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2)
征服世界也沒有問題吧。”
“哼哼——”韓峰輕蔑地笑道,“看來你還沒弄明白,我來找你的目的吧?”他的眼神冷峻起來,道,“金錢、權力,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對我的了解,僅停留在傳聞階段,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我是作為一名複仇者而存在這個世上的,我找尋自己想要找尋的東西,只是當我從那裏離開以後,沒有想到複仇竟然那麽容易。複仇之後,我開始感到那種無盡的空虛,我一直所探索的人和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我們為什麽要活着?我們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上?我們是因什麽而存在的?”
梁小童答道:“我們不就是為了破壞這個世界而被培訓出來的嗎?我們是毀滅者,我們是終結者,我們在殘忍的條件下被訓練殺人技巧,密謀陷害,我們生存的意義何在,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見證這個世界的毀滅嗎?”
韓峰道:“是這樣嗎?或許我不這樣想。不過,就現在而言,那些事情,我已經沒有興趣去想了。可是,你既然邀請我來參加這個游戲,我當然就要把游戲進行到底,看看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梁小童大驚,道:“難道,難道學長竟然是來抓我的麽?”
韓峰笑道:“你說呢?本來,以你的身體條件,是不足以控制這樣多人為你做事的吧?所以,你在海角市安排了丁一笑代替你出現,而在天涯市,是秦怡吧?為了控制衆多的手下,你選擇了——毒品。我想,江浩也是在緝毒的時候,被你用毒品控制了吧?”
梁小童黯然垂頭,暗自冷笑,道:“不錯,你不知道,當一名曾經的緝毒幹警,在毒品面前交出自己的全部靈魂時,那種快感,真是無以複加。”梁小童摸出一粒膠囊,黑白的外殼顏色,他微笑道:“這種新藥,可以帶來更大的快感,更持久的時間,而且,前期戒斷症狀和前期疑似毒物症狀都相對很輕,幾乎無法察覺。一旦察覺到這種藥物的效用時,你已經一輩子離不開它了,它将跟着你進入墳墓。只要你沾染上它,要麽自殺,要麽選擇它,這就是你的命運。這種藥物,它的名字真是極具哲理性,我稱它為命運。所以,不管江浩也好,秦怡也好,盧芳、單燕飛也好,這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是依靠毒品活下去,還是離開這種藥物而痛苦死亡。他們最終選擇了命運。”
韓峰喃喃道:“原來,被命運選擇是這個原因。可是,一旦離開這種藥物的控制,沒幾天好活吧?”
梁小童得意道:“不,你說的是那些被俘虜的武裝分子吧,他們所服用的,只是第一代藥品,那種藥物還不是很成熟,一旦停服,只可以堅持五天。死亡的時候異常痛苦,如果不是手腳被束縛,他們會咬噬自己的軀體來減輕這種痛苦。在訓練新兵的時候,我總要選一兩個被淘汰的學員,讓他們在新學員的面前表演斷藥症狀。啧啧,看着他們自己撕開自己的胸腹,掏出自己內髒來吞噬,真是慘不忍睹啊!不過,這樣一來,新學員總是會聽話很多。聽說洪阿根在監獄自己撞牆死了吧?他肯定是害怕毒發時自己無法忍受,所以才選擇逃避。”
韓峰道:“那江浩他們呢?”
梁小童道:“他們服用的是第二代新産品,副作用小,吸收快,進入興奮時間短,持續時間長,而且,它還有額外的功效哦。女人吃了它,都會越發嬌美,而男人吃了它,便會越來越強健。你看到江浩了,還有我那些士兵,個個肌肉都很發達,那就是藥物的功效了。還有秦怡、單燕飛、盧芳,這些女人,能不算美嗎?”
韓峰道:“想不到你還會調配藥物——”
“呃,不!”梁小童狡黠地笑道:“不是我制造的,我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本事。這些藥,都是我買的。”
韓峰一皺眉,梁小童搖頭啧啧道:“學長真是越來越孤陋寡聞了,那生産藥物的公司,可是與黑網齊名,并稱為世界三大犯罪集團中的一員哦。真不知道學長這麽些年都在做什麽。我需要這些藥物,而他們也需要一批試驗品,試驗品嘛,我有的是。說到這裏,我不得不問學長一句,最近有沒有感到性欲高漲啊?”
