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入歧途

第2章 有話要說

晏子涵到學校的時候，應該是下課時間，學生有些多，他把車停好之後原路繞了兩三圈才找到校醫室。

沒有推門進去，和做賊一樣就着門上面的小玻璃往裏看了看，屋裏面只有叢笑一和另外一個學生，躺在兩張床上，看着像校醫一樣的人在坐着看電腦。

晏子涵把目光停留在叢笑一臉上，叢笑一緊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把臉漏出來半張，一條腿也蜷縮在一起，受傷的腳奇怪的搭在牆上。

兩個人長得挺像，晏子涵看了一小會兒，扭身走了。

叢笑一閉着眼睛睡覺的樣子和白紹戎如出一轍，連蜷着腿的動作也很相像，果然是有血緣關系的原因嗎？

晏子涵說不上來現在的心情，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他幻想過無數次找到之後要怎麽說，現在卻連進去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随便溜達的找了個坐的地兒，旁邊有家小賣部，晏子涵進去買了瓶水，然後從包裏拿出來之前王全安給他的檔案袋。

袋子裏面是一些就醫記錄和一些照片，還有些七零八碎的資料，晏子涵拿起照片一張一張的看。

照片其中兩張是畢業照，一張小學，一張初中的。一堆人裏面晏子涵一眼看出了叢笑一，面無表情又有些煩躁的臉被印在了照片上，晏子涵悶笑出聲，想到了今天在洗手間叢笑一的樣子。

這麽多年一摸一樣。

叢笑一先睡醒過來的，頭也睡的有點疼，隔壁王濱呼嚕聲震天響，叢笑一下床試着用左腳踩了一下地板，還有點兒疼，但已經不是那麽疼痛難忍了。

“醒了醒了，走走走！ ” 叢笑一蹭過去，推了推王濱。

兩個人逃課已經是相當嚣張了，還在校醫室睡一天簡直是膽大包天，叢笑一能想到老班怒氣沖天的臉是什麽樣子。

王濱伸了個懶腰，坐起身。“ 還疼嗎腳？我等會兒騎車帶你回去。”

“能磨蹭着走，我餓了，先去吃點兒東西。” 叢笑一整理好衣服，和校醫打了個招呼。“ 老師，我們先走了。”

“嗯，腳不要太用勁兒，估計明後天就好了。“

“謝謝。“ 叢笑一靠在王濱身上，和瘸了一樣一歪一扭的出了門。“ 吃點啥？“

“要不去我家？我媽應該把飯做好了。” 王濱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摟住叢笑一的腰用勁兒半抱着他下樓梯。

“不去了，看我這樣子阿姨得心疼哭了。”

車棚離得不是很遠，叢笑一靠在一邊兒等着王濱取車，沒一分鐘王濱怒吼一聲。“哎我操！ 哪個敬業的王八蛋把老子車胎紮破了？”

王濱推着已經沒氣的車出來，“看看！ 車胎都癟了，這他媽車得騎着我走吧？”

叢笑一話都說不出來，車胎已經一點兒氣都沒了，兩個人商量着打車走。

剛走出校門，後邊車喇叭響起來。

叢笑一回過頭，晏子涵從車窗裏伸出個腦袋，喊了一句。“ 走嗎？稍你們一程。”

“誰啊？” 王濱小聲的問道。

“救命恩人。” 叢笑一揮了揮手，晏子涵的車在他前面停下。

叢笑一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看你有事來着，還在學校？”

晏子涵看着兩個人上了車，把車開出了學校。“ 學校有些事兒，又回來了。“

“今天謝了。” 叢笑一把腳擱在自己的腿上，看上去痞裏痞氣，後座的王濱好奇的開口問道：“ 什麽情況？”

叢笑一指了指自己的腳，“救腳恩人。”

晏子涵扭過頭，看着叢笑一伶牙利嘴的再開玩笑，心裏面像是讓什麽撞了一下。

“請你吃飯吧！ 幫了我兩次，他掏錢。” 叢笑一嘎嘎樂，指了指後座的王濱。

王濱無奈，點點頭。“ 叢哥您說了算，小的已經準備好嘞緊褲腰帶。”

