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雪人
轉眼間臨近新年,這是舞惜重生後的第一個新年。愛熱鬧的她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節慶。
宮裏處處都在為新年做準備,绛紫閣也不例外。由于舞惜從不焚香,因此院中滿種四季花草,如今正值隆冬,绛紫閣中的寒梅開的極好。
別的公主娘娘們都喜歡研究熏香,只有舞惜酷愛這些花草。由于中秋夜宴,舞惜一人獨放異彩,得雍熙帝青睐。
因着雍熙帝的看重,禦花房的人按照舞惜的喜好,送來各色梅花。小細梅型的梅花有磨山小梅、黃金梅;江梅型的有星湖小花、福壽梅、雪月花、芳流閣;宮粉型的有扣瓣大紅、虎丘晚粉、玉露宮粉、金殿粉、綠枝宮粉、雪海宮粉;綠萼型的有長蕊變綠萼、金錢綠萼、米單綠;玉蝶型的有紫蒂白、素白臺閣、青芝玉蝶、荷花玉蝶、徽州白玉蝶、紫蒂白照水;朱砂型的有烏羽玉、常熟墨、舞朱砂、千瓣朱砂、白須朱砂、紅千鳥、千臺朱砂,**皆是名貴的品種。
賞玩之餘,舞惜心滿意足地感嘆:“得到父皇的寵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某日子瑾來绛紫閣小坐,看着滿院的珍貴梅花,笑着打趣她:“如今這合宮裏六妹妹最得父皇歡心!”舞惜只沖他撒嬌的笑着。
子瑾好奇她對梅花的喜愛,問及緣由,舞惜只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梅花,是超凡脫俗的!”
這樣的恩寵,令流嫣嫉妒不已,更是常常借着雍熙帝到毓秀宮,表現自己對父皇的關心。她哪裏知曉舞惜其實很少出現在雍熙帝面前。
舞惜在父皇面前信奉的是少說多做!她經常為雍熙帝準備各色養身的點心、小菜,卻從不邀功,這樣一來,雍熙帝更是喜歡。當然這得益于舞惜在前世有個營養學專家的媽媽,從小耳濡目染,自然較常人多懂許多。
閑來無事,舞惜坐在床前看着外面的雪景。不禁想着:
大三那年,剛剛和沈浩談戀愛。那也是一個下雪的日子,同寝室的女孩子們都出門了,自己一個人留在寝室正無聊間,沈浩打來電話,要她下樓。匆匆穿好衣服,興高采烈地下樓。推開大門,正對着就是一個雪人——和自己一樣高的雪人!穿着紅色外衣的雪人!面上還帶着笑容的雪人!
還記得當時自己就愣在原地,呆呆的帶着感動地看着雪人旁邊的人,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将她摟進懷中,輕聲說:“怎麽了?不喜歡這個啊?我可是堆了好久的!”
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滑下,輕輕點頭,略帶哭腔地說:“喜歡!”
沈浩笑了,揉揉她的發絲,寵溺地說:“我記得你說過最喜歡雪人了。所以我把這個雪人送給你!”說着在她耳邊輕輕哼唱,“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緣分,我的愛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終于眼淚劃過臉頰滴在地上,那滴淚似乎也滴在了心裏,自己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愛上沈浩的吧!
後來才發現他的手有些凍傷,心疼地将他的手捧在懷裏,輕輕呵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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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鈴端上一碗銀耳百合炖雪梨,說着:“六公主,您看什麽呢?這樣入迷。”
耳邊似乎還響着他的笑,他笑:“傻丫頭……”
舞惜接過白瓷小碗,喝了一口,輕聲嘆氣:“這樣的天氣,多适合雪人啊!”放下碗盞,舞惜興致極高地吩咐:“亦鈴,叫上大家,咱們去院子裏堆雪人!”
聽了這話,亦鈴應着,一溜煙地去招呼大家,衆人站在院中,都有些躍躍欲試。
雲珠心細,想着舞惜身子弱,準備了一個小暖爐遞給她:“公主,您抱着這個吧,讓奴婢們堆就好!”
舞惜抱着小暖爐,閉着眼,輕輕深呼吸,感覺周身都帶着涼意以及梅花的香氣,嬌俏念着:“綠蟻新醅酒,紅泥小暖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轉身看向雲珠,“姑姑,我和你們一起,這樣好的景致豈可辜負?等會你将去歲釀的桂花釀從甕中取出,大家一起喝。”
見她興致高,雲珠也不再阻攔。衆人聽了她的話紛紛謝恩。這個六公主待下人們極好,绛紫閣的宮人也更加忠心于她。
一個時辰後,一個憨态可掬的雪人堆好了。小順子找來胡蘿蔔,給雪人做鼻子;月喬拿出她們用的胭脂水粉,給雪人抹了腮紅;秋月撿來兩粒鵝卵石,為雪人點上眼睛;雲珠他們又折了梅花為雪人裝飾。
舞惜看着漂亮的雪人,傻傻地笑了,然後眼淚就那樣肆無忌憚地流下來……
她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吓壞了衆人,雲珠慌神地扶着她,焦急地問:“公主,您怎麽了?可是不高興了?怎麽哭了?”
