍營裏,沒有聽過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趕明兒你也教練我,我也學一學這項技能,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到呢。”
李元熙滿口答應着。
當初二哥教給她時,她純粹覺得好玩兒,沒想到它有一天救了自己一命。
沈玉還有軍務在身,陪着李元熙說了會兒話以後就離去了。
沈玉走後,杜言之和夏冬生也來看望李元熙。不過兩人都沒有多待,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
晚飯時分,徐惟謹跟着徐惟誠一起來了帳子。
李元熙披了一件毛裘正在吃飯。見到徐惟謹來她也并未覺得那麽意外。
她擡起頭看了兩人一眼,面上的表情分毫未變,只說:“吃飯了嗎?沒吃就坐下一起吃。”
“竹雨,去給将軍和月兒姑娘拿碗筷!”
竹雨應了聲“是”就退下了。
徐惟謹皺着一張臉,氣鼓鼓的樣子,瞧着李元熙的眼神幾乎能将她生吞活剝。
“将軍,今個兒夥房師傅特地燒了紅燒獅子頭,這可是京城裏的名菜,你來嘗嘗味道地道不地道。”李元熙照舊說話,自當沒看見徐惟謹眼裏蓬勃欲/出的怒火。
徐惟誠在凳子上坐下,見自家妹子不為所動依舊站在邊上,他皺了皺眉峰,不悅地說道:“月兒你還傻愣在哪兒做什麽?趕快給我坐下!”
徐惟謹撅着嘴,不情願地在兄長身旁坐下。
竹雨拿來兩副碗筷擺在古舊的松木桌上。她剛想退下卻被徐惟誠叫住,“到杜校尉那裏借壇好酒來!”
幾人紛紛拿眼色瞧他,面露猜疑,也不知徐惟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竹雨看了眼李元熙,李元熙給她遞口型說:“去吧!”
竹雨這才應承下出了帳子。
“來嘗嘗這獅子頭味道如何?京城望仙樓的這道菜可是遠近聞名,将軍你可吃過?”李元熙的心思依然在桌上那道獅子頭上。
徐惟誠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開口點評道:“味道不錯,只是相較望仙樓而言夥房師傅這手藝就差了一截。”
徐惟誠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地處邊關誰都別苛求太多,有得吃就很不錯了。
“月兒姑娘覺得呢?”李元熙将話鋒轉向徐惟謹。
被點名的徐惟謹冷哼一聲,“我不知道。”
李元熙全然不在意,依舊笑着,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
徐惟誠冷眼看着妹妹,聲線沉冷,“不知道就嘗嘗,你又不是沒吃過望仙樓的這道菜。”
徐惟謹:“……”
徐惟謹臭着臉萬般不情願地夾了一筷放到嘴裏,使勁咀嚼一番後悶聲說:“我吃不出來。”
“我忘記你向來味覺不好使。”徐惟誠靜靜地吃菜,突然徐徐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徐惟謹:“……”
徐大小姐幾乎能被他憋出內傷。
李元熙強忍住笑意才沒笑出聲來,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将軍,酒取來了。”
這時竹雨已經從杜言之那裏取了一壇酒來。
徐惟誠給兩人和自己都斟了一杯酒,“這是上好的七裏香,是我從言之那裏借來的,今天我就做個和事老,還請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月兒。”
作者有話要說: 姑娘們七夕快樂!這麽好的日子沒得花前月下就不說了,還和喻先生吵了一架。整個人都不好了!
☆、和解(16)
和解(16)
李元熙其實早就猜到了徐惟誠的用意,只是他想當和事老,某些人還不一定會樂意。
徐惟謹皺着臉刺喇喇坐在凳子上,顯然是不願買徐惟誠的賬。
“月兒!”徐惟誠在桌子底下踢了妹妹一腳。
徐惟謹吃痛,狠狠地瞪了兄長一眼。那個狠勁兒完全不亞于看李元熙時。
徐惟誠只當沒看到,又施施然地叫了一遍她名字。
徐惟謹無奈,只好端起酒杯站起來朝着李元熙開口:“嫂嫂對不起,昨晚的事是我不對。”
那個別扭樣兒李元熙看着就想發笑。
她看着徐惟謹沒有表态,自顧吃着碗裏的飯。
“夫人,月兒還小,我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下次斷然不會再這樣沒大沒小了。”徐惟誠見她久久不說話,心裏有些拿捏不準。
聽到這話李元熙才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嫣然一笑,“将軍真是言重了,昨晚的事我也不對。這酒我喝了便是。”
話音剛落杯子裏的酒就一滴不剩了。
她揚了揚手裏的酒杯,擡眸問:“這樣可以了吧?”