晏子涵跟着笑，“ 去哪兒吃？”

“滿香樓吃不起，随便找個小館子。” 叢笑一靠在座位上，“你是老師啊？教什麽？”

前面紅燈，晏子涵把車停下，一只手的大拇指無意識的摸着方向盤，“音樂，鋼琴。“

晏子涵的父親是鋼琴家晏振中，在他14得時候和他母親一起出車禍去世，早在那之前晏子涵就已經跟着晏振中巡演過，也是那個時候，孤身一個人去福利院的時候認識了白紹戎。

要說人的緣分确實挺神奇，和白紹戎的朝夕相處讓他了解了白紹戎的過去，今天也是在無意中就見到了叢笑一，那些苦苦尋找的日子，總算是盼出了頭，晏子涵感覺心裏面有些壓抑，開了車窗想透透氣。

看着前面的車，天色已經暗了，叢笑一聽了他的話坐直了身子，驚訝的問道：“ 鋼琴？”

“笑一，你可以請教一下。” 王濱在後座一拍手，“ 你不是鋼琴挺好嗎！ 切磋一下。”

叢笑一揮手打了他一下，“ 信不信我真揍你？”

晏子涵扭過頭，看着叢笑一，詫異的問道：“你會鋼琴？”

叢笑一點點頭，不知道怎麽說，半晌才回答道：“ 算是吧，彈的不熟練，小時候會。”

三個人到了一家挺有感覺的飯店，名字叫'老規矩' 從外邊看裝修的像是古代的酒樓，門口站了兩個服務員，穿了店小二的衣服，看到三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快步迎上來。

“客官，您裏面請。”

“這家是半自助，味道不錯。” 晏子涵介紹道。

“你經常來？” 叢笑一跟在後面，王濱饞着他，看到門店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好奇因子，眼睛拐着彎兒的打量了一下，飯店不是很大，只有十幾桌，裝修的倒是很不錯。

三個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王濱放開叢笑一，急呼呼的問了服務員洗手間的位置先一溜煙跑走了。

“想吃什麽可以去拿，他們家烤豬蹄不錯，等會兒可以點” 晏子涵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拿給叢笑一看。

叢笑一有種請客的是晏子涵的錯覺，他搖了搖手， “你看着來，我沒來過。” 叢笑一把菜單推給他。

晏子涵随便掃了兩眼，比起點菜重要的是要怎麽和眼前的叢笑一說，他承認，他是有預謀的在學校門口等着叢笑一出來，王濱老遠的那嗓子'敬業的王八蛋'他聽到了，所以才順着話開車過來，裝個偶遇。

把目光看過去，叢笑一點着腳尖坐在位子上，拿茶杯在倒水，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但是在不開口王濱上廁所都要回來了。

“你很喜歡鋼琴嗎？” 晏子涵心裏狠狠的抽搐一下，想好的說詞在開口的時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硬巴巴的擠出這麽一句話。

聽到晏子涵問他，叢笑一的手抖了一下，杯子裏的水一下子倒了太滿，流了一桌子。

喜歡嗎？

叢笑一說不上來，鋼琴對于他來說就是手指從短小變成白皙修長的過程，是這麽些年來理所應當的存在，哪怕記憶中也算是比較遙遠的事，至于喜歡不喜歡，叢笑一沒有想過。

晏子涵這個問題問的太突然，要是擱別人，肯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根本沒必要在腦子裏刮三層腦細胞想完之後再回答，可叢笑一還是愣住了。

沒想到叢笑一會有這麽大反應，晏子涵從旁邊盒子裏趕忙拿出幾張劣質餐紙，在桌子上面擦了擦。

“ 抱歉，我問的太唐突“ 晏子涵感覺自己有些着急了，對面的叢笑一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很多事情得慢慢來才行。

叢笑一擺了擺手，“沒有沒有。”

