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零落繁華如此
雲涯館。
寧德漸漸醒轉,頭還有些暈,身子也有些發燙,怕是剛才下水的時候被風一吹染了寒氣。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自己畢竟老了啊,從瘦西湖畔到暢春園的前湖裏,一別就是十四年。剛剛下水的時候,抵不住那清寒,她還嗆了幾口水,一時惡心得難受。寧德試着轉動了一下身子,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靠近自己,帶着金色陽光般的溫暖。
寧德試着睜開眼睛,眼前忽然亮了亮,只是比從窗戶裏透進來的陽光還要明亮的是一個人的眼睛,透着愛憐和珍惜。
“醒了。”有着一雙好看眼睛的人握着她的手,輕聲說道。
寬大而厚實的手撫上的她鬓角,“朕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朕了,原諒朕好嗎?”玄烨的語氣是那麽溫柔,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明亮而深沉。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寧德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冰封起來的心似乎又在一點兒一點兒地融化,明知一轉身便是絕地懸崖,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回頭,想拉着眼前那人的衣襟,重述衷腸,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怕。
寧德纖白的玉手輕輕地攀上了他明黃色的腰帶,就聽玄烨低下身子亦怒亦嗔,笑着對她說道:“如今可好了,德兒,你知道嗎?你又有了身孕,怎麽那麽糊塗,大冷天的還跳到湖裏去救人,要是傷着孩子可怎麽辦啊?”
她忽然打了一個寒戰,放在玄烨手中的指尖泛出些涼意來。寧德把手從他的纏繞中抽出來,微笑着說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皇上,你知道的,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她的手慢慢滑上了玄烨的心口,纖細的指尖點在纏着金絲的萬字花紋上,“因為那裏不一樣了。”
寧德一臉平靜地望着玄烨,心口卻難受得要死,她嘴角含笑,卻是在笑自己,以為自己真的看透了,其實還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玄烨注視着她的目光,仿佛要在寧德的心口上剜出一個洞來。他想問她,朕已經放下尊嚴來向你道歉,為什麽你還不肯放過朕?他想從寧德的眼中看出些什麽來,卻只看到雲淡風輕、了無牽挂的坦然。他有許許多多的話要問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只是說:“那好吧,你先休息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寧德向他輕輕地笑了笑,仿佛依然是十四年前瘦西湖畔的那抹靈動。
他忽然有些了悟,“那裏不一樣了。”也許她說得沒錯。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就像打碎的白璧,即便是巧奪天工的修繕,碎過了還是碎過了,那道痕跡即便淡得看不出來,但是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道斜光就能再一次把它給照出來。
寧德看着玄烨離開的背影,倔強地扭過頭去,臉頰上不知何時淌下幾滴熱辣的淚珠,滑過自己冰涼的面龐,滴到了床上。
康熙二十七年十月上大行太皇太後尊谥為孝莊文皇後,升祔太廟,頒诏中外。
同年十一月,德妃誕下十四阿哥胤禵。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康熙帝第二次南巡,臨閱河工。二月,康熙帝抵達浙江紹興,祭大禹陵,親制祭文,書名,行九叩禮,制頌刊石,書額曰:“地平天成”。
三月,康熙帝至南京谒明孝陵。命八旗科舉先試騎射。
紫禁城,承乾宮。
寧德坐在佟貴妃的病榻前念着皇上日前寄來的信,她折起鴻書,握住佟佳氏病得骨瘦如柴的手,寬慰道:“姐姐,皇上已經起駕回宮了,現在已經到了山東的地界,估計還有幾日就可到了。”
