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秋
大秦自開國起,歷代皇帝都極重視中秋佳節。
舞惜在現代就對月餅情有獨鐘,曾經和沈浩一起手工自制過月餅。來到大秦,聽聞雍熙帝也喜歡月餅,打定主意要重得聖寵的舞惜正好借此機會表現孝心。
八月間,正好是桂子開花的時節。舞惜命秋月每日晨起帶着四個小丫頭收集新鮮花瓣,面對大家的好奇,舞惜從來都是一笑置之。
到了八月十五這日,雖然朝政棘手,但是雍熙帝興致極高,照例在崇德殿設宴,便邀宮中親貴。剛下嫁的紫陌也攜驸馬前來。看着女兒臉上外露的嬌羞,皇後心中安慰,賞了好些物件給紫陌。
每逢宮宴,都是後宮嫔妃、公主争相展示的時候,這日也不會例外。
妃嫔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希望能得皇上看重,尤其是那些久未面聖的,更是極盡嬌豔。然而有靜妃聖寵,雍熙帝對她們自然也就淡淡的。
此次宮宴不同往次,大公主已然下嫁,自是不方便再表演。然而紫陌與劉俊濤新婚燕爾,本就惹人注目,加之劉俊濤不時為她布菜,體貼入微,更是讓人欣羨不已。
整個宮宴,最引人矚目的依舊是四公主和五公主。這次四公主表演的是丹青。一幅《嫦娥奔月》仿佛将衆人帶入廣寒宮,嫦娥的遺世獨立躍然紙上。
五公主不甘人後,演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随着她靈巧的十指輕撥慢挑,諧婉流暢的曲調響徹行雲,時而幽靜恬淡,時而熱烈奔放,最後結束在飄渺悠長中……餘音袅袅,不絕如縷……
至此殿中餘下之人無人再想出頭,紛紛誇贊兩位公主,雍熙帝也不住點頭,盛贊了如煙和流嫣。
如煙面對衆人的贊賞,頗為自矜的一笑而過。
倒是流嫣,面露得色,轉而看到一整晚默默的舞惜。想着自己演奏後,舞惜并未随衆人一般誇贊,面上也沒有顯出欽佩,心中不悅。笑着說着:“舞惜,聽聞你琴藝也甚為出衆,不如彈奏一曲,我們也好切磋一二。”流嫣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落入衆人耳中。
想着前次的變故,有心軟之人已面露不忍,然終究沒人肯為她說話。子瑾頗為憂心的看着舞惜,剛準備為她推辭,卻見舞惜眸中閃過一絲淡然,也就不再說話。
一直旁觀的舞惜不想這樣也能被點到,看着流嫣眼中的得意,及旁人那看戲的神态,舞惜不禁心中氣悶。然而當她看見子瑾的憂心時,暗暗慶幸還有這樣一位關心自己的人,轉而不齒流嫣的手段。
舞惜心中慶幸,還好自己有備而來,又怎會遂了這些人的心願?
舞惜盈盈然起身,落落大方地說着:“父皇,女兒不如兩位姐姐的才藝出衆。還望父皇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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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面上劃過愕然,不曾料到她這樣就認輸。流嫣看了一眼母妃,心中愈發得意。就連雍熙帝也不曾想到她會有此舉,想到冰糖蓮子茶,面上稍霁,擺擺手:“無妨,你坐吧。”
舞惜曲了下膝:“謝父皇!”起身後她并未坐下,而是從雲珠手中接過一小錦盒,來到殿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舞惜目不斜視,打開錦盒,恭敬說着:“父皇,女兒知道父皇喜歡月餅,這是女兒特意為父皇準備的。”
看她此舉,已有妃嫔面露不屑,小聲說着:“月餅而已,能有什麽不同?”
舞惜并不理會衆人,她高舉錦盒跪于殿中,清脆如銀鈴之聲響起:“以往的月餅是中有酥和饴,女兒今日的月餅特意選了不同的餡兒。這幾個分別是百果、棗泥、火腿和蛋黃。請父皇品嘗!”
