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海域4
話雖如此,但前進的道路依舊不平順,水流洶湧,充氣船不能順利前行,有時在原地繞圈子,有時又開始後退,真到了緊要關頭,衆人也顧不得吵架,随手撈起個工具就往前劃,海百合還瞥了那個大媽一眼,那手速大概是在搶特價菜裏練出來的,相當勇猛,反而是那個斯文男人在劃水。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們終于順利地飄到了中庭,代價是被一個浪頭打翻了船,船上的人和下餃子似的噗通噗通往下掉。
大媽眼疾手快,一把撲到翻倒的充氣船邊,一只手牢牢拽住超市男員工,這大概也是個老實人,被那大媽的鐵掌牢牢掐住也沒掙脫,只是苦笑了一聲,張頭到處尋找那個女員工的身影:“張莉,你沒事吧?”
超市的女員工張莉從水底冒出來,也頑強地抓住了充氣船的邊緣:“我沒事,你呢?”
“我也還好。”
海百合浮在水面上舉頭四顧,這中庭呈橢圓形,從八樓到一樓全都中空,雖然懸挂着很多海報霓虹燈和廣告牌,但總算比動辄撞到牆要好上許多,看這廣告牌,水已經淹到四樓了,并且依然在不斷上漲。
“如果這裏全被淹了該怎麽辦?”外國小哥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樓上還有路嗎?”
海百合說:“八樓和酒樓是個酒店,真要不行,那只能破窗出去了。”
“那要是外面也都淹了呢?”
海百合很嚴肅地思考了一下,轉身抱住梁霄,他關切地問:“怎麽了?”
“愛你噢。”她甜甜地笑了笑,還在胸口比了個心,“麽麽噠。”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糧的外國小哥:“……”
猝不及防被迫當偶像劇男主角的梁霄:“……”這種情況下,他還需要盡職盡責扮演這個角色嗎?如果掐她一把組長會不會揍死他順便扣光他今年的工資和補助?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別鬧。”
“開個玩笑,你們沒發現水位上升慢了嗎?”海百合在水裏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甚至還有點如魚得水的樣子,要知道平時在游泳館裏都沒有那麽大的場地可以随便撒歡!
她開心得都要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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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次穿越都有這種福利,她一點都不介意了!
在衆人的提心吊膽中,水位徐徐上升,最後穩定在了八樓半的高度,海百合說:“看來我們運氣不錯,可以上岸了。”
她噗通一聲鑽進水裏,像魚一樣游到了八樓,她第一個上了岸,招手讓他們過去。
超市的男員工——他叫劉凱——問同事:“張莉,你會游泳嗎?”
張莉苦笑:“我不會換氣,這麽遠,我游不過去。”
那個大媽也迅速說:“我也不會,小夥子,你要負責把我們送過去。”
劉凱嘆了口氣,征詢似的問:“那我們先把船翻過來,不會游的上去,我們想辦法上岸。”
他和梁霄都沒動,大媽是第一個爬上去的,劉凱托住了張莉,讓她勉強也爬了上去,梁霄看向白雯雯:“白小姐?”
白雯雯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往上爬,但是身體在水裏泡了太久,她的體力難以支撐,最後還是梁霄把她抱上去的。
原本除了這兩位女士之外還有一名傷員,但那個斯文男人面不改色,居然先一步爬了上去,那個外國小哥咧嘴笑了笑:“沒事,我就這麽趴着吧。”
梁霄和劉凱一左一右,扶着充氣船慢慢往岸上游,張莉和白雯雯還幫着劃了兩下,但斯文男人和大媽卻理直氣壯地坐着一動也不動,大媽也哎喲喲叫喚着風濕犯了。
張莉怒從心頭起,剛想發飙,劉凱對她搖了搖頭,示意算了,和這種混不吝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好不容易上了岸,衆人總算松了口氣,一個個濕噠噠地往樓上走,等到了九樓,幾個人都支撐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遠處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梁霄迅速坐直,沒想到是海百合回來了,她捧着一條毛巾向梁霄獻殷勤:“親愛的快擦擦,不要感冒了。”
梁霄有一種微妙的驚悚感,他想到旁邊白雯雯還在看,硬着頭皮接過來先罩在她頭上擦了擦頭發:“自己還濕着呢。”
“我沒關系的。”海百合笑眯眯地說,“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這裏的房間都空着,沒有人,我們去休息吧。”
她一說,梁霄也想起來了,他走到服務臺想撥電話,拿起話筒才想起已經斷電了,而他們的手機早就被水沖走了。
“你們有人還帶着手機嗎?”他問,“能不能打電話?”
大家都搖頭表示随身物品已經丢失,但在初級階段,像海百合每一次經歷的那樣,衆人的情緒還算樂觀,覺得政府的救援很快就會到了。
大媽還在那裏耿耿于懷:“一定要叫政府賠償!居然這種事!國家是怎麽搞的,一點預告都沒有!”
