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去的時候，蘇糯一路緘默。
趙雲清坐在她身側, 無所事事的翻看着微博, 之後望她一眼：“你上熱搜了。”
蘇糯本渾噩的眼神總算有了一絲反應。
“你說什麽？”
他沒說話, 直接把平板遞交到了蘇糯手上。
#蘇糯霓裳#
簡單四個字熱搜, 位居十位, 點進去無一不是在誇贊她仙氣十足, 盛世美顏。
蘇糯随意搜了下, 《九天》今日公測，八點剛開服便擠爆了整個服務器，備受矚目的則是蘇糯在發布會上的表現，直播一刀未剪, 蘇糯的所有行動完整出現在了鏡頭中。
蘇糯很上鏡, 在人群間亭亭獨立，清泠氣質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視頻裏的蘇糯白到發光, 眉眼亦然是一副出塵不染世事的模樣。
娛樂圈的美人遍布，但容易讓人一眼記住的氣質美人少見, 哪怕是孟亦苒都靠着張豔皮為人熟記。蘇糯雖不是最美的，但她的氣質是最為耀眼和獨特的。
可想而知, 網絡屁民又開始對着蘇糯一陣猛吹。
——神仙氣質。
——媽耶, 活的仙女。
——卧槽，作為九天內測玩家表示她這個操作牛逼, 我死了。
——我突然開始懷疑沈總是不是眼瞎了？我身邊要是有這麽漂亮的小可兒，早就把持不住了。
……
蘇糯随意翻了幾條, 誇贊聲多，罵的也不少，無非就是嘲諷她自殺炒作，語氣惡毒惹人生厭。
“你不關注我一下嗎？”
蘇糯把平板還回去，老老實實的說：“我大號的賬號密碼都找不見了。”
趙雲清輕笑：“找不見也好。”他去看過蘇糯主頁，寥寥幾條微博下的萬來條評論全是對這個女孩子的抨擊和惡意辱罵，最上頭的熱評直接把蘇糯頭像P成了遺照，那樓主不覺得錯，洋洋得意在樓層中嘲諷着為她說話的其他人。
人心黑暗，趙雲清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忍，不忍世界對她不公，不忍惡意将人世間最好的她抹黑。
趙雲清是這樣喜歡着他的女孩兒，為此傾覆江山，舍去性命，為此不受輪回束縛，穿越九世追随，他要保護她，哪怕再一次丢掉他的命。
“那回頭我聯系公司，把你的賬號注銷。”
“嗯。”蘇糯那號本來沒多少粉絲，哪怕注銷也沒什麽值得可惜的。
快到家，蘇糯才想起來，忙說：“我簽約藝風了，下周起我們就是同事了。正式介紹一下，我叫蘇糯，和你一個系的。”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趙雲清，很快，趙雲清收斂笑意，伸出手：“那麽多多關照了，新同事。”
蘇糯梨渦漾開柔柔淺笑，回握了過去。
他的手掌寬厚，每一個指關節都富有力度，蘇糯五指看着纖細修長，實則手掌心小小的，又軟綿綿一團，沒骨頭似的，捏着便惹人心憐。
可就是這樣的一雙手，昨日在他身上為非作歹了一整夜。
趙雲清玩笑似的感嘆：“師妹這手看着小，力氣倒是不小。”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
趙雲清：“我後悔了，應該一周一次的。”
前面開車的司機突然朝後瞄了過來，暧昧的眼神。
蘇糯沒說話，擡腳踹了下他的小腿肚子了，掩飾性的咳嗽兩聲後，支着下巴看向了窗外。
趙雲清但笑不語，片刻又伸出手在她頭上輕拍了兩下。
快到家了，蘇糯沒讓趙雲清把她送進去，在距離家方向的另外一條小道上停了下來。
她拎着包，慢悠悠晃了進去。
原家明天要搬到市中心的房子去住，現在東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第二天搬家公司的人過來。蘇糯穿過滿地箱子進了屋，雙胞胎去上課了，原父和原母也都不在，她換了身衣服，紮起長發來到客廳收羅着滿屋子的淩亂。
正擦着桌子，一張薄薄的紙張飄到了地面，蘇糯眼神往過一掃，頓住，她把紙撿了起來。
——這是一張診斷單。
看了眼名字，她的神色緊緊繃在了一起。
“糯糯，你工作回來啦。”
林芝從外面進來，手上拎着菜籃，眉開眼笑看起來很精神。
蘇糯過去，把診斷單遞給她，沉音問：“這是什麽時候的？”
啪！
林芝手上的菜籃子摔落到地面，臉上蒼白一片。
“糯、糯糯……”
蘇糯依舊平靜：“那天爸送我回家時有話和我說，是這事兒嗎？”
她嘴唇哆嗦，半晌微語，只低下了頭，雙手不安攪動着衣服。林芝想讓自己從容一點，然而不斷抖動的肩膀還是出賣了她。
蘇糯冷靜自若慣了，然而此刻還是生出了莫名的煩躁，她一把拉住林芝的手：“我帶你去醫院。”
