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那餘下的一部分。
李元熙的領悟能力強,昨日學的東西都已經掌握了要領,只需再多演練演練。
在李家,李元輝和李元祺都會武功。小的時候李晟就專門請了師傅來府裏教授兩兄弟習武,李元熙常常聽到師傅誇獎兄弟二人根骨好,是練武的好苗子。想來同為李家人的李元熙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徐惟謹上次說她根骨不好,其實應該是她第一次入門還沒有适應。
有了徐惟謹上次的錘煉,這次學東西李元熙要容易上手許多,再也不是初次的笨拙。
七星拳是最基本的功夫,那餘下的一部分李元熙只學了半日就差不多了。
中途休息,她和夏冬生一起找了個幹淨地兒坐下。
李元熙汗涔涔的,一坐下就喝了大半壺水。
“冬生你日後有什麽打算沒?”她擡眸問身旁的少年。
“我會一直待在軍營,等我成年了,我就讓将軍帶我上戰場殺蠻夷,替我爹娘和姐姐報仇。”少年迎着日光,一張稚嫩的臉透滿毅然決然的神情。
“你恨蠻夷嗎?”
“當然恨了,他們殺死了我親人,屠了我全村,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李元熙知道在這邊關有太多像夏冬生這樣的孩子,被蠻夷殺光全家,成了孤兒。國仇家恨,是再也算不清了。
“冬生你還小,我不希望你滿心都是仇恨,那樣你會很不快樂,報仇固然重要,但也不是全部。”
縱使她了解他的仇恨,她甚至能感同身受,但是她依然不希望他成為那種滿頭滿腦都是仇恨的人。人這一生還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們去追求去期待,報仇不應該成為一個人的全部。
夏冬生尚年少,自然不懂李元熙的話。在他心裏替家人報仇勝過一切,他活着就是為了報仇。
他曾親眼目睹蠻夷的刺刀插/進家人的身體裏,爹娘倒在血泊裏。姐姐被扒光衣服,屈辱無比地尖叫,最後聲嘶力竭,含恨死去。午夜夢回他時常想起家人離去時的樣子,還有蠻夷猙獰的面孔。這些東西早已化作無窮恨意融入他的骨血,一刻都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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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熙看着身旁的少年,她知道她的話說得太過輕巧,帶着旁觀者的高高在上。
她沉默一瞬巧妙地轉移話題,“剛才那個動作我還沒學會,你再教教我。”
夏冬生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細泥點頭說:“好。”
~
這邊徐惟誠給衆将開完會心裏想起李元熙,就打算折回去看看她練得怎麽樣。
“仲文,我新得了幾壇好酒,和我一起去喝兩杯如何?”徐惟誠堪堪擡步,就被杜言之勾住了肩膀。
杜言之嗜酒如命,一有好酒就要叫上徐惟誠一起分享。
“今個兒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改日再和你一起喝。”徐惟誠脫了外面的軍服,留下裏面一套素色長袍。
杜言之一聽奇了,每次徐惟誠都是随叫随到,來者不拒的,今個兒是怎麽了。他疑惑地問道:“是有什麽要緊之事?”
“倒不是什麽要事,我打算過去看看元熙學武學得怎麽樣,這幾日我遣了冬生那孩子教她習武。”
杜言之一聽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繼續讓弟妹學武啊,你這人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媳婦兒是拿來疼的,哪裏是給你這樣折騰的。”
“讓她學點防身之術總沒有壞處。”徐惟誠說着就往帳子外走。
杜言之見他要走忙從後面跟上,“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邊走還不忘招呼正在整理地形圖的沈玉,“阿玉和我一同去看熱鬧去。”
沈玉一聽迅速擱下手頭的東西跟上杜言之。
李元熙哪裏想得到一群人正浩浩蕩蕩往她這裏來看她熱鬧。
此時此刻她正大汗淋漓地學七星拳第七式——聞雞起舞。
所謂聞雞起舞就是右手伸長做雞頭狀,左腳擡起,右腳立地,身體保持平衡。
這個招式需要極其好的平衡感,要保持身體不動,重心就要到位。李元熙顯然是做不到的,初學者的平衡感向來都是差的。
李元熙單腳站立了一會兒腳就開始發抖,身體搖搖欲墜。
徐惟誠一幹人到的時候正好目睹了李元熙倒下,摔了個四腳朝天的全過程。她成功地啃了滿嘴的泥沙,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杜言之當場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還真是不厚道。沈玉憋着笑,不敢明目張膽笑出來,不過心裏是早就樂開了花。夏冬生畢竟是孩子控制不住情緒,也跟着杜言之哈哈大笑。在場的只有徐惟誠最鎮定,依舊平靜如初,臉上未有一絲表情浮動。
李元熙覺得自己真是糗大了,這樣狼狽的樣子都被人圍觀了。
沈玉欲走上前去扶李元熙,還沒邁出步子,卻被有人搶了先。
男人沉峻堅/挺的身形從眼前略過,下一瞬就出現在了李元熙跟前。
他蹲下/身将李元熙扶起,拍了拍她身上沾着的泥土,“有沒有摔到哪裏?”