“可是,很奇怪啊。”張莉猶猶豫豫地說,“今天根本沒下雨吧,就算是下了暴雨,也不可能發那麽大的水。”
外國小哥一瘸一拐在服務臺找到了醫療箱,給自己做簡單的包紮:“我覺得不像是暴雨導致的洪災,沒那麽快,這架勢,”他咂咂嘴琢磨了一下,“像海嘯。”
“海嘯?怎麽可能!海城怎麽可能有海嘯!”別怪衆人不信,海城雖然是沿海城市,但并不在板塊邊緣,發生地震的可能性小,也沒聽說過有什麽海底火山,每年最嚴重的自然災害大概就是臺風了。
海嘯?這太遙遠了。
“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極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毀滅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外國小哥說起國內人并不太熟悉,但多多少少聽過的大洪水的典故,“怎麽沒有可能?”
這套理論在國外或許會有不小的市場,但國人不信這個,大媽在和斯文男人說要找政府賠償的問題,劉凱和張莉在說今天值班的另外幾個同事,有點擔心能不能拿到這個月的工資,白雯雯拿着手機想撥電話,但一直沒有信號,美目之間染了憂慮。
海百合拉了拉梁霄:“我們去休息吧。”她自顧自選了一個房間把他推了進去,然後咔噠一下上了鎖。
梁霄挑眉:“怎麽了?”
“你到窗邊去看看。”海百合說,“先給你打個預防針,事情很糟糕。”
梁霄将信将疑到窗邊一看……有句古詩是這麽說的,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嗯,海上明月。
底下一片都是茫茫海水,是的,大海啊,全是水。
梁霄徹底懵了:“海嘯?”
“如你所見。”海百合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濕衣服扒了,套上酒店的浴袍,再翻出幾個晾衣架把衣服挂起來,“雖然海城不在地震帶上,但引發海嘯的可能性太多了,說不定就真那麽倒黴呢。”
梁霄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你不擔心家人?”
“我爸是海員,老司機。”要是真的海嘯,海百合老早游回家去找老爸和尾巴了,“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也不害怕?”
海百合看他一眼,比心:“我有男朋友呀。”
這當然不是實話。
“是嗎,我怎麽覺得是你司空見慣了?”梁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疑問,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海百合懶洋洋地說:“好吧,我是有事瞞着你,你也一樣,大家彼此彼此,何必多問呢?”
他們兩個人都不是能夠通過身體的親密接觸拉近心靈距離的人,她和梁霄的交往除了做愛就是做愛,默契地不去深入了解。
說到底,他們并不是真正的戀人,沒有愛情作為心與心之間的橋梁,他們無法坦誠相對。
梁霄沉默一瞬,微微颔首:“你說得對。”
海百合聳了聳肩,遞給他一件浴袍,梁霄接過來換衣服,海百合一眨不眨看着他,梁霄失笑,走過去握着她的手摸在自己的腰上:“你要幫我嗎?”
“你剛才如果敢問下去,我就告訴你了。”海百合戳了戳他的人魚線,“不過,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如果想好了,就可以來問我。”
梁霄不知怎麽的,覺得她指尖戳的不是他的腰,而是他的心髒,麻麻癢癢的,他沉默了片刻,輕輕點頭:“好。”
海百合聽見他沒有直接拒絕,心裏松了一口氣,喜悅泛上心頭:“那睡覺了,累死我了。”
買個菜都能碰見發大水,這運氣也是絕了,不過一回生兩回熟,這都第三回 了,她已經淡定了。
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直到第二天,她被曬在眼皮子上的陽光弄醒了,還沒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還在詫異,這一次就那麽安安穩穩結束了?
睜開眼才知道不對,同樣是陽光,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在家裏醒來,他們依舊在那家酒店裏,只不過外頭陽光正好,碧綠的海水在陽光下泛着金波。
海百合:“……咦?”這怎麽和之前不一樣了?第一次在胡楊鄉的時候,天始終沒有真正亮起來過,第二次在地下,出去的時候也是夜晚,她就以為每次穿越都要在黑暗中進行。
可現在明顯就是白天,還是個大晴天,她之前的猜測全部都錯了。
她推開窗戶,海風腥鹹的味道吹了進來,如果不是下面被淹沒的城市,還以為這是在海邊的度假酒店裏。
咔噠一聲,門開了,梁霄走了進來,看見她醒過來先笑了笑:“醒了?”
“外面怎麽了?”她把昨天挂起來的衣服收下來,被陽光那麽直直曬着,早就幹了,但表面上殘留着白花花的鹽分,“吵起來了?”
梁霄嘆了口氣:“情況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