徐惟誠看着她點頭,“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這麽僵。”
這話看着是說給徐惟謹聽的,實則是說給李元熙聽的。李元熙是誰,她心裏自然明鏡似得,看得一清二楚。說白了這男人就是在和她計較她傍晚時分說的話,這才會叫來徐惟謹擺了這一出。說到底不過就是要她點個頭。
她嫁入徐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後難免要和徐惟謹打交道,她也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能相安無事就再好不過了。既然徐惟誠有心來化解這事,她斷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她只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将軍說得一點都沒錯,都是一家人什麽事說開來對大家都好。我這人什麽本事都沒有,還偏毛病一大堆,若有什麽得罪月兒姑娘的地方還請月兒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計較。”
其實李元熙哪裏有得罪徐惟謹的地方,不過就是她的口頭之辭,給徐惟謹一個臺階下。
徐惟謹縱使有滿心不滿現在也是無處宣洩了。
徐惟誠心裏覺得他家夫人這招使得真好,總算不枉他小心籌劃了一番。要知道将妹妹請到這帳子裏來他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三人各懷心事将一頓飯吃完。
他們兩人吃得怎麽樣李元熙無從得知,反正她是吃得挺香的。一桌子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足足吃了兩碗飯。
經過這樣一頓飯,李元熙和徐惟謹之間的梁子算是暫時放下了。
***
李元熙的左腳折了,竹雨每天的任務就是變着法子給李元熙進補。哪樣滋補就來哪樣。
她的腳折了,練武自然就暫時擱下了。夏冬生被徐惟誠派了新任務,成天忙來忙去的。不過他惦記着李元熙,偶爾也會抽空來帳子裏看看她,和她說說話。倒是沈玉會時不時來看她,陪着她說話,時常能待上一下午。
李元熙行動不便,每日就待在帳子裏看看兵書,練練字。謝大夫隔三差五來給她看看腳,換下藥。她的日子是過得索然寡味,完全沒有樂趣可言。
邊關的天氣愈發冷了,大雪小雪不斷,路面上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
一個人空閑久了就會思來想去。她時常看着帳子外的漫天飛雪發呆,千裏之外的京城不知道有沒有下雪。不過想來也是不會下雪的,京城在南邊,斷然不會有這樣嚴寒的冬天,一整個冬天下來也難得見到雪。
一個很平常的午後,她吃了飯睡了一覺。醒來後差不多已經是傍晚了。
冬日辰光短暫,這邊關的白天更是短暫,堪堪未時過後,天就漸漸沉了。
徐惟誠從操練場回來,鬥篷外沾了無數細小的雪片。那些細密的雪片漸漸化作一幀幀雪水在他的肩頭暈散開來。他本就濃密烏黑的頭發也被蒙上了一圈水澤。
李元熙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兩個月來她一直被困在帳子裏,實在是待的乏味了。
兩人用完晚膳,她和徐惟誠提起這事,說想出去走走。徐惟誠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臨出門之前他還帶了一些東西,用包袱裝着,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
兩人出了帳子天已經黑了,不過沒有全黑,暗淡天光裏反射着雪的亮色,隐約中還能看清人臉。
徐惟誠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打着燈籠,燈火稀稀疏疏,搖曳晃動,映照着男人半邊俊俏的側臉。
李元熙負責撐傘。
天青色的油紙傘,倒映着雪意朦胧的夜色。
雪花零零碎碎地落在傘面上,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鋪就了一層銀白。
徐惟誠的個頭太高,李元熙撐傘真是左右為難。舉得低了怕碰到他頭,舉得高了自己的手又不夠長,很是吃力。
走了一段路後,男人好似有所感應,停下腳步。将手裏的燈籠遞給李元熙,“換一下。”
李元熙的心思全在她那條酸澀的手臂上,有些走神。待她猛的回過神來迅速和徐惟誠換了東西。
她提燈籠,徐惟誠撐傘。這樣換過之後,兩人都輕松了不少。
“帶你去仙女湖走走。”雪夜裏男人的聲音清潤通透。
不管去哪,只要能出去李元熙都是高興的。
仙女湖就在營地附近,走幾步路就到了。
隆冬時節,仙女湖已經全部結冰了,一望無際也分不清哪裏是湖面,哪裏是岸邊。別說是人,就算是那車行在上面也絲毫沒有壓力。
放眼望去,整個仙女湖是茫茫無盡的冰原,沒有樹,沒有山,更沒有人家,廣袤無垠,浩瀚空蕩。
“景色如何?”