雍熙帝聽聞這些不同尋常的餡兒,有了興趣,示意趙德取來。
趙德依言來到舞惜身旁,接過錦盒,笑着對雍熙帝說:“皇上,六公主心思也巧,這月餅的餅面上還有好些圖案呢!”
“哦?還有圖案?”雍熙帝興趣更甚,擡手命舞惜起來回話。
舞惜起身,說着:“是,圖案分別是嫦娥奔月、銀河月夜、月宮蟾兔和西施醉月。”
聽到此節,如煙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自己才畫了《嫦娥奔月》,而六妹妹竟能将此作在月餅上?
流嫣也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輕咬嘴唇,想要不屑一顧,卻也好奇這些月餅。
雍熙帝聽後,也頗為不信,待看過錦盒之後,朗聲大笑:“果然如此!這些圖案栩栩如生,舞惜是頗費了心思的!”
衆人看着雍熙帝眼中的誇贊,心中雖有不忿,但也佩服舞惜的巧妙心思。
皇後看了眼衆人的反應,知道舞惜此舉已得皇上歡心,只道:“皇上,六公主好巧的心思,只不知如何成畫?”
舞惜一一道出做法,屈膝看着雍熙帝說着:“女兒雕蟲小技,只為博父皇一笑。”
雍熙帝滿面笑意地親自扶起舞惜,卻見她雙手多處紅腫,皺眉問着:“這是怎麽回事?”
舞惜低頭:“是女兒自己不小心!”
雍熙帝将目光掃向雲珠,雲珠連忙跪地:“回皇上,這些月餅都是六公主親自所做。”
一句話已道明緣由。
雍熙帝眼中閃過心疼,吩咐趙德明日宣太醫為舞惜診治。
舞惜謝恩後,接着說:“父皇,女兒還準備了桂花釀。請父皇品嘗。”
這桂花釀在宮中極普通,靜妃不以為意說着:“皇上在宮中賜宴,這桂花釀未免小家子氣。到底六公主年歲還小。”
舞惜并未看她,只略帶關心的看向雍熙帝:“父皇連日來為朝政憂心不已,若飲酒過盛,難免傷身。這桂花釀入口綿甜,不易醉,且有健胃、潤肺的功效。”
流嫣挑釁的說着:“六妹妹,何時對醫書有了興趣?”
舞惜此時才頗為害羞地低頭:“女兒前次禁足無事,又聽聞父皇身子偶有不爽,就翻閱古籍醫書,只希望父皇能健康順遂!”
直到此時,雍熙帝終于動容,拍着舞惜的肩膀,誇獎:“舞惜,很好!朕很滿意!”
夜宴至此,最受關注的已然不是如煙和流嫣。舞惜一人風頭過盛,衆人便知,自羽貴妃仙逝後一直郁郁不得皇上歡心的六公主已不再。今日過後,舞惜将又成為名符其實的六公主。
看着大放光彩的舞惜,流嫣今日所有的風光在她面前,都變得暗淡,心中雖有不悅,但看着母妃略帶警告的眼神,終于也重展笑顏。
回到绛紫閣,衆人已聞聽舞惜今日的表現,都為主子高興,否則宮裏這些人也太小看公主了。
想着流嫣幾次三番對自己表現出的不滿,舞惜心中郁悶,畢竟那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而自己長得面善,到底是何事讓自己這麽招人厭?
入睡前,舞惜将疑問道出。雲珠只說了一句話:“昔日小姐六宮專寵。”
烏桓皇宮
拓跋乞顏一人負手站在安昌殿外,看着似藏青色帷幕的夜空,一輪皎潔的圓月、閃爍的繁星……
在這一片靜谧祥和中,拓跋乞顏癡癡望向遠方,口中喃喃:“傾城……傾城……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已經遺忘我?我答應你給他最好的!可是如今……”
傾城,好似一個女子的閨名,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這樣的名字?傾國傾城呵……
庫狄站在拓跋乞顏身後,看着大汗,忍不住上前:“大汗,您已經站了許久,要不要奴才扶您進殿休息?還是您要去哪個妃宮裏安置?”
