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7號, 所有科目的考試都結束了。
當天晚上,金鯉真因為金立續在家而拒絕了油頭少年他們的狂歡邀請, 早早地回到了家。金立續已經在指揮王婆收拾第二天回蓮界的行李了, 金鯉真還看見了許多已經拆開的快遞包裹, 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護身符,出自不同的寺廟, 每一種都有起碼二十幾個,包裹裏還有許多紅色的宣傳紙, 不是“大師開光”就是“無效退款”。
“你要開寺廟?”金鯉真拿起一個刻着六字真言的吊墜, 好奇地問道。
“別碰, 這可是花大價錢買的!”金立續叫道。
“1.2元一個的大價錢?”金鯉真從箱子裏拿起一張出貨單。
“走走走, 回去收拾你的東西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金立續一副什麽都麽聽到的樣子,揮手驅趕金鯉真。
金鯉真撇了撇嘴,扔下1.2元批發價購入的護身符回了卧室。
金鯉真在卧室裏轉了一圈,又踱步到廚房去吃空了冰箱, 然後再慢悠悠地回到房間,洗了個泡泡澡,一身輕松地躺上了床。
急什麽呢?反正機票是明天的, 等她美滋滋地睡醒了再來收拾也是一樣的嘛!
萬萬沒想到,當天夜裏,金鯉真被人粗暴地搖醒了:
“怎麽還睡着呢?快起來了, 小心趕不上飛機!”
還沒睡醒的金鯉真睜着一雙睡眼朦胧的眼, 一臉茫然加懵逼地望着房間裏深沉的夜色。
“快點!別愣着了, 王婆快給她穿衣服!”
金立續不耐煩地說完,大步走出了金鯉真的卧室,接着王婆那雙如同磨砂紙一樣粗糙的大手就伸了過來,像包粽子那樣,飛快地脫去了金鯉真身上的睡衣,開始給她一層一層地套衣服。
“現……現在幾點了?天……天亮了嗎”金鯉真在王婆粗暴的手法裏努力跨越被衣領封口的困難,艱難地問道:“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小姐,現在才剛過淩晨呢。”王婆一邊給她穿衣一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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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坐飛機?”金鯉真懵了:“淩晨坐飛機??”
“是啊,先生沒說嗎?你們是淩晨一點的機票——”
于是,睡眼惺忪的金鯉真在一片茫然的情況下就被金立續風風火火地扯上了飛機。
等到坐上飛機的經濟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金鯉真也差不多清醒了過來。
“我們為什麽要坐淩晨的飛機?”金鯉真狐疑地問身旁的儲蓄罐精。
儲蓄罐精義正言辭地說:“因為節約時間啊!你現在閉眼,是不是一會醒來就到蓮界了,多好!”
金鯉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後被儲蓄罐精誠懇的表情說服。
“那我先睡了……到了再叫我。”金鯉真說。
“睡吧睡吧,拔拔一會叫你。”儲蓄罐精一臉慈愛。
淩晨四點半,連雞都還沒有睜眼,金鯉真就已經身在陌生的蓮界自治區了,她迷迷糊糊地跟着金立續下飛機,上出租,又渾渾噩噩地靠着車窗打了不知多久的瞌睡。
等金鯉真從半夢半醒的狀态裏醒來時,出租車已經停下了,擋風玻璃外是一扇長達數百米的大型镂空雕花鐵門,金立續正從車窗裏探出半個上身,不知和誰喊話:“系我,開門!”
過了片刻,擋在出租車前面的雙開鐵門自動朝兩邊敞開了,出租車重新發動,理着平頭的司機緩緩開了進去。
“先生,你喺呢度工作?”平頭司機八卦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金立續,問道。
金立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冇眼色呀?我系這裏的主人。”
出租車司機露出說錯了話的尴尬表情,緊緊閉上了嘴。金鯉真早在回國之前就被江璟深惡補過粵語,自然聽懂了兩人的對話,但她故意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問金立續:“爸爸,你們在說什麽啊?”
“叫你抽時間學學粵語你不學,這下什麽也聽不懂了吧。”金立續趁機教訓,然後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胸前的領帶,說:“自然是別人看出你爸爸的氣宇軒昂,想要拉個關系了。”
呸——她金鯉真一生光明磊落,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爸爸?某個字典裏沒有自知之明四個字的織爾蒂納在心裏痛心疾首地想。
出租車把他們送到莊園正門前就離開了,金立續推着行李箱沒有立即進門,而是站在門口,叮囑她進了金家不要大驚小怪跌份。金鯉真百無聊賴地點頭,對周遭廣袤的花園、噴泉,以及眼前氣派奢華的歐式複古莊園興趣缺缺——她跟着格洛麗亞的時候,什麽大場面沒見過?難道還會被這小小的人類建築給吓住?
金立續清了清嗓子,然後一臉慎重地在門禁系統上按響了門鈴。
金鯉真再次對金立續在金家的地位有了深刻的認知——悲哀啊,身為賭王三子,竟然在門禁系統裏連指紋都沒資格錄的嗎?連金立續的地位都低到這種地步,作為金立續的女兒——接近十二年都沒有在金家露面的金鯉真還能期待什麽?
