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雙胞胎明顯是畏懼大哥的，默契把椅子往一邊移了幾公分, 小心翼翼和他拉開了距離。
蘇糯試探般打量着突然冒出的男人, 他很高, 也很結實, 穿了件無袖的黑色背心, 将雙臂的肌肉大大咧咧暴露在外。平頭, 五官線條硬朗, 劍眉深目，薄薄一條唇線，整個人透出一股子宛如黑老大般的戾氣。
光是看着就知道這人不太好惹。
趙星辰掙紮着，眼見出不上氣, 原澤才舍得松手, 冷哼聲，目光放在了蘇糯身上。
她瞬間僵了一下。
原澤繞過桌子, 拉開椅子坐到了蘇糯身旁。他氣勢壓迫, 似泰山莅臨般令人喘不上氣。
“你熬得？”原澤指了指鍋子裏只剩下一小點的粥。
蘇糯輕輕點了下頭，模樣特別的乖。
原澤唇角咧了抹笑, 心裏頓時喜歡的不行。他沒看那三小孩，直接把鍋子端起來, 仰頭一飲而盡。
“我去！”原澈瞪大眼, “大哥你給人留點啊。”
原澤胡亂抹了把嘴，懶洋洋靠着椅背, “我一天沒吃飯了。”忙着回來看妹妹，連開了半天的車, 累得慌，但開心。
原澈沒再敢吱聲。
趙星辰已擦幹了臉，他笑嘻嘻獻着殷勤，“那好說，大哥我請你去外面吃，你喜歡吃哪國的？日本韓國還是咖喱味？統統給你弄來。”俗話說的好，要想追到美嬌娘，必須先搞大舅子，就是這大舅子看起來不是很好搞。
原澤涼飕飕的眼神往過一瞟，趙星辰縮着脖子不敢說話了，他識相，知道再待下去落不了什麽好處，當下撩起書包，“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學的時候見。” 說完撒丫子跑了。
原澤又哼了聲。
不多會兒，林芝進來，看到原澤很是欣喜，“阿澤回來了？媽現在就給你爸打電話，他知道肯定很開心。”
提及父親，原澤眸光閃了下，開聲阻攔：“不用了，早晚見得着。”
林芝讪讪放下了手，“那個……那是你妹妹蘇糯，你們認識一下。”
他看向蘇糯，臉部線條猛然柔和下去，“妹妹我還是能認得的。”
原澤視線灼灼，令蘇糯不适的垂下了頭。
她來回攪動着指尖，按理說五歲的小孩有了記事的能力，可是自從那次高燒，很多事情都忘了個一幹二淨，對于這個冒出來的哥哥，她內心沒什麽波動。
“我去給你做點飯，你們倆個也來幫忙。”不由分說，林芝把雙胞胎揪扯到了廚房。
他們一走，剛還熱鬧的廚房瞬間靜谧，蘇糯撓撓頭，伸手準備把桌上的碗筷收羅下去。正在此時，原澤猛然拉住了蘇糯手腕，她心裏一驚，正要掙脫，原澤已把那白色護腕扯了下去，尚未愈合完全的傷口赤條條暴露在了原澤眼前。
蘇糯皺眉，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把手拉回來護住：“幹嘛？”表情兇兇的，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乖巧樣子。
原澤說：“你小時候擦破點皮，我都難過好久。”他的眼神沒有了先前的冷淡，如湖水般平靜深沉。
蘇糯內心一顫，奪過護腕重新戴好，不語。
他輕笑聲，說了句：“傻小孩。”
蘇糯別開頭：“我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了，你和我說我也不知道。”
他伸直長腿：“也沒指望你記得。”有些事情他記得就成了。
當初父母懷蘇糯的時候，原澤像其他小朋友一樣不開心，加上親戚朋友總在耳邊說“父母有妹妹就不要你了”，這種洗腦的話聽多了，原澤對妹妹更沒什麽好感。蘇糯早産，身子骨弱得很，家人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蘇糯身上，原澤天性惡根，年紀小小就生出丢了蘇糯的想法。
直到一天，林芝把小小的蘇糯送到了他懷裏，他沒抱穩，蘇糯掉在了地上，沒哭，沖他咿咿呀呀笑着，笑容幹淨。原澤哭了，那天後對小妹妹掏心掏肺的好。
“聽說你腳扭傷了？”
“不嚴重。”她說，起身把整理好的碗筷拿進了廚房。
“原澄和原澈陪哥哥吧。”見蘇糯進來，林芝再次趕走了兩個兒子。
他們本來不樂意在廚房待着，對此也沒有怨言。
林芝沖刷着碗筷，“你哥哥是不是看起來很兇。”