“糯糯！”林芝反手拉住，“那天去了，你爸帶我了，醫生說……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肝髒，我恐怕……恐怕不行了。“最後那五個字是說的如此艱難。
陽光很溫暖，眼看的女人也是溫暖美好的模樣。
蘇糯卻感到了冷，遍體生寒，無法遏制的全身顫抖。
她已經很久不感到害怕了，她見識過屍骸，看到過将士們一個一個從她面前倒下，也經歷過屍潮，她認為自己見多了便不會再怕了，她以為自己早已堅不可摧，無所畏懼。
“怎麽會沒辦法，現在的醫學科技很發達，如果國內治不好，我們就去國外，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能好的。”蘇糯說，“你剛找到我，你不會再次讓我離開你的，對嗎？”
蘇糯感覺自己哭了，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入口微鹹，更多的是酸澀。
林芝不住搖頭：“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你也知道家裏那會兒很困難，與其把時間和金錢浪費在沒用的化療上，還不如多陪陪你們。糯糯，媽媽活到今天已經沒什麽遺憾了。”
她郁郁成疾，蘇糯的丢失和原澤的離家讓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診斷出肺癌那一刻林芝并不感到意外，她讓丈夫瞞着孩子，依舊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好好生活。後來有了蘇糯訊息，林芝瘋了一樣的開心。
老天垂憐，她可以在死前再見女兒一眼。
“其實我們本來不想去打擾你的。”林芝低着頭，“畢竟你過的那麽好，再回來倒給你添麻煩了。可是媽媽自私，媽媽想在死前看我們一家團聚。我就、就讓你爸聯系了沈家，沈家也是好人家，他們把你還回來了。”
林芝說着說着，語調就慢了下去，她緩緩擡頭，心疼的抹着她臉上眼淚：“小棉花別哭，媽媽一直在呢，小棉花別哭……”
她一直叫着蘇糯乳名，蘇糯聽不見，眼淚模糊了她雙眼，大腦陣陣抽痛着。
[這件衣服是媽媽給小棉花縫的。]
[小棉花要乖乖聽哥哥和奶奶的話，媽媽晚些就回來了。]
[小棉花不要哭，媽媽親親……]
記憶糾纏，混亂，各種聲音在大腦裏嘈雜，喧嚣，最後白光乍破，一些原本丢失的記憶突然重回到了生命之中。
她無知無覺的伸出手，環抱住了林芝。
——她的母親。
“小棉花……”林芝怔了下後，笑了，眼中帶淚，“對不起，媽媽沒有照看好你，都是我的不好。”
蘇糯搖了搖頭，壓抑着哽咽：“你和我去醫院好不好？”
她抽了抽酸澀的鼻子，為了讓蘇糯安心，便點了頭，“好，媽和你去醫院。”
蘇糯選了全城最好的抗癌醫院，很快為她辦理好了各種手續，挑選的病房也是最好的。
這要花不少費用，林芝很清楚，心疼，但又不敢當着蘇糯面表示。
蘇糯還是看出來了，安慰她：“我這裏很多錢，您不用擔心。”她原本的銀行卡還剩下幾十萬的零花錢，那都是沈父給存的，後來原澤給的那張也有近千萬，還了一部分解約費，剩下的足夠支付林芝的醫療費用。
在等待檢查結果的這段時間，蘇糯電話通知了原澤和雙胞胎弟弟。
電話剛打完，醫生便将蘇糯叫進了辦公室。
“患者已是肺癌晚期，由于沒有經過及時治療，癌細胞已擴散至肝腎部。”
蘇糯拳頭慢慢攥緊。
醫生握筆打量蘇糯兩眼，“請問你和患者的關系？”
蘇糯說：“我是她女兒。”
醫生嘆了口氣：“現在手術已經無法根治，我們只能采用放療治療，盡可能減少患者痛苦，延長患者的生存期，不過由于她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就算現在開始治療，恐怕也達不到你們期望的結果。”
醫生的話已經說的很委婉了。
蘇糯離開病房，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看着來往的人群發呆。
她以為自己的經歷會給她帶來什麽不同，會讓她變得特別。然而沒有，她沒有金手指，她不能對付癌症，她什麽都沒有，她什麽都做不了。
“系統，你在嗎？”蘇糯在心裏悄悄呼喚着那個曾經被她嫌棄過無數次的系統。
“你能再送我穿越嗎？什麽世界都好，什麽任務都可以，我都會完成的。你能……幫幫我嗎？”她屏息凝神，卑微等待着回應。
然而……
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沒有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