晏子涵從他手裏接過茶壺，“ 以後需要的話可以找我，我可以指點你。“

王濱回來的時候，商量的稍微點了一些菜，叢笑一腳不方便，只有王濱和晏子涵來來回回的幫他取。

叢笑一把盤子裏的姜一點一點挑出來，王濱啧啧了幾聲。

“什麽毛病？切這麽碎你都能吃的出來？“

“滾蛋，就是切的碎才能吃出來。” 叢笑一一邊挑一邊說着。

“你和我一個朋友挺像。” 晏子涵樂呵呵的開口說道，還幫着把叢笑一眼前放了亂七八糟的盤子撤到了一邊。

全程吃飯都沒有開口的機會，晏子涵把心裏的沖動狠狠的壓在了娘胎裏，已經廢了心思找了這麽久，不差這麽幾天。

王濱帶着叢笑一打車先走了，這頓飯到最後還是叢笑一掏的腰包，在褲子口袋裏皺巴巴的拿出一堆零錢，無視服務員不耐煩的神情叢笑一還數了三遍，一邊的王濱習以為常沒有發表任何感言，晏子涵糾結的想幫着結也被叢笑一堅定的拒絕。

晏子涵回家的時候土豆已經聽到他腳步聲在門口等着他，門開沒開就汪汪的叫了好幾聲，按完密碼，在土豆撲過來的瞬間側身擠進了門裏。

“我回來了。“ 晏子涵開了燈，抱住土豆，在它腦袋頂上親了一口。

“汪！汪！” 土豆圍着晏子涵一直轉圈。

“別轉了，眼睛暈了。” 晏子涵拉住土豆，換了拖鞋走到卧室裏。

床旁邊的床頭櫃上，有一張用相框框起來的照片，晏子涵拿起來，用手撫摸了幾分鐘才拆開相框，把照片拿出來放到了包裏。接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日歷看了看，四月份某個日子用紅色的水筆畫了個圈。

晏子涵躺在床上，全身放松下來，精神緊繃了一天才有個喘氣的機會，“還有不到一個月…下個月怎麽也得帶着他去看看你。”

沒讓王濱把他送上來，叢笑一自己坐了電梯磨蹭的回了家。

房間裏黑漆漆，摸着黑走到了自己卧室，開燈的時候眼睛還有一秒的不适應，叢笑一眯着眼，往旁邊卧室看了一下，門大打開着，裏面沒有人。

叢季雲沒有回來。

給手機充上電，叢笑一攤在床上，洗漱都懶得動，家裏溫度不高，衣服也沒有脫，在床上翻了個滾把被子卷在身上，盯着牆發起呆。

下午遇到晏子涵的事情歷歷在目，尤其是自己那驚天動地的一個趔趄，叢笑一閉了閉眼睛，太驚心動魄鬼哭神泣！

什麽時候睡着的不知道，等醒過來的時候外邊鳥都叫了，身體已經三百六十度大旋轉，腳丫子擱在床頭上，腿正以相當別扭的姿勢岔開着。

叢笑一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出一盒煙，他坐起身靠在床上，點了支煙狠狠吸了一口，腦袋才清醒一點。

起床洗了漱，随便套了雙粉色的襪子，叢笑一裹起大衣套在校服外邊，翻身在床底下掏出個小盒子，裏面零零散散放了些錢，叢笑一數了數，拿出來兩張20的塞到了兜裏，又裝了幾個鋼镚兒把盒子推回去了，腳已經不疼了，也沒必要在裝瘸，叢笑一出了家門三步當一步的往樓梯下面邁。

家門口早點攤兒早就已經排上隊，叢笑一擠到一個賣雞蛋灌餅的攤位前，讓大叔給自己做了加兩根香腸的灌餅，又買了杯兌了水喝不出豆子味兒的甜豆漿。

到學校已經挺晚了，挺神奇的是老遠就看到了晏子涵。

晏子涵也看到了叢笑一，挺嚣張的校門口抽煙，有路過的女同學忍不住偷偷瞄兩眼，叢笑一個子挺高，長得也不錯，正是現在小年青姑娘愛慕的樣子。

把車停好了，晏子涵走過去，“ 都要遲了吧？還不進去？”