李元熙搖了搖頭,表情很不自然,說話的聲音也很小,“沒有。”
“下次注意點。”他道。
“好。”
沈玉将這些看在眼裏,收回腳,右手握緊拳頭。如果她剛才沒有看錯,徐惟誠該是緊張了。呵呵,想不到他徐惟誠也會有緊張的一天。
徐惟誠扶着李元熙站好,沈玉湊到她跟前緊張地問:“元熙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着哪裏,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這一連串的問句,比李元熙這個當事人還緊張,她受寵若驚,忙擺手,“阿玉你別擔心,我沒事的。”
她還沒有嬌弱到如此地步。
沈玉握着她手輕柔地說:“沒事就好,剛才可把我吓壞了。以後千萬要小心,若是磕到碰到可是不得了。”
李元熙心下感動,揚起感激的笑容,“我會的。”
“弟妹啊,你這武練得可是有些危險了啊!”杜言之噙着笑意,戲谑地開口。
聽到這話,李元熙不免臉頰發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好了言之,你莫再打趣元熙了,她臉皮薄,該不好意思了。”沈玉适時替李元熙解圍。
有了這樣的小插曲李元熙也就不再練武了。
~
十二月初,邊關已經入冬了,那天難得沒有飄雪,是個頂好的豔陽日。杜言之當即提議大家一起到附近的山林裏狩獵。
這段時間軍務繁重,好不容易有了時間放松一下,大夥兒自然沒有異議。
李家對女子要求嚴格,李元熙從未到過深山叢林,倒是二哥時常瞞着家裏人跟着他那些兄弟朋友們一道去狩獵。沒有嘗試過的事物總是令人向往的,李元熙自然對狩獵充滿了期待。
大夥兒一拍即合,叫上徐惟謹,到馬廄裏挑了幾匹精壯的鬓馬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徐惟誠原本以為李元熙不會騎馬,就打算讓她和自己共乘一骥。但是沒想到李元熙非但會騎馬,而且馬術精湛,完全可以自己駕馭一匹烈馬。
“元熙沒想到你騎得這麽好,我還以為你不會騎呢。”沈玉和李元熙并排騎着,速度相當。
李元熙拉着缰繩淺笑,“我二哥馬術了得,是他教我的。”
“弟妹,我見過令兄,能文能武,是個難得的奇才。”身後的杜言之聽到兩人的對話,插話進來。
作為林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文淵閣大學士,李元祺的确聲名在外,備受世人矚目。
其實李家哪裏會有平庸之輩,李晟官居丞相,幾個兒女都是人中龍鳳。
自成婚以來,徐惟誠就已經意識到這點了。縱使李元熙不像李家其他兄妹那般出衆,被世人熟知,但是他知道他的夫人絕對是一塊璞玉,若是經過精雕細琢之後必是價值連城、精妙絕倫的美玉。
衆人要去的那片山林叫須臾山,因為林木茂盛,樹種衆多,聚集了各種野生動物,是邊關百姓狩獵的好去處。李元熙這段時間進補的野味也大多都是徐惟誠從這片山林裏獵來的。
一行人有說有笑,沒多久功夫就都到了須臾山山腳。
山林蒼莽,四目所及皆是一望無際的蒼翠秀綠。空氣裏也浸滿塵土和青草的味道。深吸一口,身心舒暢。
杜言之騎在馬上,向徐惟誠宣戰,“仲文,今兒個我們就來比比,以一個時辰為限,看誰捕的獵物多。”
徐惟誠的目光落在遠處,毫無猶豫點頭,“奉陪到底。”
“哥哥,我也要參加。”徐惟謹最喜熱鬧,忙不疊要參加。
“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較量,你個小姑娘瞎湊什麽熱鬧。”杜言之直接回絕了徐惟謹的要求。
“我不管,我就是要參加,你還不一定能贏得了我呢。”
“嘿月兒,就你那點狩獵水平還好意思拿出來秀,你也不害臊!”