韓峰道:“什麽意思?”
梁小童道:“學校裏教過,不要在不經意間透露自己的生活細節,學長似乎忘記了呢。學長不是說每天要喝一杯奶嗎?那奶水裏,可也是含有命運成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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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峰冷哼一聲,道:“我以為是什麽事呢。我才不喝奶呢。對不認識的身份可疑的人,我從來沒有真話可說。”
梁小童變了臉色,道:“那你每晚還叫牛奶?”旋即笑道,“哦,學長是怕受制于我,所以不肯承認吧。沒有關系,那命運,只需要沾一丁點,絕對會産生終生效應,而且不可恢複。”
韓峰若有所思道:“我是聽人家說,仙人掌喝了牛奶長得特別壯,所以每天叫一杯奶用來養仙人球了。可惜,它們吃慣了素的,吃不慣葷的,全都死了,真是失敗!”
梁小童眼裏放着光芒,道:“不管學長的推理多麽高明,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畢竟我已經将兩千多億轉到我的戶頭上了,而且,我也不在中國,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國家。在那裏開疆拓土,兼容并蓄,屯墾發展,日益壯大,吞噬鄰國,然後,然後,然後将這一切,完全掌控在我手中!”
韓峰無奈道:“你在做夢吧?你有那個能力去享受那一切嗎?”
梁小童垂頭道:“那就沒有辦法了,原本以為,學長知道了一切,會很欣喜地站在我這一邊。”他突然擡頭舉槍,開槍的速度可謂快如閃電,“砰砰砰”三槍,幾乎只發出同一槍的聲音。随後“嘩啦”一聲,他身後的落地玻璃牆坍塌了一片,八十六樓外猛烈的風刮進房間。
冷風如刀,梁小童手裏舉着槍,他的右手握槍處,虎口已經開始滲血,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可以在這麽近距離躲開子彈的人。第一槍,韓峰頭向左一偏,避開子彈;第二槍時,他順勢滾到門後鐵椅旁;第三槍,韓峰已将鐵皮椅扔出,擦傷了梁小童的手,又将那玻璃牆砸落了一大片。
梁小童驚恐地看着韓峰,韓峰那一雙閃亮的眼睛,像來自地獄的幽靈,可以洞穿一切內心。梁小童這才明白,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戰勝的,兩人雖然同在一個地方學習,但兩人間有着天淵之別,他心中一顫,回想起來,內心震動道:“是真的,傳說是真的,那竟然是真的!”他仿佛又回憶起那些曾經萦繞在耳邊,像咒語一般對韓峰的評價:“他,是來自地獄的一股寒風,是被地獄的魔王所懼怕所詛咒的人,是連地獄的魔王也因害怕而要驅趕的人。他帶來殺戮與血腥,他是邪惡與恐怖的化身,他所走過的地方,都将變成冰涼的地獄。”
梁小童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學長要……”
韓峰道:“原本,你要設計從恒福銀行調走兩千億的金額,那與我何幹,你要殺死恒福銀行的董事們,要破壞海角市的治安,也都跟我沒關系。可是!”韓峰突然提高了音量,道,“你請來的蹩腳殺手,那一槍為什麽不能打準一點,興許一槍打死她,還會好一些,可是,為什麽要讓她這麽痛苦地活着?”
梁小童這才醒悟道:“是……是龍佳麽?那個女警?”
韓峰眼裏,雙瞳如妖冶的星辰,他黯然閉眼道:“她可是我的女人!你當時一定認為,我依舊在懷疑佳兒,只是想趁她精神受到打擊時,乘虛而入吧?所以,如果我質問佳兒那個殺她的殺手是誰,她一定無法回答,那樣,我就只會更懷疑佳兒,對吧?佳兒一死,內奸也除掉了,我的線索也全斷了,就是這樣簡單的想法,促使你一定要請殺手,趁早殺死她嗎?你沒想到,我從來就沒懷疑過她吧?”