空曠的地方任何一點聲響都有回音,徐惟誠的聲音在寒風中久久回蕩。
李元熙的目光落在遠處點頭稱贊,“很漂亮!”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景色自然是極好的。
徐惟誠扶着她在岸邊站好後就從包袱裏取出東西來。李元熙仔細看才看清是漁網。不過那漁網并不大,只有一點點,大概最多也就能捕個七/八條魚。
男人蹲下/身來,取下腰間的佩劍,小心地将冰面鑿開一個口子,然後将漁網放到水裏,最後用木栓固定好。
冰層之下是嘩嘩流淌的湖水,澄澈清明,還隐約泛着水汽。水中有無數魚類歡快打鬧,成群結隊聚集在一塊兒,好像只要人一探出手就可以抓住它們。
李元熙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冰面上,伸長脖子一門心思看冰下的世界。
徐惟誠察覺到她的動作眉峰輕蹙,“到岸上去,若是冰面松動,你這樣很容易掉下去的。”
她倒是不甚在意,不願聽話,“我瞧着挺結實的。”
“要是這冰層沒被鑿開口子,的确是很結實的。現在就難說了。”
他話音剛剛落下,李元熙腳底就有一塊冰層松動了,裂開一道縫隙。
李元熙:“……”
她覺得徐惟誠真是生了張烏鴉嘴,說什麽來什麽。
她眼疾手快起身,跳着腳跑到了岸邊。
男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徐惟誠做完全部事情才回到岸邊。
雪依舊紛紛揚揚下個不停,沒有減弱的趨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李元熙已經沒有撐傘了。那把傘早已被她扔在了角落裏。片片柔軟的雪花落滿她的發頂和肩頭。
霜雪滿身,也是白頭。
他撿起傘來,移至李元熙頭頂,又伸出手抖落了那些散落在她發間和肩頭的雪花。
“明天一早你就能喝上新鮮的魚湯了。”
他的聲音徐徐又溫潤,瞬間化作一縷和風送進她耳中。
她禁不住擡頭看他,他細密的睫毛上好像也暈染了點點水光。
燈籠的微光照亮四周的方寸之地,男人的身形沉峻又偉岸。
風大,卷起他的衣角,他鬥篷上的絨毛也在随風簌簌擺動。
原來,他聽到了,而且還記住了。
“這網明早就能取出來了嗎?”她有些疑惑。
“不錯,只需要一晚上的功夫,裏面就全是各種各樣的魚類。”
“平日裏怎麽不見你來這撒網?”
“這湖裏的魚是這附近百姓的生計,他們這整個冬天就指望着這些魚賣錢了。”
李元熙眼眶有些發熱,心裏更是感動。
今早她不過就是和竹雨感慨了一番說入關以來都沒有吃過新鮮的魚肉,每次吃得都是鹹魚。她說她很是想念新鮮的魚湯,心裏惦記得直癢癢。
那會兒徐惟誠剛好回來,他問他們主仆二人在讨論什麽。她當然不可能将自己想喝魚湯的想法告知他,只好随便尋了個答案搪塞過去。她壓根沒想到他早就在帳子外将她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治軍嚴明,将士們一律不準動百姓們的東西,一針一線,一飯一菜都是覺不允許的。違反者軍法處置。沒想到卻為了她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她很想說點什麽話感謝他,可是話到了嘴邊愣是說不出口。反複幾次後她幹脆作罷。
夜色漸深,她在外面待得久了開始覺得冷,她攏緊了衣領說:“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暑假真是無比痛苦,口腔潰瘍好像纏上我了,這邊好了,那邊又開始了,反反複複,我沒過過一天舒服日子。別說吃好吃的了,就是喝口水都痛苦,整個人都消瘦了。再加上又狂長痘,那個鬼樣子簡直不能見人。
☆、意外(17)
意外(17)
第二天天還沒亮,徐惟誠喊醒了李元熙,“走,帶你收魚去!”