拓跋乞顏再次擡頭看了眼圓月,嘆氣道:“去戀雪軒。宣舒默入宮。”“是。”庫狄躬身退下。
屏退所有下人,拓跋乞顏一人坐在戀雪軒中。對着牆上畫中女子舉杯,低訴滿腔相思。
當拓跋舒默來到戀雪軒門口,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自己有多久不曾踏進戀雪軒了?自從阿媽去世,父汗就下令封閉這裏,不許任何人進來。
記憶中父汗對阿媽極好,阿媽去世,父汗雖未明說,但表現出來的哀痛自己還是感同身受。只是,阿媽去世後,父汗似是忘記,很少再提及阿媽,對自己也不再如從前那般事事關心。阿媽在時,父汗很少召其他女人,然現在,父汗宮中內寵頗多。不是不怨的……
“二公子,大汗還在殿中等您。”庫狄輕聲提醒。
“……好。庫狄你就在這吧。”回過神來,拓跋舒默推開門,邁步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滿院的合歡花。拓跋舒默怔住——
“阿媽,別的側妃那,都種了各色鮮花,五顏六色的,怎麽您只要這一種?”幼年的拓跋舒默在傾城懷中,不解的發問。
“舒默,合歡是忠貞的花,阿媽喜歡忠貞的花。”傾城軟言輕語,聲若黃莺。
“阿媽,忠貞是不是像您和父汗那樣?”
“舒默,等你長大,身邊有了女子,一定也要找一個你們彼此忠貞的女子。”
“好,阿媽,我要找一個像您一樣的女子!”
……
“虞舜南巡去不歸,二妃相誓死江湄。空留萬古得魂在,結作雙葩合一枝。”耳邊忽然響起這首詩。
是父汗!
這是阿媽極喜歡的一首詩!
拓跋舒默看着拓跋乞顏從殿中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拓跋舒默單膝跪地:“請父汗安!”
“起來吧。”拓跋乞顏走到石桌前坐下,并招呼他一同坐下,“舒默,今天是中秋,你阿媽說中秋是團圓節。這幾年,每逢中秋,你都在外帶兵、戍關。今年你正好在平城,本汗找你前來一同陪你阿媽過節。”
拓跋舒默擡頭詫異地看着他,略帶驚喜地開口:“父汗,您還記得中秋?阿媽若知道,定會高興的。”
父子倆在這晚共同懷緬心中的女子,距離仿佛又拉進了許多。
“說到帶兵,父汗,此次的遇刺之事,我總覺得疑點頗多,既然大秦派使節前來解釋,不妨我們先按兵不動。”拓跋舒默小心地開口。
拓跋乞顏見他提起這事,不禁想到昨日吐羅亥的話“大汗,此次二公子遇刺一事是……大公子所為”。看着面前的兒子,心中湧起一絲不忍,但不能不顧忌桑拉和他阿媽身後族人的勢力。一定要給舒默留一個安穩的未來!桑拉……也太心急!這麽急于剪去兄弟,讓拓跋乞顏心中大怒!但是,此事對舒默也是一種歷練,同時舒默的身世還是被烏桓族人所诟病的,不能急于求成!
思及此,拓跋乞顏開口:“也好!這事一時沒有證據。但是舒默,軍備上,你還是要加緊訓練的。”
想了想,拓跋舒默再次開口:“父汗,據兒子此次出使大秦,大秦如今皇子間暗湧不斷,倘若大秦皇帝病重,恐怕太子無力監國!不妨等他們先內亂,到時父汗再揮兵北下,可大大減損我們的傷亡!”
聽着舒默思慮周詳的話,拓跋乞顏心中自豪,不愧是自己與傾城的兒子!遂點頭:“好!未免事發突然,我們早作準備!軍備一事,本汗就交給你了!”起身重重拍了下肩膀,說道:“莫讓本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