梁小童顫聲道:“我、我沒想到!我原以為,學長、學長是不會動情的。學、學長怎麽會,怎麽會對一名普通的人……他們都是低等的生物,只是一些化學方程式和有機物的融合體而已。我們,我們才是生物鏈裏進化的頂端,是最優秀的生命體,我們接受過最殘酷的生存訓練,學校外面那些人,根本就只是被淘汰的對象。他們在我們眼裏,就是老鼠,就是螞蟻啊。”
韓峰淡漠道:“是嗎?那你又算什麽東西,還不是一只長不大的怪物,你別忘了,在我眼中,你和老鼠也沒有什麽分別。”
梁小童點頭哈腰道:“是、是。在強大的學長面前,我原本和螞蟻就沒有什麽區別。但是,作為學校的驕傲,擁有最優秀破壞能力的學長,怎麽能對一名普通人動情呢?學長擁有最強大的破壞力,最完美的殺人技巧,難道,學長不打算用它們來殺人,反倒想用它們來救人麽?學長,我所崇敬的學長啊,你原本是最兇惡的豺狼,難道只因為掉進羊圈裏,吃了幾天青草,你就認為自己是羊了麽?你別忘了,你還是一只狼,你需要羊的血肉,來滿足你饑餓的野性。”
韓峰看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是嗎?原來我是狼嗎?那麽,狼是怎麽樣的呢?在我面前說教,我讓你知道,什麽叫作野性!”他向前邁進一步。
“不!”梁小童心膽俱寒,尖叫道,“別過來!”他突然跪道,“我知道錯了,請你放過我!那個殺手,那個殺手是黑網裏的,我可以替你把他找出來。我知道錯了,請學長放過我!”
韓峰又向前邁進一步,道:“不需要,黑網,我遲早也要去找他們。不僅是那一個殺手,他們全部,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梁小童心中又是一陣顫抖。憑一人之力,去挑戰國際化殺手網絡,那個連世界各國刑警都拿他們沒有辦法,比基地組織更可怕的恐怖組織,也只有韓峰,才能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吧。梁小童站起身來,趕緊退了一步,惶恐道:“你不能殺我,我、我也是學校裏的,我是你學弟!按照學校的規則,你是不可以殺害同學的!”
韓峰笑道:“哈哈,規矩?別忘了,我可是從學校裏叛逃出來的,在我的世界裏,沒有規矩!”
梁小童站上高凳,狂亂地吼道:“不!我不甘心!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我可以支配一切!為什麽?為什麽要有學校,為什麽要訓練那麽多同學?如果只有我一個,如果只有我一個,我就可以控制一切!控制一切!”他鼓圓了眼睛,看着韓峰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那樣優秀,為什麽你們可以塑為銅像讓所有的學員來膜拜,為什麽我卻注定了是被淘汰的命運?”
韓峰淡淡道:“所以說你不清楚自己的狀況。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你那麽喜歡當皇帝吧。你先天殘疾,身體永遠也長不大,在成長的過程中,肯定受到許多另類的目光,辱罵和嘲諷,你不甘心,所以在訓練的時候,也是懷着一定要成為可以命令他人的人這樣的思維來訓練的。可惜,身體條件的限制,你注定了只能當一名差生,也注定了必須在學校忍受屈辱和冷眼。你知道,你在學校永無出頭之日,所以,當你出來的時候,便想要更多的錢、更多的權力,想控制更多的人,讓他們成為你的奴隸,讓他們聽從你的命令。哼,真是愚蠢的想法。你以為,你成為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麽?就在你營營算計的時候,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時間!就算你僥幸成為某國的國王,你也享受不了多久了。你知道麽,像你這樣的病症,根本就不可能存活太久。你的生命已經顯出終末的跡象,而且,沒有任何辦法制止你的死亡。更何況,你也根本當不了皇帝,游戲,結束了!”
梁小童忙道:“學長,韓峰學長。我可以,我可以讓你當上王,至高無上的王!我已經打好了基礎,只要學長願意,我們就可以幹一番大事業,讓我做你的助手也好,我會成為一顆,非常好使的棋子。”
韓峰道:“笨蛋!我已經告訴過你,金錢和權力,那是我最不感興趣的東西。還有,你以為你真的成功了麽?”
梁小童不明白道:“什麽?”