“有點。”蘇糯看過了小說，劇情中的原澤就是個為愛癡狂的瘋子。按照劇情線，原澤差不多還有半個月遇見孟亦苒，對她一見鐘情，展開猛烈追求。
林芝笑笑：“自從原澤八歲時把你弄丢，他一直很自責，即使我們說不是他的責任，他也始終擺脫不了愧疚。後來上了初中，原澤和家裏的關系開始淡了。”林芝嘆了口氣，“這種狀态持續到原澤讀高中時，那會兒家裏公司已經出現問題，你爸想讓原澤大學去學服裝管理，可他不同意，死心塌地想玩音樂，因此和你爸大吵一架。你爸是個驢脾氣，又把丢了你的事拿出來說，那之後原澤離了家，再也沒回來。”
林芝垂着眼皮，他們原本是那樣一個幸福的大家庭，父慈子孝，孩子聽話，可是自從蘇糯丢了，全都變了，服裝廠的破産更把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推到了懸崖邊上。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們重新找到了女兒，希望她的到來可以修複這一切。
“原澤很疼你的。”想到年幼的兒女，林芝眉眼舒展，“你剛丢時，原澤也不見了，我們一個星期後才找到他。你敢信嗎？他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走，故意裝成走失兒童混進了利用小孩賺錢的人販子老巢，白天為那群人乞讨賺錢，晚上就去和那裏的人打聽你的下落。後來被一個大小孩出賣，那些人憤怒的割了他兩根腳指頭，原澤命大，連夜跑了出來……”
蘇糯聽着她平淡的敘述，不禁朝門外的原澤張望幾眼。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事，畫面遙遠又模糊。
“你別怕你大哥，他最疼你，以後他照顧着你，不會讓你委屈的。”林芝說着從冰箱取出水果，清理幹淨切成塊，放入盤子端了出去，對着原澤說，“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那麽麻煩幹嘛，我定個飯店出去吃。”原澤用手機翻着附近飯店，正要定位置，林芝卻說，“外面哪有家裏好，再說你好久沒回來，媽還想親手給你燒菜呢。”
原澤挑了下眉，将手機丢在了桌上。
“媽。”他從錢夾掏出張銀行卡，“這是給你和老頭的。”從那日父子倆争吵過，原澤很少叫原國宏爸了。
林芝皺眉：“不用，你拿着自己花。”
原澤：“你就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家裏不是還欠着不少外債？趕緊拿去還了，省的要錢的找到家裏吓到我妹妹。”
林芝不願意拿孩子的錢，又想到家裏局面，還是收下了。
一方，原澄和原澈眼巴巴瞅着原澤，他權當沒看見，攬住蘇糯肩背，“走吧。”
蘇糯茫然歪了下頭。
原澤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哥帶你買東西。”
“我們也去！”還沒等蘇糯開口，兩人倒是自告奮勇舉起了手。
蘇糯沉默兩秒鐘，搖搖頭：“你們去吧，我腳……”
“讓你走就走。”沒等蘇糯把話說完，原澤直接拉住了她胳膊，扭頭沖廚房裏的林芝喊了聲，“媽，你不用做飯了，我們外面吃。”
說完，緊摟住蘇糯出門。
原澄和原澈面面相觑，小跑着跟了過去。
蘇糯特別不樂意出來，又掙不開，只能由他拉着。
今天微陰，烈陽躲在烏雲後，夏風涼爽，是個難得舒服的天氣。小巷外，一輛紅色越野全身閃着光，威風凜凜，帥呆了雙胞胎。
“啧啧，哥你現在混得可以啊。”原澈上下.其手将車子摸了個遍，最後打開副駕駛門坐了上去。
原澤眼梢垂着，目露兇光。
他癟癟嘴，鑽到了後座。
“小棉花坐這兒。”原澤淩厲的五官柔了不少。
蘇糯睫毛微顫：“小棉花？”
原澤：“你的奶名，我給起的。”語氣有些驕傲。
蘇糯抿抿唇，臉蛋上總算漾開了一抹笑。
她笑時，天突然晴了，萬千陽光乍破而出，輝映在她臉上，美麗柔和。
