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傾訴
雪越下越大。
晶瑩的雪花将葉雙卿那一頭烏絲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霜花。
舒染墨擡手，将葉雙卿頭上的雪花輕輕撣去。
眼前這個動作溫柔的舒染墨，令葉雙卿的一顆心無所适從，就好像落在手心的雪花，一瞬間就融化了。
看到葉雙卿眸子裏的光不再帶着防備，舒染墨伸手撫上了葉雙卿的臉。
就在這時，祠堂的門忽然開了，舒染澈從祠堂裏走了出來，一擡眼就看到風雪中舒染墨的手就放在葉雙卿的臉頰，大哥望着葉雙卿的眸子裏竟然出現了鮮有的溫柔。
大概是兩個人的情緒太過投入，所以當舒染澈出來的時候，葉雙卿和舒染墨并沒有注意到，仍舊靜靜相對。
舒染澈嘴角傾斜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慢慢走近，見兩個人仍舊沒有動彈，就輕輕咳嗽了一聲。
聽到咳嗽聲，舒染墨才将手緩緩放下。
葉雙卿尴尬的垂下了頭，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臉頰比剛才更紅了。
舒染澈微微一笑，“大哥大嫂這麽恩愛真是讓人羨慕。”
舒染墨深吸口氣，望着葉雙卿嘴角緩緩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那你也找一個合适的對象趕緊成婚。”
葉雙卿的臉漲得更紅了，舒染墨盯着葉雙卿，笑容愈發的詭異。
“母親已經讓人将晚飯給你送回房裏了，回去吃點兒，你要是餓壞了身子，母親又該傷心了。”舒染墨将目光轉向舒染澈，語重心長的說道。
舒染澈臉上笑容不變，“兩頓飯不吃，餓不壞身子的，在軍中早就習慣了。”
“這幾年奶奶和母親總是念叨你，父親雖然不說，但心中也是擔心你的，你離家的時候才十七歲，北疆常年氣候惡劣，家裏人都擔心你在北疆會适應不了那裏的惡劣環境，希望你能早些回來。”
“這麽多年大哥各地征戰，遇到的困難比我多得多，一個人在外不是也克服了嗎……所以我也沒什麽不一樣的。”
葉雙卿上前一步，臉上是友善的笑容，“染澈，白天我做了茯苓糕，有寧心安神的作用，我已經讓連翹給你送屋裏去了，回去的時候記得吃幾塊。”
舒染澈點了點頭，“勞煩大嫂關心了，那沒什麽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葉雙卿點了點頭，和舒染墨一起目送着舒染澈消失在風雪之中。
舒染墨見舒染澈的狀态比他想象中要好，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
舒染澈并沒有回屋，而是一個人走出了将軍府在這風雪夜中漫無目的游蕩。
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聚賢酒樓門口。
酒樓門前仍舊十分熱鬧，沒有人會因他的悲傷而感到悲傷。
舒染澈忽而想起那日自己喝多了昏倒在後巷，是席沉魚将她拖了回去，就鬼使神差般的繞到了後巷。
竟然在滿天飛雪之中看到一絲火光。
舒染澈順着那火光緩緩走進，看到一個身穿灰白色棉襖女孩兒的背影。
女孩兒守着一個火盆，時不時的往鐵盆裏扔進去一些紙錢，口中好像還不停的叨念着什麽。
正守着火盆燒紙的人是席沉魚。
而且席沉魚不僅往火盆裏扔紙錢，還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從裏面拿出幾個蘋果和幾塊點心放進了火盆裏。
“小嬸嬸，我記得你最喜歡吃蘋果還有芙蓉糕了，我買來給你，你在那裏吃點兒。”
舒染澈蹙眉，聽說過在墓前或靈位前擺貢品的，卻從來都沒有聽過誰将貢品一并和紙錢燒了的，這孩子的做事風格還真是獨樹一幟。
舒染澈攥緊拳頭，躲在一堵牆後聽着席沉魚斷斷續續的碎碎念。
“時間真快啊，這一晃都已經過去三年了……我還記得你剛入府的時候穿着一身紅豔豔的嫁衣，美的好像仙女下凡一樣，當時我就在想，我叔叔能娶到你這麽好的妻子，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三歲的時候我父親便死了，那時候叔叔也才不過十三歲，家中只剩下我和我叔叔兩個人相依為命，說是叔叔，其實不過是當哥哥的年齡，叔叔一邊讀書一邊把我拉扯大，我的記憶裏沒有父親，叔叔就是我的父親，記憶中的叔叔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就是一個書生，也不會舞刀弄槍，很溫柔很溫柔……”
“叔叔真的對你很好，家裏的大事小情都要問過你讓你來做決定拿主意，他覺得你出身名門，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所以凡事都尊重你的決定，從前叔叔不是那種愛笑的人，可自從你嫁進來之後，叔叔的笑容就多了許多，他總是變着法的逗你開心，有時候會找我一起參謀，希望我來幫他出謀劃策，想要給你驚喜，我們一家人也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我以為我們一家人會一直幸福下去……”
說到這裏，席沉魚沉沉的嘆息一聲。
“我怎麽都想不通叔叔為什麽要殺你，他明明跟我說過，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想要将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你們倆成婚一年，我就從來沒見叔叔和你發過脾氣大聲說過一句話，可事情後來怎麽會變成這樣，到現在我都想不通叔叔為什麽要殺你……我不懂……我真的想不通……”
“你們倆都是特別好的人，叔叔是那種看到蟲子都不忍心踩死，抓到之後都要放生的人，那麽溫柔的人怎麽可能用那麽殘忍的手段去殺你呢，可是你滿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沒了呼吸也沒了心跳，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閉上，到現在我都沒有辦法忘記當時看到這場面時心中的震驚和難過，怎麽可能是叔叔呢……”
“一開始我不相信是叔叔殺了你，可是很多人調查過之後都說，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出現的痕跡，所以除了叔叔之外不可能是別人下的手，于是叔叔就被當成嫌犯關進了刑部大牢，叔叔一下子從禮部尚書變成了人人喊殺的殺人犯，我想要進刑部大牢親自問問叔叔，明明你們倆的感情那麽好……我想要去尋一個答案，可關在刑部大牢裏的都是重犯，是不允許家屬探望的，當時我的年紀小，也不認識什麽人，叔叔出事之後，根本就沒人肯幫忙，世道現實，你身居高位的時候別人對你衆星捧月，等你出事了就恨不得趕緊和你撇清關系……再後來，就傳出叔叔在刑部大牢自殺的消息，雖然叔叔沒有認罪，可在刑部大牢中自殺那就等于是畏罪自殺……”