韓峰的手指從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滑過,道:“你以為,你真的有兩千多億了麽?我來告訴你好了,在我第一次去天涯市的時候,由于秦怡暗示過我,說我不懂股票,所以那時我就查詢了很多書籍,并考察了恒福銀行在股票市場的股指波動,雖然當時還沒有清晰的線索,但是我懷疑你們必将進行大規模的資金調動。非常湊巧的是,我碰到了星辰……”
梁小童喃喃道:“星辰?十八塑像中的星辰?那個號稱電腦幽靈的人?”
韓峰回憶起那夜的情景,天涯市內,狹長而無光的小巷,韓峰和星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星辰沒有變,依舊一頭卷曲的棕色短發,方面闊耳、短鼻厚唇的端正五官,微黑的古銅色肌膚,深深凹陷的眼窩內,藏着一雙棕色的瞳仁,他身上有着印第安血統,人亦如祖先一樣熱情奔放。他比韓峰矮一些,約一米七八左右,但身體壯實,孔武有力,沒人能想到,那雙布滿青筋的虬龍大手,可以創造每秒掀動按鍵八十四次的紀錄。星辰激動道:“我真的沒想到,能在這裏找到你,聽說,他們一直追逐你到中國境內,才失去你的下落。這些年,你還好嗎?”他說的是德語。
韓峰笑道:“你看呢?”他亦用德語回答。
星辰的眼睛放出光芒,細細打量後道:“你瘦了,高了。但精神不錯,不像吃過苦、受過傷的樣子。我還擔心過,你會不敵學校派來追殺你的人,看來我的擔心多餘了。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韓峰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答道,“我給你一萬次機會,你也猜不出來。我現在是一名偵探。”
“啊!”星辰微黑的皮膚沁出細汗,在夜色中黑得發亮,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着韓峰,眼珠快凸顯出來,就好像韓峰臉上正長出一朵花來。良久,才喃喃道:“這不是真的吧?”
韓峰含笑點點頭,星辰才張圓了嘴,捂着胸口,吃驚道:“噢,天哪!太不可思議了!噢!我不是在做夢吧!”随即看着韓峰,同他一起大笑起來,笑得喘息道,“如果學校裏那群老頭子知道,他們千辛萬苦訓練出來的犯罪天才,竟然成為了犯罪克星,他們會氣瘋的!哈哈哈哈!你怎麽會……你,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變成這樣的?我只聽說,你在尋找一樣東西,你找到了嗎?”
韓峰神色黯然一變,回避道:“不讨論那個問題,既然你找到了我,不如幫我做件事吧。”
星辰道:“什麽?”
韓峰道:“明天,審計局的人會到恒福銀行查賬,他們一定會要求銀行确認電腦終端信息,我想你幫我編一個木馬,它的功用要是這樣的……”
韓峰看着梁小童茫然的眼神,道:“木馬攔截程序,直接注入恒福銀行的核心電腦,所有的大額轉賬業務,都被記錄在案并制造假象,要解開木馬後才能重新被确認。你看到的成交記錄,都是假的,你分作十三次轉移到你私人賬戶的兩千多億元,其實并不在你的賬戶內。很遺憾,在我來這裏之前,已經将那些交易删除了,你還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梁小童聲嘶力竭道:“不,你不能這樣!我花了三年時間!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啊!”
“呵!”韓峰眨巴眨巴眼睛,道,“你事先沒告訴我。不過,那些東西和生命比起來,好像你應該更擔心你目前的處境吧?我想過了,現在我不打算殺你了。”
梁小童道:“好吧,我認栽了,看來丁一笑說得不錯,我本不該惹學長的。”
韓峰道:“等等,我還沒說完呢,我打算把你交給警方!”
梁小童道:“如果是交給警方的話……”
韓峰道:“沒有證據是吧?你又錯了,你忘了,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暴露,所以非常明顯地在海角市行動,在拉斐爾無人巡邏艇操作器,已經被炸毀的阿八乘坐的汽車裏,都留下了你的指紋,是你的吧?在中國,這兩條罪,随便一條都夠判死刑吧?而且,你這樣的病人,對醫學來說——”
梁小童這才呆住了,他驚惶地道:“不,我不想被他們當作老鼠,關在實驗室裏,不!”