沒過一會,咔嚓一聲,上一秒還緊閉的大門就裂出了一條縫。
金鯉真跟在金立續身後走了進去,和外觀一樣,莊園內部也是奢華的歐式複古風格,進入莊園,就像是回到了十六世紀的都铎王朝一樣——那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裝飾品暫且不說,光金鯉真站着的這個玄關面積,都快趕上金立續上京公寓的總面積了!
金鯉真左看是壕,右看也是壕,想到自己的堂兄堂姐每天都住在這個超豪華莊園裏吃香喝辣,而她卻住在只有金家玄關那麽大的房子裏數着金立續每個月給的二十元零花錢,上一秒還自持見過大場面的織爾蒂納寶寶這一秒就心态失衡到想要滾穿地板。
一個看起來像是剛剛才從睡夢中醒來的英俊男仆——西裝革履,白色襯衣的領口上打着黑色的蝴蝶領結,一身精壯的肌肉在剪裁合身的西裝下若隐若現——匆匆走了過來。
金鯉真看着這個顏值足以成為娛樂圈當紅小生的英俊男仆,想到當她身陷在王婆的磨砂掌地獄時,她的堂兄堂姐們正在享受9分顏值男仆的貼心服務——
咔嚓一聲,金鯉真的後槽牙仿佛咬破了什麽東西。
“三爺,歡迎回家。”胸前還挂着名牌,叫做焦豫的男仆挂着營業式的微笑,彬彬有禮地用粵語說。
金鯉真默默地收起了随意的姿态,站直了身體。焦豫的神情中只有客氣,沒有尊敬——連一個男仆長都沒有敬畏之心,金立續這個賭王三子在金家的地位比金鯉真想得還要更低。
所以江璟深才會說“去了金家,把你撒潑打滾那套收起來,那裏的每個人,都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說的“金家”,并不是金鯉真一開始以為的金立續和她組成的上京金家,而是金立續和她完全邊緣化,水深泥多的蓮界金家。
“行李箱送到我間房,等陣我自己收拾。”金立續把行李箱和金鯉真一并打包交給焦豫,又問:“老爺昨晚什麽時候瞓的?”
“天黑就瞓啦。”焦豫微笑。
天黑?天黑是幾點?金立續在金家的地位再次跌破金鯉真的預料,金老爺的作息時間對外保密,難道對金三爺也要保密嗎?
然而金立續卻像根本沒有察覺焦豫的敷衍那樣,自然地點了點頭:“你帶三小姐返房,佢聽唔明粵語。”
金立續轉而面對金鯉真的時候,換上了官話:“這是金家的男仆長焦豫,家裏還有個女仆長,一會用早餐的時候你就能見到,兩人每天晚上輪換值班,今天是焦豫,他會帶你去你的卧室。”
金鯉真點了點頭,一臉乖巧。
金立續把金鯉真交給焦豫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焦豫将金立續的行李箱交給了一名路過的女仆,然後對金鯉真露出比剛剛弧度更大的微笑,換上了官話:“三小姐,請跟我來。”
不知為何,他和金鯉真說話的時候反而比面對金立續的時候多出一絲恭敬。
金鯉真按下疑惑,從善如流地跟在了焦豫身後。
“三小姐,您不會說粵語?”焦豫微笑着問。
金鯉真一開始只是為了戲弄儲蓄罐精才裝作聽不懂粵語的樣子,但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打算将這個誤會繼續保持下去。
“不會說也聽不懂——我想學,但是粵語比英語和普通話難多了,我總學不好。”金鯉真睜着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着焦豫。
焦豫微微一笑:“三小姐您在美國生活那麽久,不會說粵語也是正常的,莊園裏的人都會說官話,交流上您不用擔心。”
焦豫把金鯉真領到她的卧室後,站在門口,微笑着說:“房間裏有座機,撥0則會接往值班室,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通過內線電話提出。早餐時間在七點半,如果您要小睡一會,請您注意時間,如果錯過早餐,廚房依然可以單獨為您提供膳食。”
七點半就要起床吃早餐,真是要了人命,金鯉真好不容易熬到寒假,還以為自己可以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沒想到轉眼又被投入了新的苦海。
焦豫把要說的都說完後,剛要轉身離開,金鯉真又叫住他:
“你能幫我叫個女傭嗎?”她側了側身,露出背上的雙肩包給焦豫看:“我需要她幫忙收拾行李。”
“當然。”焦豫說。
焦豫離開後,金鯉真開門進入了自己的卧室。她已經記不起自己在這間卧室裏生活的日子了,但這不妨礙她走進卧室後産生的一絲熟悉感。
标準的女孩卧室,以粉色和白色為主,裝飾大多是精致的蕾絲,床頭一個半人高的棕色熊玩偶,在房間角落,還有一個正在工作的蘑菇狀的乳白色加濕器。
金鯉真的腳步忽然一頓,片刻後,她徑直走向了蘑菇加濕器。
濕潤的薄霧萦繞在蘑菇身邊,金鯉真定定地看着加濕器,然後直接伸出手,在儲水器裏撈了幾把,拈出米粒大小一粒白色沉澱。
金鯉真用舌頭舔去指尖的白色顆粒,若有所思地眯起雙眼。
還未完全溶解的毒物,無色無味,長期由呼吸系統或消化器官進入人體,會引發各器官慢性衰竭直至死亡。
和療養院時期被投毒時一樣的毒物。
要殺她的人——正在蓮界金家。
也許她在這裏的首要任務不是獲得蓮界金家的重視,而是——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