“我跟你說杜言之你別瞧不起人,到時候輸的就是你。”徐惟謹直指杜言之的鼻子,一點也不示弱。
“呵,月兒你也就會逞點口頭功夫,我還不知道你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言,争個不休。
“好了言之,讓月兒參加吧,不過就是多個人而已。”徐惟誠見不得兩人争論個不停,最後一錘定音。
衆人的耳根這才清淨了下來。
李元熙自告奮勇當裁判,“那我來當裁判好了,我不會狩獵,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回來。”
“不用裁判,等日頭落到那個位置,就是一個時辰以後。”徐惟誠指着頭頂的太陽直接否決了李元熙的毛遂自薦。
李元熙癟癟嘴,不再出聲了。
“不如幹脆這樣好了,我、仲文、元熙一組,言之、月兒、冬生你們三個一組,一個時辰後我們在這裏集合,看哪一組捕的獵物多。”沈玉覺得既然要玩就該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
李元熙微微皺眉,提出異議,“這不公平,我不會狩獵,我們這組鐵定輸的。”
杜言之哈哈一笑,“弟妹啊,你要相信你夫君的實力,在這軍營裏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你的那份他也可以給你捕回來。”
于是大夥兒很快分組,分組完成後杜言之一聲令下,兩組隊員就各自騎着馬沒入山林。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像總喜歡寫這種細水長流的文,但是我保證這篇文前面進度慢,後面一定會變快的。談戀愛這種事需要一個過程,親們不要着急呦!
☆、狩獵(13)
狩獵(13)
須臾山地處邊關,山頂有一層皚皚白雪覆蓋,遠遠望去就像戴了頂白色的帽子。山腰和山麓則是延綿不絕的翠綠,俨然一塊碧綠的翡翠,晶瑩剔透。綠和白交相輝映,相映成色,落在人眼裏自然是好一番語無倫次的美景。
一行人從山麓進發,穿過一望無際的灌木叢,漸漸進入叢林深處。越進到深處,眼前的環境就越清幽,日光穿透林木的縫隙,落了一地斑駁清晖。
李元熙以前從未到過這樣的深山老林,整個人都被好奇心填充着,看到什麽都覺得新奇。路上偶遇的一只野兔,一棵參天古木,一種漂亮的野花都能讓她興奮好久。
相較于她,徐惟誠和沈玉自然要淡定得多了。他們時常來這片區域,對這裏的一草一木皆很熟悉,自然不會像李元熙那般興奮。
這一路行來,徐惟誠已經收獲良多。他的箭法精準,一般只要他拉弓獵物就會臣服于他腳下。
野兔、山雞這樣的小動物自然是入不了徐惟誠的法眼的,他的目标是狼、狐貍、野豬這樣的大型動物。倒是沈玉來者不拒,看到什麽捕什麽。她的箭術是徐惟誠親手教的,不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在女子中也是頂好的。
李元熙不會狩獵,就負責給他們倆收揀獵物。各種各樣,洋洋灑灑獵了一大堆。
“照這個速度下去,一個時辰後該有不少獵物了。”李元熙揚着笑容,日光照亮她半邊精致的側臉,很是動人。
“仲文的技術向來是頂好的,小的時候我們一群人經常像這樣狩獵比賽,他每次都是獵得最多的那個。元熙你真該讓仲文好好教你,狩獵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沈玉從馬上下來,接過李元熙的話。
“我們在這休息一會兒吧。”她說。
李元熙垮下馬,動作利落潇灑。
“上次在京中月兒姑娘教過我箭術,可惜我資質愚鈍,沒能學會。”李元熙說得惆悵。
“我還不了解月兒,她肯定沒有用心教你,若是換做仲文,你很快就能學會,我的箭術就是仲文教的,半天我就學會了。”
“下次再學好了,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
她對這狩獵乏陳可陳,她還是先習武,別的日後再說。
兩個女人說話,徐惟誠沒有參與,他一路都緘默不語,專心狩獵。