“別動!”韓峰突然身形一動,人如疾風一般蕩了過來,梁小童雙眼透着驚恐,又向後退了一步,恰好退到了窗邊,腳下一踏空,整個人向下墜落。韓峰躍出牆外,腳背勾住地板,他的手指,勾住了梁小童的手指,烈風襲人,兩人就貼在八十六層的高空牆壁上蕩秋千。
“為什麽?”梁小童吊在下面,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他也感到,手指與手指之間,正慢慢地滑落。
韓峰道:“雖然你殺了你的同學,但我還沒這個習慣。到時候你的教官找我要人,我最怕那種麻煩的事情了。”
梁小童微微一笑,那手指終于無法堅持了,整個人快速向下墜去,他反而沒有了害怕,張開雙臂,用熟練的手語打出手勢道:“你本是我們的人,為什麽要幫助他們?”
韓峰倒吊在雙子塔外,氣憤地揮動着拳頭,到底還是沒能抓住梁小童。他雙手貼在玻璃牆上,向下一撐,腳一曲,整個人忽然倒立着站回了八十六層。他斜靠在玻璃牆邊,看着梁小童的身體漸漸變小,漸漸變小,最後消失在雲裏,心中暗道:“手語?該死,竟然是殘部的人,這次捅到馬蜂窩了。得了這種病也能算殘疾麽?”
他轉過身來,潘可欣依然一絲不挂地躺在地上,這辦公室裏的字畫文件被風吹得四處亂飛,整座雙子塔大廈,此刻竟然死一般寂靜,到處都是躺着的人。韓峰看着自己的手,心道:“佳兒,對不起。這是一雙殺人的手,要殺人,是那麽容易,殺多少都可以;要救一個人,卻那麽難!不管是自己想救還是不想救的人,竟然一個都救不了。”
“嘀嘀嘀……嘀嘀嘀……”梁小童辦公桌上的電話這時響了,電話鈴聲夾雜着風聲,在這空曠的辦公室裏竟然有一些讓人驚心。韓峰猶豫了一下,然後接起手機來,只聽手機的另一頭,一人用熟練的中國話說道:“你以為你找得到我,我就找不到你麽?我不要別的,我只要我的那份……”
韓峰心頭一驚,這個聲音好熟悉,就在這時候,地上的潘可欣悠悠醒轉,呻吟道:“韓峰,救,救我——韓峰!”
電話那頭,馬上挂掉了電話!韓峰聽着電話裏的忙音,無奈地放下電話,轉身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潘可欣依然微弱地喊着:“救我,救我,韓峰!”
韓峰長長地嘆息一聲,終于還是回頭,将電話放在潘可欣面前,把話筒擱在潘可欣嘴邊,低聲道:“這是當地的急救系統,你自己跟他們說吧。”說着,他将潘可欣的衣服披在潘可欣身上,最後道:“別再讓我看到你,醜陋的一面。”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仿佛已聽到,警車的鳴笛聲……
終
“新華社最新消息,一艘巴拿馬籍萬噸級油輪在我國南海觸礁沉沒,所幸并無人員傷亡。我國海事部門在第一時間派出了救援船只……”冷鏡寒看着新聞,莞爾微笑。旁邊一女人織着毛衣,四十歲左右,眼角有些魚尾紋,燙過的頭發卷曲着,容貌依然姣好,這就是冷鏡寒的妻子孫梅婷女士了。她問道:“是你們辦的那個案子麽?”
冷鏡寒道:“是啊,報道成這個樣子了。”
孫梅婷道:“唉,可欣和那個叫韓峰的,到底去了哪裏?今天可欣她爸爸又打電話來問了。”
冷鏡寒道:“是去東南亞一帶旅游吧,據說是剛經歷了海嘯,現在那邊有很多優惠旅行者的措施,加上他們潘氏名下有很多企業在那裏,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嘴上這樣說着,心中卻老想着潘可欣那天穿的高跟鞋,到底韓峰那家夥要對可欣做什麽呢?他起身道:“我還有些事,先回刑偵處一趟。”
孫夫人道:“今天不睡午覺了?”
冷鏡寒道:“今天不睡了。”
孫夫人道:“才清閑幾天哪,這就又忙上了。你年紀已經大了,別老像年輕人那樣。唉!你的水杯。天氣這麽熱,坐出租車去吧。”
冷鏡寒笑笑,揮手道:“知道啦!”