被他喊醒的李元熙睡意朦胧,打着哈欠,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
兩人共乘一骥,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仙女湖。
天朗氣清,遠處地平線被朝陽暈染了一圈金色霞光。
清晨的仙女湖寂靜無聲,岸邊的枯枝上鋪就了滿滿一層白雪。寒風一吹,皚皚白雪瞬間就順着樹梢簌簌滑落,落得滿地都是。
昨晚天色昏沉,仙女湖的的壯麗唯美她沒能好好領略。現在千裏冰原的波瀾壯闊她都一點一點細致地盡收眼底。
“好漂亮啊!”李元熙胯/下馬深吸了一口氣,五髒六腑都舒暢了。
“你站在岸邊別過來。”徐惟誠柔聲吩咐,獨自踏上冰層。
他一下子就找到昨晚撒網的地方,然後蹲下/身鼓搗起來。
李元熙哪裏會聽他的話,昨晚她就想在這冰層上好好溜達溜達了。
雖然她的腳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走路依然有些不穩,很多時候都需要別人扶着她。她顫顫巍巍地擡起右腳踩在冰面上。冰面有些滑,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發現還挺順暢,膽子這才慢慢大了起來。
她很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來之前特意挑了雙防滑的黑色緞面高筒靴。
一路通暢無阻走到徐惟誠跟前。徐惟誠專注他手頭動作,還沒有察覺到李元熙的靠近。
她悄無聲息地站在徐惟誠身旁,男人做事的樣子特別認真,心無旁骛,沒有任何雜念。
只見他小心地撬開冰面,昨晚鑿開的地方經過一夜已經重新冰凍上了。冰面被鑿開好大一個口子,底下湖水流淌不停。他一把将網取出,裏面已經有好多魚了。品種不同,大小各異,整張漁網都是。
李元熙看到頓時樂壞了,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好多魚呀!”
徐惟誠被這冷不丁冒出來的女聲吓了一跳。他擡頭看到身旁李元熙笑得一臉燦爛。
她那日穿了件素淨的夾襖,上面沒有任何花紋點綴,簡潔又大氣。她外面披一件紅色鬥篷,系帶随風晃動,站在茫茫冰原上,宛若點點紅梅掩映其中,突出又顯眼。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她白玉似得小臉被凍得通紅,鼻尖更是紅透了。她臉上的笑意簡單又純粹,沒有摻雜任何別的成分,她僅僅只是覺得高興而自然而然地笑了。
他知道她向來是美的,但是今日卻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了她的美,美得無與倫比,美得勾人心魂。
他微微失神,良久凝視她,她被他瞧得很不自然,尴尬地開口:“将軍?”
他回過神來收回目光,挑眉問:“怎麽下來了?不是讓你在岸上待着麽?”
“覺着好奇,就跟下來看看。”
“一夜功夫居然捕了這麽多魚,那是什麽魚?好漂亮啊!”她指着漁網裏一條全身金黃發亮的魚好奇地問道。
徐惟誠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搖頭答:“我也不清楚,我對魚不甚了解。”
李元熙:“……”
好吧,她高估了徐将軍的知識面。
徐惟誠将漁網裏的幼魚都一一挑出來然後重新放回水裏。李元熙知道他是留着那些魚繼續生長。
當男人修長的手指觸到那條金色幼魚時,她眼疾手快就握住了他手指,“等等,這條魚留給我吧!我想将它帶回去養。”
那條魚全身金黃,很是漂亮,李元熙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徐惟誠指尖的溫度冰冷寒涼,帶着湖水的冷意。而李元熙的手心又極其溫熱,一冷一熱,對比明顯。
他指尖的溫度熨帖着她手心,她的感官清晰又通透。
他擡眸很深地看了她一眼,悠悠發聲,“這魚你帶回去也養不活,還不如讓它留在這裏。”
說完就欲将那條幼魚扔進湖水裏。
李元熙哪裏肯依他,她喜歡這條魚喜歡得緊,一心就想将它帶回營地好生養着。
她的一雙手急忙附在漁網上面,焦急地說:“我養得活的,你就留給我好不好?”
