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劭這次來找江茗,是想着既然江茗總是往外跑,總得有個理由吧?
華京雖大,但閨閣女子能去的地方就那麽一點兒,天天溜達,誰都得溜達煩了。可江茗就是雷打不動的隔一兩天就要出門一趟,每次回來都喜氣洋洋,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得了一麻袋的銀票似的。
江劭覺得想要和一個人接近,首先得揣摩她的心思。于是,他想帶江茗出去,看看她對什麽感興趣,問問平日裏她都去哪兒逛。
江茗壓根不想出去,但耐不住江劭使出少年特有的胡攪蠻纏,糊裏糊塗的就被拽出門了。
兩人步行,江劭問江茗平日裏都去哪裏看看,江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道:“還不就是集市、首飾鋪子這些地方。”
江劭只呼江茗一點意思都沒有,嘲笑她這華京大大小小的店鋪攤子,各賣了什麽,定什麽價,江茗是不是現今全都知道了?
江茗沒答,倒是飛浮偷偷看了江劭一眼,覺得這位弟弟小爺還是很有眼光的。
江劭同江茗一路沒話找話,江茗知道他原本就是個極為驕傲的少年,如今拉下面子低頭認錯實屬不易,便偶爾回他兩句。
之前幾次,江茗覺得江劭是這江府裏唯一一個還有點腦子的人。江宛姑且不說,衛氏和江衡,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個腦袋裏都是柔腸,和稀泥的本事一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終極代言人。另一個腦袋裏則都是筋肉,一生氣,感覺腦袋裏的青筋都要從臉上冒出來了,實力展示什麽叫做大嗓門吼破天。
兩人走着走着,過了陸府,江劭如常介紹一番,突然轉口問江茗:“阿姐,你覺得陸湛之這人怎麽樣?”
江茗掃了一眼江劭:“有你這麽問未出閣女子的嗎?”
江劭一愣,想了想也是,但還是有心為自己辯解:“女子閨中密友不就經常聊這些?宛姐姐和齊思琦都說過好幾次了。”
“你是女子嗎?”江茗反問道。
江劭撅了下嘴,覺得自己這位姐姐,雖平日裏看起來不怎麽靠譜,怎得管起人來比母親還要嚴厲?但他有心打探,便繼續問道:“那咱麽不說陸湛之,就說阿姐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有錢的。”江茗幹脆利落的答道。
江劭聽了一時沒反引過來,什麽叫做有錢的?商賈?之前關于江茗的小氣,他也是略有耳聞,平日上街基本不買什麽東西回來,結果自己竟然有張一千兩的銀票。這俨然就是掉進錢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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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錢眼裏其實不是要緊事,江劭同那些酸溜溜的讀書人不一樣,那些是真因為沒銀子,還非得裝出自己不屑的樣子。尤其是經過這次府裏的事兒,江劭是真心覺得銀子很重要。可也不能因為有錢就喜歡啊,那日後可是要吃大虧的。
江劭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江茗的世界觀,于是開口說道:“那萬一長的很肥很醜呢?”
江茗懷疑今天江劭的腦袋被驢踢了,她說道:“當然也有長的好的,我幹嘛非要喜歡醜的?”
話說到這兒,江茗就覺得江邵今日有些不對。雖然自從那次她假意自我剖白了一番之後,江邵對自己的态度确實有明顯的轉變,但總體而言還是停留在自我表現上。可今日則不同,他話裏話外總是往別的地方扯,從他說“找人成親生孩子”的時候就開始了。
其實江茗知道,江邵這孩子不錯,原書裏雖然出場率不高,但次次都是護短的。就算是原主當日被人說的那般不堪,江邵依舊在不聲不響的維護她。
你說他是為了維護江府的聲譽,倒也沒錯。
江邵因聽到原主叔嬸來華京,是江宛一手安排的,甚至和江宛撕破了臉。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國舅蕭羅突然将江邵調去了自己手下,成日帶着他出去玩樂。
那蕭羅蕭國舅是何許人?京中大小作樂事物,他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江邵雖然是世家公子,但之前的大部分時間都與同齡人一起,也是互相約束互相制衡,絕不會去些腌臜地方。
同這蕭羅待到半年之後,原本那出場時意氣風發的少年,竟被帶的吃喝嫖賭樣樣俱精,全無了當日風采。
江衡從延慶道回來,見獨子竟然成了這樣,和衛氏大鬧了一番,說她在家中不知所謂,兒子如今這副模樣,她竟然不管不問。
衛氏如何沒問?可江邵早已經得了蕭羅指點,在衛氏眼前時半點蛛絲馬跡未露。加上平日裏他就會哄衛氏,三言兩語就消了衛氏的疑慮,甚至還心疼起了謊稱新差繁忙的江劭。
江衡為約束江邵,将他帶到了延慶道軍中。終于到了曾經夢寐以求的延慶道,可這少年卻再也拿不動刀槍。後在一次與北胡的交戰當中,江劭被那北胡皇子莫赫離一槍挑了下來。屍身挂在陣前,向江衡叫陣。
江衡征戰一生,何曾受過如此重創。何況江邵再不堪,那也是他的獨子啊。
江衡親率一隊人馬,想要奪回江邵屍身,大營卻被莫赫離轉手攻了個措手不及。大胤同北胡之間的較量,便是在這一次,徹徹底底的失了平衡。又因大胤原本就不重視武官,武官毫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孤勇,文臣只在朝上為些小事整個你死我活,自此之後,國土接連失守。
殷楚這才受命去守雍陽關。
雍陽關乃是北胡想要入大胤的必經之處,雖說是城,但卻更像是個大型的軍事基地。自從十多年前那次北胡打到了華京城下,靖文帝就一直在次修築工事,用以抵禦外敵。如今的雍陽關,說是鐵桶一般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樣的一座城,卻只不過是這戰争海洋歷史洪流中的一座孤島罷了。
誰都沒想到,平日裏的無賴世子竟然難得表情認真的,将這聖旨接了下來。
他出城那日,蒼衣駿馬,峻嶺為眉江河為目,褪去一身瘋癫,回首沖着昭南王府拜了三拜。
自此,便再也沒有回來。
殷楚死守雍陽關三個月,待到蕭羅帶着援軍姍姍來遲。兵卒一開城門,看到那城內人間地獄的模樣,俱都嘔了出來。
雍陽關已經是一座死城了,裏面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宛如人間地獄。誰也不知道這三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頂住北胡的攻勢?如何城內沒有暴/亂?