冷鏡寒來到刑偵處,這時正是午休時間,刑偵處裏多少有些冷清,冷鏡寒想起龍佳和夏末,這一個案子就犧牲了兩名部下,雖說以後還會有新人來,但畢竟還是老隊員好啊,都已經合作慣了,大家都彼此熟悉并了解了。冷鏡寒在刑偵處大廳走了一圈,突然想道:“自己到底到這裏來做什麽呢?”他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就看見韓峰,像只大貓一樣蜷縮在沙發上。韓峰又換上了那有些破舊的T恤,一截平角短褲,光着腳丫,就像從哪裏逃饑荒的難民。
韓峰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對冷鏡寒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冷鏡寒低聲驚呼道:“你怎麽回來了?可欣呢?”
韓峰将頭扭向一邊,道:“她啊,她要多玩幾天才回來。”
冷鏡寒知道有什麽不對勁了,但他不點破,只是說:“去看看龍佳嗎?”
韓峰坐起身來,道:“去吧,去看看,然後你送我回去,我已經累了。”
三天後,冷鏡寒到發廊時,屈燕和小姐們正看電視。“新華社國際時訊:前日,馬來西亞著名的雙子塔石油大樓響起了警報,大廈內的所有金融機構均安全撤離。事後,當地警方稱,那是一次對石油大廈安全系統的測定,并沒有恐怖襲擊,沒有人員傷亡……”
冷鏡寒徑直向屋內走去,到屈燕身邊時,問道:“他還在嗎?”
屈燕吸了口煙,道:“還在睡覺呢,不過他這次回來,好像有些變了,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
冷鏡寒不答,直接上二樓。
冷鏡寒又來到韓峰那個所謂家的地方,韓峰依舊躺在床上睡大覺。冷鏡寒敲醒他,說道:“別當我們警察都是吃幹飯的,你什麽時候才肯說出真相?”
韓峰眯縫着眼睛,問道:“你說什麽?”
冷鏡寒晃動着右手,他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個小小的東西,僅有拇指指甲大小,他道:“這是一盤磁帶,高密度磁帶,可以記錄長達一百八十分鐘錄音,就放在你交給我的那只鞋跟裏面。一旦跟蹤器被打開,這個錄音帶也自動開始錄音。除了我,目前還沒有第二個人聽過這盤錄音帶,我想讓你聽聽!”
說着,冷鏡寒拿出一個特殊的放音器,将小磁帶放進去,磁帶裏放出了潘可欣的腳步聲,與出租車司機說話的聲音,走路聲和電梯聲,随後是和梁小童的對話音。冷鏡寒放完前面一段,關掉放音器,道:“後面,就是你和梁小童的對話了,不用我再放一遍了吧。”
韓峰躺在床上,掏着耳朵道:“那又怎麽了?反正那個案子已經結了,你何必弄那麽清楚。”
冷鏡寒忽然湊到韓峰耳邊道:“學校是怎麽回事?你從來沒向我提起過。那個假梁小童,那個策劃了整起案件的人,那家夥是你同學吧?你們本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吧?”
韓峰道:“學校?學校就是讀書寫字的地方啊。這不到處都有學校嗎?哪個國家沒有學校。”
冷鏡寒道:“你們那學校,是專門教人如何殺人,專教人如何設計陷害人的吧?”
韓峰白冷鏡寒一眼,沒好氣道:“都知道了還問。”
冷鏡寒道:“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能透露點嗎?”
韓峰反問道:“你能打得過李響嗎?”冷鏡寒不再言語,韓峰的話很明白,他們學校随便出來一個人,就是李響都不是對手,自己就更不用說了,如果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那麽無疑是在自尋死路。
冷鏡寒道:“我來是想告訴你,可欣她……可欣她爺爺通過關系,已經将可欣帶回國了。”
韓峰淡淡道:“哦。”
冷鏡寒道:“可是,她下半輩子,或許都得在輪椅上度過了。”
韓峰眼裏閃過一抹憂傷,悵然道:“哦,那她恨死我了吧?”
冷鏡寒道:“不會吧?我想,她應該知道她自己做了些什麽,這種懲罰對她來說,已經很輕了。”冷鏡寒坐在韓峰床頭,拍着韓峰肩膀道,“總之,謝謝你!”
