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物是人非
辰時剛過，有霧山派門人示意大家夥兒安靜下來，這位門人朗聲說道：
“此次群英會已圓滿結束，各位英雄一定皆有所收獲，不枉此行。現在，有請我們霧山掌門若塵道長。”
于是乎，大夥兒都安靜下來，此刻空氣中難得地靜谧，似乎地上掉根針都聽得見。傳說中的神秘人物——若塵道長，即将現身，大家夥兒全都屏息凝視，翹首望向臺前。不一會兒，只見臺上緩緩走來一人，只見他一身玄色長袍，目如晨星精光閃，氣勢如虹坐如山。行如輕風拂柳，又如疾風過。
雲慕白看着若塵道長，心裏禁不住恍然大悟：原來是他！他和劉安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原來，若塵道長，正是他們在林中那個小道觀中見到的那位老道人。
若塵道長在臺前站定，目光如矩，掃過衆人，開始說話，他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穿透之力，如鼓點般敲擊在衆人心上：
“感謝各位俠士來此，參加霧山派的群英會。這7日的密林探險，相信大家都有所收獲。此次群英會，并不宣布勝出者。所謂勝，所謂負，只不過是世人徒增煩擾的一種設定，你們各人各有收獲，不枉此行，才是最重要的。”
衆人一片嘩然，很多人原本想看看此次最珍貴的寶物是什麽，究竟是哪路神仙奪此殊榮，不料，若塵道長卻并不宣布。
雖然心中有些小遺憾，但若塵道長話已至此，也只得釋然。于是，衆人各自道別，回自己的驿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
回到旅舍，雲慕白将簡單的行李随意包裹了一下，看劉安正整裝待發，多日的相處，他對這個安靜、俊美的年青人徒增許多好感，當下便問道：
“不知道劉兄家住何方？小弟正準備前往雲瑤國境內，不知道劉兄是否與小弟同路，與小弟同行一段？”
劉安愣怔了片刻，微笑道：
“多謝白兄弟盛情，為兄故鄉離此地較遠，位于清淼國邊境，一直往西。剛好和白兄弟相反，近段時間，家中有些事情要處理，為兄急着趕回家。日後若有緣再遇到白兄弟，我們一定好好敘舊，把酒言歡。”
雲慕白略一思索，笑道：
“如此，與劉兄別過，盼日後再相聚。”
話音剛落，門口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白兄白兄，我們和你同路耶，要不我們一起結個伴？”
兩人偱聲向門口望雲，只見趙石和張帆一人提着一個包袱，正站在門口，趙石正努力往房間裏鑽，張帆卻使勁把他往房間外面拉。
雲慕白對着趙石燦然一笑，說道：
“好啊，正好我一個人行走無聊，剛好有趙小弟這個小開心果，想必路上也不會無趣了。”
“不行不行，白兄，我們還有事情，出門前，家師還給我們額外布置了任務的，我們必須要完成，不能耽誤您的行程。打擾了打擾了！”
張帆說完，不由分說地，将趙石拖了出雲。看着他們推推拉拉的樣子，雲慕白輕輕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笑了笑。
與劉安分別後，雲慕白徑自往雲瑤國的首府——郡城而去。數日前，他已飛鴿傳書給父皇雲天揚與母妃白霜，告知他們，他已學成歸來，即将返宮。
雲慕白回到宮中，雲天揚大喜，特意到宮門口迎接。見到雲慕白，雲天揚凝神看着他，仔細地打量着。昔日的呆萌童子，如今已成長為英挺少年。但見他身如玉樹，俊美絕倫，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沉穩銳氣。雲天揚一番感慨，內心無比欣慰。雲慕白向父皇行了大禮，回應了父皇親切的問候，一雙美目卻禁不住往人群中逡巡，但見皇後娘娘、寧妃娘娘和一衆嫔妃都在場，唯獨不見自己的母妃。當下心頭一緊，忍不住脫口問道：
“父皇，怎麽不見孩兒的母妃，她為何不來此迎接孩兒？”