“馬上馬上！” 叢笑一把嘴裏的煙吸了一大口，扔到地上用腳踩滅了，“ 今天下午學校是不是放假？今兒什麽日子？”

“我不太清楚。”

晏子涵看了看手表，“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有事情要和你說。”

“和我？” 叢笑一詫異，眼前的晏子涵兩個人并沒有太大的交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有什麽能說的。

“嗯，校門口等你。”晏子涵有些低沉的說道。

叢笑一沒什麽所謂，應了下來，一上午就在教室睡了過去。

清醒過來的時候脖子已經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相當的酸痛，叢笑一都不敢用勁兒轉脖子，只能龇牙咧嘴的慢慢轉，課上老師說什麽也沒聽進去，唯一聽進去的就是下午放半天假，什麽學校怎麽了那麽了的也沒聽明白，反正放假就對了。

王濱下課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就留了一句下午給他打電話，叢笑一收拾好東西磨蹭到了校門口，足足等了快半個多小時，才看到晏子涵開着車出來。

“我真是等的天荒地老了，你再不來我得走了。”叢笑一跳上車。

“安全帶。”晏子涵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想吃什麽？”

“啊……餓的沒知覺了，就附近找一家吃吧。”叢笑一系好安全帶，靠在位子上。“說什麽事兒啊？神神秘秘的。”

晏子涵沒說話，只是開車往周邊看着，“火鍋？還是烤魚？”

“就那個涼面店吧，吃現成的。” 叢笑一感覺胃都燒開了鍋，就差下面了。

“腳呢？怎麽樣了？” 晏子涵開着車問道。

叢笑一把自己左腳擡起來，漏出粉紅色的襪延，左右對着晏子涵晃了晃。“好了，抹了點藥睡一覺沒事兒了。”

“襪子顏色不錯。”

“早市批發的，五毛錢一雙。”

不知道為什麽，叢笑一開玩笑的話說出來，晏子涵心卻跟着一緊，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來昨晚上叢笑一數零錢結賬的樣子。

晏子涵看出來他餓的不行，找了個車位準備把車停下，叢笑一還沒下車就打開車窗，沖着旁邊的賣面大哥吼了一嗓子：“師傅！兩碗面！快快！”

那大哥吓了一跳，擡頭找了半天也沒看到聲音的發源地，“這兒！這兒呢！ 多放蔥花。”

叢笑一伸出胳膊，對着賣面大哥揮了揮。

大哥應了一嗓子，晏子涵剛把車停好，叢笑一蹭的竄下啊去往涼面店裏跑，像是屁股後面裝了個火箭炮，火急火燎的。

面上來的挺快，叢笑一呼哧呼哧吃了一大口。“什麽事兒啊？你不說我心裏撓的癢癢。”

晏子涵悶笑出聲，“就這麽點定力？”

“我正是青春的年紀，好奇心很重。” 叢笑一拿筷子拌了拌面，從旁邊調料盒裏舀出來兩勺辣椒油灑在了碗裏。“要麽？”

晏子涵搖了搖頭，下意識的護着碗，生怕叢笑一不客氣的給他來兩勺。

叢笑一看他動作看樂了，活脫脫自己像個地痞流氓，說不要的話會上刀砍。

“趕緊吃吧，吃完了說。”叢笑一把吊起來的好奇心往下拉了拉，也沒有繼續問。

其實心裏因為晏子涵的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人的第六感相當強，叢笑一壓住心裏的不平靜，快速的解決了碗裏的面。

這頓飯晏子涵吃的如同嚼蠟，心裏有些後悔要把叢笑一叫出來，想了無數種開頭方式，但是哪一種都被他遏制下去。

不對！ 哪一種都不對！

一頓飯就這麽吃完了，叢笑一在門口等晏子涵結賬出來。

“你說的有話和我說，不會就是想約我吃個飯吧？”叢笑一蹲在地上，拿出一只煙。

“你…” 晏子涵感覺自己嗓子有點幹，腦子裏已經開始亂碼似的沒了原先的設定。“你知道白芍戎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又改…果然覺得我沒有什麽寫作天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