兩人說話間,一只野鹿就喪生于徐惟誠箭下。
“夫人過來,我來教你。”男人低緩溫潤的嗓音從前面傳來。
李元熙和沈玉的說話聲頓時戛然而止。
“去吧元熙,讓仲文教你。”沈玉拍了拍李元熙的肩膀鼓勵她。
李元熙有些猶豫,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學狩獵。
“過來!”徐惟誠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她沒得選擇只好走到徐惟誠身邊。
男人很高,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她擡頭看他,他臉部的線條冷峻剛毅。
徐惟誠将姿勢示範一遍後将弓箭交給李元熙。
那是徐惟誠的專用弓,弓上還刻有精致漂亮的雕花。
那弓很大,掂在手裏也很沉。李元熙廢了好大勁才拉開。箭置于弦上,一觸即發。
“面試前方,眼睛瞄準你要射的點,将力氣全部放在箭上。射出去的時候要快、狠、準!”
“手不要抖……”
“前面有一只鹿,瞄準它,一箭命中。”
……
李元熙覺得徐惟誠也太看得起她了,要她這個初學者一箭命中,開什麽玩笑!
她有些緊張,手心都不自覺氤出汗意。
徐惟誠捋一捋她後背,“別緊張,射出去就好了。”
約莫兩/三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只幼鹿正在悠閑自在地吃草,對于即将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
李元熙的手微微發抖,整個人的神經都有些緊繃。
“元熙你莫緊張,沒那麽恐怖的。”沈玉也從身後走來,寬慰她。
李元熙下意識點頭,然後閉上眼睛再睜開,緊接着箭從弦上往外射。
“嗖”的一聲,利箭瞬間落在那只幼鹿的腳邊。
可惜還差一點,不然那只鹿就命喪黃泉了。
幼鹿受驚,拔腿開跑,一溜煙就沒影了。
“沒關系,再接再厲。”沈玉出言安慰,笑得妩媚。
徐惟誠則扔下一句“你自己再練練”就退回原地喝水去了。
大家還沒有察覺到遠處正悄無聲息湧來一大波鹿群。
李元熙又接着射了幾箭,但是一只獵物都沒有命中。
沈玉不知何時已經不在她身邊。
等她對于近在咫尺的危險有所感應時,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
她已經徹底被鹿群包圍了。
其實鹿是很溫馴的動物,從不主動攻擊人。但是那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鹿群好像受了什麽驚吓,突然變得焦躁不安,開始四處流竄。
李元熙從未見過如此陣仗,頓時被吓壞了。
鹿群龐大,李元熙被動地跟着它們走,一下子就被沖散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周圍的環境越來越陌生,那些鹿四下流竄,李元熙很容易被她們撞傷。
她蜷縮着身子,唯恐被鹿群傷到。她嘗試走了幾次也沒能走出。
她不敢用手裏的箭,她怕一箭過去,鹿群變得更加焦灼混亂,那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避無可避的時候,她還是射死了幾只野鹿。地上瞬間留下一大攤血漬。那鮮紅的顏色,刺激着她的神經。
“仲文,阿玉你們在哪?”
“仲文……”
“徐仲文你快來,我害怕……”
“仲文……”
……
她一路呼救,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都聽不到。
~
徐惟誠喝完水回來,已經沒看到李元熙身影了。
“元熙呢?”他一把逮住沈玉問。
沈玉四下看了看也不見李元熙身影,疑惑地說:“奇怪了,剛還在這兒的。這一眨眼的功夫,人怎麽就不見了。”
“你幹嘛去了,怎麽不待在她身邊?她對這裏的地形不熟,很容易出事的你不知道啊?”徐惟誠焦灼不安,口氣生硬。
“我剛肚子有點痛,就離開了一會兒,我沒想到會出事。仲文,對不起啊!”沈玉委屈地說。
“算了,先找人吧!”