雲天揚臉色頓時黯然，沉默了片刻，沉聲道：
“你且先回宮殿換下行裝，等會朕再一一與你敘說。”
雲慕白心中不解，卻也不敢違抗父命，只得回到清漪殿。清漪殿中，一切如同7年前自己離開時一樣，院中熟悉的桂花樹，幹淨的石桌石凳，院子中偶爾匆匆而過的宮女太監，也多是曾經熟悉的面孔，只是大家再見到他，卻只是客套禮貌地行禮後，便匆匆而過，并不多言。清漪殿內的擺設一如從前，水果鮮花都很新鮮，唯獨沒有母妃的氣息。
雲慕白正看着眼前的物什發着呆，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唱諾聲：
“皇上——”
這聲唱諾還沒有唱完，突然就沒了聲音，雲慕白回頭一看，只見雲天揚已經走了進來，他趕緊向自己父親走去，行了禮。雲天揚默默地看着正殿中的一切，眼神黯淡，神情戚然。雲慕白心頭一緊，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終于，雲天揚緩緩開口了：
“慕白，你的母妃，在你出宮學藝後不久，就……薨逝了……”
雲慕白渾身一震，心中一疼，顫聲道：
“母妃……一向鳳體安康……怎麽……突然就……”
雲天揚表情複雜，他的腦中閃現出白霜初變大蛇時的模樣，一忽兒，又現出她臨死前，綿軟無骨的身軀緊緊靠在自己懷裏，氣若游絲，楚楚可憐地望着他的情景，他的心中一痛，眼圈不覺就紅了，他并不想讓雲慕白知道白霜是蛇妖的真相，他緩了口氣，沉聲道：
“你母妃一向身體甚好，自送你出宮回來後，不知道染了什麽怪病，無心飲食，日漸消瘦，宮中太醫皆束手無措，拖不了幾個月，便……不治而逝……”
雲慕白并不相信父親的這番說辭，他從小和母親在一起生活，知道母親并非一般凡人，會仙術有不凡的功力，雖然母親從來沒有說起過自己的來歷，但他相信母親的出身絕不簡單。但見父親傷心欲絕的樣子，絕對不是僞裝出來的。仔細打量父親，幾年時間不見，他再也不像昔日那樣意氣風發，正當盛年的父皇，明顯消瘦、憔悴了許多，盡管父子久未相見，見到他，父皇是真的開心，微笑發自內心，但眼神中卻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憂傷，讓人看了心疼。雲慕白自小在皇宮中成長，自然知道皇宮不比一般人家，環境自是複雜艱險得多，母妃的意外過世，于他而言，即是意外也是疑惑重重。但見父親這般模樣，他不便過于追問，只得暫時把悲痛和疑惑壓在心底，待有機會時，再一一釋疑。
晚上，雲天揚在宮中舉辦了家宴，為兒子接風洗塵。宴會上，太後、皇後、各宮嫔妃都出席了，甚是熱鬧。雲慕白特意打量了一下寧妃冬雪，但見她容顏精致，意氣風發，她身邊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看起來很活潑，很機靈。他一頭烏黑的頭發，圓圓的臉上帶着頑皮的神色，一雙黑黑的大眼睛，天真地朝雲慕白看過來。雲慕白一愣神，心想，看這陣勢，這男孩子應該是寧妃的孩子吧，這幾年，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的母妃無故殒命，寧妃新添貴子，以自己對寧妃的了解，宮中的事情，應該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今後為人處事，還是謹慎為妙。
這天下了早朝，刑部侍郎林有為，正欲回府，只見太監王元向他走來，附在他耳邊輕言：
“林大人，寧妃娘娘有請。”
林有為會意點了點頭，擡步向寧雲閣方向而去。
在禦花園東北角的那座偏僻的亭子裏，此刻，一位美人正默然立于亭子當中，看着不遠處的奇花異草發着呆。身邊僅有兩位小婢女，低頭垂手而立，周遭很是靜谧，除了草叢中不知名的蟲叫聲，再也無任何其他聲音。
王元快步走上前，垂手低聲禀報道：
“寧妃娘娘，林大人來了。”
女子聞言，轉身回頭，正是寧妃冬雪。她對着王元輕輕點了點頭，林有為正好走進了亭子，見到冬雪，趕緊行禮：