原澤喉結翻動一番，五指攥緊又松開，最後輕放在她頭頂摸了下，深邃着眼眸：“你笑起來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從八歲起，原澤不住做着同一個夢，夢裏的妹妹哭喊着他的名字，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追尋着他的身影。漸漸地不哭了，只剩下一張空洞灰白的臉，宛如沒有色彩的油畫，死寂沒有生機。還好，她還活着，會笑，笑起來和小時候一樣好看可愛。
“上車。”
蘇糯坐到了副駕駛座。
車子一路行駛到城中最繁華的購物大廈，到了門口，原澤讓雙胞胎弟弟照看好蘇糯後，一個人跑去了對面的醫療器械店，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把粉紅色的輪椅。
“來，坐。” 原澤把輪椅推到了蘇糯面前。
蘇糯全程：“……？？？”
原澤說：“你腿不是不方便嗎，哥給你搞了個輪椅，保準方便。”拍了拍椅子，“舒坦的很。”
蘇糯：“……”
“不喜歡嗎？”見她遲遲沒有動彈，原澤兩條濃眉皺作一團，“裏面還有小豬佩奇圖案的，喜歡那個嗎？”
這是完全把蘇糯當小孩子來哄了。
就算蘇糯見多了奇奇怪怪的人，還是被哥哥的硬核操作驚呆了，半天反應過來，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滿臉的抗拒：“我不坐，你快去退了，這個好貴的。”
原澤沉聲說：“沒你腳貴。”
說着，直接把蘇糯按坐在了椅子上，推着向商場裏面走去。
蘇糯臉蛋布了一層嬌豔的粉紅，覺察到四周落過來的視線後，直接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她本來傷得不嚴重，這下好了，輪椅一坐直接殘疾。
正想着，身後就傳來了竊竊私語。
“那女孩年紀輕輕就殘廢了，好可憐。”
“是啊，好可憐……”
蘇糯：“……”無話可說。
“大哥，我想買手機。”原澈興致高昂，一點不客氣的向原澤提着要求。
原澤眼角餘光瞥過：“你們小靈通不是用的挺好的？”
原澈哭喪着臉說：“大哥，老年人都不用小靈通了。”
他嗤笑聲：“一會兒吧，先給我妹妹買。”
在這一刻，兄弟倆感受到了什麽叫男女差異，性別歧視。
原澤買東西也非常硬核，凡是好看的、适合的直接讓售貨員打包，還沒等蘇糯說拒絕，就又被帶到了下一家。
算了，他開心就好。
心好累哦。
坐在輪椅上的蘇糯第一次體會到了有錢人的苦惱。
買完東西，原澤又心血來潮帶蘇糯去做造型，雙胞胎跟在後面，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神态疲憊不堪。要不是從原澤那拿到那麽多好處，他們早撂東西回家了。
造型店內，蘇糯像尊娃娃一樣由着幾個人對着她塗塗畫畫，那三兄弟倒是舒坦，坐在休息椅上吃着冰激淩。
察覺到蘇糯目光，原澈賤兮兮湊到蘇糯跟前：“吃不？”
她嘴上敷着唇膜說不了話，只能用一雙眼死瞪着他。
原澈大仇得報，心裏舒坦，做了個鬼臉重回了位置。
原澤踹了他一腳，惡狠狠警告：“別欺負老子妹妹。”
“操。”原澈不滿，“老子還是你弟弟呢？”
原澤；“手機誰給你買的？”
原澈毫不猶豫：“大哥對不起，我以後不戲弄你妹妹了。”
原澄靜默，表示習以為常，畢竟他胞弟沒有原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怎麽還不好啊，我快餓死了。”
是啊，蘇糯也想問為什麽還不好，她快餓死了。
“馬上好。”化妝師輕聲安撫着。
原澤翹着二郎腿，慵懶着神态：“把剛買的那條白裙子給她換上。”
幾人應和，架着蘇糯去了更衣室。
一番折騰下來已過了許久，蹬着細跟涼鞋出來的蘇糯精疲力竭，她撫了撫柔滑的裙角，柔柔的聲線：“我們能走了嗎？”
一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她身上。
蘇糯剪短了頭發，柔順的黑絲長及鎖骨，微露出白嫩小巧的耳垂，碎鑽耳釘折射出淺淺光澤。薄薄的劉海，彎彎兩條眉，朱唇飽滿，鹿兒眼水光潋滟。
她生的乖巧清純，收腰白裙更凸顯出一身的不染塵埃。
筆直兩條腿，雙手垂在兩側，儀容大方，體态完美，真正是從畫裏出來的小仙女。