“元熙……”
“元熙你在哪兒?”
……
“仲文這附近常有鹿群集聚,元熙不會被鹿群沖散了吧?”沈玉面露擔憂。
這不是不可能,以前他們來這片區域也不是沒碰過這種情況。
如果真是這樣,李元熙就真的兇多吉少了。她沒有武功,箭術又不行,若是碰到鹿群襲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徐惟誠面色鐵青,音色沉冷,“阿玉你現在馬上回營地讓廷夫率大軍來找人。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
“好的,我現在就回去。”
沈玉快馬加鞭先回去了。留下徐惟誠繼續在原地找人。
他先冷靜下來,給杜言之那三人發信號彈。
這是他們這群人出行必備,若是有人出了什麽意外,就發信號彈第一時間通知其他人。
杜言之三人看到徐惟誠的信號彈,不過片刻功夫就趕到了。
“哥哥出什麽事了?”徐惟謹還未下馬就一臉擔憂地問。
“你嫂嫂不見了。”
“什麽?”
“弟妹不見了?好好個大活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杜言之難以置信。
“我已經讓阿玉去搬大軍了,估計馬上就到。我們在附近先找人。”
當務之急找人才是關鍵。
四人分成兩組分頭找人。
大軍的速度很快,半個時辰就到了。蔣廷夫率了兩隊最精銳的騎兵過來。
“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人,若是天黑之前沒找到就原路返回,到這裏來集合。”
這深山老林夜間常有野獸出沒,晚上是斷然不能四處走動的。
兩對騎兵迅速分散都各處找人,一時之間叫聲此起彼伏,一聲連着一聲的“夫人”攏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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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西沉,李元熙終于尋了個間隙從鹿群裏掙脫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鹿群沖散到了哪裏。周遭的環境都是陌生的,她的內心完全被害怕和不安的情緒充盈着。
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被鹿群傷到,只是這一路摸滾打爬皮外傷是在所難免的。鹿群逐漸往北邊湧去,她則在後面等着它們跑遠了之後才開始尋找回去的路。
一個人憑着直覺找了一圈,像沒頭沒腦的蒼蠅一樣胡亂竄,根本就走不出那片山林。
夜色漸起,寒意從四面八方湧現而來,耳邊偶有野獸的鳴叫。周邊的環境逐漸變得陰森詭谲,李元熙的寒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這片山林夜間肯定會有野獸出沒,她實在不宜繼續找尋回去的路了,她必須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徐惟誠來找自己。
身上還背着徐惟誠的弓,先前被困在鹿群裏她射殺了幾只野鹿,箭已經被她完了。若是碰到野獸攻擊,她是完全沒有反擊的能力了。
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已經全部磨破,身體各個地方都滲着血絲。不過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當務之急是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
她已經夠倒黴的了,但是老天爺好像還要和她開玩笑。她沒有注意到腳下獵人埋下的陷阱,一腳踩空,直接掉了下去。
那陷阱足有好幾丈深,應該是獵人用來獵捕大型野獸而挖的。李元熙想要爬出去根本就是奢望。
這下真是窮途末路了,她唯一祈禱的就是明日一早獵人會來收取獵物,不然她就會被困在這裏活活餓死。
左腳上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用手捏了捏還是難以舒緩。應該是剛才掉進這坑裏摔到了。
深山的夜晚越來越冷,寒意撲鼻襲來,李元熙冷得牙齒打顫。
她将獵人用來遮蓋陷阱的野草蓋在身上,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可是依然覺得很冷很冷,冷到骨血裏。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這漫長的一夜,這麽冷的天,她真怕自己會被凍死。
她起勁地掐自己,不讓自己睡去,若是徐惟誠的人找到這裏,她睡着了就會錯過,那樣她就真的回天無力了。
但是她又困又餓,筋疲力盡,身體好像被掏空了。困意如潮水一般襲來,她的眼皮直打顫,最終還是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好基友的文,孤家啞人《宅女末日逃生記》。此人坑品良好,日更4000,一天能碼一萬。