佟貴妃聽着她的話,微微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向她笑了笑又無限疲倦地把眼睛閉上了,說着只有寧德才能聽清的話,“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寧德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裏便有熱熱的東西要湧出來。
自從康熙二十七年她生下十四阿哥胤禵之後,佟貴妃的身子每況愈下,如今連起坐都不能。而玄烨和寧德的心結已解,她又顧念舊情少不得重新出來幫着佟貴妃打點後宮,每日先是在慈仁宮晨昏定省,日間又要去承乾宮侍疾 ,間或處理後宮之事,倒也不得閑。而胤礽和玄烨卻不愧為父子,對溫貴妃還是存了嫌疑。
那一次遇見海瀾珊,寧德和她說了正要往玄烨處替她開解,沒想到卻被海瀾珊攔住,只是問她:“你要替我去皇上那裏辯解,并不是我在害你,可是皇上若是問起你為何那日你們兩人閑聊,要支開一應的宮女、太監,有什麽話連宮人都不能聽。你怎麽回答?這個虛名我擔也擔了,他們現在也沒有證據,并不能把我怎樣。你若去說了卻是坐實了,我們兩人是有密謀的,再被多事之人一攪和,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見海瀾珊這樣說,寧德也只得作罷。
因此這一次溫貴妃跟了皇上南巡,後宮之中的大權倒是落在了寧德的手中。
寧德一直等佟貴妃安然入睡了才從承乾宮裏出來,手中還緊緊握着剛才聖上送來的那封信,只是她沒有告訴佟貴妃的是,皇上此次南巡還從蘇州帶回來一個漢人女子,卻連漢軍旗也不是。她手裏握着信,卻不知道要不要去禀告太後。
自從其其格住進了景仁宮,皇上連一次都不曾去看過她,如今卻從江南帶回來一個漢人女子,她不知到底該如何了事才好。忽然有一瞬,寧德只覺得時空倒轉,十五年前自己将要進宮的前夕,估計宮中也鬧得沸沸揚揚吧。當時執掌後宮的是後來的孝昭仁皇後,寧德想起她深不見底的眸子,不寒而栗。
步辇穩穩地擡起,一溜宮燈簇擁着禦辇,寂靜無聲的宮牆夾道,只聽見近侍太監們輕快的腳步聲。極遠的殿宇之外,天邊皆是絢爛的霞光,那樣變幻流離,橙紅、橘黃、嫣紅、醉紫、緋粉……寧德坐在步辇裏,任憑晚風在自己耳畔吹過,她慢慢地握緊了手暗暗發誓,自己絕不做孝昭仁皇後第二。
命運的輪盤慢慢轉動,不管你信不信宿命,它依舊在執著而不懈地前行。
五日之後,永和宮。
入了暑的天氣到底炎熱,寧德好不容易安排好瑣事,抽了空洗過澡,又換上幹淨的衣服,正要叫了乳母把胤禵抱過來,卻看到琉璃領着梁九功進來。他在寧德面前打了一個千,“德主子,皇上傳您去乾清宮。”
寧德便叫了人過來給她梳頭,又順手抓起妝奁裏的一塊銀餅子,遞過去,問道:“皇上這會兒心情怎麽樣?”想了想,又算算時間,皇上剛回來,現在應該去慈仁宮給太後請安,又問了一句,“皇上去過慈仁宮了嗎?”
梁九功有些躊躇,他想了想道:“皇上原本心情好好的,只是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不知哪個多嘴的在太後面前提了王氏的事,如今從慈仁宮裏回來,他的臉色倒是不大好。”
寧德點了點頭,“我知道,有勞公公了。”起身換過一件正裝便同梁九功一起過去了。
乾清宮裏擺着西洋進貢來的自鳴鐘,滴答滴答繞了一圈又是一圈,倒是把有些肅靜的東暖閣攪得有些聲響。玄烨坐在椅子上批閱奏章,心裏卻止不住地煩躁。他剛提了阿蘭泰、徐元文為大學士,又命顧八代做禮部尚書,郭琇為左都禦史,卻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妥當,額頭上沁出密密一層汗,伸手要拿茶,卻是空的。玄烨有些生氣,大喊一聲:“茶水!”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恍然間有一絲細風從外面帶進來。玄烨以為是宮女進來遞茶也不以為意,只是走近了,才覺得那人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味,卻并非胭脂香薰的味道,而是以前太皇太後佛堂裏才常有的那股沉水香的味兒,叫人心不由得安靜下來。他擡起頭看見寧德托了盤子,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皇上吉祥。”寧德笑着道。
看到她的笑容,玄烨忽然有了一種終于回到家的感覺。他剛一回宮便被堆積如山的奏折壓得喘不過氣來。
玄烨接過寧德手中的茶杯,握在手裏只覺得青花瓷茶杯沁涼透心,一股清涼掠過心底。他擡眸,卻見寧德仿佛知他心意,笑語盈盈地解釋道:“知道皇上不喝冰鎮的,怕傷胃。所以我只讓人用井水沁着,也不會太涼傷身子。”
寧德的體貼入微勾出他隐隐欲動的欲火來,知道她不願意,可是他也不願用自己的身份來壓她,所以拿起杯子把茶灌下,似乎想用這涼茶把那要升起的欲火壓下去。玄烨挪了挪身子,換過話題問道:“新進宮的王氏你見過沒有?”