“微臣叩見寧妃娘娘，不知寧妃娘娘召微臣過來，有何吩咐？”
冬雪對着婢女們使了個眼色，婢女們很識趣地行了禮，退到亭子外邊，王元早已走到亭子外面，站在路邊，負責望風。
見身邊已無他人，冬雪對着林有為淺淺一笑：
“有為，今兒召你來，是有一事相求。”
林有為目光溫和地看向她，溫言道：
“娘娘有事盡管吩咐，有為甘願傾心盡力。”
冬雪聞聽此言，燦然一笑。美人嫣然一笑百媚生，看得林有為心旌搖搖，不免有些走神。冬雪輕啓朱唇，問道：
“有為，前段時間轟動全國的‘挖心案’破了沒？有沒有找到兇手？”
“回娘娘，這個案件，我們已經派出了很多人手，也花費了不少時間，但兇手實在過于狡猾，居然讓我們找不到線索。有人說，兇手不是普通凡人，一定是妖怪作祟，但想我們雲瑤國，這些年來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從未有妖魔鬼怪出沒之說。但這個挖心人也是忒有本事，在全國各地流竄作案，令我們防不勝防，到現在都還沒有眉目。陛下為這事，也沒少責怪我們辦事不力，這個案件，确實很讓人頭疼。”
“今兒，本宮為你們指一條明路。”
林有為眼前一亮，聲音略略提高：
“娘娘有何高見？”
冬雪又是淺淺一笑，往清漪殿方向看了看，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微笑，她輕輕說道：
“如今，皇上的長子，慕白殿下不是回宮了嗎？聽說，他這些年，可沒閑着，跟着世外高人，學了不少真本事。他如今回宮，也無實職，你們何不向皇上舉薦，由他來負責勘查此案？如果他查出來了，自是為你們解決了一個難事，若是他也沒查出什麽來，他是陛下的長子，陛下一直很心疼他，自然不會怪罪他，他也不會受到什麽傷害。”
林有為略一沉思，點了點頭：
“娘娘說得很有道理，只是，這慕白殿下年方十六，尚年幼，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放心把這麽兇險的事情交給他。”
“這個就不是你們考慮的事情了，你們只需要在明天早朝時，向皇上舉薦就行了。”
翌日早朝，議完朝事，雲天揚照例詢問百官：
“衆位愛卿，可還有事情想奏？”
林有為和刑部尚書趙德才相對而視，彼此使了個眼色，趙德才上前一步，附身答道：
“啓禀皇上，臣有一事想奏。”
雲天揚點頭示意：
“愛卿但說無妨。”
“前段時間在民間鬧騰得沸沸揚揚的‘挖心案’，至今尚未追捕到兇手，前幾日，河西府又有消息傳來，境內發生一俊美男子被挖心的事件，此事在當地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現在老百姓天一黑都不敢出門，人人自危，談‘挖心人’色變。肯請陛下，再加派人手，将那挖心惡人緝捕歸案，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雲天揚聽完趙德才的敘述，眉頭微皺，望向趙德才：
“這挖心人實在可惡，此連環案件時間已久，影響很不好，是該早日找出兇手，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愛卿可有人選推薦？”
林有為趕緊趨步上前，恭恭敬敬說道：
“陛下，微臣認為，慕白殿下年少有為，又随世外高人習得絕世技藝，微臣以為——”
林有為話還未說完，雲天揚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不可，慕白尚年幼，且剛回宮，對周遭環境也不太熟悉，朕以為，他并不是合适的人選。”
見皇上并不同意，林有為和趙德才對視一眼，默然無語，正待行禮後退下，忽聽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
“兒臣有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