☆、解救(14)
解救(14)
太陽終于還是落下了遠處山頭,天空中最後一抹绛紅色也消失殆盡。夜幕徐徐降臨,寒氣撲面而來,整片山林變得靜寂鬼魅。
兩隊精銳的騎兵幾乎将整座須臾山都翻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李元熙。他們按照徐惟誠的命令原路返回,最終在約定的地點集合。
誰都知道天黑之前沒找到人意味着什麽,李元熙怕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将士們手裏的火把映紅了半邊天。
火光下,徐惟誠的一張俊顏沉得吓人,淬着無盡冰雪。
“聽我命令,全體人員返回營地。”男人一聲令下,聲音響徹雲霄。
“将軍,不再找找了嗎?”蔣廷夫面露擔憂,小心地問自家将軍。
“不了,這片山林夜間太過危險,我不能拿将士們的生命開玩笑。”
說到底李元熙只是他徐惟誠的發妻,将士們沒有義務為此搭上性命。
一百多號人迅速跟着蔣廷夫浩浩蕩蕩返回。
“你們也回去吧!我一個人留下再找找。”兩隊人馬離開後徐惟誠如是說。
“那怎麽行,你一個人多危險啊!”沈玉眉頭一皺,直接否定。
徐惟謹聽到兄長這樣說頓時就跳腳了,忙說:“是啊,哥哥你不要命啦!這裏夜間有多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們留下來幫你!”杜言之當即就決定下來。
他們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朋友,情同手足,斷然沒有撇下朋友自己先行離去的道理。
徐惟謹找了一下午的人本就心情煩躁,現在看到一大群人天黑了還不能回去就更加将所有的怨氣都歸結到李元熙身上,“哥哥你也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該帶她一起來,現在好了,出事了還要大夥兒陪着她一起受累。”
杜言之眼疾手快迅速制止徐惟謹,唯恐她再說出什麽惹好友生氣的話來,“月兒閉嘴!”
“好了,都別說了,先找人要緊。”向來沒有發言權的夏冬生難得說了句正經話。
“對對對,先找人要緊,有什麽事等找到人再說。”杜言之打圓場。
衆人這才又開始着手找人。
夜色蒼莽,找人的工作變得異常艱巨,大夥兒只能大海撈針。
~
李元熙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母親正溫柔地和她說話。
“熙熙啊,娘今個兒做你最喜歡吃的糯米團子怎麽樣?”
“好啊,好啊,娘您最好了,熙熙最喜歡吃娘做的糯米團子了!”
母親笑得和藹可親,“那熙熙就多吃點,長成胖閨女……”
……
夢境又忽然切換成二哥的臉。
夢裏二哥偷偷喝酒被父親發現後而被罰跪在祠堂,她瞞着所有人悄悄地給他送吃的。
“還是三妹你對我好,哪裏像元蕭那個小兔崽子膽子比什麽都小,一點也不管她哥哥的死活。”
“二哥,你下次別再喝酒了,老是被爹罰你還不收斂點。”
“三妹啊你可不懂這酒的好處,美酒是這世間最不可辜負的東西。”
“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你就自己餓肚子吧。我可再也不會管你了。”
……
然後她又好像聽到了徐惟誠遙遠的聲音,“元熙,元熙……”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凍糊塗了,居然聽到徐惟誠的聲音。
夢斷斷續續,零零碎碎,她沉溺于夢境難以自拔。
母親的臉,二哥的臉,徐惟誠的臉;母親的聲音,二哥的聲音,徐惟誠的聲音。
畫面交錯變換,聲音重重疊疊,很多人,很多聲音在她腦海裏交織。
然後好像有另一種聲音在她耳畔回蕩。
“元熙……”
“弟妹……”
“夫人……”
……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她驀地睜開眼,整個人豁然清醒。
不是她的錯覺,是他們真的找到這兒來了。
她艱難地直起身,扯着嗓子拼命大喊,“我在這兒……”
可是話到了嘴邊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堵了鉛塊一般,居然發不出如此簡單的音節。
她又試了幾遍,仍是如此。
她急得眼淚都落了下來,她知道這是唯一一次她求生的機會。一旦錯過,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她想起父親的話,越是焦急,人就越是要鎮定。
想到這個,她立馬靜下心來平複了下心緒。她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引起徐惟誠一行人的注意。
皎潔的白月光散落在林間,借着月光她環視四周,發現并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發出聲音。
她不死心又仔細找了一遍,終于在角落裏發現幾束獵人砍下用來遮蓋坑口的竹枝,上面有無數片新鮮嫩綠的竹葉。