寧德微露不解,回道:“還沒有呢,不過皇上既然問起,我回去便打點一下。”
玄烨點了點頭,拉過寧德的手,卻始終不敢太放肆,只是緩緩道:“你見了她就會明白朕的用心。”
寧德心中越發不解,臉上卻沒有表露,只是微微一笑,“臣妾知道了。”
“你還是老脾氣,總是心裏存了話卻不說出來。”然而玄烨眼中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探究和懷疑,只是平淡地陳述事實。
寧德笑得溫柔,把手放在玄烨的掌中,低了頭,“先前皇上常說我們是老夫老妻了,那時臣妾還不同意,心裏覺得自己可不老,瞧着皇上也不老,哪裏是老夫老妻。如今看淡了,倒覺得這樣才好,剛才皇上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臣妾不認也得認了,脾氣都被皇上看透了,還扮什麽年少,倒要伏老了。”
秾華如夢水東流,原來已是情到濃時情轉薄。
寧德轉過身,想起一事不自覺地又與玄烨離遠了幾分,站在一邊道:“皇上要是有空,也去看看佟姐姐吧。”
玄烨皺了皺眉,“她還好嗎?”
寧德嘆了一口氣,“怕是不太好,太醫說不過是這兩日了。”
玄烨點了點頭,卻不再言語,屋子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過了半晌,玄烨擡起頭來,“知道了,朕明天就去看她。”
寧德從乾清宮跪安出來,琉璃等在門口,見寧德出來,問道:“主子如今可是要去見那個王氏嗎?”
寧德低着頭想了想,問一旁的太監:“她如今在哪裏?”
小太監回道:“皇上暫時把她安置在乾清宮裏。”他擡起頭,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今晚皇上是叫去的。”叫去,便是不翻牌子,不招後妃來侍寝。可是如今乾清宮裏多了一個女人,言下之下卻不言自明。
寧德蹙了眉,飛快地擡起頭仰望了一下天空,“那個王氏是什麽出身?”
“她父親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縣,不過娘家裏頭卻有蘇州織造李熙李大人。”
寧德點了點頭,李熙和曹寅一樣,他們的生母都是皇上的乳母,是玄烨的親信家奴,這樣說起來那個王氏在後宮之中應該還是有些根基的。她如今又在皇上身邊,沒有人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在乾清宮生事。
“先回宮吧,明天再傳她過來。”寧德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回身吩咐琉璃。
然而第二天寧德卻依舊不得空去見她,四阿哥胤禛忽然身染痢疾。如今佟貴妃病着,承乾宮突然有了兩個病人,她這個生母自然責任重大,整日都待在承乾宮中。
乾清宮的小毛子卻來了好多趟,問要把王氏安置到哪裏去。寧德抽了個空,理了頭緒,估摸着皇上的心思,想起自己剛入宮的時候皇上為了保全自己,把自己放在永和宮裏先是冷了許久,如今依例放在那個王氏身上也是可行的。這樣想着,西六宮的鹹福宮在康熙二十二年修繕過,裏面布置雅潔,位置又處西六宮的最偏處,連着乾西五所,一向空着沒有人居住,如今把她放進去倒也清靜。于是她提筆拟了一個單子叫小毛子給玄烨送去,依舊問他的意思。
玄烨卻沒有回旨給她,只是幾天之後便冊封王氏為答應,又賜了寝宮鹹福宮,只是沒有讓她搬進去,依舊住在乾清宮裏伺候。
這樣的旨意下來,卻又不是寧德所想的了。這幾日後宮裏也有些喧噪,一是為了這個王氏,二是因為佟貴妃的病。如此紛紛擾擾,便是寧德也大為頭疼。及至到了七月,寧德才終于在承乾宮裏見到那個被人念叨了無數次的答應王芷岚。
七月初一,悶了許多天的北京城響雷無數,片刻暴雨如瀑布般傾瀉下來,雨簾瞬間挂滿了天地之間,連對面的人影也看不清。
然而本該躲在屋中避雨的天氣,承乾宮中卻擠成了一團,那些低等的妃嫔們雖然極力壓低了聲音講話,但是眉眼之中已經悄然浮上了悲戚。如同兩年前在慈寧宮出現過的畫面一樣,太監、宮女們在內寝之外忙碌地奔走,手裏或端着藥罐,或捧着熱手巾,從彌漫着濃濃的藥味的房間裏走過。
然而就在這磅礴大雨下,忽然看見幾個素裝宮女打着傘簇擁着一個淺色的人影走了進來。承乾宮的總管太監看見了,忙不疊地打了千,“德妃娘娘吉祥。”
寧德進了殿中,由宮女們幫她脫去蓑衣,又順手接了帕子卻顧不上拭去鬓角上的水滴,只是邊走邊問道:“佟姐姐怎麽樣了?今天的藥喝過了嗎?”