然而這些都不再重要了。人死皆空,但由後世粉墨或唾罵罷了。
蕭羅找到殷楚的時候,他的屍身依舊屹立在城頭,看着前方。他手中按着一柄碎了刃的劍。那劍撐着他,就這般孤絕的站在城牆上,看着原屬于大胤的山川河流,看着雲卷雲舒,也不知道如此已經過了多久。
蕭羅手下的士兵都不敢動他,因為殷楚就那麽睜着眼睛,嘴角還刮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嘲弄天意,也可能是在嘲笑自己,也好似還是京中的那個浪蕩世子。
可誰又知道呢?他原本就難猜。
蕭羅點了火把,将殷楚的屍身就地燒了,恨聲說道:“當年他逃的過那把火,如今這把,便再也逃不掉了。”
江茗看書的時候就看到了這裏。此刻無論是江邵、蕭羅還是江宛,這一件件一幢幢,書中看似巧合,可仔細想來,總讓她覺得背後有雙手在無形的操控。
江茗原以為這必然是女主江宛的所為,可誰知道自己和江宛打了這兩次交道之後,又覺得不像。除非江宛突然也被穿了,不然就憑她現在的智商,哪能想出這種一環套一環的計策?
江邵見江茗走神,便又問她:“阿姐,說呀,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江邵今日對于這個問題如此熱情,純粹是因為他想到,那日皇後娘娘招了江宛進宮,而且江宛與太子自小相熟,日後定然是要在一起的。可江茗來年也要及笄,也是要找個人家的時候了。
未免江茗因為江宛嫁得好而心生不平,江邵覺得自己身為親弟,應當負起為江茗鋪展前程的責任。
于是,他這才一遍一遍的問,就想知道江茗究竟喜歡什麽樣的,自己好從世家子弟的幫她篩選一下。
平日裏常去青樓酒坊的,不行;聽說和丫鬟已經有一腿了的,不行;文采斐然但是家境不好的,不行;有錢但是沒怎麽好好讀過書的,也不行。
他甚至想到,自己姐姐長的這麽好看,若是嫁了個醜的,以後給自己生外甥的時候,不小心随了爹,那怎麽辦?所以醜的,也不行!花錢如流水的,不行;太過摳門節儉的,也不行。最好還是對武将世家高看一眼的。
于是,在這麽多條件之下,江邵率先想到的合适人選是陸湛之,所以他才先問了那麽一嘴。
江茗擡頭看他:“不是說了嗎?有錢的,長的好看的,功夫好的,有意思的。”
江邵聽了,又問:“要學富五車嗎?”
江茗:“我想學東西不會自己看書嗎?要找個人天天在我邊上講嗎?那我怎麽不去找個教書先生?”
江邵覺得自己姐姐說的話特別有道理,而且一針見血,可就是……同時滿足這四個條件的人,真的不多啊!
于是,江邵決定換一個方式問江茗:“那……過往英雄人物,阿姐最喜歡哪個?”
江茗答道:“李主太宗吧。”
李主太宗是歷朝的開國君主,只符合功夫好和長的好看兩個條件。江邵急忙問道:“為什麽?李主太宗一開始沒什麽銀子的。”
江茗:“因為李主太宗為了求娶弦歌,把天下最富有的雍州,直接送給她當聘禮了。”
江邵:“……”說來說去,還是要銀子嘛。
作者有話要說: 準時的二更!叉腰!
剛才有小夥伴說上一章飛浮和江茗的對話可以用來當文案了,好呀好呀!我改改就用來當文案啊!(文案廢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