她心下大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讓她找到了救命稻草。
二哥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教會她用竹葉吹奏曲子。
她摘下一片放到嘴邊,一口氣吹出,那竹葉就發出一陣低婉如哀鳴般的聲響。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
李元熙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吹了多少片竹葉。總之吹到最後她的兩頰已經疼痛不已,嘴唇都滲出血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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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聲音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
“将軍就是在這兒……”
“将軍我看到夫人了,她陷在坑裏了……”
……
李元熙終于看到夏冬生在上面,她聽到他說:“夫人你別怕,我們來救你了……”
她悄無聲息地笑了,眼淚嘩然一片,淚水完全模糊了視線。她曾一度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還好,老天待她不薄,讓她劫後重生了。
然後她看到徐惟誠那張熟悉的臉龐,他說:“我這就下來。”
她望着他點了點頭。
徐惟誠以最快的速度結了一根藤條,他修長的身影順着藤條“嗖”的一聲就下到坑底。
“你怎麽樣?還好麽?”男人特有低沉舒緩的嗓音聽在李元熙耳裏無異于天籁。
淺淡的白月光落在她臉上,上面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只見她點頭,“我還好,就是腳好像摔到了,動不了。”
她身上的衣物已經破爛不堪,鬓發淩亂,整個人狼狽得就像剛從牢裏逃出來一樣。
徐惟誠扶着她雙臂,“抓住藤條!”
李元熙的左腿動彈不得,爬藤條确實有些困難。
這坑挖得太深,徐惟誠的輕功也施展不開,只能用這最原始的辦法送她上去。
“別怕,我在下面托着你,你只要抓緊藤條,言之他們會從上面拉你上去的。”徐惟誠看出她的猶豫,從身後安撫她。
有了徐惟誠的定心丸,李元熙就不再猶豫。
杜言之,沈玉幾人在坑頂合力将李元熙拉上去。
終于上去了,沈玉喜極而泣,拉着她的手哽咽地說:“元熙你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害大家擔心了,我真過意不去。”一大夥兒大半夜還在找她,她給他們添了這麽大的麻煩。
杜言之道:“沒事就好。”
“哼,知道過意不去,下次就別到處亂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徐惟謹對着她總沒有好臉色,從鼻子裏擠出話來。
“月兒別亂說,仲文聽到該生氣了。”沈玉忙阻止她。
按照平時李元熙斷然不會較真,但是她劫後餘生本就後怕不已,加之這本就不是她的錯,她只是誤入鹿群,徐惟謹非但沒寬慰她,反而落井下石,她當即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沉了臉。
“你以為是我想這樣的麽?我被鹿群沖散到這裏,又被困在獵人的陷阱裏,九死一生。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你還在這裏冷嘲熱諷。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別忘了我再不濟也是你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好歹要叫我一聲嫂子。”
她音色沉冷,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說得話擲地有聲,完全不留情面。
“你……你……”徐惟謹顯然是沒有料到李元熙會反擊,一時間驚訝地根本說不出話來了。
不單徐惟謹,沈玉和杜言之幾人也被李元熙的反應唬住了。在他們眼裏李元熙向來溫婉大氣,不是會和人較真的性子,何曾這般言語犀利。
“道歉!”徐惟誠不知何時上來的,悄無聲息站在身後。
徐惟謹被吓了一大跳,“哥哥你說什麽?”
“向你嫂嫂道歉!”徐惟誠語氣冰冷,不容商榷。
“我憑什麽要跟她道歉?難道我說錯了嗎?要不是她我們一大夥人會大半夜還待在這個鬼地方麽?你讓我跟她道歉,哥哥你在開什麽玩笑!”
“不管怎樣她是你嫂嫂,你就不該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長嫂如母這個道理你沒聽過嗎?徐家的家教你都學到哪裏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