梁公公面容慘淡地搖了搖頭,“清晨的時候醒過來一會兒,只是問皇上來了嗎?如今一直昏睡着,奴才也不敢進去打攪。”
寧德低着頭繼續往內寝走,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只是問道:“裏面是誰在照顧佟姐姐?”
梁公公哈着腰答道:“現在是定貴人在裏頭伺候。”
說話間已經到了佟貴妃的內寝,海棠忙替寧德打了簾子,一股陰沉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然而寧德的腳步忽然停住了,她站在門廊下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內寝之中。
比起外面的喧雜,佟貴妃的內寝卻靜谧得出奇,只聽見微微的喘息聲和雨打在窗沿上滴答聲。除了躺在床上的佟貴妃,和坐在一旁矮榻上發呆的定貴人萬琉哈氏,尚有一個身着湖色宮裝的少女,身材嬌小玲珑,卻不着花盆底的宮鞋,而是一雙軟底緞錦的平底繡花鞋,原來是三寸金蓮,只有漢人女子才會有的纏足。雖然只是瞧着側面,倒也看得出她是個很清秀柔美的女子,眉如柳葉,目似新月,仿佛是從江南水鄉裏走出來的一副淺唱低吟的畫卷,淡然中透出靈秀。
看着她,寧德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見到了一面鏡子,只是這鏡子并不是照出她現在的樣子,而是将人顯得年輕了,年輕了十年、十五年。那眉,那眼,那唇,分明是自己臉上照着刻過去的。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悸,望着夢一般不真切的那個少女而面容失色。
“她很像你吧?”玄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輕聲說道,“朕第一次見到她就想起了你。”
寧德轉過身看到玄烨,一身的油衣尚不及脫去,還在不住地往下滴着水,一向打扮整齊的玄烨如今頭發有些亂。她知道他也是冒着大雨剛剛趕過來的,如今兩人站在門口,只為了一個漢人女子而說起閑話來了,真是可笑。
心裏雖然這樣想着,寧德仍舊回過頭盯着那抹纖影細看。她必定就是那個蘇州王氏了吧。不可否認,這個王氏倒是像極了她,卻不是現在這個微染風霜的她,而是像她剛入宮的時候,天真年少,溫柔多情,旁人多是見到了她淡泊宛靜的時候,殊不知她在心上人面前也是嬌憨可愛的。只是這個王氏……寧德終究微微一笑,轉過身向玄烨搖了搖頭,“她不是我。”
玄烨愣了愣,想去牽寧德的手,卻不防寧德微不可察地向後退了一步,不多不少,正好避開了他的手。玄烨盯着寧德,良久卻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是啊,她不是你。”玄烨笑得多少有些苦澀,“正因為不是你,所以朕才會要她,才會寵她。”
“皇上,”佟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珍珠出來,走到玄烨邊上福了福,“佟妃娘娘醒了。”
玄烨看了一眼寧德,卻不再多言,轉身進了佟貴妃的內寝。
然而寧德卻沒有跟進去,她仍舊立在回廊下,看着定貴人和王氏出來。皇上要和佟貴妃說體己話,也許這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交談了。寧德看着佟貴妃掙紮着爬起來,又被玄烨抱住,摟着懷裏,低聲訴說着什麽。片刻,門簾一松,面前唯見杏黃色暗織着壽山福海紋的圖案,而那個晃眼的“壽”字圖案卻和它的主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似的,無盡地嘲笑着這個出身極為貴重的女人。
“德妃娘娘吉祥。”定貴人和王氏在她身邊雙雙請安。
寧德回過神,如常地笑了笑,“起來吧。”也不看她們兩個轉身便走,留下一臉震驚的王氏,望着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德妃娘娘的背影而目瞪口呆。
誰也不知道那天佟貴妃對玄烨說了些什麽,抑或是玄烨又對佟貴妃傾訴了些什麽,只是從佟貴妃的寝宮中回來之後,玄烨終于将病危中盼了多年後位的佟佳氏赫弦冊封為皇後。
七月初九,冊立貴妃佟氏為皇後。然而當燙金冊文、繡滿了金鳳的朝服及累着青金石、東珠、珊瑚的皇後冠送到承乾宮時,佟佳氏赫弦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便匆匆離開了人世。
《清史稿》上則寫着:“申時皇後崩,谥孝懿。”
玄烨辍朝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