她的動作很急,冰面又滑,她一個趔趄,整個身子都撲了過去,啃了一嘴魚腥味兒。
徐惟誠:“……”
他啞然失笑,聲音都透着愉悅,“不就是一條魚麽,我依夫人便是,夫人犯不着行如此大禮。”
李元熙:“……”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姿勢,整個人半跪在徐惟誠跟前,還真是行大禮。
她羞得不行,胸口處還有活魚在蠕動,她趕忙跳起來站好。不曾想用力過猛,腳底一滑,整個人瞬間往徐惟誠那邊傾倒過去。
徐惟誠見狀眼疾手快去扶她,兩個人順利地倒在冰面上。那姿勢還不是一般的暧昧,她在上,徐惟誠在下,是個人都會想歪的。
況且剛才兩人倒地的那一瞬間她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嘴唇擦過徐惟誠的嘴角,速度很快,轉瞬即逝。
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滴溜溜轉。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徐惟誠身上,兩具身體緊密相貼,密不可分。
李元熙的大腦短暫缺氧,一片空白,思緒早就游離到了千裏之外。
兩人之間的氣氛暧昧又詭異,靜寂無聲。
她回神後才意識到這其中的尴尬,忙不疊想要掙紮起來。不料徐惟誠直接伸出右手,圈住她纖細的腰肢,微微用力,她整個人又重新貼在他身上。
這下才叫真的尴尬,四片柔軟的東西完美貼合,不留一絲空隙。男人口腔裏清冽的味道盡數灌入李元熙的嘴裏。
她仔細聞了聞才發覺是淡淡的、若有似無的茶香。她知道徐惟誠每日早起有喝清茶的習慣。
她的腦袋炸開了鍋,嗡嗡作響,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
不過這只維持了一瞬,不過片刻功夫她便找回了全部理智。她猛地一用力,就成功地站了起來。
她又不傻,這孤男寡女的,她若是不起來的話,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呢。
她抹了抹嘴巴,跌跌撞撞地回到岸邊。
身後徐惟誠還四腳朝天躺在冰面上,他的胸腔溢出一陣沉悶的笑聲,很像琵琶的琴音,低沉舒緩。
笑了一會兒,他才起身。将漁網裏的魚提到岸邊招呼李元熙回營地。
經過剛才那一幕,李元熙都不好意思看徐惟誠,一直低着頭。
回去時兩人坐在一匹馬上,她更是覺得坐立不安,渾身上下都難受。
煎熬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營地。徐惟誠要去操練場訓練士兵,終于可以不用面對他了。他一離開,李元熙頓時就自在了。
竹雨從小和她一塊兒長大,甚至比李元熙自己都要了解她。打她和徐惟誠一回來,她就瞧出了不正常。
徐惟誠前腳剛走,竹雨後腳就湊到李元熙跟前一臉探尋的神情,“小姐,你老實交代,剛剛你和将軍出去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李元熙沒想到竹雨這麽敏銳,一點風吹草動她就捕捉到了。不過剛才那樣尴尬暧昧的事情打死她她都不能告訴竹雨。若是竹雨知道這事兒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事情來呢。
她忙擺手否認,“沒有的事,你瞎說什麽啊,我和将軍能發生什麽事啊!”
竹雨可不好糊弄,她灼熱的視線在李元熙的臉上上下游走,施施然般反問:“沒有發生什麽,那你臉這麽紅幹嘛?”
李元熙:“……”
她摸了摸臉頰,果然滾燙發熱,是好一陣灼燒感。
她極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