無奈她怎樣詢問,舞惜就是一味地搖頭,也不說話。
吓得衆人“撲通”跪倒,不敢言語。
雲珠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得并不真切;眼前的景致恍惚間也模糊起來……耳邊只聽見一遍遍的“傻丫頭” ……
然後,便沒了知覺……
看着舞惜昏倒,雲珠一壁和秋月将她擡進屋,一壁命人去請了李太醫。恰巧遇到趙德,月喬将舞惜昏倒的事告訴了趙德。
驚訝之餘,趙德連忙告訴給了雍熙帝。
“什麽?舞惜又昏倒了?怎麽回事?”雍熙帝語帶關心。趙德想了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雍熙帝目光中流露出責備,語氣不佳:“這丫頭平時不是最懂保養,怎麽一到自己這就糊塗呢?這才半年,昏倒了兩次。”擡頭看了眼天色,雍熙帝嘆着氣,“看了一天折子,朕正好想走一走,你随朕去趟绛紫閣吧!”
趙德應了聲是,又問:“皇上,這绛紫閣離明光殿遠,奴才給您備銮駕吧!”“不用,朕走着去,順便活動下筋骨!”雍熙帝擺了擺手,走出明光殿。
約莫小半個時辰,終于走到绛紫閣。
一路走來越來越冷清,雍熙帝緊皺眉頭,不悅地說:“怎麽舞惜住的這麽遠?”趙德懦懦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暗道:“這還不是您指的位置。”但是這話絕不敢宣之于口,只小心說着:“皇上,您要是覺着遠,不如另擇了地方給六公主?”
剛準備下令,就看見绛紫閣院中的布置,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帶着笑意,贊道:“這六丫頭,倒是懂得享受!”說罷看一眼趙德,“你看看,比朕的明光殿看着還舒适!”
趙德也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迎面是許多的金桂,樹下擺着白玉桌子、凳子;院中錯落有致的布滿各色梅花,或含苞待放,或傲然怒放,或旁逸斜出,好一幅“傲雪寒梅圖”;鵝卵石鋪的蜿蜒曲折,周圍全是玫瑰花苗,不遠處有一架秋千;今日更是多了一個打扮俏麗的雪人……比之半年前,這裏更見情致韻味!
由于沒有通傳,因此當雍熙帝踏入正殿,唬了衆人一跳,紛紛請安。雲珠心中為舞惜高興,自從小姐仙逝,皇上再不曾踏入六公主的住處……
李太醫也連忙起身請安,雍熙帝擡手示意衆人起身,問道:“李太醫,六公主她怎麽回事?”
李太醫知道最近宮中紛傳六公主最得皇上歡心,不敢馬虎:“回皇上,六公主是心思郁結,今日在外站久了,又受了風寒,因此才會昏倒。現下有些高熱,臣已開好藥,待公主服下後就會沒事了!”
聽到“心思郁結”,雍熙帝有些疑惑:“六公主才十一歲,哪兒來的什麽心思郁結?”
“這個……”李太醫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回話。
雲珠等人也驚訝這個答案,紛紛跪下,不敢回話。
雍熙帝來到舞惜床前,看了眼榻上的女兒,蒼白着小臉,緊閉雙眼,沒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回頭斥責:“你們連公主都照料不好,朕要你們有什麽用?”這話說得極重,衆人不敢申辯,只得以額觸地。
正在此時,床上的舞惜嘴裏輕輕念着:“傻丫頭……傻丫頭……”悠悠轉醒。
雍熙帝放下心來,看了眼舞惜,說着:“朕看你也是傻丫頭!”
聽的這話,舞惜突然回過神來,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誰敢自稱“朕”?來不及多想,坐起身來就要下地行禮,嘴中說着:“父皇,您怎麽來了?待會過了病氣給您就不好了!您回去休息吧,女兒無事的。”
止住她的動作,雍熙帝說着:“生着病,就別請安了。朕今日就是閑着無事,正好路過……”聽着他的話,舞惜心中暗笑:這個皇上,明明心疼女兒,還不肯承認。自己這離明光殿那麽遠,怎麽路過?
舞惜突然趴在雍熙帝懷中,撒嬌說着:“多謝父皇!女兒銘感于心!”
意識到舞惜話中的笑意,雍熙帝有些微惱,轉了話頭:“這麽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屋裏呆着,跑去堆什麽雪人?”
放開雍熙帝,舞惜低頭:“女兒是不願辜負這樣好的辰光!父皇,您看見院裏的雪人了吧,多可愛,是不是?”擡頭看見雍熙帝嘴角的笑意,眼中的薄怪,認着錯:“父皇,女兒再也不敢了!”
“嗯!這段時間,就在屋裏呆着,無事也別出去了!”看了眼跪着的奴才,雍熙帝還是開口,“不能勸誡公主,以致公主生病,绛紫閣中的奴才……”感覺到袖子被輕輕扯動,雍熙帝看着舞惜目光中的求情,再次開口:“臨近新年,就每人罰一個月的月俸,小懲大誡!再有下次,兩罪并罰!”“謝皇上隆恩!”
松了口氣,舞惜勸道:“父皇,天冷路滑,您還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您身體抱恙,女兒就罪該萬死了!”
透過窗子看了眼室外,雍熙帝說着:“原本朕看你住的偏遠,想給你挪個地方。可剛看見院子裏布置的十分雅致,想來你住的很合心!”
聽見雍熙帝的誇贊,舞惜有些得意:“這裏女兒十分喜歡!多謝父皇!”
雍熙帝起身準備離去,舞惜想了想開口:“趙公公,請回去後給父皇煲一劑銀耳百合炖雪梨。冬日裏太過幹燥,雪梨炖後不再寒涼,反而生津潤燥,百合、銀耳安神潤肺,很适合冬日裏飲用。”
“是!奴才回去一定按六公主吩咐為皇上準備!”趙德說着。
雍熙帝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欣慰,只對着雲珠等人說:“好生服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