這家造型屋有不少名媛明星造訪，好看的人見多了也麻木了，但像是蘇糯這樣氣質出塵，眉眼姣好的還是少見，一時間都看呆了不少，就連雙胞胎都覺得這便宜姐姐的确漂亮，也難怪入了趙星辰那小公子的眼。
原澤唇角一挑，頗為滿意。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踱步走進蘇糯。
“知道你回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合适的禮物。”原澤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枚戒指，小小的，鑲嵌在上面的銀鑽晶瑩通透。
看着就很貴。
蘇糯張嘴正要拒絕時，原澤說道：“這個下面有機關，按一下，裏面的液體會轉換成印度魔鬼辣椒水，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對着他眼睛呲，保準那孫子不死既瞎。”
他望着蘇糯，眸光專注：“小棉花，大哥既然找到你了，就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把你弄丢。但是如果你遇到什麽，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所以這個送給你。”
原澤輕拉起蘇糯的手，一臉虔誠的把戒指戴在了她手上。
“用完記得過來找我，我給你重新灌。”
蘇糯：“……”他不會是傻子吧？
原澤一本正經：“記得上廁所時摘下來。”
蘇糯：“……”這就是個傻子。
身後一群人已經憋笑快瘋了。
離開造型屋，蘇糯趁原澤開車時偷偷摘了戒指，小心翼翼藏在了包包最裏側的口袋。這份禮物很有心，但她很怕一不小心，稍不留神就……
天色漸晚，原澤給了雙胞胎一筆錢，打發他們獨自回家，随後帶着蘇糯走向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看着車窗外陌生的街景，蘇糯總算按捺不住，問：“我們去哪兒？”
原澤握着方向盤，打了轉向燈，“到了你就知道了。”
蘇糯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
二十分鐘後，天完全暗下，正當蘇糯昏昏欲睡時，車熄了火。她半眯着眼看向窗外。
[四月]
這是這家酒吧的名字。
原澤帶她來這兒做什麽？
困惑之際，車門打開，原澤再一次把她抱坐輪椅上，保安似乎和他很熟悉，看了眼後直接放行。
昏暗的酒吧，燈光随着緩慢的音樂流轉，現在還不是高峰期，臺上的脫衣舞娘慢悠悠轉着鋼管，軟綿綿的舞，沒有多少力度。
“澤哥來了。”
“澤哥好。”
“澤哥晚上好。”
凡是路過的人都很尊敬的和他打招呼，原澤一直冷生生沒回應。
蘇糯眼角餘光來回打量，小說裏，原澤和朋友們一同經營了一家地下酒吧，沒有提名字，想必這個就是了。
她仰起頭，纖細的手指輕輕拉了拉原澤袖口：“我想回家……”
話音剛落，就迎來原澤銳利的視線，“回什麽家，哥帶你找樂子。”
“樂子？”
原澤冷笑道：“一個趙妄不值得你要死要活，哥要你看看，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多得是，随便你怎麽挑，都不敢有人拒絕。”
蘇糯小聲糾正：“是沈妄。”
“管他哪個妄。”原澤語氣不耐，“擱我這兒給我提鞋都不配。”
黑暗之中，蘇糯在他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維護。
血緣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多年未見，對這個哥哥也毫無印象，白天還覺得生疏，現在卻感覺親切了許多。
她心裏暖烘烘的，忍不住上揚了唇角：“嗯，管他哪個妄，都不重要了。”
原澤拍了下她的頭：“走吧，大哥帶你去找鴨……”話頭一轉，“小鮮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