韓峰翻起白眼道:“你不用謝我,這個案子還沒完呢!”
“什麽!”冷鏡寒就像被針紮了屁股一樣,跳了起來。
韓峰望着冷鏡寒,道:“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丁一笑,他并沒有死。”
冷鏡寒瞪大了眼睛,道:“你說什麽!丁一笑沒有死?不可能啊,那天我們是看着他上的船,那船在我們眼皮下爆炸,那種程度的爆炸,根本沒有人能活下來!”
韓峰道:“是啊,那天我們是看着丁一笑上船了,但是,那個丁一笑是假的,整容來着。”
冷鏡寒急道:“怎麽會這樣?你怎麽知道的?”
韓峰指着冷鏡寒手裏的錄音帶,說道:“在後面一點,你應該聽到了,我接了一個電話,那是丁一笑打來的,他找梁小童,是想分他應得的那部分錢。梁小童可以利用替身換掉了夏末,丁一笑為什麽就不能利用替身來換掉自己呢。這樣一來,我心中最後的謎團也都全部解開了。”
冷鏡寒道:“怎麽回事?”
韓峰道:“還記得嗎,在開源建築公司,我們被襲擊的那一晚,李響被梁小童所傷,他說,他自己也傷了阿八。後來,在他們的監視錄像中,我們發現,阿八的手背上并沒有傷,反而是丁一笑的手背有包紮的痕跡,而且,他一直有意掩藏自己手背的傷痕。那天我去找丁一笑時,恰好在天元大廈內碰到一名醫生,拎着器械箱。實際上,那是丁一笑做整容手術前,需要試皮,在手上,看看需要換上的皮膚與他自己的皮膚是否會排斥,他之所以要掩藏,就是怕我們或梁小童看出其中的破綻。後來有一起看似與我們查的案子無關的案子,就在臨安路的小區那裏,還記得嗎?現在肯定還沒結案吧?”
冷鏡寒點點頭,道:“嗯,老郭告訴我,那案子快成懸案了,因為混雜在衆多的暴力案件中,一時也無法清理出頭緒。”
韓峰道:“有人說看見了加長的奔馳車,所以懷疑是丁一笑,而那時我認為,丁一笑根本就不可能在城南,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同時出現兩個丁一笑。他們就在那個小區做了整容手術,那張大桌子不是乒乓臺,而是手術臺,所以到處都是丁一笑的血液,而不是被殺死那人的。之所以丁一笑不僅要将死者面部毀容,還要将那雙手也毀去,是因為外科醫生的手指,常常會留下打繩結的線跡,他怕我們從那細節推斷出死者的身份來。而屍體的僵硬時間提前,除了天氣因素外,還有就是,手術本來就是一項異常費體力的活兒,一臺精細手術下來,不亞于同時間的一場網球賽。所以那具屍體,提前僵硬了。如果我沒想錯的話,那做手術的醫生就是梁清儒。”
冷鏡寒道:“沒錯,梁清儒醫生失蹤好多天了,家屬和醫院方面都已經報警,只是這一段時間要清理的屍體就是成百上千,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梁醫生的屍體。”
韓峰道:“後來,我們不是在丁一笑曾經待過的房間發現了他的指紋和一些別的東西嗎?我找到了一些黑色的絲線,一直裝在證物袋裏,後來那些絲線突然不見了。那不是有人偷走了,而是因為,那本來就是面部整容手術常用的可降解包埋于皮下的手術線,因為當時線上沾有血跡,所以絲線自己被溶解了。而我們去濱海碼頭時,發現那些武裝分子看守的錢幣,全都是假錢,也正是因為真正的丁一笑早把錢幣轉移了,那筆錢就是他的命根子,他不可能丢在別人手上的。”
冷鏡寒動容道:“看來我們都低估他了。”
韓峰微笑道:“或許是因為在監視他的時候,他表現得太好了吧。事實上,正是我們的監視,給他提供了條件。”
冷鏡寒不解道:“為什麽?”
韓峰道:“你想啊,原本他被梁小童派去的阿八牢牢盯着,根本就不敢妄動。可是,當他們知道警方也開始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